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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所有的一切終於在二十四小時後轉回到了昨天晚上酒桌上的那個重大線索之中。

  “書架上有董先生的回憶錄。他曾說過,當年西克教授幾乎是強迫他成為自己學生的!周皓,你現在知道的與昨天晚上知道的在結果上並沒有什麽不一樣,但整個過程我想一定對你有重大的幫助,對嗎?”

  現在,就算打死我我也得承認——董先生一定從西克教授那兒學到了如何破解符號的秘密。可是另一個問題出現在了我的腦中:為什麽西克教授轟走了荻原雲來,卻把秘密告訴了董先生呢?

  就在我想問吳麗麗這個問題時,她的手機突然響了。

  吳麗麗拿出手機,走到離我足夠遠的地方,低聲地說了些什麽。很快,她掛了手機,朝我走來。

  “我得回基金會了,有些事情需要我去處理。”

  “那我……”她要把我獨自留在這個陌生而危機四伏的地方?

  “你可以放手開始你的工作了。冰箱裏有足夠一個禮拜的食物和水,而且我會天天來看你的。放心,這個地方絕對安全,任何人都不可能打擾你。”

  “我……我睡哪?”

  “這裏有的是屋子,隨便哪個都行。要是想睡那間粉色的屋子呢……我也不反對。”吳麗麗別有他意地衝我笑了笑。

  “我還是睡別的屋子吧。”我趕緊表明自己是個正人君子。

  “隨便。不過,有一點我必須要提醒你,這段時間你不能跟任何人有聯係……你明白的,隻要有了聯係,警方包括別的人就一定會找到你。”

  “可是……”我想到了林菲和李少威——難道我也要像對待父母那樣讓他們先擔心一段時間?我跟林菲已經兩天沒有通話了,她現在到底怎麽樣了?她跟那個該死的韓國人到底又是什麽關係?李少威被我派去調查崔波自殺的事情,現在進展得怎樣了?

  還有孫林。這個口口聲聲要保護我的人現在有沒有在找我?如果找到了,我到底要不要跟他走?——以我目前掌握的信息,我對孫林的了解遠遠不如對大穀基金會的了解——那麽,我難道真的應該義無反顧地相信對我來說簡直是個空白的孫林嗎?

  吳麗麗一直注視著滿腦子問號的我,我估計她應該能猜得出我在擔心什麽,她不說話隻是在等我先開口而已。

  我本想讓她幫我調查一下林菲和李少威,但再三考慮後我還是決定放棄——因為我並不清楚她對我所有事情的了解程度,如果她不知道林菲和李少威的事情,那我說了豈不是徒增我們三人的煩惱?關於孫林我更是半個字都不能說,因為以我現在的判斷,他們兩者沒準是對立關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還是先老老實實地在這跟符號死磕吧,畢竟警方的通緝令還高懸在我的頭頂。

  當然,對大穀基金會和吳麗麗的警惕我也絲毫不能放鬆。

  想清楚了這一切後,我故作輕鬆地說:

  “好吧,那你忙吧。”

  吳麗麗不再說話,轉身出了門,到門口時,她像是想起了什麽,回過頭來跟我說:“你要是累的話可以看看電視,放鬆放鬆。而且沒準你能了解一下你殺人案的進展。”

  好手段!這分明是要滅了我逃跑的念頭嘛。

  吳麗麗走後,偌大的別墅就剩下了我一個人。我頗有些失落地斜靠在沙發上,看著頭頂如葡萄串般奢侈名貴的吊燈,滿腦子也如葡萄串般密密麻麻。我曾無數次幻想過自己能住進這樣的別墅,能在這樣的別墅裏安然而炫耀性地生活,可真住進來了,我心裏竟然空落落的,仿佛如此奢華的宅子放在當下我的麵前,竟如砍頭前的好酒好肉一樣,雖美味至極卻實難下咽。我就這麽斜靠著,梳理著剛才腦中被強行灌入的信息,琢磨著這些新出現的線索到底對於秘密或者說對於我的生命有何重大的意義。

