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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你有沒有過這樣的體驗——當你到一個地方或者接觸一些人或者看到一些場景的時候,你會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會強烈地感覺到你當時所處的場景曾經清晰而真實地出現過?”

  湯宇星淡淡地吐出煙,看了我一眼之後將目光飄忽地移向了前方。

  “有,有。而且經常會這樣。”我連忙不停地點頭,“我跟不少朋友聊過這個話題,好像所有人都經曆過。”

  “你覺得這種事情該怎麽解釋?”

  “嗯……不知道。有人說可能那一幕以前的確出現過,隻是人們忘了而已;還有人說是夢裏見過,還有人說是上輩子見過,嘿嘿。當然更多的人說那不過是一種幻覺或者說是錯覺。我記得有一些心理學家也解釋過這種事情,大概意思是人們的大腦中儲存了與那個場景相似的一些場景,當看到那個場景後大腦將之前儲存過的類似場景調了出來,然後通過類似場景的重現產生了誤判,將曾經經曆過的類似場景等同於當前的場景,所以才產生似曾相識感。不過這些都是不同人的不同見解,誰也說不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

  “比如說現在。你是第一次來到羅布泊、第一次與我見麵,可是你突然覺得眼前這一場景曾經出現過——這種情況該怎麽解釋?你曾經夢到過?不可能,因為沒準咱們現在所在的這個沙丘是經過一夜風沙之後昨天晚上才形成的,所以無論你哪天做夢都不可能夢到這個沙丘,因為它之前根本不存在;同理,上輩子曾來過這兒、見過我的假設當然是無稽之談;你之前見過類似的沙漠嗎?見過類似我這樣的人嗎?跟那人談過類似的話嗎?如果沒有,那你大腦中根本沒有儲存過類似的場景,又何談場景重現和誤判呢?至於幻覺和錯覺之說則根本就是無能之輩解釋不出原因的托辭。如果是幻覺和錯覺,為什麽幾乎所有人都遇到過這樣的情況?為什麽這種情況發生時人的感覺是如此的清晰和強烈?為什麽當你察覺到某一場景的確曾出現過之後這種感覺會越來越強烈,會讓你越來越堅信呢?”

  “我明白您的意思。我也知道這些解釋站不住腳,可目前也沒有更可靠的解釋啊。您趕緊跟我說說是怎麽回事吧。”我明白,他既然提到了這個話題,那麽一定有自己的理由。

  “為什麽人會覺得某個場景曾經出現過?答案是那個場景的確出現過。”

  湯宇星冒出了一句模棱兩可、讓我完全不明所以的話。

  “您……您什麽意思?的確出現過?這怎麽可能?比如您剛才說的那個例子,我之前根本沒來過這兒,根本沒見過您,那現在這個場景怎麽可能出現過?”

  “你和我現在在這兒聊天,沒錯吧?”

  他的表情越來越奇怪,問出來的話也讓我越來越摸不著頭腦。

  “沒錯啊。”這不是廢話嘛!

  “我可以告訴你,現在在這兒聊天的不隻你和我……”

  我所有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還有……還有別人?”

  我緊張萬分地四下看了起來。

  “對,還有兩個人也在這兒聊天——‘周皓’和‘湯宇星’。”

  如果此時說出這番話的是李少威,我肯定一巴掌扇過去。可這種操蛋的話居然從湯宇星口中說出,讓我一腔的憤怒瞬間變成了無限的不解。

  “您什麽意思?什麽叫除了你我之外還有‘周皓’和‘湯宇星’?”我不顧冒昧,直接說出了他的名字。

  “如果說你現在強烈地感覺到咱倆此時的談話曾經出現過,那是因為‘周皓’和‘湯宇星’此時的確在談話——我的意思是:現在你在和我談話,而‘周皓’和‘湯宇星’也在談話。如果說你沒有覺得這一場景曾經出現過,那表明你和‘周皓’仍是一體的,而我和‘湯宇星’也是一體的,我們處於同一時空或者說同一宇宙之中;但如果你覺得這一場景出現過,那表明在這一時刻時空出現了偏差,‘周皓’和‘湯宇星’的談話與你和我的談話發生了分離,因此你覺得它出現過。”

  “拜托,您能不能不要玩文字遊戲了,我,我都快瘋了。”

  “那我說得簡單一點。你在照鏡子,那麽你和鏡子中的你是在同一個時空之中,你走了,鏡子中的你自然也就不在了;但如果你照鏡子的時候時空發生了扭曲,你和鏡子中的你發生了時空偏離,鏡中的你停留在了另一個時空或者說另一個宇宙中,那麽當你離開之後,鏡子中的你依然存在——通過鏡子,我就能知道你曾經在這兒照過。”

  說完這些之後,湯宇星從隨身所帶的包裏拿出了一小包紙巾,然後從裏麵抽出了一張麵巾紙。

  “我再舉個例子。這是一張紙,假設它代表一個時空。現在我在紙上戳個小洞,那個小洞代表你。”說完他在紙上戳開了一個小洞,“紙上有個小洞,代表這個時空當中有一個你。你注意看,這張麵巾紙有兩層,所以如果我……”他邊說邊沿著麵巾紙的邊緣把麵巾紙揭開,揭成了兩層,“現在麵巾紙所代表的時空發生了扭曲,變成了兩個時空,那麽上麵代表你的小洞是不是也就有了兩個?這也就意味著,處於同一時空的你隻有一個,一旦時空發生扭曲,你就會變成兩個。如果有三個時空、四個時空的話,你也將會有三個或者四個,有多少個時空就有多少個你!當時空不發生扭曲的時候,作為‘周皓’的你隻能感覺到一個‘周皓’,但這並不表示別的‘周皓’不存在,因為你們隻是處於相互平行的時空之中,互相察覺不到對方。當時空稍微發生扭曲,你就能察覺到另外一個或者幾個或者無數個‘你’了。”

  說到此處,他分別拿著那兩層紙的左右手同時向外側拉了拉,緊接著,原本的一個小洞變成了左右分離的兩個。

  “現在時空扭曲了,原本的一個‘周皓’變成了兩個。”

  說完,他又把兩層紙重疊在了一起,紙上隻能看到剛才的那一個小洞。

  “現在時空沒有發生扭曲,所以我們隻能看到一個‘周皓’,因為別的‘周皓’此時與我們看到的這個‘周皓’處於平行的時空之中。這就是量子物理學中所謂的‘平行時空’或者說‘平行宇宙’!”

