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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這個晚上,我做了許多的夢。以往熬夜後會睡得非常好,因為我整個身體累得連做夢的力氣都沒有了。可今晚不同。飽受一晚上頭腦轟炸的我在夢中居然保持了足夠清晰的思維,那些在夢中蒙太奇般展現的場景仿佛大片一樣接連不斷地在我腦中浮現——夢中的我似乎變成了一雙眼睛,肆意地在一百年前的時空中飄蕩。我似乎看到了大穀光尊和荻原雲來,也似乎看到了格倫威德爾和勒科克,而西克教授和阿瑟教授也成為了我注視的對象。我異常清晰地聽到了兩位曠古未有的教授的爭吵,看到了仿佛識破上帝奧秘後阿瑟教授臉上閃現的神秘的微笑,也感覺到了西克教授在洞悉一切後的恐慌與掙紮……這一組組為秘密而生、為秘密而死的人在我的夢中如此生動鮮活。而他們的每一次行動、每一次說話,包括每一次或驚喜或憤怒的表情似乎都在刻意向我展示著什麽——他們好像演電影一般,通過一幕幕場景的再現向我傳達著某種巨大而模糊的圖景,他們似乎試圖通過每一個或明顯或含糊的細節引導著我走向秘密最終的藏身之所……

  那是怎麽一個奇妙的無法複製的夢境啊!

  夢境在下午的陽光中畫上了句號。拉開窗簾後,我第一次看到了自己隱藏於此的這棟別墅的戶外風景——陽光下,遠處的群山沒有了昨夜的可怖,它們變得安靜而愜意,貴婦人一般憐憫地看著微不足道的我。在群山和我之間,零星坐落著一些其他別墅,而這些別墅全都散發著許久沒有人照料而產生的怨氣,仿佛無人搭理的貓一樣,恨恨地趴在那兒,哀怨得對任何人都不聞不問。

  我起身去了洗手間。一番洗漱收拾之後,肚子提醒我該吃點東西了。來到一層的餐廳,我從冰箱裏取出了吳麗麗早已準備好的各種食物。打開冰箱門我才發現,吳麗麗不愧是一個高級秘書,因為她把一切都想到了——我這個學生根本不會做飯,所以她準備的食物沒有一樣需要我親自起火,都是些用微波爐就可以解決的東西。我隨便選了幾樣,加熱後,坐在沙發上開始享受我新一天的軟禁生活。

  吃飯的時候,我打開電視。經過一夜恐懼始終相伴的孤獨後,我發現即便是電視中的聲音,此刻也讓我分外溫暖。我看著播報新聞的主持人,感覺她那一貫冷冰冰的臉上此時也似乎洋溢著和藹和溫情——原來看著電視吃東西也可以如此幸福!

  可惜這種幸福感僅僅存在了十幾分鍾,隨後出現的關於丁教授被殺的新聞讓我徹底從天堂掉進了地獄。

  屏幕上,主持人一臉憤怒地噴著怒火;而屏幕左上角的小視窗裏,我的照片赫然在目。我站起身仔細地盯著這張照片,覺得照片裏的人好陌生。不但陌生,而且這個人看上去是如此麵目可憎——我很佩服警方和媒體,因為他們總能在一個嫌疑人無數的照片中找到拍得最招人煩的那張!此時的我也不例外。

  一直以來,我都好奇為什麽凡是與“正式”這兩個字眼掛鉤的照片都拍得如此可惡。我自覺自己的生活照還是相當和善和平易近人的,可我所有的身份證照片、護照照片、各種證書的照片等等所有“正式照”都長得跟殺人犯、搶劫犯和強奸犯一個樣子。難道“正式”的照片,會暴露人內心某種陰暗的東西?或者說,會扭曲人內心某種善良的東西?