  西克教授到底知道些什麽?他為什麽會震驚成那般模樣?為什麽他要在生命的最後幾年強迫性地招收一個中國學生?西本願寺又是怎麽回事?大穀光尊的所作所為真的隻是為了弘揚佛法嗎?大穀光瑞到底在中國挖到的是什麽東西?……

  無數的問號像過剩的營養一樣堆積在我的腹中,一時半會兒實在消化不了。還是先休息一會兒吧,然後繼續跟這些謎團死磕。

  我起身打開了電視,想看看有沒有關於殺人案的消息。可惜,現在已近午夜,幾乎所有的台都在放著無聊的電視劇或者是令人作嘔的電視廣告,我拿著遙控器呆呆地從頭到尾按了兩遍,沒有發現任何消息,隻好關掉了它。百無聊賴又不想馬上工作的我於是決定好好欣賞欣賞這棟豪宅。

  別墅的麵積和裝修加起來肯定得八位數,這是我一生估計都掙不到的數字。吳麗麗年紀跟我差不多,雖說大穀集團實力雄厚可她畢竟隻是個秘書,要是想通過正當渠道得來這套房子肯定沒戲。也許是出於好奇,或者是出於嫉妒,我竟開始一邊欣賞房子,一邊琢磨起它和吳麗麗的關係來——肯定不會是遺產,要是祖上有這麽大的一份遺產,誰還去當秘書啊,不過也沒準,但可能性太低;有一個有錢的老公?沒聽說她結婚了啊,再說,要真是有這樣一個老公誰也不會去當秘書;中彩票得來的?同樣不會去當秘書……想來想去隻有一種可能,那就是跟男人有關。

  這年頭像她這種美貌與氣質並重的女人隻要傍上一個大款,這樣的房子還不是想要幾套有幾套啊。可如果傍的是別的大款,她也不應該會在大穀集團當秘書——所以想來想去,我隻能認為她傍上的是大穀裕二。也隻有這樣,我才能找到她如此為大穀裕二賣命的原因。

  當然,世上有太多的可能性,我目前隻能按照最庸俗的方法去判斷她,至於到底是怎麽回事,我才懶得關心呢。

  一層簡單地巡視了一遍後,我來到了二層。二層除了粉色臥室和書房外,還有四間屋子,兩間是臥室,一間是健身房,一間是浴室。雖說是浴室,可也是我見過的最大的浴室,光那個浴缸就有我半間宿舍那麽大。兩間臥室的陳設完全相同,估計是平時招待朋友用的,我憑感覺挑了一間,權當這段日子的棲身之所。二層走廊上掛了許多的照片,都是些風景照,沒有人物也沒有作者署名。我盯著這些照片看了好一會兒,照片上拍攝的地方我都沒有去過,因此看不出什麽眉目,隻是憑著僅有的一些美學修養認為這些照片拍得很不咋地,拿這些並無美感可言的風景照裝飾如此豪華的別墅,作者真是敝帚自珍。

  看完二樓,我直奔三樓而去。反正吳麗麗讓我把這當成自己家,那我就不用客氣了。

  三樓有四間屋子。較大的那間是會客室,不過並沒有桌椅,隻有一個茶幾和幾個蒲團。茶幾上擺著全套的茶具,旁邊的玻璃櫃裏放著全套煮咖啡的用具,房間內還立著一套看上去價值不菲的音響,想必這間屋子是兩三好友用來放鬆心情的地方。隔壁的那間是浴室,再旁邊是一間臥室,這個臥室可以直通樓頂的天台,可惜,萬惡的吳麗麗把臥室和天台中間的那道玻璃門給上了鎖。臥室旁邊還有一間屋子,我使勁擰了擰門把手,可根本打不開,看來這家夥又給鎖上了。鎖臥室與天台間的門可以理解,八成是怕我逃跑;可鎖這間屋子的門又是什麽意思呢?