  他微笑著看了一眼處於震驚中還沒緩過神的我,然後掐滅了早已燒到過濾嘴的煙,重新拿出了一根,但猶豫了一下,把煙放了回去。

  “今天抽太多了,嗬嗬。”

  我伸手拿過煙盒,點了一根,讓煙霧籠罩一個或者說無數個“周皓”。

  “琢磨明白了嗎?”他看著被嗆得不停咳嗽的我,輕輕拍了拍我的後背。

  “您接著說,我再捋捋。”

  “好。‘平行宇宙’的概念其實很簡單,打個更簡單的比方,我們看到了這根木棍,它是獨一無二的,對吧?但是在量子物理學家眼中,它是由無數根完全相同的木棍在時間和空間上疊加而成的,隻要改變時空,它就會變成無數根完全相同的木棍。”

  湯宇星撿起了剛才的那根木棍,在我眼前比劃起來。

  “不是有一句著名的論斷嗎,說‘世界上沒有兩片完全相同的樹葉’,按照您的觀點或者說量子物理學家的觀點,這個論斷豈不是不成立了?”

  看著他手中的那根木棍,我覺得他的說法實在牽強。

  “嗬嗬,這個論斷的提出是基於傳統的物理學理論,而在量子物理學理論中,這個觀點已經不成立了或者說被發展延伸了。傳統物理學和傳統數學中的這個觀點是建立在‘歐幾裏得空間’之上的。歐幾裏得你應該知道,是幾何學的創立者,他在理論上完善了我們所處的這個簡單來說由長寬高構成的三維世界,‘歐幾裏得空間’規定了我們這個三維世界的有限性。但是隨著物理學的發展,尤其是量子物理學的出現,三維的‘歐幾裏得空間’已經被‘希爾伯特空間’取代,‘希爾伯特空間’突破了三維世界的有限性,建立了一個多維的世界。”

  說完這些莫名其妙的空間後,他微笑地看著一臉困惑的我。此時的我終於體會到曆史係學生聽量子物理學時的痛苦了。

  “好吧,我說簡單點。咱們還拿這張麵巾紙舉例子。”

  他放下木棍,從地上撿起了被他戳了一個小洞的麵巾紙。

  “現在這張紙上隻有一個小洞,這個小洞存在於由‘歐幾裏得空間’構成的三維世界之中,因此它是獨一無二的。它之所以現在是獨一無二的,是因為這張由兩層紙構成的麵巾紙還沒有被我揭開。但你剛才也看到了,其實這張紙有兩層,也就是說其實有兩個小洞,它們現在隻是由於時間和空間疊加在一起而彼此發現不了對方。由於它們在時間和空間上疊加在了一起,因此用三維世界中‘歐幾裏得空間’的眼光來看,它們就是同一個東西——我強調一下,三維空間裏所有事物的發展變化是建立在傳統的物理學規律之下,也就是時空不發生任何的扭曲,整個世界隻存在一種時空,‘歐幾裏得空間’規定的隻是同一時空內的維度。如果時空發生了扭曲,出現了多個時空,那麽‘歐幾裏得空間’就無法作出任何的解釋了——當時空發生扭曲後,原本疊加在一起的時空發生了分離,於是‘疊加’變成了‘平行’,然後我們會發現,哦,原來還有一個跟它一模一樣的東西存在啊。那麽,現在我就要問了,這個跟它一模一樣的東西是原本就存在呢還是新誕生的?”

  他問了我一個顯然不需要回答的問題。

  “我明白您的意思,您接著說。”

  當我進入了他的邏輯之後,我發現原本晦澀的東西原來並不那麽難懂。我記得以前在讀一些哲學著作時,也常常會覺得晦澀難懂、不知所雲。後來丁教授告訴我,我們之所以對某些非本專業的東西不知所以,是因為我們沒有進入那套理論的邏輯,一旦你進入了它的邏輯,就會撥雲見日。此時我終於明白了這句話的奧秘。

  “顯然,那個跟它一模一樣的東西原本就存在,隻是人們在三維世界中發現不了而已,因此在‘歐幾裏得空間’看來,它倆就是同一個東西。但既然它倆分明是兩個東西,那按照最基本的物理學常識來分析,兩個物體之間總有距離和空間吧?那這個空間是什麽呢?就是‘希爾伯特空間’。也就是說,‘希爾伯特空間’將兩個完全相同的、處於平行時空的物質給隔開了。你現在能看到我,因為咱們都在‘歐幾裏得空間’之中,但你看不見‘周皓’,那是因為你和‘周皓’之間被‘希爾伯特空間’給隔開了。我說明白了嗎?”

  “明白,您的意思是,每一個物質都有一個處在平行時空中、跟它完全一樣的物質存在著,隻不過是被‘希爾伯特空間’給隔開了。”

  我長出了一口氣。

  “對。不過我稍微糾正一下,並不是隻有一個跟它完全相同的物質,而是有無數個,因為平行時空不隻一個,‘周皓’不隻一個。”

  我點了點頭。

  湯宇星見我完全明白了他的意思,顯得輕鬆起來。

  “可是……湯教授,恕我直言,我覺得這套理論似乎建立在假說之上,有點主題先行……我的意思是,這套理論聽上去像是先提出了一個假設,然後想盡辦法非要證明這個假設的合理性……”

  我咬了咬牙,鼓著勇氣說出了自己最大的疑問。

  “很好!很有鑽研精神!”聽完我的疑問,他非但沒有不滿,反而很讚賞,“我接下來就要告訴你,為什麽量子物理學家會提出這個假設。”

  好吧,洗耳恭聽——這幫量子物理學家真不是人!

