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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您的意思是……”我同樣緩緩地站起了身,隨著他堅毅的目光向遠處眺望。目力所及之處,除了那座千年的古墓,就剩下廣袤的戈壁沙漠了。漸漸地,一個我渴求的真相浮在了我的心頭——“您來羅布泊,是為了尋找‘蟲洞’?”

  湯宇星沒有說話,依然沉默站立在那兒,思緒不知飛往了何處。而他此時的沉默,讓我強烈地感覺到了他的答案。

  這時考古隊的一個工作人員從營地的方向走了過來。

  “湯教授,該吃飯了。”

  湯宇星緩緩地回過了頭,看著我。

  “回去吃飯嗎?”

  我一臉不情願地搖了搖頭。

  “教授……我還有很多事情不明白,想跟您再聊一會兒。”

  他笑了一下,這個笑容讓我明白他顯然意識到我不願回去的原因——謎團剛剛打開了一個缺口,怎麽能就此暫停呢?

  “我跟小裴再聊一會兒,你們先吃吧。”

  “好。”那人轉身想要離開,可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麽,又回轉了身,“對了,湯教授,下午咱們營地旁邊來了幾輛車,搭了一個新的營地,估計是別的考察隊,咱們要不要去打個招呼?”

  “別的考察隊?”湯宇星疑惑了一下,“離咱們多遠?”

  “在咱們北邊,有一兩裏地。”

  “沒聽說要來新的考察隊啊?這樣吧,你們吃完飯繼續工作,等我回去,咱們去見見他們。”

  “好。”那人轉身離開了。

  “要不您先去見他們?別耽誤您的正事。”我產生了一種主人家來了新客人、而我這個老客人還賴著不走的感覺。

  “沒事,幾個考察隊在同一地方撞車的事經常發生……不過……”湯宇星皺了一下眉頭,“沒聽說這幾天會來新考察隊啊……算了,先不管這些,沒準他們一會兒會主動跟咱們打招呼的。咱們接著聊吧,剛才說到哪兒了?”

  “說到……說到您來羅布泊的原因。”

  “你剛才已經說出了我來這兒的原因。”他開始朝荒漠深處走去,而我則緊緊跟隨著他——巨大的荒漠中漸漸留下了我倆淺淺的兩道足跡。

  “您真的是來尋找‘蟲洞’的?”

  “沒錯,我是來尋找‘蟲洞’的,但至於能不能找到,找到的是宇宙中早已存在的‘蟲洞’還是人為製造的‘蟲洞’,我就不知道了。”湯宇星邊走邊四下張望,“如此巨大的荒漠,想要找到它,談何容易。”

  “您為什麽認為這裏有‘蟲洞’?”隨著他的目光,我看到的隻是望不到邊際的黃沙。

  “你聽說過關於羅布泊的傳聞吧?我指的是那些荒誕不經、匪夷所思的傳聞。”

  “您是說那些神秘的失蹤事件?”見到他點頭後,我疑惑起來,“我經常聽人說起這些事,可這些事太玄乎,我隻是當故事來聽。”

  “地球這麽大中國這麽大,為什麽這些傳聞沒有出現在別的地方,偏偏出現在這兒?”他停住了腳步,麵無表情地看著我。

  “我……不知道。”對於謠言的傳播過程,我向來不清楚,也不關心。

  “我本人很喜歡研究傳聞或者說謠言。不過我從來不關注傳聞最終的結果,因為結果一定會被人無限地放大,我關注的是為什麽傳聞會發生,為什麽會發生在這個地方!我說了,中國很大,中國人很多,可為什麽關於神秘失蹤的傳聞單單集中在這兒呢?隻有兩種可能性:第一種是這些傳聞中的事件的確曾發生過,當然可能沒有後來傳播過程中那麽誇張;第二種可能是有人刻意在這個地方製造傳聞,讓人們產生好奇感,或者說產生恐懼。”

  聽到他這些分析,我腦中突然出現了一句俗語——蒼蠅不叮無縫的蛋。

  “如果是第一種情況,那麽我們就需要找到當事人來詢問,可在羅布泊發生的神秘事件沒有當事人——因為當事人要麽失蹤了,要麽失憶了,所以我們根本無法驗證這種情況的真實程度,這也就是這些傳聞的可怕或者說神秘之處。當然還存在另一種邊緣當事人,就是這些事件的旁觀者。比如我現在突然失蹤了,那麽你和我的隊員就是邊緣當事人。但即便找到這些人意義也不大,因為他們隻能證明我的失蹤而不能證明我到底發生了什麽,更何況這些人的話有多大的可信度也很難確定。即便邊緣當事人能證明失蹤事件確實存在,可由於他們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所以這些人的證言無法被別人采信,甚至別人會妖魔化這些人,認為他們腦子有病或者說想出名想瘋了,又或者他們會被某些部門強行要求閉嘴。因此,很多離奇事件的旁觀者最終都會選擇沉默。”

