s 閱讀頁

28

  周由回到家,天已快黑了。餐桌上的飯菜已經擺好,一枝透明的紅蠟燭忽閃忽閃地亮著火苗,屋子裏充溢著一種溫馨的家庭氣息。

  他照例在水虹的麵頰上貼了一下。

  “舒麗的香水味,跟她的人一樣性感。”水虹接過他的外套,掛在門口的衣鉤上。“看樣子,今天你是死裏逃生啊。”

  “差一點就烤全羊了。”周由勉強笑了笑。他希望盡量營造一種輕鬆幽默的氣氛,免得給水虹帶來過多的情感負擔。

  “我還以為你不回來吃飯了呢。”水虹打趣說。“我就像那些被冷落的妻子,要在燈下一直苦守到天亮了。”

  “哪能呢。把畫交給她,又談了些事。兩年不見,要說的話也挺多的。”周由淡淡說著,一邊端起了碗。他覺得很餓,好像剛剛經曆了一場惡戰,渾身乏力,卻沒有一點食欲。

  “周由,沒人讓你懺悔。我又不是神父。”水虹為他搛著菜。“我知道你心裏不好受,舊情難斷,這很正常。否則就太無情無義了。這年月,東西往往越新越假,弄得大家都開始懷舊,尤其是舊情人。你要是還不太累,就同我說說你的難處,看看我能不能幫幫你的忙。”

  周由眼圈有些濕潤。他的心沉沉的,舒麗癱軟在他身上的感覺還沒有完全消退,他走了以後舒麗這一夜將如何打發呢?她能不能坦然接受這個事實呢?從今往後,他和舒麗這種關係,將怎樣處置呢?他匆匆吃了幾口飯,一個人悶悶地在廚房裏收拾了半天碗筷,心不在焉地將水濺了一地。好半天才重新走進客廳,坐在水虹身邊,沉默了一會兒,開口說:

  “水虹,你聽我講完以後再評判吧。我想先從一幅女人體畫麵講起,那是今天上午我在舒麗家的樓梯口看到的,我一生也不會忘記的情景。我真想把它畫下來,你如果看到這幅畫,你就知道要想割斷這種感情,對我和舒麗來說,會有多麽困難……不過,我一定隻有在你同意的情況下,才會這麽做的,我決不願意對你有一絲一毫的傷害……”

  “你別說得這麽複雜,我畢竟比你大幾歲,在感情上總比你有些韌性。你就是傷了我,我也承受得了。你說吧。”水虹聽著周由拐彎抹角的開場白,覺得事情大概有些麻煩了,她深深地吸了口氣,好讓自己盡量多一點心理準備。

  周由把水虹抱在身邊,細細地講了這一天裏發生的事情。在講述的過程中,他好幾次希望自己能避重就輕,以免引起水虹的不悅。在他多次與女友交往的經驗中,他知道一個女人與另一個女人的關係,甚至比國與國的關係更重大更複雜,那其中有許多男人無法探明的陷阱,稍一不慎,就會讓他們翻身落馬。再說,他也並非天性坦誠之人,在與以前的女友相處時,他也常常玩一些小小的花招,以便更合理地分配他的時間。但望著水虹溫和明澈的眼神,他卻不能隱瞞哪怕一個小小的細節,他講得笨嘴拙舌、磕磕巴巴,就像一個初試繪畫的新手麵對考官。他必須讓水虹知道他和舒麗之間的一切,甚至還有可能會發生的一切,因為水虹對於他不是一粒露珠,而是意味著永遠。