  “量子物理學家是通過觀測、測量和計算提出的平行宇宙假說的,他們還通過實驗證實了這個假說的合理性。我先跟你講講測量和計算——當然,既然你沒有量子物理學和弦理論的知識儲備,那我就說得盡可能簡單點,我隻告訴你他們測量和計算的結果,至於過程你自己可以查閱相關的材料,好吧?”

  “好。”我點了點頭,“我看我就沒必要查那些資料了,反正我也看不懂。”

  “嗬嗬,查查資料至少能知道我有沒有騙你。好了,咱們言歸正傳。科學家通過對宇宙微波背景輻射和宇宙物質大規模分布的測量發現,在距離宇宙中某物質10的28次方米之外,有一個跟它一模一樣的物質;而在10的92次方米之外,有個半徑一百光年的區域與該物質所在的區域完全一樣!——這個結論說明什麽?說明在距離你10的28次方米之外,有一個跟你完全一模一樣的人!而在10的92次方米之外,有一個跟現在的世界一模一樣的世界!”

  “這……”聽到這些數據,我立馬抬起頭朝天空中看去。遙遠的地方竟然存在一個跟我一模一樣的人?

  可轉念一想:不對,他不是說我和“我”被希爾伯特空間隔開了嗎?可“10的28次方米”是一個“歐幾裏得空間”的距離概念,這不是矛盾了嗎?

  “教授,不對吧,您不是說時空隻要不發生扭曲,我就看不到我嗎?可按照這個數據,假如我的視力無限好,那即便不發生時空扭曲我一樣能看到另一個自己啊?”

  我連忙把自己的懷疑說了出來。

  “有道理!”他高興了,“宇宙中的能量無時不刻不在變化著,宇宙中的黑洞和蟲洞也不可計數,因此在測量的過程中,光隨時都在發生扭曲,時空扭曲也隨時都在發生,因此測量的數據也在隨時發生變化,這兩個數據隻是在那次的測量中得出的結論,而且你有沒有發現,這兩個數據之間其實也存在著巨大差異。因此,那次觀測和測量的重要性不在於數據,而在於他們證實了在時空扭曲的情況下完全可以發現兩個一模一樣的物質!”

  說完這些後,他靜靜地看著我,等待著我發問。

  “可是……可是我不明白這些數據是如何得出的。我的意思是,我怎麽才能測量出此時我與另一個我之間的距離呢?”

  我一頭霧水,而且霧水越來越重。

  “問得好!我來問你,你現在能看到你自己嗎?”他眼中閃出了一些火花。

  我低頭看了一下自己,然後一臉的不解。

  “能啊。”

  “我的意思是,你能否像看見我這樣看見你自己?”

  說完,他在我麵前原地轉了一圈。

  “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您的意思是我能不能看到一個完整、獨立、作為一個個體存在的另一個我?”

  “沒錯。”他笑過之後,坐了下來。

  “當然不能。”

  “沒錯,你不能,那是因為光沒有發生扭曲,所以你隻能看到你身體的局部,看不到一個完整的、獨立存在的‘周皓’。但是你想象一下,你現在平視前方,你的目光通過發生扭曲繞地球一周,抵達了你的後背、頭頂等所有的部位,那你是不是就能看見‘周皓’了?”

  “呃……能……不過我隻是通過光的扭曲看到了我自己而已,這並不能證明我見到的是另一個我啊?”

  “在不借助任何工具的情況下,你在看著‘你’,那麽請問,究竟有幾個‘你’?請注意,前提是不借助任何工具!”

  “這……”

  我撓了撓頭。

  “嗬嗬,時空扭曲導致另一個你出現啦!好,在這種情況下,你能不能測量出你與另一個你之間的距離呢?”

  他開始公布答案了。

  “這不就是地球的周長嘛!”我恍然大悟。

  “沒錯啊。所以,如果光扭曲導致的時空扭曲是穩定的話,那麽科學家通過測量兩個完全相同的物質之間的距離就能計算出宇宙的半徑和直徑了。不過由於我們正處於宇宙大爆炸的早期階段,時空扭曲很不穩定,因而所有的數據都在不停地變化,如果哪一天宇宙大爆炸停止了,時空扭曲穩定了,那就到了揭曉宇宙真實麵目的時刻。好了,關於觀測和測量說完了,還有什麽問題嗎?”

  我搖了搖頭,表示沒什麽問題了。其實雖然我沒有什麽問題,但我對這些複雜的理論還是有些一知半解。

  “教授,其實您隻要告訴我平行宇宙真的存在就行,沒必要跟我解釋這些。”由於不知道他接下來還會說出什麽更深奧的理論,我有點想打退堂鼓了。

  “嗬嗬,理論的確是枯燥而讓人討厭的,不過我還是有必要告訴你這些結論產生的過程,因為在很多情況下,結論本身也許並不重要,很多重要的信息隱藏在得出結論的過程之中——畢竟咱們現在麵對的是一個非常棘手的問題,因此我隻能盡可能多地給你介紹細節,說不定哪個細節對咱們日後的調查會有幫助。”

  他仿佛鼓勵我似的拍了拍我的肩膀。

  “好了,讓人討厭的理論已經說完了,接下來我跟你說說實驗的依據。抱歉,我本可以直接告訴你這個實驗來證明完全相同的兩個物質的確是存在的,但還是那句話,為了對以後的調查有幫助,我不得不說那麽多理論。美國哈特曼斯研究所曾做過一個實驗,他們將一個DNA分子置於超光速的環境下,發現那個DNA分子周圍的磁場活動異常。就在他們把該分子取走之後,他們驚訝地發現,在超光速的環境中仍然有那個DNA分子的存在。這說明了什麽?”

  “超光速的環境將那個分子與平行時空中的該分子分離了?”