  我把耳朵貼在門上,想聽聽裏麵有什麽動靜,可聽了半天毫無聲響。也罷,誰沒個秘密啊,沒準裏麵有吳麗麗的小隱私呢。

  偌大的別墅隻鎖了一間屋子,看來她對我還是比較放心的吧——我這麽安慰了一下自己。

  該幹的無聊事都幹完了,我實在找不到不工作的借口了。我深吸了一口氣,振作振作精神,下樓推開了書房的門。

  看來,一個不眠之夜又要來臨了!

  回到書房後,我先按照剛才記下的內容,從書架中把相關的書和資料夾找了出來。那些厚厚的書和資料夾瞬間堆滿了寬大的書桌,僅留下了一點放紙的空間。看著眼前小山一樣的材料,我一時竟慌了手腳——選擇太多意味著沒有選擇,這麽多的材料,該如何著手呢?我看著紙上記下的這些人名和數字,猶豫了一下,決定倒著推,從最後麵的線索查起。

  荻原雲來到德國後,首先去了研究梵文最著名的斯特拉斯堡大學。在那兒他四處尋訪專家教授,試圖能探聽出與符號上文字類似的文字的線索。可看過符號的人竟沒有一個認識,全都表示這些符號是第一次見。絕望的荻原雲來將這個情況匯報給了大穀光尊,大穀光尊並沒有氣餒,而是提醒他換個思路重新調查,比如可以從盜掘點入手。於是荻原雲來開始調查去過符號盜掘點的盜寶者。調查的難度並不大,因為那個時期盜寶者很樂意四處炫耀自己在某地某地的成功發現,因此沒過多久,荻原雲來就查出來曾有兩個德國人在大穀光瑞之前到過那個地點,而且據說盜得了不少的文物——這兩個人一個是格倫威德爾,另一個則是被稱為“文物屠夫”的勒科克。

  按照這個線索,荻原雲來調查了兩人所盜寶物的去向。兩人盜得的寶物多數是佛教寺院的壁畫,他們或以高價賣給了博物館,或以更高價賣給了私人收藏家,總之幾乎所有的東西都以不菲的價格出手。不過例外的是,他們自己手上還留下了一些東西,那就是一些文字殘片。曾受過東方學良好訓練的兩人發現這些殘片上的文字並不是自己略有了解的梵文,因此他們預感自己可能發現了新的印歐文字。於是他們就找到了當時研究粟特文、吐火羅文和盧文等印歐語係小語種文字的專家——英國的阿瑟教授和德國的西克教授。

  阿瑟教授和西克教授有很多相似之處:他們都曾是數學家,在梵文研究熱潮來臨時都轉向了梵文,後來又因為研究梵文的人實在太多,難有突破,因此又雙雙把興趣轉向了沒有人研究的、同為印歐語係的其他小語種,就這樣兩人漸漸成了精通這方麵僅有的專家。大穀光瑞去英國尋找的正是那位阿瑟教授,可惜的是,阿瑟教授在研究了這些文字殘片後沒幾年就因病去世,他的研究成果現在不得而知。

  西克教授在拿到格倫威德爾和勒科克送來的文字殘片後,仿佛得到天上掉下的大餡餅一樣,開始了潛心研究。荻原雲來在一份報告中曾描述,西克教授在研究這些殘片的過程中經常與阿瑟教授進行溝通,兩人會頻繁通報各自的研究進展,因此兩人的研究進度應該是同步的。可就在開始研究的兩年後,兩人突然不知什麽原因終止了交流,不但交流終止,甚至兩人再也沒有任何形式的私人來往,似乎因某種原因而決裂。