  我不知道。

  我隻知道此時此刻看到電視裏照片中這個人的德性,我心裏都會出現一種撲上去踹他兩腳的衝動。

  新聞的內容與報紙上的並無二樣,無非是丁教授死得多麽多麽可惜、多麽多麽慘;嫌疑人周皓多麽多麽劣跡斑斑、多麽多麽嫌疑重大;英明神武的警方在短短十日內就鎖定嫌疑人,他們是多麽多麽廢寢忘食、多麽多麽夜不能寐;知情者如提供線索將獲得多麽多麽大的物質獎勵、多麽多麽無形的社會讚揚……

  而此時的我,是多麽多麽想哭、多麽多麽想罵娘!

  就在我憤怒得想砸電視的時候,我突然發現鏡頭一轉,一張熟悉而可恥的臉出現在了屏幕上——林菲宿舍樓的那個樓管阿姨!

  樓管阿姨在鏡頭前得瑟得尾巴都恨不得翹到天上了,她那張過分誇張的憤怒的老臉上布滿得意,仿佛自己是世界末日來臨前的救世主。她唾沫橫飛地告訴記者,她曾奮不顧身地阻止了我試圖衝闖女生宿舍的變態行為;她還說我詭計多端地讓一個高挑美女替我衝進女生宿舍;還說她親眼目睹了我坐進高挑美女的奔馳車逃之夭夭;還說我這種人根本就是人類的渣滓、社會的敗類,抓到之後必須嚴懲不貸,還世界一個公平、還人間一個公道……

  行,算你狠。等真相大白那天,我非讓李少威抽爛你那張臭臉不可!

  突然,處在憤怒和委屈中的我意識到了一個重大問題——樓管阿姨看見了我坐進吳麗麗的車?那麽這就表明,警方一定會從吳麗麗那入手,這也意味著,包括孫林在內的那幫神秘人物,也可以通過吳麗麗找到我!

  我從來沒有像此時這樣希望吳麗麗有著絕頂的聰明和高超的智慧——拜托,你千萬可別讓警察和真正的凶手找到我!

  可轉念又一想,如果吳麗麗足夠聰明的話,那豈不是孫林也無法找到我嗎?雖然我並不清楚孫林的身份,可他總歸沒有威脅恐嚇和軟禁我啊,再說到目前為止我也沒有發現他們的不良意圖。當多種威脅同時出現的時候,我隻能選擇危害最小的那個——兩害相權取其輕嘛。

  矛盾啊矛盾。

  矛盾產生於搖擺之間,而這種搖擺幾乎讓我矛盾得要把胃酸吐出來。

  想再多也沒用了,時不我待!當務之急,還是趕緊繼續書房苦戰吧。我相信,在我撓破頭皮調查線索之時,一定有更多的人也在撓破頭皮地忙碌著。

  活下去的信念像鞭子一樣抽打著我,我立刻起身直奔書房。董先生,您一定要幫幫我,如果您再不給我任何的線索,要不了幾天,估計我就會陪您去了!

  關於董先生的書可以稱得上是汗牛充棟,再有幾十張這樣的桌子也放不下。這並不意外,他一生著作等身,而別人寫就的關於他的論著更是難以計數,我必須一目十行甚至百行地看——沒辦法,倘若一字一字地看,等看完這些書,林菲的兒子都該上大學了。

  董先生小學開始學習英文,高中時學習德文,大學時專攻德文。由於所在大學跟德國有交換研究生的協定,他有機會赴德讀書。他認為中華文化受印度文化影響巨大,於是在德國他選擇研究梵文,並取得了博士學位。他在回憶錄中記述,在學習梵文的過程中,他的導師把他引薦給了西克教授,而西克教授在對他有了全麵了解之後,千方百計地想收他為學生。按照他自己的說法,由於他實在不願意駁耄耋之年的西克教授的麵子,實在拗不過才同意成為他的學生。這簡直是人類有史以來極為罕見的師生關係——無數人擠破腦袋想拜大師為師卻不得,可大師卻自降身份、乞死白賴地非招一個外國學生不可!這簡直是匪夷所思。

