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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漢紀四十三孝安皇帝下延光四年(乙醜、125)

  漢紀四十三漢安帝延光四年(乙醜,公元125年)

  春,二月,乙亥,下邳惠王衍薨。

  春季,二月乙亥(疑誤),下邳惠王劉衍去世。

  甲辰,車駕南巡。

  甲辰(十七日),安帝去南方巡視。

  三月,戊午朔,日有食之。

  三月戊午朔(初一),出現日食。

  庚申,帝至宛,不豫。乙醜,帝發自宛;丁卯,至葉,崩於乘輿。年三十二。

  庚申(初三),安帝抵宛,身體頓覺不適。乙醜(初八),從宛出發。丁卯(初十),抵達葉縣,就死在車上。年僅三十二歲。

  皇後與閻顯兄弟、江京、樊豐等謀曰:“今晏駕道次,濟陰王在內,邂逅公卿立之,還為大害。”乃偽雲“帝疾甚”,徙禦臥車。所在上食、問起居如故。驅馳行四日,庚午,還宮。辛未,遣司徒劉熹詣效廟、社稷,告天請命;其夕,發喪。尊皇後曰皇太後。太後臨朝。以顯為車騎將軍、儀同三司。太後欲久專國政,貪立幼年,與顯等定策禁中,迎濟北惠王子北鄉侯懿為嗣。濟陰王以廢黜,不得上殿親臨梓宮,悲號不食;內外群僚莫不哀之。

  皇後和她的兄弟閻顯等,以及宦官江京、樊豐等密謀說:“如今皇帝死在道上,他的親生兒子濟陰王卻留在京都洛陽。消息一旦傳出,如果公卿大臣集會,擁立濟陰王繼承帝位,將給我們帶來大禍。”於是謊稱皇帝病重,將屍首抬上臥車,所過之處,貢獻飲食、問候起居,和往常一樣。車隊急行四天,於庚午(十三日)返抵皇宮。辛未(十四日),派司徒劉熹前往郊廟、社稷,禱告天地。當晚,發喪,尊皇後為皇太後。太後臨朝主政,任命其兄閻顯為車騎將軍、儀同三司。太後為了長期把持朝廷大權,想選立一個年幼的皇帝。於是和閻顯等在禁宮中定策,決定迎立濟北惠王的兒子、北鄉侯劉懿繼位。而濟陰王因在此前已遭廢黜,反而不得上殿在棺木前哀悼父親,他悲痛號哭,飲食不進。宮廷內外文武百官,無不為之哀傷。

  甲戌,濟南孝王香薨,無子,國絕。

  甲戌(十七日),濟南孝王劉香去世,無子繼承,封國撤除。

  乙酉,北鄉侯即皇帝位。

  乙酉(二十八日),北鄉侯劉懿即皇帝位。

  夏,四月,丁酉,太尉馮石為太傅,司徒劉熹為太尉,參錄尚書事;前司空李為司徒。

  夏季,四月丁酉(十一日),任命太尉馮石為太傅,司徒劉熹為太尉,參與主管尚書事務。前任司空李為司徒。

  閻顯忌大將軍耿寶位尊權重,威行前朝,乃風有司奏“寶及其黨與中常侍樊豐、虎賁中郎將謝惲、侍中周廣、野王君王聖、聖女永等更相阿黨,互作威福,皆大不道。”辛卯,豐、惲、廣皆下獄,死;家屬徙比景。貶寶及弟子林慮侯承皆為亭侯,遣就國;寶於道自殺。王聖母、子徙雁門。於是以閻景為衛尉,耀為城門校尉,晏為執金吾,兄弟並處權要,威福自由。

  閻顯顧忌大將軍耿寶位尊權重,威望又高,於是指使有關官吏彈劾:“耿寶和他的同黨中常侍樊豐、虎賁中郎將謝惲、侍中周廣、野王君王聖、王聖的女兒永等人,互相結黨營私,作威作福,都大逆不道。”辛卯(初五),樊豐、謝惲、周廣都被捕下獄處死,家屬流放比景。耿寶和侄兒林慮侯耿承都貶為亭侯,遣歸封國。耿寶在途中自殺。王聖母子,流放雁門。於是,閻顯又任命其弟閻景為衛尉,閻耀為城門校尉,閻晏為執金吾,兄弟同居權力中樞,任意作威作福。

  已酉,葬孝安皇帝於恭陵,廟曰恭宗。

  已酉(二十三日),將安帝埋葬在恭陵,廟號恭宗。

  六月,乙巳,赦天下。

  六月乙巳(二十日),大赦天下。

  秋,七月,西域長史班勇發敦煌、張掖、酒泉六千騎及鄯善、疏勒、車師前部兵擊後部王軍就,大破之,獲首虜八千餘人,生得軍就及匈奴持節使者,將至索班沒處斬之,傳首京師。

  秋季,七月,西域長史班勇征發敦煌、張掖、灑泉等郡六千騎兵和鄯善、疏勒、車師前王國的軍隊,進擊車師後王國國王軍就,大捷,斬首八千餘人,生擒軍就和匈奴持節使者,將其帶到索班陣亡處斬首,把人頭傳送到京都洛陽。