  沒過多久,阿瑟教授就因病去世,他對這些殘片的所有研究成果則通通下落不明。獨自承擔起研究重任的西克教授後來多次主動約見勒科克,提出的要求竟是讓他重返殘片的發掘地。在勒科克的多次追問下,西克教授才勉強說出了原因——他告訴勒科克,這些殘片上的新文字講述的是一個遠古部落的曆史。在這個部落的傳說中,一直流傳著一個重大的秘密,至於這個秘密到底是什麽,殘片中卻缺失了。因此西克教授相信,寫有最終秘密的那部分殘片,一定還在發掘地。

  勒科克想讓西克告訴他破解出的這個傳說的內容,但西克堅持要在找到剩餘殘片後才能告訴他。無奈之下的勒科克立刻組織人馬重返該地,可不幸的是即便他們挖地三尺也一無所獲。

  他們當然一無所獲——因為在他重返發掘地之前,大穀光瑞已經拿到了剩餘的殘片。

  勒科克在自己的日記中寫道,他沒有發現剩餘殘片後極度絕望,便四處打聽誰曾到過此處,後來查到了是大穀光瑞的人,便想找到他們索要殘片。可此時荻原雲來已經從西克的反應中知道了殘片的重要性,便按照大穀光尊的指示無論如何不能交給德國人。而西克教授在見到荻原雲來送來的謄寫的殘片內容後,便閉門謝客,甚至連這個傳說的內容也不再告訴勒科克。因此,對於這個勒科克有上半部分、大穀家族有剩餘部分而兩者都不知道內容的秘密,西克教授卻了然於胸。

  費了半天勁毫無收獲的勒科克隻好把這些殘片捐給了德國的民俗博物館,雖不知秘密內容卻感覺到其重要性的大穀光尊則把剩餘部分作為傳家寶留在了西本願寺。同時我發現,在一份關於大穀家族的資料中,記載著大穀光尊要求家族不間斷地尋找能破解秘密的線索,無論何年何月。

  看到這時,我心裏納悶起來——不就是發現了一種新文字嗎?不就是西克教授看到新文字後反應異常嗎?這怎麽成了整個大穀家族孜孜以求的東西了?至於嗎?!

  按照正常邏輯,能讓一個家族世代尋找的秘密肯定無比重大,可就目前看到的資料來說,大穀家族並不知道這個秘密是什麽,同樣也並不確定這個秘密背後到底隱藏著多麽重大的力量,他們隻是感覺到秘密很重要。可沒準找來找去這個秘密根本就是一個謊言或者一場騙局呢?傾盡全力尋找一個莫須有的東西——這個家族是不是太二了?

  大穀家族怎麽可能這麽二呢?——莫非他們知道秘密的重要性了?

  難道吳麗麗對我隱瞞了什麽?

  我重新梳理了一下腦中混亂的信息:

  上半部分殘片講述的是一個遠古部落的曆史以及曆史中的一個傳說。這些殘片現在在德國民俗博物館。知道殘片內容的是阿瑟教授和西克教授。

  下半部分殘片是這個傳說中隱藏的秘密。殘片在大穀基金會。知道殘片內容的隻有西克教授。

  打個比方來說,上半部分殘片是關於藏寶圖的傳聞,下半部分則是真正的藏寶圖——光聽說了傳聞見不到圖,沒用;有一張地圖卻不知道它是幹嗎用的,也沒用。更何況,勒科克根本不知道傳聞,大穀家族也不知道這是一張圖。知道一切的,隻有西克教授。

  可西克教授並沒有告訴任何人這一切啊?這些傳聞到底是怎麽傳出來的?

  如果秘密的內容天底下除了死去的西克教授外沒有人知道,那為什麽下半部分殘片上的那組符號一出現,就有人殺死了丁教授並偷走了符號的照片呢?為什麽孫林以及目前我還不知道底細的越野車和麵包車會一一出現呢?

  一定有除了西克教授之外的人知道這一切!