  我記得我曾看過一些電視節目,采訪的就是一些離奇事件的經曆者或者見證人,他們有的看到了外星人,有的看到了龍,有的經曆了別的匪夷所思之事,反正這些人在電視上被主持人和無數專家學者質疑和嘲諷,甚至還有精神病醫生對這些見證者進行精神分析,總之,根本沒有人願意相信這些人所經曆或者所見到的事情。我甚至覺得,這些人是因為妒忌而不願意相信他們的話——憑什麽這麽驚險刺激、匪夷所思的好事你能遇到而我遇不到?憑什麽你能見到外星人我卻見不到?憑什麽龍會出現在你頭頂而不會出現在我這兒?憑什麽你今天晚上躺在床上明天一睜眼就能出現在百公裏以外的地方,而我就算睡死還是在這張床上?你算老幾啊?所以,你想出名,你在炒作,你在胡說,你在放屁,你腦子有病!

  “顯然,第一種情況是無法證實傳聞真實性的,而如果是第二種情況——也就是人為製造的——也無法證實。因為既然是人為製造了傳聞,那麽製造者當然不可能告訴你真相,除非他們主動說出或者意外發生。”湯宇星點著了第四根煙。

  “有人故意製造傳聞?”我有點難以置信。

  “這種事很多,大多很拙劣。國內出現過這種情況——有些城市為了增加自己的知名度,提高本地的旅遊收入,會刻意偽造一些神秘現象,吸引別人的關注,甚至會恬不知恥地重金邀請一些學術界的敗類去證明這些事件的可信程度,嗬嗬,這些實在太小兒科了。”他說到此處時一臉的不屑,尤其是提到學術界敗類時更是滿腔怒火,好像身邊就曾出現過這些敗類一樣,“不過美國曾發生過一例人為製造恐怖事件的案例,並取得了成功。在美國某地曾有一個著名的鬼屋,關於它的傳聞很多,因此很多探險者前去探秘,但這些探險者要麽是遇到恐怖事件後望而卻步,要麽真的發生了意外,因此所有人都不敢再去那個地方了,那個地方就變成了一個真正的‘鬼屋’。後來在該州政府的強力幹預下,人們才知道,那是美國政府一個情報部門的所在地。政府為了不讓任何人發現和打擾這個地方,因此編造了‘鬼屋’的傳說,並製造了幾件離奇的殺人事件,最終使得這個神秘部門可以暢通無阻地進行各種見不得人的工作。”

  “哎,這種事也就是發生在美國,州政府能幹預和阻止聯邦政府的工作,要是換個國家,地方政府哪敢這麽做啊。”我小小地憤怒了一下。

  “嗬嗬,不扯那麽遠了。通過上麵的分析,雖然我們無法知道傳聞的真相,但無論哪種情況,都能提醒我們——這個地方很有可能確實發生過不同凡響的事情。”

  “您是根據這個來羅布泊的?”我心裏有些不解和不滿——一個嚴肅的科學家僅憑未經證實的傳聞就大費周章地進行調查,這顯然有些違背科學常理。

  “嗬嗬,當然不是!這隻是我來這兒的原因之一。就像偵辦案件一樣,既然所有人都說這個人很可疑——即便隻是傳聞甚至謠言——那我們就不能忽略這個人,對不對?根據這些關於羅布泊的傳聞,無論這些人是被外星人帶走,還是誤入‘蟲洞’,反正這些傳聞跟我要調查的方向是一致的,所以我不能不重視這個地方。另外,這個原因隻是我來羅布泊眾多原因中最荒誕,也是最經不起推敲的一個,另外的原因才是最為關鍵的。”

  隨著他的腳步,我們來到了另一條幹枯的河穀,這條河穀與營地所在的河穀在不遠處交匯,而在更遠的地方,我依稀能看到第三條河穀。

  “這是車爾臣河河穀,營地附近的是孔雀河河穀,那……”湯宇星朝遠處指了指,“那是塔裏木河一條幹涸的支流的河穀,這三條早已幹涸的河穀就在羅布泊附近匯聚,而匯聚點不遠處就是樓蘭古城。剛才老廖帶你來的路上,應該經過了樓蘭古城吧?”