  冬,十月,丙午,越山崩。

  冬季,十月丙午(二十二日),越郡發生山崩。

  北鄉侯病篤,中常侍孫程謂濟陰王謁者長興渠曰:“王以嫡統,本無失德;先帝用讒,遂至廢黜。若北鄉侯不起,相與共斷江京、閻顯,事無不成者。”渠然之。又中黃門南陽王康,先為太子府史,及長樂太官丞京兆王國等並附同於程。江京謂閻顯曰:“北鄉侯病不解,國嗣宜以時定,何不早征諸王子,簡所置乎!”顯以為然。辛亥,北鄉侯薨;顯白太後,秘不發喪,更征諸王子,閉宮門,屯兵自守。

  北鄉侯劉懿病重,中常侍孫程對濟陰王謁者長興渠說:“濟陰王是皇帝嫡子,原本沒有過失,先帝聽信奸臣讒言,竟被廢黜。如果北鄉侯的病不能痊愈,我與你聯合除掉江京、閻顯,沒有不成功之理。”長興渠同意。此外,中黃門、南陽郡人王康,先前曾擔任太子府史,以及長樂太官丞、京兆王國等人,也都讚成孫程的意見。江京對閻顯說:“北鄉侯的病不愈,繼位人應該按時確定,何不及早征召諸王之子,從中選擇可以繼位的人?”閻顯認為有理。辛亥(二十七日),北鄉侯去世。閻顯急忙稟告太後,暫時秘不發喪,再征召諸王之子進宮,關閉宮門,駐兵把守。

  十一月,乙卯,孫程、王康、王國與中黃門黃龍、彭愷、孟叔、李建、王成、張賢、史泛、馬國、王道、李元、楊佗、陳予、趙封、李剛、魏猛、苗光等聚謀於西鍾下,皆截單衣為誓。丁巳,京師及郡國十六地震。是夜,程等共會崇德殿上,因入章台門。時江京、劉安及李閏、陳達等俱坐省門下,程與王康共就斬京、安、達。以李閏權勢積為省內所服,欲引為主,因舉刃脅閏曰:“今當立濟陰王,毋得搖動!”閏曰:“諾。”於是扶閏起,俱於西鍾下迎濟陰王即皇帝位,時年十一。召尚書令、仆射以下從輦幸南宮,程等留守省門,遮捍內外。帝登雲台,召公卿、百僚,使虎賁、羽林士屯南、北宮諸門。

  十一月乙卯(初二),孫程、王康、王國和中黃門黃龍、彭愷、孟叔、李建、王成、張賢、史泛、馬國、王道、李元、楊佗、陳予、趙封、李剛、魏猛、苗光等,在西鍾樓下秘密聚會,每人撕下一幅衣襟進行盟誓。丁巳(初四),京都洛陽和十六個郡和封國發生地震。當晚,孫程等先在崇德殿上集合,然後進入章台門。當時,江京、劉安和李閏、陳達等正好都坐在禁門下,孫程和和王康一齊動手,斬殺江京、劉安和陳達。因李閏長久享有權勢,為宮內人所信服,想讓他來領頭。所以舉刀脅迫李閏說:“你必須答應擁戴濟陰王為帝,不得動搖!”李閏回答:“是。”於是,大家將李閏扶起來,都到西鍾樓下迎濟陰王即皇帝位,當時濟陰王十一歲。接著召集尚書令、仆射以下官吏跟隨禦車,進入南宮。孫程等留守禁門,斷絕內外交通。皇帝登上雲台,召集公卿百官。派遣虎賁和羽林衛士分別駐守南宮和北宮的所有宮門。

  閻顯時在禁中,憂迫不知所為,小黃門樊登勸顯以太後詔召越騎校尉馮詩、虎賁中郎將閻崇將兵屯平朔門以禦程等。顯誘詩入省,謂曰:“濟陰王立,非皇太後意,璽綬在此。苟盡力效功,封侯可得。”太後使授之印曰:“能得濟陰王者,封萬戶侯;得李閏者,五千戶侯。”詩等皆許諾,辭以“卒被召,所將眾少。”顯使與登迎吏士於左掖門外,詩因格殺登,歸營屯守。