  想來想去隻有兩個人有這種可能——阿瑟教授和董先生。

  阿瑟教授研究過前半部分殘片,以他的水平和兩年來跟西克教授的頻繁溝通來看,他很有可能知道了那個傳說,但由於他去世後後半部分殘片才被發現,因此他並不知道傳說中那個秘密的具體內容。按照上麵那個比方來說,阿瑟教授知道有藏寶圖這件事,但他不知道藏寶圖在哪。所以,有藏寶圖這件事,很有可能是從他那傳出去的,無論是主動還是被動。

  一個有力的證據能證明我的這個判斷,那就是,阿瑟教授關於殘片的所有研究成果下落不明。

  作為西克教授強行招收的閉門弟子,基本可以肯定董先生知道這一切。

  得出這個結論後,我立刻起身從書架上尋找關於阿瑟教授和董先生的全部資料,桌上那些材料我實在懶得一一放回,隻好全部碼在了地上。

  就在我費勁地把這些厚厚的書往地上放的時候,我突然聽到樓頂傳來一聲沉悶的重物落地的聲音,嚇得我把書全都掉在了地上——上麵有人?

  我站在原地,大氣都不敢出,隻是豎著耳朵聽著任何可能傳來的動靜。但幾分鍾過去了,整棟房子裏安靜如故,剛才那沉悶的聲音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難道我聽錯了?不可能,那個響聲真切得就像在我身邊傳出一樣。我開始飛速地在腦中畫著剛才巡視過的這棟房子的結構圖,畫了幾次後,我突然發現,樓上的那個房間正是三樓大門緊鎖的那間!

  吳麗麗沒告訴我屋裏還有別人啊,這響聲是怎麽回事?

  我戰戰兢兢地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隻是傻立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如果樓上有人,那剛才我玩命擰門把手的時候他應該知道啊,為什麽不理我?樓上是什麽人?

  當一個人恐懼到極致而毫無辦法的時候,也許他隻能把恐懼付之腦後——也許樓上隻是一個什麽東西不小心掉了吧?或者是風吹倒了什麽呢?或者我看書看太久產生了幻聽?——總之,我必須找出一萬種理由讓自己相信根本沒有恐懼的存在,否則我真的不知道如何繼續在這個房子待下去。

  我就這麽等了很長時間,也許有一輩子那麽長。確認再也沒有響聲發出後,我艱難地挪了挪步子,剛邁出第一步,我就發現自己的雙腿已經僵硬了,整個身體的溫度也仿佛降下了很多。要不要上去看看?

  這個念頭剛一產生,我就迅速強化了它。也許應該上去看看——與其讓恐懼嚇死我,還不如自己主動讓它殺死,反正都是死,沒準確認後發現隻是一場意外呢?堅定了想法後,我朝房門走去。剛走了兩步,突然覺得自己應該拿些什麽防身的東西,於是我開始滿屋子找尋,可找來找去隻找到了桌上還算鋒利的幾根筆,好吧,聊勝於無。

  此時我無比懷念李少威。要是他在的話,他肯定會拿著他的救生刀,一腳踹開那扇該死的門,然後與裏麵的不管什麽東西大戰三百回合——可,他現在在哪兒呢?

  我握著兩根筆,輕輕地打開門,然後躡手躡腳地走上三樓。原本兩分鍾就能走完的樓梯,我差不多走了二十分鍾,走的過程中我甚至害怕一根頭發掉在地上的聲音都會引起什麽東西的注意。終於,我來到了那間屋子的門口。

  我想把耳朵貼在門上,可又怕萬一這個時候門突然被打開我肯定魂都會嚇丟的。此時我想起了一個經典的恐怖故事,說的是一個人把眼睛貼在門的貓眼上,想看看一間陌生房子裏的情況,沒想到看到的隻是一片血紅,原來屋子裏的死人也正用血紅的眼睛透過貓眼看著他……

  人,越害怕就越害怕。我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在此時此刻想起這個該死的恐怖故事,我可不願意當自己把耳朵貼在門上時裏麵有另一個耳朵也貼著。於是,我跟門保持著兩步的距離,心裏想著萬一門要是打開,我扭頭就跑,至少這個距離不至於讓他/她/它一把抓住我。

  又過了不知多長時間,房內仍然一絲動靜都沒有。等得實在有些憤怒的時候,我竟然鬼使神差地敲響了那個房門。

  毫無反應!