  夜已深,周由在一天裏對兩個女人講了兩個女人的故事,他實在已經疲憊至極。講到最後時,他好像除了嘴巴還在嚅動,大腦和身體都已經睡過去了。

  “睡吧,我知道你太困了,明天再談吧……”水虹輕輕拍著他的後背說。他像是掙紮在一片黑色的泥淖裏,慢慢地沉下去、沉下去……

  周由發出了輕微的鼾聲,但水虹卻毫無睡意。她在黑暗中睜大了眼睛,陷入了久久的沉思……

  夜半起風,嘭嘭敲擊著樓道的窗欞,整座樓房都好像在風中搖撼。

  那個女人就赤裸裸站在樓梯的拐角,向水虹發出悲哀的挑戰。

  盡管周由從認識水虹以後不久,就毫無保留地告訴了他自己和舒麗的往事。盡管這一年多來,舒麗這個揮之不去的倩影,實際上始終存在於周由和水虹的生活之中,水虹對於舒麗早晚會重新出現,一直有一種女人特有的預感。但水虹仍然未能充分估計到,舒麗對周由的舊情,是如此瘋狂和執著。而且在兩年後的一天時間裏,又迅猛地爆綻出蓬勃的情感新芽。雖然這段舊根和新枝還遠未危及她和周由情感的大樹,但它卻實實在在地分走了他們根係附近的養料。那棵蔥蘢的大樹似乎不再是一木獨秀。水虹深深感到愛的根係已遇到了舒展的障礙和幹擾。誠然,在陽光雨量充沛的熱帶雨林,大樹和灌木可以共存共榮、相安無事。但也常有青藤攀援大樹,層層纏繞、枝枝相逼。最後像巨蟒一樣把大樹活活絞殺,然後把樹幹作為它的雲梯、藤架和肥料。

  水虹深知自己的魅力,深知周由對她的真情,所以她擔心的並非是舒麗作為女人的誘惑。如果舒麗僅僅是一個普通的漂亮妞,她至多隻能成為大樹下低矮的灌木叢,水虹完全可以容忍她在樹下生存,無須計較。但如今重返京都的舒麗,除了擁有美貌,還擁有商業的技能和關係、還有經紀人的手段。舒麗的強項恰恰是水虹的弱項,而這偏偏又是周由事業發展所迫切需要的運載火箭。於是舒麗的這一優勢,就可能成為一種絞殺力極強的藤蘿,被她纏上後便無法脫身。尤其在如今美術作品加速進入市場的態勢下,舒麗的強項會越來越強,而自己的弱項會越來越弱。周由畢竟總不能跟她隱居在居室裏,無窮無盡地幻想下去。他的藝術將會遇到殘酷的生存競爭,那時他會感到越來越需要舒麗,甚至依賴舒麗的。舒麗的運籌和策劃,最終會成為周由事業上不可缺少的一部分。這是個經紀人和商人的時代,他們主宰產品、市場、價格甚至主宰愛情。難道她和周由這棵曆盡艱辛生長起來的大樹,到頭來會被舒麗這株青藤不知不覺地勒死麽?一種恐懼的感覺悄悄襲來,水虹悶得透不過氣。她無法抵禦那些雄心勃勃的經紀人,她覺得自己的強項正在迅速減弱,在充滿銅鏽的空氣中,氧化為一堆廢鐵……

  她小心翼翼地翻了個身,輕輕撫摩著周由熟睡的身體。

  周由從舒麗那裏回來之後,那種內心的煩悶和矛盾,也使她感到了痛苦。那麽究竟是應該趁著它的新枝尚未長成綠藤時,就及時伸展開自己繁茂的樹冠,遮住陽光,把它悶死在萌芽狀態呢?還是趁著它尚未發育成形,用自己地下發達的根係,把那段舊根狠狠勒緊,使它枯竭而亡呢?或許,幹脆就容忍它、善待它,與它共生共存、順其自然,靜候物競天擇的規律,任憑命運的裁決呢?

  水虹茫然無措,她被自己的提問難住了。在她愛上周由以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她的憂慮來自阿霓,但她還能以母愛平衡自己的感情,她不會出讓自己的愛,卻也決不願為愛而傷害女兒。她好像一直在訓練平衡木上的自由體操,居然至今沒有失手落地。然而,女人的本能告訴她,對於另一個女人,她是決不會退讓的,周由是一道峽穀而不是橋梁,她和她隻能隔岸相望。若是她後退,身後便是幹涸的荒灘戈壁、是死亡沙漠,而舒麗,卻會像一道滑索,在天塹上架起她的飛橋,從此取而代之、如魚得水……

  水虹的驕傲和自信,第一次發生了動搖。她的感情並不脆弱,而現今世上的愛卻太脆弱了。她主宰不了她和周由的愛,就連周由也主宰不了。地上的情愛最終還是難逃地獄之門,任何一種世俗的引力,都可能使它墜入黑暗的深淵。她本想成為世紀末最後一個情愛的守望者,可她卻陷入中鋒和後衛隊員的重重圍困,不見球旋隻見黑壓壓的進攻手,如一群吞噬稻穀的蝗蟲和鴉雀,驅之複來、散而又聚,她是如此孤立無援、勢單力薄……

  那麽,難道她就不能成為一個攻球手麽?為什麽她自己就不能反守為攻呢?水虹忽然興奮地想。這個念頭閃過,猶如黑暗的房間裏透來一絲午夜的月光。——如果她自己來扮演那個經紀人的角色呢?如果她成為周由的代理呢?如果她來幫著周由經營那些畫呢?如果……她相信自己並不太笨,她要是真的想做,為什麽就不能做得比舒麗更好呢?一旦水虹下海,憑著她多年積累的繪畫藝術鑒賞力,也許她很快就可以另辟蹊徑,獨創一片天地的。那時京都的天空也將升起一道太湖霓虹,令人驚詫……