  閻顯這時正在宮中,聞訊後驚惶失措,不知如何應變。小黃門樊登勸閻顯用太後詔命征召越騎校尉馮詩、虎賁中郎將閻崇,率軍駐守平朔門,以抵禦孫程等人。於是,閻顯用征召的辦法引誘馮詩入宮,並對他說:“濟陰王即位,不是皇太後的旨意,皇帝璽印還在這裏。如果你能盡力效勞,可以得到封侯。”太後派人送來印信說:“能拿獲濟陰王的,封萬戶侯。拿獲李閏的,封五千戶侯。”馮詩等人雖都承諾,但報告說:“因倉猝被召,帶兵太少。”閻顯派馮詩等和樊登去左掖門外迎接增援的將士,馮詩等趁機斬殺樊登,歸營固守。

  顯弟衛尉景遽從省中還外府,收兵至盛德門。孫程傳召諸尚書使收景。尚書郭鎮時臥病,聞之,即率直宿羽林出南止車門,逢景從吏士拔白刃呼曰:“無幹兵!”鎮即下車持節詔之,景曰:“何等詔!”因斫鎮,不中。鎮引劍擊景墮車,左右以戟叉其胸,遂禽之,送廷尉獄,即夜死。

  閻顯的弟弟衛尉閻景倉猝從宮中返回外府,收兵抵達盛德門。孫程傳詔書命令尚書們逮捕閻景。當時,尚書郭鎮正臥病在床,一聽到命令,立即率領值班的羽林衛士,從南止車門出來,正遇上閻景的部屬拔刀大叫:“不要擋道!”郭鎮立即下車持節宣讀詔書,閻景說:“什麽詔書!”於是舉刀砍郭鎮,沒有砍中。郭鎮拔劍將閻景擊落車下,羽林衛士用戟叉住他的胸脯,將其活捉,送至廷尉獄囚禁,當夜死去。

  戊午,遣使者人省,奪得璽綬,帝乃幸嘉德殿,遣侍禦史持節收閻顯及其弟城門校尉耀、執金吾晏,並下獄,誅;家屬皆徙比景。遷太後於離宮。已未,開門,罷屯兵。壬戌,詔司隸校尉:“惟閻顯、江京近親,當伏辜誅,其餘務崇寬貸。”封孫程等皆為列侯:程食邑萬戶,王康、王國食九千戶,黃龍食五千戶,彭愷、孟叔、李建食四千二百戶,王成、張賢、史泛、馬國、王道、李元、楊佗、陳予、趙封、李剛食四千戶,魏猛食二千戶,苗光食千戶:是為十九侯,加賜車馬、金銀、錢帛各有差;李閏以先不豫謀,故不封。擢孫程為騎都尉。初,程等入章台門,苗光獨不入。詔書錄功臣,令王康疏名,康詐疏光入章台門。光未受符策,心不自安,詣黃門令自告。有司奏康、光欺詐主上;詔書勿問。以將作大匠來曆為衛尉。諷、閭丘弘等先卒,皆拜其子為郎。朱倀、施延、陳光、趙代皆見拔用,後至公卿。徵王男、邴吉家屬還京師,厚加賞賜。帝之見廢也,監太子家小黃門籍建、傅高梵、長秋長趙熹、丞良賀、藥長夏珍皆坐徙朔方;帝即位,並擢為中常侍。

  戊午(初五),派使者入北宮,奪到皇帝璽印。於是,皇帝親臨嘉德殿,派遣侍禦史持符節,將閻顯及其弟城門校尉閻耀、執金吾閻晏一並逮捕,下獄處死,家屬全都流放比景。將太後遷往離宮。己未(初六),打開宮門,撤走駐兵。壬戊(初九),下詔給司隸校尉:“隻有閻顯、江京近親應當被誅殺,其他的人,均須從寬處理。”孫程等都被封為列侯:孫程食邑萬戶,王康、王國食邑九千戶,黃龍食邑五千戶,彭愷、孟叔、李建各食邑四千二百戶,王成、張賢、史泛、馬國、王道、李元、楊佗、陳予、趙封、李剛,各食邑四千戶,魏猛食邑二千戶,苗光食邑千戶,號為十九侯。同時,分別等級,賞賜車馬、金銀和錢帛。李閏因沒有參與首謀,所以沒有封侯。擢升孫程為騎都尉。起初,孫程等進入章台門,唯獨苗光沒有進去。詔書命王康呈報功臣名單時,王康謊報苗光進入章台門。苗光未得到封賞的符策,內心惶恐不安,便向黃門令自首。於是,有關官吏彈劾王康和苗光欺蒙皇上。皇帝下詔不必追究。任命將作大匠來曆為衛尉。因諷、閭丘弘等前已病故,將他倆的兒子都任命為郎。朱倀、施延、陳光和趙代,也都得到提拔任用,後來官至公卿。征召王男、邴吉家屬,返回京都洛陽,給予厚賞。先前皇帝被廢黜時,監太子家小黃門籍建、傅高梵、長秋長趙熹、丞良賀、藥長夏珍都坐罪,被流放到朔方郡。皇帝即位後,全都擢升為中常侍。