  這個實驗得出的結論讓我震驚不已。

  “正解!光的扭曲使時空發生了扭曲,而時空的扭曲使兩個完全相同的分子同時出現了!就像我們剛才分離麵巾紙上的那個小洞一樣!”

  聽到這個匪夷所思的實驗,我第一時間懷疑起了這個實驗的真實性,可不到一秒種,我意識到完全不必懷疑這個實驗的真實性,因為一來以他的水平和能力沒有必要胡編一個實驗來證明自己理論的正確性,二來我有太多渠道可以查詢這個實驗存在與否,如果是胡編的話很快就會被我發現,所以我除了震驚就隻剩下對他理論的欽佩了。

  “把一個DNA分子變成兩個,那豈不是類似於複製了?”我似乎預感到某個重大的科技發明即將出現。

  “我得糾正你一下——不是變成了兩個,而是將平行時空中另一個完全相同的分子通過時空扭曲呈現在了同一個時空之中。”

  小弟我徹底拜服了。

  “現在你相信平行宇宙的存在了吧?”

  湯宇星仿佛卸下重擔一樣輕鬆地看著我,我異常肯定地點了點頭。

  “那就好,那我們接著說剛才關於時空穿梭的話題——平行宇宙概念的提出解決了‘祖母悖論’的問題,也就說,你即便回到了過去,也不可能改變過去!因為,如果你想通過時空穿梭回到過去,那你必須進入蟲洞;而進入蟲洞後你到達的將是另外一個時空——一個與你所處時空平行的時空!打個比方,如果你現在活在A時空中,那過去的你也活在A時空中,當你通過時空穿梭回到過去的某個時間點後,你回到的並不是A時空的那個時間點,而是與之平行的B時空的那個時間點,因此你根本無法改變A時空曾經發生的任何事情。我再次強調——時空穿梭的前提是時空扭曲,而時空扭曲之後平行的時空會發生分離,這種分離勢必導致你通過蟲洞進入的是另一個時空。就像你開車掉頭一樣,雖然你掉了頭,但你上的是另外一條平行的車道,即便你能看到剛才駛過的風景,但你畢竟是在另外一條車道上,無法影響之前車道上發生的事情。‘平行宇宙’的存在,意味著你即便能回到祖母結婚前的時空,也無法殺死祖母,因為你回到的隻是與那個時空平行的另一個時空之中——同一時空中發生的事情是不可逆的,而相互平行的時空是無法相互幹涉的!”

  “按照你說的這些,既然同一時空中發生的事情是不可逆的,那人們通過時空穿梭回到過去豈不是沒有任何意義?他隻是處於平行時空中的一個旁觀者而已。”

  “對當事者而言,的確毫無意義,但對其他人而言,可能意義非凡。比如對於咱們研究曆史的人而言,由於我們接觸到的大多數是文字記載的曆史,難免會有誤差或者會遇到記錄者刻意隱瞞,如果能回到過去親眼見證那段曆史,即便無法影響和改變,至少能接觸到真相。如果你能清楚地說出來你父母是怎麽相識、怎麽相愛、怎麽談的戀愛、第一次在哪兒接的吻,那他倆肯定會大吃一驚吧,哈哈。”

  湯宇星頑童般地笑了起來。我可沒這份閑心跟他逗趣,而是絞盡腦汁繼續琢磨著他這套奇怪而晦澀的理論。

  見我皺著眉頭,他收起笑容,專注地看著我,等待著我提出新的疑問。

  “還有,對當事者而言,既然回到過去沒有意義,那看到未來也沒有意義啊?雖然他能看到幾十年後的事情,但他無法做出改變,不過是提前知道了而已——按照您說的,他隻是處於未來某個時間點的平行時空之中啊。”

  我一邊說出疑問,一邊越來越沮喪——我本以為時空穿梭能改變些什麽,可按照他的理論,其實我們什麽也改變不了。

  “說的沒錯。”他也歎了口氣,“試圖通過時空穿梭改變過去隻是人們的美好夢想,這在理論上是無法成立的。再說了,如果能改變過去或者改變未來,那這個世界就完全亂套了,完全沒有存在的必要了。就像剛才舉的足球比賽的例子,如果一個隊提前看到了九十分鍾後自己能獲勝,那他肯定無所謂了,反正怎麽踢都能贏;而另一個隊如果看到自己會輸那一定會想盡辦法改變這一切,如果這個隊成功改變了結果,那原本獲勝的隊肯定不答應,肯定會重新作出改變;如果改變失敗了那這個改變與沒有改變豈不是毫無區別?再比如,你通過時空穿梭發現你喜歡的女孩十年後沒有嫁給你,那你是不是從現在開始就要努力改變未來的局麵,讓她嫁給你?可她壓根就不喜歡你,你無論怎麽改變十年後她還是不會嫁給你,那你現在的改變不也是無法改變未來嗎?如果你因為十年後的情況而放棄了現在對她的追求不就更加證明了未來的無法改變嗎?”

  林菲!

  一股憂傷衝進了我的心裏。

  “這種過去和將來都不可改變的觀點雖然聽上去很悲觀,但這是世界得以穩定發展的前提。還是那句話,如果誰都能通過時空穿梭隨意改變過去和將來,那這個世界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湯宇星聲音變得越來越沙啞。

  “那我是不是可以得出這樣的結論——即便能夠時空穿梭,也解決不了這個時空中過去、當下和未來的所有問題?是不是意味著時空穿梭對當下的世界而言毫無意義?”

  我隱隱感覺事情有些不妙。

  “沒錯!”

  他拚命咳嗽起來。

  “湯教授,我越來越糊塗了。您不是說您來羅布泊是為了尋找蟲洞嗎?可即便您找到了蟲洞,實現了時空穿梭,那它對我們這個世界也產生不了任何的影響啊?一個對世界毫無用處的東西要它何用?”