  我點了點頭。

  “在這三條河附近,不但有樓蘭古城,還有尼雅古城,以及喀拉墩、米蘭、尼壤、可汗和統萬等眾多古城,而在這些古城北邊,有另外一個極為重要的地方,你能想到是哪兒嗎?”

  順著湯宇星手指的方向,我除了看到荒漠外一無所獲。北邊?

  我搖了搖頭。

  “羅布泊除了有千年古國以外,還有什麽?”他盡力地啟發著我。

  我開始挖空心思地想——羅布泊?這個名字在我介入整個事件之前,就曾無數次地出現在我的知識庫中,讓我總覺得它倍感親切。可是,可是它裏麵到底還有什麽呢?我開始把與傳說和古城相關的所有信息從腦中刪去,僅留存了“羅布泊”這三個簡單的字眼。很快,在沒有別的信息的幹擾之下,我迅速意識到這三個字代表的別的含義。

  “核武器試驗場?!”這個含義一出現,我腦中頓時爆炸了一顆原子彈。

  湯宇星眯縫著眼一臉嚴峻地看著遠方。

  “沒錯。政府在羅布泊建立核武器試驗場,一個原因是這裏全是沙漠,千裏無人煙,可以將核試驗的危害降到最低;而另一個原因,也是最重要的原因就是,這裏有著極為豐富的重水資源。”他將目光從遠處的北方轉向了近處的河穀,“製造核武器必需的重水資源,就在這三條河中。而最初發現這些的是一個極為著名的科學家——彭加木。”

  “彭加木”這三個字的爆炸性不亞於原子彈。

  看到我的表情後,湯宇星微微笑了一下。

  “看來你聽說過他的傳聞。”

  “嗯。”

  “可惜,他到底去了哪兒誰也不知道。”他歎了口氣,“沒準,他現在正在某個地方看著咱們呢,嗬嗬。好了,不說他了。其實他的失蹤跟別的失蹤事件一樣,也許永遠無法證實。他失蹤的事情之所以如此轟動,隻不過因為他太著名了。”

  “可是,可是政府曾費盡力氣去找他……這難道不可疑嗎?”我想起了自己跟傑克聊起的關於彭加木的傳聞。

  “當然可疑……可又能怎樣呢?如果他去了另外一個時空,我們現階段不可能知道;如果他的確發現了什麽而被政府或者軍方隱藏了起來,我們現階段更不可能知道!所以,忘了他吧!咱們還是把目光集中在這裏的重水資源上吧。”

  “好。”我點了點頭,“重水中含有很多微量元素,是進行科學實驗和核試驗必不可少的資源……不過它在世界上的分布很不均衡,咱們國家在發現羅布泊之前曾花費大量外匯購買重水。”

  “沒錯,所以重水和稀土一樣是國家的戰略資源,如果一個國家缺少這種資源,會在很多地方受製於人。”

  “看來老天待我們不薄啊。”

  “嗬嗬,的確不薄。剛才說了,發生時空彎曲的前提是光的彎曲,無論是外力還是內力,隻有強大的場才能使光發生彎曲。而重水資源的過分集中可以釋放強大的場,具有發生時空彎曲的可能性。同時,想要人為製造黑洞或者蟲洞,同樣需要這種稀缺資源。羅布泊是中國重水資源最集中的地方,同時也是科學檢測所發現的能量場最不穩定的地方,所以……”

  “所以這是您來這兒的科學依據!”有了傳聞和科學的佐證,我越發確信此處非同尋常了。

  “這也隻是科學依據的一部分。好,現在談完了傳說、物理學和化學的依據之後,我再跟你說說我來這兒的第三個原因:考古發現。羅布泊地區發現了很多類似剛才我們所見的太陽墓葬,傳說有一千多座,目前總共發現了三百三十座,半數以上在這三條河匯聚之處的附近。經過考古發掘後的碳14確認,這些墓葬通通是三千多年前建造的——通通建於三千多年前——這說明了什麽?”又一個問題拋向了我。

  “所有墓葬都是三千年前建造的?……沒有發現別的時期的嗎?”我依稀感覺到了這個問題的玄機所在。

  “沒有。”他搖了搖頭,“不過你這個疑問問到了正點上,同時這也是所有考古學家的疑問——既然這個地方曾有人類居住,那為什麽沒有四千年、五千年前的墓葬?為什麽沒有一兩千年前的墓葬?又為什麽沒有幾百年前的墓葬?為什麽所有的墓葬都集中在那一個時期?”