  初,閻顯辟崔之子瑗為吏,瑗以北鄉侯立不以正,知顯將敗,欲說令廢立,而顯日沈醉,不能得見,乃謂長史陳禪曰:“中常侍江京等惑蠱先帝,廢黜正統,扶立疏孽。少帝即位,發病廟中,周勃之徵,於斯複見。今欲與君共求見說將軍,白太後,收京等,廢少帝,引立濟陰王,必上當天心,下合人望,伊、霍之功不下席而立,則將軍兄弟傳詐於無窮;若拒違天意,久曠神器,則將以無罪並辜元惡;此所謂禍福之會,分功之時也。”禪猶豫未敢從。會顯敗,瑗坐被斥;門生蘇祗欲上書言狀,瑗遽止之。時陳禪為司隸校尉,召瑗謂曰:“弟聽祗上書,禪請為之證。”瑗曰:“此譬猶兒妾屏語耳,願使君勿複出口!”遂辭歸,不複應州郡命。

  起初,閻顯征聘崔的兒子崔瑗為下屬官員,崔瑗因北鄉侯非先帝嫡子而繼位為帝,預見閻顯肯定要失敗,打算說服閻顯,廢黜北鄉侯,改立濟陰王為帝。可是閻顯日日沉醉,見不到麵,他於是對長史陳禪說:“中常侍江京等迷惑先帝,廢除皇家正統,另立旁支。北鄉侯即位後,就在宮中發病。周勃廢黜呂後所立惠帝後宮子為少帝的跡象,今又重複出現。我打算和你一同麵見將軍閻顯,說服他稟告太後,逮捕江京等人,廢黜少帝,擁立濟陰王為帝,定然上得天心,下合人望。這樣,伊尹、霍光的功勞,我們不必離開座位,便可建立;而將軍兄弟的封爵也可世代相傳。如果抗拒天意,使帝位久缺,我們雖無罪,卻要和首惡同罪,這正是福禍交關的關鍵時機,分取勝利果實的時刻。”陳禪猶豫,未敢聽從。正逢閻顯破敗,崔瑗坐罪免官,崔瑗的門生蘇祗,準備上書呈報上述往事,崔瑗急忙加以製止。當時,陳禪正擔任司隸校尉,召見崔瑗說:“你盡管讓蘇祗上書,我願出麵為你作證。”崔瑗說:“這就如同小孩、婦女私下談話一樣,願您不要再提此事!”於是告辭歸鄉,不再接受州郡的征聘。

  已卯,以諸王禮葬北鄉侯。

  已卯(二十六日),用諸侯王禮儀埋葬北鄉侯。

  司空劉授以阿附惡逆,辟召非其人,策免。十二月,甲申,以少府河南陶敦為司空。

  司空劉授因阿附叛逆,所征聘的官吏也不是適當人選,被免官。十二月甲申(初一),擢升少府、河南郡人陶敦為司空。

  楊震門生虞放、陳翼詣闕追訟震事;詔除震二子為郎,贈錢百萬,以禮改葬於華陰潼亭,遠近畢至。有大鳥高丈餘集震喪前;郡以狀上。帝感震忠,詔複以中牢具祠之。

  楊震的門生虞放、陳翼,到宮闕為楊震鳴冤。皇帝下詔,任命楊震的兩個兒子為郎,贈錢一百萬,用三公的禮儀將楊震改葬在華陰潼亭。遠近之人全都趕來吊喪。當時有一隻一丈餘高的大鳥降落在靈堂之前,郡太守府將此情景呈報朝廷,皇帝為楊震的忠心所感,下詔再用中牢即一羊、一豬進行祭祀。

  議郎陳禪以為:“閻太後與帝無母子恩,宜徙別館,絕朝見,”群臣議者鹹以為宜。司徒掾汝南周舉謂李曰:“昔瞽瞍常欲殺舜,舜事之逾謹;鄭武薑謀殺莊公,莊公誓之黃泉,秦始皇怨母失行,久而隔絕,後感潁考叔、茅蕉之言,複修子道;書傳美之。今諸閻新誅,太後幽在離宮,若悲愁生疾,一旦不虞,主上將何以令於天下!如從禪議,後世歸咎明公。宜密表朝廷,令奉太後,率群臣朝覲如舊,以厭天心,以答人望!”即上疏陳之。