  雖然我一度以為他來找蟲洞是為了時空穿梭,進而影響現在和未來,可既然他講出了一大套關於平行時空的理論,否定了這種可能性,那他來此處的目的就更加無法解釋了。於是,繞了這麽一大圈,疑問又回到了最初的地方。

  “您能不能告訴我真相,我實在沒有時間聽這些莫名其妙的理論。您講了這麽多,根本就是白講,因為最終的問題絲毫沒有得到解答,我對您來這兒的目的仍然一無所知!”

  麵對我的不耐煩,湯宇星沒有任何表情。

  “小夥子,通過蟲洞進行時空穿梭雖然沒有意義,但蟲洞的作用絕不止這一方麵,它還有著更為重大的意義,你就不想聽聽嗎?”

  “蟲洞還有別的意義?”

  “沒錯。如果我直接告訴你我尋找蟲洞的目的,那你將錯過很多東西,而錯過的東西往往是重要的。無論你愛聽不愛聽,在告訴你最終目的之前,我還是得跟你講講別的東西。其實,蟲洞別的作用我剛才已經提到了,你隻是因為太心急沒有察覺到而已!”

  他惋惜地看了我一眼。

  “您提到過它別的作用?”

  我開始回憶他說過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可我從腦中調出的除了一大堆我聞所未聞的理論、人名和概念外,並不記得他說到過什麽不一樣的東西。

  “我除了解釋了時空穿梭和平行時空之外,還提到過三個東西:第一是似曾相識感,第二是哈特曼斯研究所的實驗,第三是時空穿梭的另一種形態。”

  他重複了這三樣東西之後,我迅速在腦袋裏重溫了一遍這三樣東西出現的過程。我發現,他所說的這三樣東西根本就是在解釋時空穿梭和平行時空的過程中出現的,並沒有什麽獨特之處。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你說的這三點不是在對別的理論進行解釋嗎?莫非它們本身也有不一樣的意義?”

  “沒錯。一套完整的理論中蘊含著很多的理論分支,而一些分支的意義在某種層麵上大於完整理論。如果你想聽的話,我可以給你解釋一下這三點,解釋完之後,你就會完全明白我為什麽要來這兒了。”

  “願意聽,願意聽。”我忙不迭地賠了個笑臉,為剛才的急躁和冒犯表示歉意。

  “好。那我先解釋第一點。不過在解釋的過程中,我還得再跟你說點別的理論……哈哈,別生氣,我接下來要說的理論足夠刺激,你肯定愛聽。”

  他好像洞悉了我的內心,馬上擺出了一副神秘莫測的樣子。

  “是嗎?”我表示了極大的懷疑。

  “我保證!因為平行宇宙理論雖然屬於量子物理學的範疇,卻與我們的生活息息相關,而且我們每時每刻都在跟平行宇宙中的自己打著交道!”

  他居然衝我眨了眨眼。

  我跟平行宇宙中的自己還打過交道?我除了偶爾會產生似曾相識感之外,並沒有意識到有另外一個自己存在啊?

  不過他用“平行宇宙理論”解釋“似曾相識感”,實在讓我覺得太勁爆了!

  於是我開始期待他接下來還會說出什麽更勁爆的事情。

  “由於宇宙中存在著巨大的、不穩定的能量,因而光的扭曲是極不穩定而且毫無規律可循的,因此時空扭曲的發生也極不穩定、毫無規律。比如說,我們根本不知道何時會產生似曾相識感,何時會意識到平行宇宙中自己的存在。同時,有些時空扭曲的規模是巨大的,大到足以進行時空穿梭;但有些扭曲則是極其微小的,小到隻能讓我們產生轉瞬即逝的似曾相識感。那麽,無處不在、可大可小、極不穩定、作為一種宇宙現象存在的時空扭曲除了讓我們產生似曾相識感之外,還跟我們的生活有什麽樣的聯係呢?這就是我接下來要說的東西。”

  這時他從剛才可氣的專家模樣變成了一個可親的老者。

  “想要知道平行時空與我們的生活有什麽聯係,就得先知道平行時空中的維度。畢竟任何時空都是由特定的維度構成的,就像我們現在的時空是三維的一樣。於是,當量子物理學家發現了平行時空的存在後,他們就開始計算平行時空的維度。根據量子方程,物理學家發現,我們現在的宇宙曾一度由九個相互平等的維度組成,但在宇宙早期形成的過程中,隻有三個維度參與了時空的拉伸,形成了我們現在能觀測到的三維世界……”

  “您怎麽又開始講量子物理了?這哪兒有什麽刺激的地方?您不是要解釋似曾相識感嗎?”

  “馬上,馬上就開始刺激了!”

  我覺得他要是不當物理學家和考古學家,肯定能成為一個出色的小說家——太能吊人胃口了!

  “既然隻有三個維度參與了現有時空的拉伸,那另外六個維度去哪兒了?你想想,宇宙中本來有九個維度,我們的世界隻有三個維度,而我們的世界中存在著一個或多個平行時空,那麽結論很簡單:平行時空是由另外的六個維度組成的!當時空扭曲後,我們能發現平行時空;當時空不扭曲時,平行時空依然存在,隻是我們發現不了而已。這就意味著,無論時空發不發生扭曲,另外六個維度都是存在的。也就是說,現在除了你能感受到的三維時空之外,還有另外六個維度隱藏在你的身上。美國物理學家休依·艾維特通過量子方程發現,一個現實的狀態會分裂成許多重疊的現實狀態,觀察者隻是體驗到了分裂過程中的一種狀態而已。他打了一個扔骰子的比方——我們扔出一個骰子,骰子的每一麵會停留在不同的時空之中,你能看到的隻是停留在你這個時空的那一麵,也就是說,你隻看到了全部狀態的六分之一。”

  他又點起了一根煙。

  “我們說了,時空扭曲隨時隨地都在發生,所以我們不知道什麽時候會感受到平行時空,也就是說感受到另外的六個維度。但生活中每個人都在跟另外的維度打著交道,比如似曾相識感,比如直覺、幻覺、下意識、第六感、超能力,等等。通過剛才關於平行時空的理論,你應該清楚,人類雖然不能通過平行時空影響當下的生活,卻能夠發現和預判即將到來的事情。醫學家至今無法解釋為什麽有的人有直覺、下意識或第六感,有的人沒有;有的人這方麵很強,有的則很弱。醫學家和科學家同樣無法解釋為什麽有的人有超能力而有的人則沒有。另外,還有一個最重要的現象是無法解釋的,那就是——夢!”