  董先生拜在西克教授門下後,整個人生發生了巨大逆轉——他對自己的所學所知閉口不言,無論是學界友人還是政府要員,對於所有想知道他到底從西克教授那兒學會了什麽東西的人來說,他們從董先生那兒得不到一絲一毫的信息;即便是在六七十年代那段特殊的曆史時期,無論他受到多少攻擊和羞辱,包括肉體的折磨,他也從未向人透露過隻言片語;無數的中國學者、外國學者、官員,甚至包括領導人無數次地出現在他的生命中,可又無數次地無功而返;甚至在他生命的最後階段,仍有無數的人希望從他那獲得些什麽,以免他進入天國這些東西徹底消失……

  對於已經知道秘密重要性的我來說,這些文字並不算新的收獲,因為我知道,獲得西克教授真傳的董先生的一生注定是不安定的。但不安定到如此地步卻超出了我的想象。在這些不安定之中,有兩件事更是繃緊了我的神經,讓我對那未知的秘密更添了幾分恐懼。

  董先生學成歸國後與所有的家人親屬斷絕了往來,不但與妻子不再相見,連女兒和兒子都絕不往來,隻是在臨終前才勉強與兒子相見——這些反常得可以說是沒有人性的舉動成為董先生一生被人所詬病的地方,人們無法理解這樣一個大師級的人物為何對自己的親人如此冷漠。可此時的我卻能依稀體察到他內心深處極大的苦痛,這種苦痛是常人無法明白、更無法理解的——為了保守那個秘密,他選擇了自我放逐、自我囚禁,他選擇了與自己深愛的人隔絕,選擇了與世人、與世界隔絕……

  真理的殉道者,怎敢奢求人世的天倫之樂!

  董先生臨終前,無數的人不間斷地前往醫院探訪,探訪的人中甚至包括高層的領導人。國寶級的董先生患病,各級探訪本合情合理,可在我看來,這些探訪者當中一定有人是為秘密而來,他們一定希望在董先生臨終前能獲得秘密。我相信,已經為保守秘密付出了常人無法想象的代價的董先生一定不會將其告訴這些人,甚至包括高層的領導人,畢竟他的一生都活在高層所施加的恐懼之中,他要是想透露給高層,在那段非常歲月就會透露。所以,探訪者肯定不會從他那獲知秘密。

  還有一個證據能證明這點,那就是,有一個不成文的命令規定,為保護董先生的安全並隨時對其進行照料,所有人不得單獨探訪,而是必須有醫生、護士和安保人員的陪同,即便是董先生的兒子也不能例外——這與其說是保護董先生,不如說是監視他,或者說是避免探訪者單獨從他那獲取秘密。

  看到此處,我在紙上重重地寫下了四個字——命令?何人?——然後繼續鑽進書海之中。

  董先生一生有很多學生,專業各異,因為學富五車的董先生不但教授曆史,還教授人類學、語言學和古文化學,甚至一度教授過德文。在一份資料夾中,吳麗麗為我準備了董先生一生中所有學生的名單以及這些學生後來的去向,這在我看來簡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當然,對吳麗麗和她背後的大穀基金會而言,沒有什麽不可能。

  在這份名單上,無數人的名字都令我如雷貫耳,很多人都是當今該領域的翹楚。而在這些密密麻麻的名單之中,丁景治的名字被用紅筆圈了起來,看來酒桌上他們對丁教授的懷疑是早做過功課的。丁教授最得董先生的喜愛,兩人常徹夜長談,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是董先生一生中唯一送過書的人,因此他們把矛頭指向丁教授。

  資料中顯示,丁教授從來沒有因為受到董先生的青睞而得意過,他一生謹小慎微、專心治學,妻子去世後就把一雙兒女送去了國外,然後一直獨居,要不是吳麗麗告訴我他的背景,我簡直是一無所知。

  如果吳麗麗和我的判斷沒錯的話,那麽這個秘密的傳承譜係應該是西克教授——董先生——丁教授——我。而這個譜係的傳承方式也很詭異:西克教授強迫董先生學;按照目前的推論,董先生非常隱秘地傳授給了丁教授;丁教授則更加隱秘地傳授給了我——隱秘得連我自己都不知道。

  丁教授到底給了我什麽樣的暗示呢?