  議郎陳禪認為:“閻太後與皇帝既無母子恩情,應該將太後遷到另外的館舍,不再朝見。”議論此事的群臣全都讚同。但司徒掾、汝南郡人周舉卻對李說:“從前,瞽瞍多次想要謀殺兒子虞舜,而舜對父親更為孝順。鄭莊公的母親武薑謀殺莊公,莊公發誓:不到黃泉之下,不再相見。秦始皇怨恨母親淫亂失行,久不見麵。後來他們分別被潁考叔,茅蕉的勸諫所感動,重修孝道。史書上對這些事,都十分稱道。現在,閻顯兄弟剛剛伏誅,太後被幽禁在離宮,如果悲愁生病,一旦發生意外,皇上將何以號令天下!如果采納陳禪的意見,後世將把罪過歸到您的身上。應該密奏朝廷,請求皇帝供養太後,跟過去一樣率領文武百官朝見,以順天心,以回答人們的願望!”李立即向皇帝上書陳辭。

  孝順皇帝上永建元年(丙寅、126)

  漢順帝永建元年(丙寅,公元126年)

  春,正月,帝朝太後於東宮,太後意乃安。

  春季,正月,漢順帝前往東宮朝見閻太後,太後的心情才安定下來。

  甲寅,赦天下。

  甲寅(初二),大赦天下。

  辛未,皇太後閻氏崩。

  辛未(十九日),閻太後去世。

  辛巳,太傅馮石、太尉劉熹以阿黨權貴免。司徒李罷。

  辛巳(二十九日),太傅馮石和太尉劉熹因巴結權貴被免職。同日,司徒李也被罷官。

  二月,甲申,葬安思皇後。

  二月甲申(初二),埋葬安思皇後。安思皇後,即閻太後。

  丙戌,以太常桓焉為太傅;大鴻臚朱寵為太尉,參錄尚書事;長樂少府朱倀為司徒。

  丙戌(初四),擢升太常桓焉為太傅;大鴻臚朱寵為太尉,參與主管尚書事務;長樂少府朱倀為司徒。

  封尚書郭鎮為定潁侯。

  封尚書郭鎮為定潁侯。

  隴西鍾羌反,校尉馬賢擊之,戰於臨洮,斬首千餘級,羌眾皆降;由是涼州複安。

  隴西鍾羌反叛,校尉馬賢率軍進擊。在臨洮會戰,斬殺鍾羌一千餘人,鍾羌部眾全都歸降。從此以後,涼州重新得到安定。

  六月,已亥,封濟南簡王錯子顯為濟南王。

  六月己亥(十九日),封濟南簡王劉錯的兒子劉顯為濟南王。

  秋,七月,庚午,以衛尉來曆為車騎將軍。

  秋季,七月庚午(二十一日),任命衛尉來曆為車騎將軍。

  八月,鮮卑寇代郡,太守李超戰歿。

  八月,鮮卑攻打代郡,太守李超陣亡。

  司隸校尉虞詡到官數月,奏馮石、劉熹,免之,又劾奏中常侍程璜、陳秉、孟生、李閏等,百官側目,號為苛刻。三公劾奏:“詡盛夏多拘係無辜,為吏民患。”詡上書自訟曰:“法禁者,俗之堤防;刑罰者,民之銜轡。今州曰任郡,郡曰任縣,更相委遠,百姓怨窮;以苟容為賢,盡節為愚。臣所發舉,臧罪非一。三府恐為臣所奏,遂加誣罪。臣將從史魚死,即以屍諫耳!”帝省其章,乃不罪詡。

  司隸校尉虞詡到任數月,上奏彈劾太傅馮石和太尉劉熹,使他們被免官,又上奏彈劾中常侍程璜、陳秉、孟生、李閏等。百官都感到不滿,指責他苛刻。於是,三公上奏彈劾:“虞詡違反常法,於盛夏之季,大肆逮捕和關押無罪的人,吏民深受其害。”虞詡也向順帝上書,為自己申辯說:“法令是整齊風俗的堤防,刑罰是駕馭百姓的銜鐵和韁繩。然而,現在的官府,州一級委任給郡,郡一級委任給縣,層層往下推卸責任,百姓怨恨,投訴無門。並且,當今的風氣,都以苟且容身為賢能,盡忠職守為愚蠢。我所查獲的貪贓枉法案件,各種各樣,盤根錯節。三公因恐被我舉報,於是先來誣陷我。我將追隨史魚去死,向皇上屍諫!”順帝看了虞詡的奏章,於是不對虞詡降罪。