  刺激的東西終於來了。

  “您的意思是,這些科學無法解釋的現象其實是平行時空在發生著作用?”不得不承認,我興奮了。

  “這些現象別的學科解釋不了,但量子物理學家能解釋。時空扭曲每時每刻都在發生,平行時空隨時可能被人察覺到,但這都是有前提的,就是最初我們講的——場。最香的花一定能招來最多的蜜蜂,而最臭的肉一定能吸引最多的蒼蠅。誰的場越獨特、越強大,在他身上發生時空扭曲的幾率就越大——我必須再次強調的是,不同規模的場會形成不同規模的時空扭曲。想要進行時空穿梭需要足夠強大的場,而瞬間感受到平行時空則不需要那麽大,時空扭曲存在很多種形式。”

  “可是每個人都是有場的啊,雖然大小不同。照您這麽說,其實每個人都能感受到平行時空囉?”

  “沒錯。場強的人能更多地感受平行時空,就像有直覺、預感、第六感和超能力,等等。就像你說的,每個人都有場,所以每個人都應該能感受到不同規模、不同層次的平行時空,所以每個人都會做夢!”

  他輕輕地掐滅了煙頭。

  “我還是不敢想象,夢居然是平行時空。”

  我從他煙盒裏拿出了一根煙。

  “人為什麽會做夢?所有的學科都無法給出定論。同樣,量子物理學得出的結論也未必是終極真理,但它更接近合理。咱們用最簡單的方式來分析一下夢——你在做夢,表明你睡著了,但夢中分明還有另外一個跟你一模一樣的人。這該怎麽解釋?”

  “呃……醫學家說,夢是人腦的產物……”

  我有點語無倫次。

  “人腦為什麽會產生夢?是怎麽產生的?理論依據是什麽?有數理模型嗎?醫學家憑什麽這麽說?他們有實驗依據嗎?他們是解剖了大腦後發現有這麽一個能製造夢的東西嗎?”

  看來湯宇星還是個凡人,因為他的語氣中充滿了對其他學科的嘲諷。

  “我們首先會根據某些依據提出假設,然後想辦法證明假設成立。可他們呢?僅憑一種現象就做出假設,又找不到任何依據證明假設的合理性,還非要說自己的解釋是正確的。——真是荒謬!”

  聽完他的話,我深吸了一口氣,強忍著沒有笑出來。

  “好吧,您接著說。”

  “一個你睡著了,另一個你在行動著——這說明行動著的你是處於平行時空中的另一個你。當然,由於平行是相互的,所以從夢中的你的角度來看,平行時空中的你是睡著了的。這話符合一句頗有哲理的話,那就是——‘到底是我睡著後夢見自己還醒著,還是我醒著夢見自己睡著了。’哈哈。”

  “這不就像莊子的那句名言嘛!”我頓時也哈哈大笑起來。

  “沒錯!——到底是我夢見了蝴蝶,還是蝴蝶夢見了我!”

  湯宇星的笑聲很不符合他的年紀。

  “一會兒我會跟你講講‘莊周夢蝶’這個故事在量子物理學中的可怕之處。”

  笑完過後,他咳嗽了幾聲。

  “可怕之處?”

  我趕緊收起了笑聲。

  “對。我不是告訴你了嗎?我要講的事情非常恐怖!哈哈。好,咱們先說完關於夢的話題。既然你和夢中的你處於相互平行的時空之中,那按照平行時空與現實時空互不幹涉的原則,你和夢中的你無法相互幹涉,這也就是為什麽你決定不了夢中的你,而夢中的你更無法決定現實中的你。另外,不知道你有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你做夢夢到了你,而夢中的你也在做夢,也就是說,同時出現了三個你!”

  我點了點頭。

  “有這種情況,不過好像隻有一次。按照平行時空的觀點,這是不是意味著又有一層時空進入了?”

  “回答正確,獎給你一朵小紅花。還有一種情況,也許你也遇到過——你有沒有做過同樣的夢?”

  “有——這是不是表明,通過時空扭曲,平行時空中的我回到了曾經平行的另一個時空的同一個時間點?”

  “兩朵小紅花。還有,你有沒有做過類似連續劇的夢?也就是說,你今天做的夢跟你昨天的夢能連接上?”

  “哈哈!任何時空中,每個人的生活是連續的、不可逆的,所以平行時空中我的生活也是連續的,我隻不過是分成好幾次進入那個時空。三朵小紅花了吧?”

  “歡迎進入量子物理學的世界!”

  如果現在有酒的話,我跟湯宇星一定會碰上一杯。

  “不過,做類似連續劇一樣的夢的幾率很小,因為誰也不知道何時會再進入同樣的平行時空中。好了,說了這麽多,你有沒有發現一個問題——時空發生了扭曲,所以你做了夢,進入了平行的時空;如果此時時空扭曲停止了,那意味著什麽?”

  “意味著……意味著……”我撓頭。

  “意味著你回不到現實中了!”他誇張地做了一個驚恐的表情。

  “所以很多人會不明不白地死在夢裏?”我籲了一口冷氣。

  “對。如果回到之前時空穿梭的話題上,我們會發現,如果有人通過蟲洞進行時空穿梭,進入了平行時空,但如果他找不到回來的那個蟲洞,那他就永遠無法返回原來的時空了。”

  “可是,樓蘭人……”我突然意識到問題所在了。

  “你已經開始發現一些問題了。關於樓蘭人多次往返的事情咱們暫時放一放,接著說完現在的話題,好不好?”