  敲響第一聲後,我不知哪裏來的膽量。也許事情往往如此,自己嚇自己的時候越想越怕,一旦邁出了第一步,也就不管不顧,仿佛並沒有想象中那樣恐怖。敲了幾聲沒有反應後,我撞著膽子玩命地敲了起來。

  “出來!有本事你出來。”

  我大喊了一聲——與其說是在恐嚇對方,不如說是在給自己壯膽。

  房內依然沒有任何回應。

  我開始神經質般地連續拍著門,那種感覺就像小時候在黑胡同裏一旦決定給自己壯膽,就好像自己是個英雄一樣,不把那莫名其妙的東西揍趴下就不算好漢。於是,整棟別墅傳出了連續不斷瘋狂的拍門聲。

  就在我拍得氣喘籲籲、手掌生疼的時候,我突然覺得眼前的一切變得非常滑稽——如果房間裏沒有人,那我豈不是在像瘋子一樣拍打著一個空房間的門?

  想到這時我竟笑了起來。我這是怎麽了?我的神經何時變得如此脆弱不堪?——要再這麽下去,沒準在我被殺之前早把自己嚇死了。何必呢?還是心平氣和地繼續那看不到盡頭、但又不得不破解的秘密吧。

  隨後我心情放鬆地回到書房,剛才這場胡鬧的插曲徹底喚醒了之前查資料查得昏沉的大腦,趁著現在的清醒勁兒,我還是趕緊能推一步就推一步吧。

  號稱擁有全部所需資料的書房裏,關於阿瑟教授的記述少得可憐,隻有區區十幾頁紙,而且很多記述都語焉不詳。資料中顯示,阿瑟教授是德裔英國人,曾經是一名數學家,後來轉向了梵文,再後來轉向了其他印歐語係。由於做人做事過於挑剔偏激,他一生中幾乎沒有朋友,雖然後來結識了一度交往甚密的西克教授,但沒過幾年兩人就徹底決裂,之後他精神崩潰,非常淒涼地死在精神病院。

  阿瑟教授曾結過兩次婚,但沒有一次超過一年,原因是妻子無法忍受他的性格和生活方式。他似乎是一個完全生活在自己世界裏的人,根本不具備人類應有的社會屬性。他性情乖張、脾氣暴戾,做人做事完全按照自己的方式,從不考慮他人的感受。當別人反對他的觀點時他會惱羞成怒,而且會公開要求與對方決鬥,不但如此,他甚至會將別人對他善意的關心視為一種陰謀,他認為除他以外的所有人通通是被安排來迫害他的,因此他被認為患有嚴重的“被害妄想症。”雖然如此,他的才華卻無法被掩蓋,他所專注的每一項研究都能取得重大的突破,而一旦他的研究取得突破,他就會轉而進入貌似完全不相關的其他領域,這也正是他短暫一生中不斷轉換研究方向的原因。

  看到這些,我心中對這個可憐的天才生出了無限的同情和憐憫——也許上帝真的讓你在某一方麵特別突出的同時,會讓你在另外的方麵特別不足,以此來平衡他創造的這個可笑的世界吧。