  中常侍張防賣弄權勢,請托受取;詡案之,屢寢不報。詡不勝其憤,乃自係廷尉,奏言:“昔孝安皇帝任用樊豐,交亂嫡統,幾亡社稷。今者張防複弄威柄,國家之禍將重至矣。臣不忍與防同朝,謹自係以聞,無令臣襲楊震之跡!”書奏,防流涕訴帝,詡坐論輸左校;防必欲害之,二日之中,傳考四獄。獄吏勸詡自引,詡曰:“寧伏歐刀以示遠近!喑鳴自殺,是非孰辨邪!”浮陽侯孫程、祝阿侯張賢相率乞見,程曰:“陛下始與臣等造事之時,常疾奸臣,知其傾國。今者即位而複自為,何以非先帝乎!司隸校尉虞詡為陛下盡忠,而更被拘係;常侍張防臧罪明正,反構忠良。今客星守羽林,其占宮中有奸臣;宜急收防送獄,以塞天變。”時防立在帝後,程叱防曰:“奸臣張防,何不下殿!”防不得已,趨就東箱。程曰:“陛下急收防,無令從阿母求請!”帝問諸尚書,尚書賈朗素與防善,證詡之罪;帝疑焉,謂程曰:“且出,吾方思之!”於是詡子與門生百餘人,舉幡候中常侍高梵車,叩頭流血,訴言枉狀。梵入言之,防坐徙邊,賈朗等六人或死或黜;即日赦出詡。程複上書陳詡有大功,語甚切激。帝感悟,複徵拜議郎;數日,遷尚書仆射。

  因中常侍張防利用權勢,接受賄賂和請托,虞詡曾多次請求將他法辦,都被擱置,沒有回音。虞詡不勝憤慨,於是自投廷尉監獄,上書順帝說:“過去,安帝任用樊豐,廢黜皇室正統,幾乎使社稷滅亡。現在,張防又玩弄權勢,亡國之禍,將再降臨。我不忍心和張防同列朝廷,謹自囚廷尉獄以報,免得讓我重蹈楊震的覆轍!”奏章呈上後,張防在順帝麵前流淚哭訴,於是,虞詡坐罪,被遣送到左校罰作苦役。而張防仍然不肯放過虞詡,必欲置之死地。兩天之內,虞詡被傳訊拷打四次。獄吏勸虞詡自殺,虞詡回答說:“我寧願伏刑刀死於市,讓遠近的人都知道!如果不聲不響地自殺,誰能分辨是非呢?”浮陽侯孫程和祝阿侯張賢相繼請求麵見順帝,孫程說:“陛下當初和我們起事的時候,常痛恨奸臣,深知他們會使國家傾覆。而今即位以後,卻又自己縱容和包庇奸佞,又怎麽能責備先帝不對?司隸校尉虞詡為陛下盡忠,卻被逮捕囚禁。中常侍防貪贓枉法,證據確鑿,反而陷害忠良。今觀天象,客星守羽林,是宮中有奸臣的征兆。應該急捕張防下獄,以堵塞上天所降的災異。”當時,張防站在順帝背後,孫程大聲嗬斥張防說:“奸臣張防,為何不下殿去!”張防迫不得已,小步疾走退入東廂。孫程又對順帝說:“陛下,請立即下令逮捕張防,不要讓他去向您的奶母求情!”順帝征求尚書們的意見,尚書賈朗跟張防素來交情很好,爭辯說虞詡有罪。順帝疑惑,對孫程說:“你們先出去,朕正在考慮!”於是,虞詡的兒子虞和門生一百餘人,舉著旗幟,等候中常侍高梵的車子,向高梵叩頭流血,申訴虞詡被冤枉的情況。高梵入宮後將報告給順帝。結果,張防因罪被流放到邊疆,尚書賈朗等六人,有的處死,有的免官,並於當天釋放虞詡。孫程又上書陳述虞詡有大功,措辭甚為直率激烈。順帝感動醒悟,又任命虞詡為議郎。幾天後,擢升為尚書仆射。

  詡上疏薦議郎南陽左雄曰:“臣見方今公卿以下,類多拱默,以樹恩為賢,盡節為愚,至相戒曰,‘白璧不可為。容容多後福。’伏見議郎左雄,有王臣蹇蹇之節,宜擢在喉舌之官,必有匡弼之益。”由是拜雄尚書。

  虞詡上書順帝,保薦議郎、南陽郡人左雄說:“我看到,當今公卿以下的官吏,大多屬於專會拱手作揖而不敢說話的好好先生,把到處討好廣結善緣的人,視為賢能,而把為國盡忠盡職的人,視作愚蠢,甚至還互相告誡說:‘不可做白璧,和氣多後福。’我認為議郎左雄,具有作為朝廷大臣必須具備的忠直氣節,應該提拔為出納王命的喉舌之官,一定會對扶正和輔佐朝廷,有所裨益。”因此,順帝任命左雄為尚書。

  浮陽侯孫程等懷表上殿爭功,帝怒;有司劾奏“程等幹亂悖逆,王國等皆與程黨,久留京都,益其驕恣。”帝乃免程等官,悉徙封遠縣;因遣十九侯就國,敕雒陽令促期發遣。

  浮陽侯孫程等人因帶著奏章,上殿爭功,順帝勃然大怒。於是,有關官吏彈劾:“孫程等人幹亂朝政,抗命叛逆。王國等人和孫程結黨,長期逗留京都洛陽,更使他們驕縱放肆。”因此,順帝將孫程等人免官,全都改封到偏遠地區,又下令十九侯各自前往他們的封國,命洛陽令督促他們,限期動身。