  我雖然很困惑,卻越來越興奮。

  “比如說,我在一所房子裏隻發現了你五歲到十歲期間的痕跡,其他時期的痕跡一無所有,這說明什麽?說明你隻在五歲到十歲期間生活在這裏,而之前和之後根本沒有住過那兒!對嗎?”

  我一言不發地點頭。

  “無論住在羅布泊的是什麽人,無論他們是從哪兒遷徙過來的,總會留下痕跡——無論是文字的、傳說的還是考古的。可他們三千多年前突然出現在這兒,沒有留下任何先前的痕跡,然後又毫無痕跡地突然消失了……”

  “有沒有可能是——他們之前的痕跡被沙漠掩蓋了,人們隻是暫時還沒有發現,而之後這個族群真的就徹底消亡了呢?”

  “你的邏輯很嚴密,也很合理,可你作為曆史係的學生應該知道,在漢朝時,中國的古籍中出現了關於這裏的記載。”

  “對,《史記》中有關於這裏的記載。”我連忙脫口而出。

  “是啊,在漢朝和之後幾百年間的不同朝代都有關於此處的記載,這些記載不但詳細記錄了生活在羅布泊的樓蘭人,還記載了很多生活在這裏的別的小國家,現在的考古發現也發現了那段時期的大量遺跡。考古發掘已經證明了這裏三千多年前和一千多年前有人居住過,可是從三千多年前的夏商時期到一千多年前的漢朝,中間還有一千多年的曆程——這一千多年他們在哪兒?無論他們是仍居住在這兒還是遷徙到別的地方,總會留下蛛絲馬跡吧?可為什麽他們沒有留下關於這一千多年的任何痕跡呢?”

  隨著天色越來越暗,我渾身上下的寒意也越來越重了。

  “再往後說,通過文字記載和考古發掘,我們知道這裏在漢朝和隨後三四百年間的確曾有人再次居住過,可所有這些記載和發掘,都截止在公元四百一十五年。也就是說,在公元四百一十五年後這裏的人又突然消失了,而這次的消失,一直持續到今天!所有這一切都說明:三千年前的夏商時期和一千年前的漢晉時期這裏曾有人居住過,而在這兩個時間段之前、之中和之後,這裏沒有任何人類居住和遷移過的痕跡,誰也不知道這裏的人去了哪兒!”

  “等會兒!”就在湯宇星想要往下說的時候,我突然非常失態地大喊了起來,“您剛才說……您說這裏的人再次消失是在哪年?”

  湯宇星顯然被我異常的反應嚇了一跳,他非常不解地看著我,仿佛在看一個天外來客。

  “公元四百一十五年啊……怎麽了?”

  公元四百一十五年——WU415!

  隨後我問湯宇星要了一根煙,然後我在平生第一根煙中講述了WU415與我發生的所有聯係。就在我玩命地止住了咳嗽之後,他撫平了被風吹亂的白發,沉重地長歎了一聲:

  “這個WU415到底是何方神聖啊!”

  我們兩人都沉默了,這是我倆相見後最長的一次沉默,也是最五味雜陳的沉默。他到底是何方神聖?這個問題已經在我心中出現了無數次,早已像基因一樣深深地植入了我的血液之中。

  “要回去休息嗎?”看到湯宇星在風中無聲的沉默,我有點擔心他年邁的身體了。這麽大歲數的一個人在風沙中停留如此長的時間,又說了如此多的話,換作年輕人也是吃不消的。

  “沒關係,再待會兒吧,等太陽落山再說,”他看著天邊正緩緩下落的太陽,聲音有些沙啞,“你還沒在沙漠中見過日落吧?那種景象你見一次就會畢生難忘。”

  於是,我倆艱難地走到了一座昂然矗立的沙丘之上,麵朝夕陽的方向肩並肩地坐了下來。一層油彩般的紅色漸漸鋪在了我們身上,而我們身後蜷縮的身影仿若兩個相互取暖的小動物,緊緊地依偎在一起。我們就這樣坐著,像兩個孩子一樣,靜靜地等待著日落,靜靜地憧憬著未知的遠方。

  “夏商時期這裏曾有人居住,後來消失了,沒有留下任何痕跡;漢晉時期這裏突然又有了人類的蹤影,而他們沒有留下出現在這裏的任何原因;公元四百一十五年,這裏的人再次消失,同樣沒有留下任何蛛絲馬跡,他們每次都是毫無痕跡地來,然後毫無痕跡地消失,這一切證明了什麽?——蟲洞。”

  湯宇星看著遠方,仿佛是在自言自語,而答案其實已經出現在了我倆的心中。在一個能量場最強大、最不穩定的地方發生這種事情,還能有什麽原因呢?