  我重又拿出了那幾份書單,仔細地盯著別的同學書單上有的、而我沒有的那幾本書。難道說丁教授給我的暗示隱藏在這幾本書裏?可如果他想讓我留意這幾本書,為什麽不讓我看呢?

  按照簡單的邏輯,如果暗示隱藏在書中,他會多給我開書單,可偏偏少開了,那他是不是想反其道而行之呢?如果多給我開書,那很容易引起別人的注意;可少給我開,不一樣會被人注意到嗎?丁教授的邏輯是什麽呢?

  我記得酒桌上我說過,這些書的作者都是我非常討厭的,我很多次因此跟丁教授爭執。那會不會是因為這樣,他才把暗示隱藏在少給我開的這幾本書裏呢?——這麽做會有一個天然而合理的解釋,那就是:當別人注意到這幾本我沒有的書時,他們會發現這些書是我平時很討厭的,這樣就會使這幾本書顯得不那麽可疑。

  就在我琢磨著怎麽才能找到這些書時,我發現放有書單的那個資料夾裏竟有一頁紙詳細地寫著這些書在書架上的擺放位置!我按照這些記述沒花多長時間就找到了這些書,這些書顯然已經被翻閱了無數次——很明顯,她已先我之前研究了這些書。

  他們一定是研究之後沒有任何發現才讓我上手的——他們找到了書,可這些書在不知道密鑰的他們麵前與任何一本普通的書並無不同;因此他們一定相信密鑰在我手裏——可我哪有什麽密鑰啊。

  丁教授猜到這些了嗎?如果猜到了,那他一定是讓別人誤以為我知道密鑰,以便不但可以保存我的性命更能讓我在安全的條件下繼續研究。可你這麽做,好歹也得給我點暗示啊。

  我繼續一邊盯著這些作者的名字一邊挖空心思地回憶著,漸漸地,一些模糊的印象被我從記憶庫中調了出來,而這些印象讓我心裏漸生出某種撥雲見日的感覺——關於這些作者我曾都跟丁教授聊過,在我表達了不滿並與丁教授辯論之後丁教授就沒有再提起過,因此這些名字出現在我倆之間的次數僅僅一次而已。不過有個例外,那就是林吉賢。我記得丁教授多次跟我提過他,讓我多讀他的書,還表示可以安排我們認識。可讀了一本他寫的書後我實在無法接受他陳腐的觀點,便打死也不再看,更沒有跟他見麵的打算。可丁教授有一次單獨跟我談話時異常嚴肅地告訴我,這個人一定要重視,因為總有一天他會給你大得想不到的幫助。

  當時他說這番話時我不以為意,隻覺得是丁教授為了挽回殘存的麵子,非要把這個人說得無比重要好讓我服軟。現在突然想起這件事來,我發現這個人是我目前能想到的唯一一處丁教授在與我私下接觸時的反常之處——這個“會給你大得想不到的幫助”的人難道就是丁教授給我的暗示嗎?

  林吉賢!

  林吉賢一生隻寫過一本書,而書房中恰有這本書,於是我連忙將其打開平攤在我的麵前——丁教授會把暗示以怎樣的方式隱藏在書中呢?