  司徒掾周舉說朱倀曰:“朝廷在西鍾下時,非孫程等豈立!今忘其大德,錄其小過;如道路夭折,帝有殺功臣之譏。及今未去,宜急表之!”倀曰:“今詔指方怒,吾獨表此,必致罪譴。”舉曰:“明公年過八十,位為台輔,不於今時竭忠報國,惜身安寵,欲以何求!祿位雖全,必陷佞邪之譏;諫而獲罪,猶有忠貞之名。若舉言不足采,請從此辭!”倀乃表諫,帝果從之。

  司徒掾周舉勸說司徒朱倀:“當初,皇帝在西鍾樓下時,如果不是孫程等人盡力,怎能即位為帝?現在卻忘記人家的大德,計較他們的微小過失。如果他們在回封國的途中有人死亡,則皇帝就會遭受屠殺功臣的非議。趁著孫程等人尚未動身,應該迅速奏明皇上,加以勸阻。”朱倀回答說:“現皇上正在發怒,如果我單獨為此事上奏,一定會受到皇帝的降罪譴責。”周舉又說:“您年齡已經超過八十歲,位居宰相高位,不在此時盡忠報國,而珍惜自己,安於尊寵,您想得到什麽?盡管能保全自己的俸祿和官位,但定會被人譴責為奸佞之輩;而因諫諍而獲罪,還能留下忠貞的美名。如果我的意見不值得采納,我請求從此告別!”於是朱倀上表勸諫,順帝果然采納。

  程徙封宜城侯;到國,怨恨恚懟,封還印綬、符策,亡歸京師,往來山中。詔書追求,複故爵土,賜車馬、衣物,遣還國。

  孫程被改封為宜城侯。他到封國以後,怨恨不滿,將印信和符策都退還朝廷,擅自逃歸京都洛陽,往來於山中。順帝下詔搜尋孫程,找到以後,恢複他原來的封爵和食邑,賞賜車馬和衣物,遣送他回到封國。

  冬,十月,丁亥,司空陶敦免。

  冬季,十月丁亥(初九),將司空陶敦免官。

  朔方以西,障塞多壞,鮮卑因此數侵南匈奴;單於憂恐,上書乞修複障塞。庚寅,詔:“黎陽營兵出屯中山北界;令緣邊郡增置步兵,列屯塞下,教習戰射。”

  朔方郡以西,障塞多已損壞,鮮卑因此不斷侵犯南匈奴,單於憂愁恐懼,上書朝廷,請求修複障塞。庚寅(十二日),順帝下詔:“征調黎陽營兵到中山北界駐防。令沿邊各郡增設步兵,分布駐紮在各邊塞,進行軍事訓練。”

  以廷尉張皓為司空。

  擢升廷尉張皓為司空。

  班勇更立車師後部故王子加特奴為王。勇又使別校誅斬東且彌王,亦更立其種人為王;於是車師六國悉平。

  班勇改立車師後王國前任國王的兒子加特奴為王。又派遣部將斬殺東且彌王,並另立其本族人為王。於是,車師等西域六國,全都歸附漢朝。

  勇遂發諸國兵擊匈奴,呼衍王亡走,其眾二萬餘人皆降。生得單於從兄,勇使加特奴手斬之,以結車師、匈奴之隙。北單於自將萬餘騎入後部,至金且穀;勇使假司馬曹俊救之,單於引去,俊追斬其貴人骨都侯。於是呼衍王遂徙居枯梧河上,是後車師無複虜跡。

  班勇於是征發西域各國的軍隊,進擊匈奴,呼衍王逃走,其部眾二萬餘人全都投降。單於的堂兄被活捉,班勇讓加特奴親手將他斬殺,以此結下車師和匈奴之間的仇恨。於是,北單於親自率領一萬餘騎兵攻打車師後王國,抵金且穀。班勇派遣假司馬曹俊前去救援,單於率軍後撤,曹俊追擊,並斬殺其貴人骨都侯。於是,呼衍王遷到枯梧河畔居住,車師此後不再有匈奴的足跡。

  二年(丁卯、127)

  二年(丁卯,公元127年)