  月光稍縱即逝,四周重又一片漆黑。

  那一夜的月亮在哪裏呢?陰晴圓缺,月亮卻總是因著太陽而發光。

  曾在苦惱中短暫地徘徊於海邊的水虹,很快翻身上岸,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她一遍遍問著自己,究竟要做怎樣的女人,一個女人的一生中,還有沒有比情愛更重要更珍貴的另一種內容呢?她在把自己的愛托付給周由的同時,是否把她的靈魂和事業也一起托付了出去?她在接受周由愛的當初,究竟是為情所惑、為愛所迷,還是由於周由的情愛,喚醒了她心的深處一種對於藝術本質的追尋,期待著在一種新的生活中,實現自己更高的價值呢?

  水虹細細回想著這一年多風波迭起的日子。她的那部《愛與藝術》的專著,已經寫下了八九萬字,再有十幾萬字就可以完成。還有醞釀中的《藝術史新論》等等,積累的資料和腦子裏蓄滿的思想,夠她踏踏實實幹上好多年的了。她有許多許多自己的事情要做,她對那每一本未來的著作都抱有強烈的興趣和期待。那是她獨立的、充滿個性的事業,難道她真的能夠放棄這些自己喜歡的事情,去當那個從來對她沒有一丁點兒誘惑的經紀人麽?

  如果她像舒麗那樣,原本就對經商有一種不可扼製的欲望,那也情有可原。

  可她去下海,也許僅僅是為了周由。為了舒麗。為了占領周由和剔除舒麗。

  遺憾的是,連舒麗都懂得,她不能靠周由喂給她的愛過日子,所以她選擇了南下去自己學習打食。水虹見舒麗的第一麵,心裏就對舒麗有一種隱隱的好感,她喜歡舒麗那種獨立的性格,舒麗不是月亮不是衛星,舒麗是一顆天馬行空、獨往獨來的行星。而她水虹,卻要靠陽光的反射來發光、靠地球的引力而生存、靠每天二十四小時寸步不離的守衛來鞏固自己的地盤——那她不是等於尚未與舒麗交手,第一個回合就白白輸給了舒麗麽?

  她不能。

  水虹感到了心裏一陣燥熱。她悄悄坐了起來,走到窗口去,輕輕撩開了一角窗簾。

  天空已出現了一層淡青的亮色,細細的月牙像一座玉雕的拱橋,架在遙遠的天邊。風停雲棲,惟有依稀幾粒晨星,閃爍著微弱的光亮。

  水虹覺得有一股洶湧的熱流,在她心裏奔湧。她不想被動地等待舒麗的進攻,像許多女人常犯的錯誤那樣,整日提心吊膽地防範著假想敵的入侵,卻不知道自己的缺口在哪裏。與其讓舒麗在日後虎視眈眈地覬覦著自己,把舒麗當成一個神出鬼沒的陰影,或是一個聲東擊西的偷獵者,那她何不邀請舒麗走進他們的生活,坦坦蕩蕩地進行一場限時競賽呢?

  她腦子裏出現了一個奇特的畫麵。她決定要按這個想法去試一試,為了自己、也為了她和周由的愛。也許這是一場驚險的賭博,很少會有女人願意嚐試如此冒險的實驗,但她的賭資不是金錢,而是智慧,是女人的自我和自尊;那也許是一次平等而友好的較量、也許是一場費時耗力的拉力賽,但至少不會再有舒麗總像是躺在周由的另一側那種感覺——她們之間終有輸贏。

  周由一直睡到臨近中午才醒。那時水虹正走進臥室,打算去叫他起來吃午飯。

  周由睡眼蒙矓地向水虹伸出手說:“來,過來,坐到我身邊來……我就喜歡看你靜靜沉思的樣子,一點浮躁都沒有,美極了,我真想現在就畫你……”

  水虹吻著他,笑笑說:

  “別老畫我了,畫我的那些人體,現在又不能拿出去展覽,你昨天不是為我描述了一幅畫麵麽,那可是一幅有意思的作品……”

  “什麽畫麵?”

  “睡一夜就忘啦?就是舒麗在樓梯口的那幅呀。”

  周由捋著頭發笑起來。“噢,我想起來了……不過,那隻是說說罷了,哪能真的畫呢?”他說著,終於清醒過來,急問:“你想讓我畫舒麗?噯,這不是故意將我的軍麽……我懂了,你這是懲罰我呢是不是?”