  阿瑟教授一生信仰上帝,他最初選擇研究數學也跟上帝有關,因為他曾說過:“對外部世界進行研究的主要目的在於發現上帝賦予它的合理次序與和諧,而這些是上帝依數學語言透露給我們的。”至於他為何從數學轉向梵文,資料中沒有進行解釋,隻是簡要描述了他在研究梵文的過程中依然篤信著上帝,他甚至一度宣稱梵文是上帝所使用的語言,上帝創造他的唯一目的就是讓他成為上帝的代言人——看來,這也許就是他研究梵文的原因吧。

  至於他為何放棄了梵文以及為什麽和西克決裂,文字中沒有任何記載,隻是記錄了他與西克見麵的時間和次數。這些記錄顯示,阿瑟教授在研究勒科克給他的文字殘片副本後,多次飛赴德國與西克相見,西克也曾數次前往倫敦與其會麵,但由於兩人的會麵從來沒有第三個人在場,因此大家隻知道他們交談的內容一定與對殘片進行研究的進展有關,但具體內容無人知曉。至於兩人決裂的原因,大家更是浮想聯翩、莫衷一是,西克教授對此則隻字不提。

  資料中對阿瑟教授最後的記述是這樣的:他在精神病院見誰都跟誰說他發現了上帝的秘密,而每次別人問他是什麽秘密時,他總是笑而不語,一副不可言說的樣子,然後會接著無休止地跟所有人說同樣的話,直至所有人見著他都唯恐避之不及。終於有一天,在得知自己曾住的寓所被大火焚盡時,他徹底崩潰,兩天後沒有任何征兆地死在了精神病院的病床上。

  一個瘋子般的天才就這樣不明不白地離開了世界,隨同他離去的是他腦中那無人知曉的秘密以及存有他所有研究成果的公寓——但願這個在人世間活得如此悲慘的人,此時能在他心愛的上帝身邊幸福地生活!

  看完所有關於阿瑟教授的這寥寥數頁紙後,我心裏格外難受,這種難受並不是因為秘密從他身上消失,而是痛惜一個如此卑微而崇高的生命的逝去——世人不容異於己者,古今中外概莫能外。

  慨歎歸慨歎,惋惜歸惋惜,難受過後我還必須從這些隻言片語中尋找有價值的信息。拿著這些紙,我又反複地看了幾次。一條新的線索在我腦中逐漸清晰起來:如果說秘密是從阿瑟教授這裏傳出去的,那麽那場看似意外的大火就顯得不那麽意外了——因為大火可以燒盡一切,也可以掩蓋一切!

  如果放火是有人為了掩蓋偷盜的罪行,那阿瑟教授的研究成果很有可能還留存於世。也正因如此,才有人能從除了西克教授之外的別的線索中獲知“藏寶圖”的傳聞。

  那偷盜者又是什麽人呢?

  關於阿瑟教授的所有信息到此為止了。讓我幾欲抓狂的是,我非但沒有從這些信息中發現什麽便於解決問題的東西,反而帶來了更大的困惑和煩惱。“沒關係,當所有問號都出現的時候,也許就是句號即將來臨的時候”——我這樣寬慰著自己。

  可在句號來臨之前,究竟還有多少問號在等著我呢?

  我揉了揉腫脹的雙眼,站起身活動了一下幾乎要炸開的肩膀。從書海中逃離出來後我才發現,天色竟已不知不覺地亮了起來。可憐的腦袋、可憐的眼睛,可憐的肩膀、可憐的P股……遇到我這樣的主人,真是你們的大不幸。

  看著桌上關於董先生的厚厚的書和資料,我所有的腦細胞開始罷工,而眼皮也配合著它們無數次地垂了下來。好吧,讓你們休息,等你們都休息好了,咱們再一起進入董先生的世界。

  我步履維艱地挪出了書房,然後掙紮著邁動雙腿朝那間我憑感覺選中的臥室挪去。在挪動的過程中,整個世界的時間和空間仿佛都發生了扭曲,我遲滯的身體儼然進入了另外一個對我來說完全陌生的時空之中——床,我現在唯一需要的,就是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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