  林吉賢是個普通的工人,在那個激情燃燒的瘋狂年月裏自學了唯物主義辯證法和唯物主義曆史觀,寫了一本所謂的“專著”,然後就恬不知恥地以哲學家和曆史學家自居,並以自己僅有的知識處處拍馬逢迎、歌功頌德。對於工人和自學者,我從來都是抱有好感的,可對他,我卻沒有一絲一毫的好感,不單單是因為他善於和樂於拍馬屁,關鍵是他所寫的東西不但幾乎沒有任何學術價值,而且對馬列學說的引述和分析大部分是張冠李戴、不知所雲。但就是這麽一個家夥,在那個特殊的年代竟然被作為偶像為人們所稱頌,官方更是不遺餘力地把他打造成全民榜樣——一個無產階級的工人,通過自學馬列學說,竟寫出了洋洋灑灑數十萬字的哲學著作——在那個年代,不宣傳這種人宣傳誰啊?於是,他開始四處出席座談會,到處演講,儼然一位得道高僧,為普度眾生而來。

  火熱年代過後,一時風光無限的林吉賢退出了曆史舞台,終止了滑稽劇的上演,隨後就“泯然眾人矣”……

  這麽一個家夥寫的東西,如果不是隱藏著丁教授的暗示,就算當擦P股紙我都覺得惡心。可世事就是這麽荒唐,現在的我不得不把這些文字當做寶貝一樣一字一句地研讀,這簡直就是一種莫大的羞辱和嘲諷。

  整整三個小時過去了,我的腦子被這本書搞得天翻地覆,幾次都想罷工,而肚子裏更是胃酸翻騰,好多次都差點吐出來。丁教授啊,你沒必要這麽玩我吧?

  我決定先換換腦子,等惡心勁兒過去後再接著讀內容。於是我就像是諜戰劇中研究密碼本一樣,從不同的角度琢磨起了這本書——豎著看,沒發現什麽藏頭詩;斜著看,建立不起什麽關聯;把書倒過來,根本看不懂;快速翻頁,沒有影像出現;站在一米外看,沒有名堂;兩米外,也沒名堂;五米外,什麽都看不見;把眼睛貼在書上,依然沒有名堂……

  快崩潰的我還不要臉地采用了俄羅斯輪盤賭的方式——把書往空中使勁一扔,落地後哪頁趴在地上就研究哪頁——結果當然可想而知……

  絕望中的我急中生智竟想起了郵箱中的那組數字:WU415.先不管這封郵件是誰發的,也不管它跟丁教授有沒有關係,反正能想起來的線索就先通通試試。於是我就開始找這本書的第415頁,可惜,這本書根本沒有這麽多頁。無奈之下我神經病般開始看第4頁、第41頁、第1頁、第5頁、第15頁……總之凡是與這三個數字有關的頁碼,我全都做上了標記。

  結果依然如故。

  隨後我又打起了別的數字的主意——丁教授的生日、我的生日、我入校的時間、我即將畢業的時間、論文答辯的時間、丁教授的年紀、他的學生數量、他家的門牌號、我的宿舍號、他的電話號碼、我的電話號碼……

  最終我發現,這本書的每一頁都被我做了標記——我真恨不得此時的丁教授能從骨灰變成活人,告訴我他到底想搞什麽。

  此時我才體會到什麽叫黔驢技窮。我無望地斜靠在椅子上,看著天花板,腦子快速運轉著,玩命地思考著我到底遺漏了什麽,難道是我考慮偏了?

  高中時我參加過奧數班,那時候麵對的全都是複雜的該死的數學難題。每次遇到複雜得任何公式都無法解決的題時,老師就會提醒我,越是複雜的題,很有可能程序越簡單,你套用二十個公式無法解開時,沒準一個巧妙的公式就能解開,之所以現在很困惑,很有可能是還沒有找到那個簡單而巧妙的公式。

  這種經驗一直伴隨著我隨後的求學和做人生涯。每次麵對極為棘手的問題時,我就會想到這些,然後清理思路,去尋找最簡單甚至最不經意的途徑,結果往往是百試不爽。

  這幾十個小時遇到的問題已足夠棘手,看來我不得不考慮最簡單的方法了。目前想來,最簡單直接的方法就是找到林吉賢。找到他,我就不用跟這些該死的文字死磕,一切不明白之處隻要張嘴詢問即可。

  但他早已“泯然眾人”了,我該去哪找他呢?