  見水虹不答,他想想又說:“昨天的事,不是已經過去了麽,舒麗已經答應我,以後我們隻是朋友關係了……如果你不高興我們做朋友,我,我馬上可以和她完全斷來往的。水虹,這隻要你說一句話,你的選擇就是我的選擇。”

  水虹在他鼻尖上按了一下,說:“一個男人和兩個女人,按照慣例,當然隻好由男人來選擇了。可惜女人之間不能決鬥,輸的那一方,自然是不服氣的。那就留有隱患。所以,讓男人來仲裁,對於女人來說,不大公平。”

  “哈,想不到秦水虹女士還是一位女權主義者呢。”

  “這和女權主義沒關係,我最不喜歡套什麽主義了。這其實隻是我和舒麗之間的事情,我要自己來和她競爭。”水虹似乎隨口說。

  “別說得那麽嚴重,你是在開玩笑吧,啊?”周由翻過身,把頭枕在水虹的腿上,仰望著她說:“我不會讓舒麗給我當經紀人的,我本來就對什麽錢呀名呀的不感冒,我根本不想讓他們把我炒成一個轟動全球的大師,那不是炒出來的。我寧願當一個自由自在的小畫家,跟你一起過一種普通藝術家的生活,隻要有你就足夠了……隻是,你得跟著我再受幾年苦,慢慢熬著,一時半會兒住不上漂亮寬敞的公寓,隻要你受得了,我才不在乎呢……”

  水虹低聲卻很堅決地說:“這不是什麽錢和房子的問題。而是相愛的雙方,誰也沒有權利讓對方為自己犧牲。無論是感情還是事業,我可不喜歡犧牲這個詞兒。”

  “好,不犧牲。可不犧牲怎麽辦?你願意讓她把我們安靜的生活攪個亂七八糟麽?”

  “你又走極端了。在女人和男人的愛情公式裏,不是情人就是敵人。可我想的……我想的是和舒麗成為朋友,真正的好朋友。”

  周由一下子坐了起來,眼睛瞪得老大。他終於明白水虹不是在開玩笑,她的神態很嚴肅,話裏有一種令人琢磨的意思。他擔心地說:

  “你和她做朋友?舒麗,舒麗她可不是一隻溫順的小貓,而是一頭漂亮凶猛的金錢豹。我都駕馭不了她,你還能駕馭她?弄不好,以後還會被她咬一口呢。她雖然很愛我,我們彼此都是青年時代最後剩下的老朋友了,但是她的愛很可怕。她帶有強烈的支配欲,一切都是那麽強烈,物欲情欲雄心眼光和社會關係都強。她的計劃對我確實很有誘惑,但我過不了她給我安排的那種商業節奏一般的生活。我累了,我不想再瘋狂地發酵一次,隻想念我們兩個人的太空蜜月旅遊,想念隱居日子裏的窖藏酒香。水虹,我現在需要安靜,你就別讓舒麗再來煩我了……”

  “商業商業,你就隻怕舒麗影響你,你為什麽不想想,你也可以影響影響舒麗呢?”水虹有點生氣的樣子,口氣卻立即又變得緩和了。“說實話,如果不是因為我,舒麗回來了,她還是你的。我心裏總有些過意不去。你對她即使沒有了愛情,難道就連友情也不能給麽?這不是太小家子氣、太不現代了麽?一個絕望的女人,比帶崽的金錢豹更凶猛,你真的忍心把一個自己曾經愛過的女人,逼到懸崖上去麽?”

  周由嘟囔說:“但這可不是鬧著玩的,你要是引狼入室,我們的事業和這個小家的安寧,就會讓她給攪黃了。”

  水虹嫣然一笑說:“我倒蠻想與狼共舞。世上的狼孩不少,可見狼也有它善良可愛的一麵。我對舒麗確實很感興趣,男的老板大款,我見過不少;但是像舒麗這樣年輕漂亮的現代女大款,我還從來沒有接觸過。我也認識幾個中年女大款,事業幹得很漂亮,可惜太缺乏女性的個人魅力。我研究愛與美,凡是與愛和美相關的事情,我都不會放過。就憑舒麗掙了錢還回來找你這一點,我覺得她這個人在內心深處,還有一種精神追求……”

  周由揉著他的太陽穴說:“女人的問題可真囉嗦。你別忘了我的碩士學位剛讀完沒幾年,你就想用博士後的題目考我,看來以後我的女友還是越少越省事了……”

  “好了,不跟你逗樂了,還是先說說畫吧。”水虹進洗手間擰了一塊濕毛巾給周由擦臉,然後從桌上找出一份公文,遞給周由。說:“你大概早就忘到腦後去了吧,這是今年幾家美術刊物,聯合國內一些有影響的畫廊,征集優秀中青年畫家作品,舉辦當代秋季油畫大展的通知。再有兩個月預展就開始了。人家組委會還在通知上特別寫了幾句話,希望你能參加呢。我想,你在家裏憋了那麽久,也該在畫壇上露露麵了,聽聽藝評家和社會的反應,也和你的同行們交流交流,再試試你作品的行情,對你一定大有好處的。”

  周由愣愣地問:“參展?我拿什麽參展?”