  他又開始吊我的胃口了。

  “嗯。接著說也行,反正挺有意思的。”

  “好,關於夢的解釋就先到此為止,如果整件事情結束後咱們都還活著,我慢慢給你講夢。聽完這些,你應該能解釋為什麽有的人會有第六感了吧?”

  他遞給我了一根煙——天啊,我這個從來不抽煙的人今天已經抽了四根了。不過無所謂,“朝聞道夕死可矣”!

  “我知道。這些有第六感的人並不是有什麽超能力,隻是因為他們的場很獨特,可以在特定時刻看到了平行時空中發生的事情,而這些事情還沒有在現實中發生,所以他們能預感到現實中即將發生的事情——他們雖然比別人提前知道要發生什麽,但他們無法改變,這恰恰符合了互不幹涉理論。”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煙,居然沒有咳嗽。

  “嗬嗬,沒錯。這種感覺類似於咱們剛開始所聊的似曾相識感——似曾相識感產生時,我們發現了平行的那個時空;有第六感的人在產生第六感時,他們不但能感受到平行時空的存在,還能感受到那個時空中即將發生的事情。這其實類似於時空穿梭——他們的意識通過時空穿梭進入了平行宇宙,回到了過去或進入了未來。我接著問你——為什麽有些人有第六感而有些人沒有呢?或者說,為什麽似曾相識感在不同的人身上表現得會很不相同呢?”

  “這跟那個人的‘場’有關!”我樂了起來,原來這個老頭子用的是啟發式的教育方式啊,“每個人的場是不同的,有些人一輩子都遇不到匪夷所思的事,而有些人則經常能碰到,這都跟他們的場有關。”

  隨後我倆聊起了有獨特“場”的人。我曾經有一個同學,看上去永遠病怏怏的,氣場非常詭異,不過他有超強的第六感,能經常預見到將要發生的事情,非但如此,他還能準確地判斷一個人的過去。我記得我倆第一次見麵時,他就準確說出了我出生的年月和地點,還說出了我的血型,我父母的身體狀況,而那時我倆的對話還不到五句,當時就把我嚇傻了。還有一個朋友,他總是能“見鬼”,而且“見鬼”的頻率極高,在我的朋友圈中享有盛名。還有一個朋友,他夢中的事情常常能變成現實,他基本上是靠夢來指導自己每一步的生活的。總之我和很多同學朋友身邊總能遇到這些奇奇怪怪的人。

  “既然你提到了‘鬼’,那通過今天的談話,你應該能了解‘鬼’了吧?”

  說了很多奇聞異事後,他把話題拉回到了平行時空。

  “人死了,這個人躺在墓地或者被火化,但分明還有另外一個‘他’存在,所以按照您告訴我的這些,這個‘鬼’,其實是平行時空中的他。”

  我已經不需要從他口中得出結論了。

  “對。量子物理學家雖然是科學家,但他們相信靈魂或者鬼魂的存在,因為在他們眼中,靈魂或鬼魂隻不過是處於另外一個時空中的人而已。有一些量子物理學家曾研究過薩滿教,因為薩滿可以通過某種儀式與平行時空進行交流,所以他們試圖從這些儀式中找到溝通不同時空的方式,可惜,至今沒有任何進展。”

  “那就祝他們能成功吧。”

  我掐滅了煙頭。

  “其實很多宗教都提到過時空穿梭。佛教中有一個詞匯叫‘神足通’,指的就是人通過修行能穿越時空,瞬間從此地到達彼地。”

  湯宇星不知不覺間將話題從夢和種種超自然現象上轉到了宗教上麵。對於他提到的新的知識領域,我表示了無奈和慚愧。

  “抱歉,我的知識實在太匱乏了。”

  “沒關係,關於宗教的話題我不會往下說,因為它對我們的幫助不大。唯一有幫助的地方就是這個‘神足通’,因為它跟整個事件有關係,你還曾經接觸過它。”

  說到此處,湯宇星又用他啟發式的眼神看起了我。

  “我接觸過‘神足通’?我……”

  跟高人聊天最大的好處是,你可以獲得大量的信息;壞處是,你永遠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會把你帶進坑裏。

  “你既然是按照大穀基金會的線索查下來的,那總應該知道‘神足通’吧?”見我一臉迷茫,湯宇星有些不解。

  “大穀基金會?神足通?這……”我努力想從坑裏爬出來。

  “‘神足通’來自淨土真宗!”

  他沒有為難我,直接告訴了我結果。

  羅布泊——蟲洞——時空穿梭——神足通——淨土真宗——大穀家族?

  我去!

  “既然通過‘神足通’的修行能夠進行時空穿梭,那按照咱們今天聊的這些,是不是表明,修行‘神足通’能夠製造蟲洞?”

  我覺得自己越來越接近真相了。

  “不排除這種可能性。畢竟隻要場夠強大就能進行時空穿梭。修行本身就是一種能提升場的行為。不過,既然通過修行就能實現時空穿梭,那大家通通去修行得了,還來找什麽蟲洞?更何況,誰也沒見過通過這種修行就能進行時空穿梭啊。”

  他衝我撇了撇嘴。我心裏卻突然新生了一個念頭,不過由於這個念頭太過荒唐迅速被我否定了——如果修行真能實現穿梭,那找到了修行的方法或者秘籍,不是隨時都可以穿梭了?

  可惜,我實在無法相信湯宇星是來找什麽秘籍的。

  這個念頭剛剛飄過,一個新的疑惑突然浮現出來——既然時空扭曲的發生如此不規律,那會不會發生混亂?

  “湯教授,您說了,時空扭曲的發生很不規律,存在著各種形式,那會不會出現混亂的情況?比如說,會不會發生我進到您的平行時空,您進到了我的平行時空這種情況呢?就像是某個路口出現大塞車,各條車道上的車交叉在一起?”