  “既然羅布泊真的存在蟲洞,該如何鎖定蟲洞的具體位置?還有,發現了它,該怎麽為人類所用呢?我的意思是,即使找到了蟲洞,我們也不知道進去之後我們會穿梭到什麽地方啊。”一想到要利用這麽一個神秘的宇宙能量,我就對人類現有的能力充滿了懷疑。

  “能進行時空穿梭難道不是最重大的科學發現嗎?”他語氣平和,並沒有對我的消極表示出任何的不滿。

  “可是……可是對於這麽一個不可控的能量,發現了又有什麽用呢?比如咱倆進入了蟲洞,可是咱倆並不知道咱們會去哪兒,也不知道能不能回來,那麽即便咱們進行了時空穿梭,也沒有辦法把穿梭後的成果帶給世人啊。”我犯軸的毛病又開始作祟了,“就像一個風箏,我們把它放到空中後就剪斷繩子,根本不管它會飛向哪裏,那我們到底圖什麽呢?”

  “嗬嗬,你的擔憂不無道理,但發現總比沒發現好,隻有發現了,才能控製它、利用它。我們不能因為現在的手段達不到就認為將來不能利用它。”他的聲音依然柔和,“也許有一天,當人類能真正遊刃有餘地控製蟲洞,整個世界將會發生怎樣的變化?到那一天,無論你想去哪兒、想去到什麽時候,隻需要像拿個遙控器一樣,輸入你想去的時間和空間,然後一扇‘任意門’就在你麵前出現了……這豈不是很美妙?”

  湯宇星說完這些話後,孩子般地看了我一眼。

  “好吧,反正我估計是見不到那一天了。”我無奈地笑了起來。

  “哈哈,現在科學家不是已經開始在實驗室中製造這些了嗎?所以即便我們找不到現存的蟲洞,沒準多少年之後科學家就可以批量生產了,哈哈。”湯宇星笑得讓我覺得有失他科學家的身份。

  看來每一個科學家心底都有一顆孩子般天真可愛的心。

  我還能說什麽呢?我隻能傻坐著,看著夕陽跟他一起暢想這幾千年、幾萬年甚至幾億年後的美夢吧!

  一後麵十五個零——我們真的要等這麽長時間才能見到這一天嗎?

  沉默再次出現了。沉默中,我的不安卻越來越強烈,某種奇怪的感覺越來越深入地紮進了我的心裏——湯宇星來羅布泊是為了尋找蟲洞,可他明明知道即便找到了蟲洞,以現有的能力也無法控製它,甚至直到人類毀滅的那天也不可能達到這樣的能力,那他來這兒的目的真是為了發現它,然後把這個發現告訴世人,讓後人去研究和控製它嗎?更何況,蟲洞的出現如此不穩定,它是否會再次出現,是否會停留在同一個地方,我們尚未可知,即便現在發現了它,誰知道它下一秒鍾會出現在哪兒呢——他來這兒真的是為了尋找如此不可控的蟲洞嗎?他尋找蟲洞的真正目的是什麽?

  想到此處,我偷偷斜眼看了一眼他。他正靜靜地注視著遠方,表情十分平靜,看上去沒有任何的閃爍和猶豫,仿佛一切盡在掌握。

  這個老頭子到底還對我隱瞞了什麽?

  “湯教授,既然您來羅布泊是為了尋找蟲洞,那你是想通過蟲洞進行時空穿梭嗎?”我決定一步步套出他的真實目的。

  “你覺得呢?”他笑了一下。

  “既然蟲洞是進行時空穿梭的通道,那您肯定是為這個而來的啊。”

  想來想去,我隻能得出這個結論。

  “在回答你的問題之前,你有沒有覺得咱們好像犯了一個錯誤或者說進入了一個誤區?”

  他盤起了腿,一副開始坐而論道的樣子。

  “進入了誤區?”

  我疑惑起來——這套理論都是你給我講啊,怎麽還有誤區?