  雖然天花板就在我的眼前,但我眼睛裏卻是另外一幅畫麵,一幅尋找林吉賢線路的畫麵。一個曾經紅極一時的人找起來應該不難,不管他現在在哪兒,沿著他沉淪的軌跡總會找到他——隻要他還健在。

  此時我突然發現沒有網絡的難處。已經習慣了從網上搜尋所有問題的我此時卻成了無米下鍋的巧婦,如果能上網的話,即便找不到他現在的住所,至少能查出些蛛絲馬跡,或者至少有個電話,可現在擺在眼前的隻是些冷冰冰毫無用處的文字。早已被電腦和電話等現代化科技產品奴役的我此時感到了莫大的恐慌,仿佛沒有了它們我就失去了安身立命的法寶。

  當務之急,我得趕緊找台電腦,或者電話,否則我怎麽去找這個目前看來無比重要的人物呢?

  或者,讓吳麗麗幫我找?

  這個念頭剛一出現,我就迅速否決了。畢竟在我心裏,我和吳麗麗是相互利用關係,如果我把所有底牌都告訴她,那我就沒有了利用價值。更何況,我根本就不希望意圖還不明朗的大穀基金會得到全部的秘密。

  可我怎麽才能找到電腦和電話呢?

  我再也坐不住了,開始在書房裏踱起步來。想找到它們的唯一辦法就是跑出去,可跑出去實在太危險了,沒準在找到它們之前我就被警察或別的什麽人抓走了——可要是不出去,我何年何月才能知道林吉賢呢?

  不如嚐試著讓吳麗麗幫我弄台過來?至於借口……總會有的吧,但願“車到山前必有路”這句俗語能起點作用。

  決定已下,我重又坐了回去,繼續把頭靠在椅背上想著別的線索。突然,再次盯著天花板的我想起了昨晚樓頂莫名的響聲……

  我拿起昨晚的那兩根筆,轉身朝門口走去——與其夜晚被嚇得臭死,還不如趁著有太陽的陪伴去探個究竟。

  沒有了昨晚的膽戰心驚和躡手躡腳,我輕聲地朝三樓走去。來到那間屋子的門口,我緩緩地把耳朵貼在了門上——毫無動靜。

  我敲了敲門,推了幾下,還是沒有動靜。好吧,不管裏麵是一無所有還是有人不敢應聲,反正吳麗麗來的時候我會問清楚的。不過在問清楚之前我不能大意,萬一有個什麽我豈不是危險了?於是我靈機一動轉身走下一樓,搬起客廳的茶幾堵在了門口,還同時把一個花瓶放在了茶幾上,讓花瓶一半在茶幾上、另一半懸空——隻要有人推門,花瓶就是一個極好的報警器。

  一切安排妥當,我頗有些得意地轉身離開。剛走了幾步,我看到了那間通往天台的臥室——雖說好奇害死貓,可我還是走了進去。

  我再次使勁推了推臥室與天台連接處的玻璃門,紋絲不動。無奈之下我隻好站在門前,可憐吧唧地看著窗外偌大的天台,而天台的遠處依然是那些沉默的遠山。

  林吉賢——你真的是丁教授給我的暗示嗎?你現在到底在什麽地方?

  我回到了書房。桌上那些書已經沒有研究的必要了,因為裏麵沒有任何關於林吉賢線索的記述。我把這些書全都堆在了地上,然後來到那四排書架前,逐一地看了起來,希望能從中發現關於林吉賢的任何眉目——掉進海裏的人總希望能抓到任何可能的木板,現在的林吉賢對我而言,就是那唯一的木板。

  太陽看倦了我無聊乏味的行為,恨恨地躲到了山下,隻給屋子裏留下了一片昏黃。

  我揉著發疼的脖子,一無所獲地走向了廚房。把食物放進微波爐後,我打開了電視,然後躺在沙發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電視裏傳來的聲音——吳麗麗,你什麽時候才能過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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