  我一字一句地把自己的疑惑說了出來,唯恐自己沒有講清楚。

  “你覺得會不會發生這種情況?”他意味深長地看著我。

  “理論上會吧!因為走錯車道的事情經常會發生啊。”

  我很忐忑地得出這個結論。

  “你有沒有聽說過一些奇怪的案例,比如說,某個人生了一場病或者睡了一覺,等病好或醒來之後他突然不認識眼前的世界了,或者突然說起了一種從來沒有學過的外語,突然不認識身邊所有的人,突然能講述一段跟他本人毫不相關的經曆?”

  湯宇星故意把語氣調整得像是在講鬼故事。

  “有,有,這種事情很多新聞中都報道過!”

  雞皮疙瘩頓時湧上了我的全身。

  “有人能解釋這種現象嗎?”他嘲諷的嘴臉又出現了。

  “沒有!但,您能解釋!”我的崇拜之情油然而生。

  “打個比方:咱倆都睡著了,都做夢了,都進入了各自的平行時空。當我們想要返回時,時空扭曲突然出現了異常,你走錯了車道返回了我的現實時空之中,於是,當我一覺醒來,發現我記不得自己的任何事情了,我所有的記憶通通是你的,因為此時的‘我’已經變成了‘你’。”

  他故意把最後一句話說得極慢極重,似乎要製造極大的恐怖效果。我雖然知道他是在故意製造氣氛,還是被這樣的解釋嚇得不輕。

  “既然‘我’變成了‘你’,那現實時空中的‘我’怎麽辦?”

  我有點傷心。

  “要麽,現實中的你成了一個植物人或者死了;要麽,別的人進入了現實的你,你也變成了另一個人;如果足夠巧的話,我變成了你,咱倆完成了互換——這就是‘莊周夢蝶’的可怕之處:沒準莊子和蝴蝶在平行時空中可以隨意地完成互換!嗬嗬。”

  “那平行時空中的‘你’怎麽辦?”

  矯情地擔憂完自己後,我開始擔憂他了。

  “跟你一樣,要麽永遠待在平行時空之中,要麽進入別人,要麽——返回現實中的自己。”

  說完第三個“要麽”之後,他知道我又要發問了。

  “你一定要問:如果我返回現實中的自己,那現實中的我豈不是有兩個人存在了?”

  “對啊,‘我’和‘你’都在現實中你的身上啊,這怎麽辦?”

  “這種情況不是不可能出現,而且有大量的案例可以作為依據。不但‘我’可以返回我,別人也有可能進入我。也就是說,現實中我的身上可能有兩個人、三個人,甚至更多的人——這就是:多重人格!”

  一陣極冷的風刮過沙漠。

  他裹了裹身上的衣服,繼續說了下去。

  “多重人格指的是一個人身上會表現出很多人的性格和行為特征,甚至會變成跟他原本性格完全不一樣的人。簡單點說就是,一個人會在某個時刻突然變成另一個人——除了容貌沒有變化外,所有的特點通通變了。也就是說,除了長相之外,他根本就是另一個人。比較普遍的案例是雙重人格,就像是‘你’和‘我’同時進入了我。但當很多人進入我的時候,我就會具有多重人格,也就是說,我會變成很多的人。最極端的案例是‘二十四個比利’——這個叫比利的美國人,除他之外還能變成另外二十三個人。目前醫學界對所有類似的案例都無法做出合理的解釋,但通過量子物理學理論,這種事情的解釋非常簡單。就比如比利,按照平行時空理論,他之所以會表現出二十四重人格,是因為除他自己之外,還有二十三個人通過平行時空進入了他!”

  太陽已經徹底回到了扶桑樹,白色的月亮漸漸露出了嬌羞的臉龐,無垠的荒漠被塗上了一層分外美麗的銀色。

  量子物理學——難道你真是破解上帝密碼的終極理論嗎?

  “照您這麽說,多重人格根本無法治愈啊——除非通過時空扭曲把這些人一個一個地送走。”

  一想到這些可憐的人,我的同情心又開始起作用了。

  “是啊,時空扭曲的發生如此不規律,誰知道這些‘人’什麽時候離開。除非有一種能夠製造蟲洞的儀器,製造出特定的蟲洞後,把進入這個人身上的所有人一一送回……”

  “這種儀器怎麽可能存在。”我絕望地歎了口氣。

  “嗬嗬。”

  湯宇星奇怪地笑了一聲,笑聲中居然沒有任何絕望。

  “真是遺憾,醫生們還在想各種辦法治療這種症狀呢。”我迎合著他對醫學的鄙視。

  “雖然醫學根本無法治愈這種症狀,但醫生已經發現一種方法,可以緩解這種症狀。”湯宇星沒有繼續嘲笑醫學,反而略略有些欽佩。

  “已經有方法緩解了?”一個大大的驚歎號出現在我的腦中。

  “顏色療法!醫學界將多重人格歸為精神疾病的一種,顏色療法在治療其他精神疾病時往往能起到很好的效果。醫生們通過各種嚐試發現,如果把多重人格的患者置於粉色的環境下,能降低其他人格出現的概率。當然,這隻能緩解,無法治愈,一旦離開了粉色的環境,患者還是隨時可能出現其他的人格。”

  他把煙盒拿在手中,但並沒有拿出煙,而是不停地把玩著。

  “粉色?”

  我的心髒似乎被誰抓了一把。

  “對。醫生雖然不知道為什麽粉色會起這樣的作用,但量子物理學可以做出解釋。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宇宙中絕大多數的星雲是粉色的,這是各種能量場釋放的波的顏色。也就是說,粉色本身就具有一定的能量,這種能量能夠影響時空扭曲,因此能夠影響患者出現其他人格的概率,或者是降低這種概率,或者是增加。所以,無論是降低還是增加,粉色對多重人格的患者都是有作用的。”

  他猶豫了幾次之後,把煙盒放回了口袋,然後看了一眼我。

  此時的我像死了一樣僵硬得一動不動。

  “怎麽了?”他連忙摸了摸我的額頭,“著涼了?”

  粉色?——多重人格?

  盤龍穀的粉色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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