  “小裴……哦,周皓,如果現在就能時空穿梭,你最想去哪兒?”他突然冷不丁看向了我,然後一臉的孩子氣。

  “我……”他這話一出,我心裏頓時有了一種中了五百萬大獎卻不知道該怎麽花的憂傷和喜悅,“我……沒準我會去十年後,看看到底誰是我老婆,然後現在就趕緊找到這個人,跟她說,別費勁和其他人談戀愛了,你早晚是要嫁給我的,嗬嗬。”

  “哈哈。”他也不由地笑出了聲。

  “您呢?”

  既然是兩個小朋友在做美夢,那就讓美夢再美好一些吧。

  “我?我當然是想知道咱們調查的這一切的真相了!如果能知道真相,現在何必在這兒累死累活地調查呢。”

  他的回答沒有絲毫的夢幻色彩,把我迅速從夢境拽回到殘酷的現實。

  咳,如果真能時空穿梭,我寧可回到半個月前,不出席大穀基金會那場該死的酒會。

  “對了,湯教授,你說要真能時空穿梭,咱們回到幾十年前,把希特勒殺掉,是不是就不會有二戰了?或者咱們帶著一支現代化的軍隊,回到古代任何一個朝代,是不是就能輕鬆地統治世界了?”我開始胡思亂想了。

  “哈哈,周皓,你終於開始意識到這個誤區了。”湯宇星微笑地看著我,表情很是得意,好像終於成功地把我帶進了陷阱一樣。

  “我意識到了誤區?我怎麽不知道?”我頓時有一種被人陰了的感覺。我立馬看向了他,他的表情讓我堅信自己真的被陰了。

  “人們所有這些幻想都有一個前提,那就是他們根本不相信時空穿梭,所以他們才有勇氣胡思亂想。可既然時空穿梭有可能,那你設想一下,這些幻想一旦成真,人類的曆史是不是要改寫?”

  “對啊,當然要改寫。”

  “那整個世界豈不是亂了套了?我出錯了一張牌,輸了一百塊錢,沒關係,我回到一分鍾前,重新出;一個人被掉下來的花盆砸死了,沒關係,我回到一分鍾前,不走那條路;還有,一場足球比賽結束了,輸的一方想回到開賽前,重新踢,那贏的一方肯定不幹啊,如果他們輸了他們肯定也要再回到開賽前,再重新踢,然後兩個隊就開始無休止地時空穿梭了……哈哈,那時候整個世界會是什麽樣子?”

  “這……我還真沒想過。”要是時空穿梭真的這麽容易的話,我真沒法想象這個世界會變成什麽德性。如果所有事情都能重來的話,那當下的生活還有什麽意義呢?

  “所以說,我們剛才所談的時空穿梭有一個重大的誤區,這個誤區就是——祖母悖論!”他徹底收掉了臉上的笑意,瞬間嚴肅了起來。

  “祖母悖論?”我的笑容凝固了。

  “對,這是量子物理學家提出的一個概念。”他拿出了煙,遞給了我一根,自己點著了一根。我知道,隻要他一抽煙,那科學普及節目就又開始了。

  “當量子物理學家從理論上證明了時空穿梭的可能性後,他們也產生了剛才咱們所談的疑惑,於是他們提出了一個假設——既然能時空穿梭,那如果你回到你祖母結婚之前,把她殺掉,那你是怎麽出生的?同理,這個假設可以放在你父親身上,如果你在你父親還是嬰兒的時候就把他殺掉,那怎麽可能有你的存在?這就是所謂的‘祖母悖論’——你殺了祖母,所以你不可能出生;但你出生了,你回到過去殺死了她。”

  “怎麽……怎麽會這樣?”

  這個奇怪的悖論一出,我徹底蒙了。既然時空穿梭在理論上是成立的,也有一些科學實驗證實了它的成立,那發生“祖母悖論”也是可能的——可“祖母悖論”中所假設的事情無論在何種情況下都絕不可能成立啊!

  這到底怎麽回事?我幾乎哀求地看向了湯宇星。

  “天快黑了,咱們要不要回去?”他壞壞地看了我一眼。

  “不行!我最討厭別人說話說一半了。”我使起性子來了——其實在這個老者麵前,我使性子更像是撒嬌。

  “你可別後悔啊。”他的表情更加詭異了。

  “後悔?這都哪兒跟哪兒啊。我為什麽要後悔?”我再次迷茫了。

  “因為……因為我接下來要說的東西……非常……非常恐怖!”

  他的聲音頓時變得沙啞可怖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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