  “這幾年你雖然搞了不少現代風格的作品,但你最拿手的,不還是人體畫麽?全國性規模的畫展已經有兩年多沒見你的人體作品了。”

  “人體?可我最得意的那兩幅人體畫,那個叫做水虹的模特小姐說,她準備留到二十一世紀再參展。”

  “不是還有一個現成的模特麽?”

  “誰?”

  “舒麗呀。你昨天晚上已經把構圖都描繪出來了。”

  “你又開玩笑了。那幅畫麵確實很美,很動人,但那是女裸體,你總不至於會讓舒麗來當模特吧?”

  “不,正是請舒麗來當模特。”

  “你瘋了?”

  “是藝術讓我瘋狂,而不是你。”水虹笑道。“你描述的那個畫麵,昨夜始終在我眼前晃動。我覺得在那個女人體上,有許多讓人深思的內容——個性、情愛、渴望、痛苦、追求……我還說不大清楚,但可以肯定這是一幅新穎奇特的畫麵,具有一種對人心靈的震懾力量……”

  “你這一招,非把舒麗震了不可,你把我都震了。”周由吃驚不小。隨即興奮得不行,搓揉著手掌,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

  水虹柔聲說:“這幅畫一定要畫好,老情人的感覺裏,沉澱了曆史、時間、還有時代的空間感。我想你一定能畫出新意來。真的,我閉上眼睛想著她伸開雙臂呼喚的樣子,那畫麵實在太有感染力了,跟所有的人體繪畫都不同……”

  “那……那我怎麽跟她說呀?”周由又覺得為難起來。

  “其實你不用先同她說畫畫的事。”水虹好像早已設好了伏兵。“你不是說要請她來見我麽?你可以先給她打個電話,約定來我們家做客的時間。我們先正式認識一下。到時候,如果大家感覺融洽,你再同她說,怎麽樣?”

  “如果不融洽呢?”

  “那就看你的運氣了,順其自然吧。”

  周由由衷地說:“水虹,真沒想到你那麽厲害,舒麗哪是你的對手啊,她如果明白這點就好了。以後,還是讓你做我的總策劃吧。”

  “我才懶得老管你的事呢。”水虹把他從床上拽起來,推到洗手間去。“快去刷牙,早飯和午飯吃到一塊兒去了。我這個總策劃就管這些瑣事呀?以後,我得勻點兒給舒麗小姐去管了……”

  水虹似乎還想說什麽,卻又把話頭打住了。

  
更多

編輯推薦

1心理學十日讀
2清朝皇帝那些事兒
3最後的軍禮
4天下兄弟
5爛泥丁香
6水姻緣
7
8炎帝與民族複興
9一個走出情季的女人
10這一年我們在一起
看過本書的人還看過
  • 綠眼

    作者:張品成  

    文學小說 【已完結】

    為紀念冰心獎創辦二十一周年,我們獻上這套“冰心獎獲獎作家書係”,用以見證冰心獎二十一年來為推動中國兒童文學的發展所做出的努力和貢獻。書係遴選了十位獲獎作家的優秀兒童文學作品,這些作品語言生動,意...

  • 少年特工

    作者:張品成  

    文學小說 【已完結】

    叫花子蛻變成小紅軍的故事,展現鄉村小子成長為少年特工的曆程。讀懂那一段曆史,才能真正讀懂我們這個民族的過去,也才能洞悉我們這個民族的未來。《少年特工》講述十位智勇雙全的少年特工與狡猾陰險的國民黨...

  • 角兒

    作者:石鍾山  

    文學小說 【已完結】

    石鍾山影視原創小說。

  • 男左女右:石鍾山機關小說

    作者:石鍾山  

    文學小說 【已完結】

    文君和韋曉晴成為情人時,並不知道馬萍早已和別的男人好上了。其實馬萍和別的男人好上這半年多的時間裏,馬萍從生理到心理是有一係列變化的,隻因文君沒有感覺到,如果在平時,文君是能感覺到的,因為文君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