  春,正月,中郎將張國以南單於兵擊鮮卑其至,破之。

  春季,正月,中郎將張國率領南單於軍隊進擊鮮卑首領其至,將其擊破。

  二月,遼東鮮卑寇遼東玄菟;烏桓校尉耿曄發緣邊諸郡兵及烏桓出塞擊之,斬獲甚眾;鮮卑三萬人詣遼東降。

  二月,遼東鮮卑攻打遼東玄菟,烏桓校尉耿曄征發沿邊各郡郡兵和烏桓的軍隊出塞討伐,斬殺和俘虜甚多,鮮卑三萬人到遼東郡投降。

  三月,旱。

  三月,發生旱災。

  初,帝母李氏瘞在雒陽北,帝初不知;至是,左右白之,帝乃發哀,親到瘞所,更以禮殯。六月,乙酉,追諡為恭湣皇後,葬於恭陵之北。

  當初,順帝的母親李氏埋葬在洛陽城北,順帝先前不知道。直到現在,順帝身邊的人才將此事稟報。於是,順帝為母親發喪舉哀,親自到埋葬的地方,改以皇後的禮儀殯殮。六月乙酉(十一日),追諡為恭湣皇後,埋葬在恭陵的北麵。

  西域城郭諸國皆服於漢,唯焉耆王元孟未降,班勇奏請攻之。於是遣敦煌太守張朗將河西四郡兵三千人配勇,因發諸國兵四萬餘人分為兩道擊之,勇從南道,朗從北道,約期俱至焉耆。而朗先有罪,欲徼功自贖,遂先期至爵離關,遣司馬將兵前戰,獲首虜二千餘人,元孟懼誅,逆遣使乞降,張朗徑入焉耆,受降而還。朗得免誅,勇以後期徵,下獄,免。

  西域所有的城邦國家都已歸服漢朝,隻有焉耆王元孟未投降。班勇上奏朝廷,請求出兵討伐。於是,朝廷派敦煌太守張朗率河西四郡之兵三千人,配合班勇。班勇便征發西域各國之兵,共四萬餘人,分兩路進擊焉耆。班勇從南道,張朗從北道,約定日期,到焉耆城下會師。而張朗因先前有罪,急於求功,為自己贖罪,就趕在約定日期之前,抵達爵離關,並派遣司馬率軍提前進攻,斬首二千餘人,元孟害怕被殺,於是派使者請求投降。張朗便直接進入焉耆城,受降而回。結果,張朗得以免除誅殺,而班勇因遲到而被征回京都洛陽,下獄,免官。

  秋,七月,甲戌朔,日有食之。

  秋季,七月甲戌朔(初一),出現日食。

  壬午,太尉朱寵、司徒朱倀免。庚子,以太常劉光為太尉、錄尚書事,光祿勳汝南許敬為司徒。光,矩之弟也。敬仕於和、安之間,當竇、鄧、閻氏之盛,無所屈橈;三家既敗,士大夫多染汙者,獨無謗言及於敬,當世以此貴之。

  壬午(初九),太尉朱寵和司徒朱倀,都被免官。庚子(二十七日),擢升太常劉光為主尉,主管尚書事務,將光祿勳、汝南郡人許敬任命為司徒。劉光是劉矩的弟弟。許敬曾在和帝與安帝時期作官,當竇、鄧、閻氏權勢鼎盛之時,他也無所畏縮和屈服。待三家垮台後,許多居官在位的人,都沾有汙點,唯獨許敬沒有遭到非議。因此,當時人都很敬佩他。

  初,南陽樊英,少有學行,名著海內,隱於壺山之陽,州郡前後禮請,不應;公卿舉賢良、方正、有道,皆不行;安帝賜策書征之,不赴。是歲,帝複以策書、玄,備禮征英,英固辭疾篤。詔切責郡縣,駕載上道。英不得已,到京,稱疾不肯起;強輿入殿,猶不能屈。帝使出就太醫養疾,月致羊酒。其後帝乃為英設壇,令公車令導,尚書奉引,賜幾、杖,待以師傅之禮,延問得失,拜五官中郎將。數月,英稱疾篤;詔以為光祿大夫,賜告歸,令在所送穀,以歲時致牛酒。英辭位不受,有詔譬旨,勿聽。

  當初,南陽郡人樊英,從小學問、品行兼優,聞名天下,隱居在壺山南麓,州郡官府曾先後多次征聘他出來當官,他不應命。朝廷公卿大臣薦舉他為賢良、方正、有道,他都不肯動身。安帝賜策書征召,他還是不去。同年,安帝又用策書和黑色的繒帛,非常禮敬地征召樊英,而他以病重為理由堅決推辭。詔書嚴厲譴責州郡官府辦事不得力,於是州郡官府把樊英抬到車上上路。樊英不得已,來到京都洛陽。到洛陽後,樊英又稱病不肯起床,於是,用轎子強行將他抬進宮殿,但他還是不肯屈從。安帝讓他出去,到太醫處養病,每月送給羊和酒。其後,安帝又特地為樊英設立講壇,命公車令在前麵引路,尚書陪同,賞賜小桌和手杖,用尊敬老師的禮節來對待他,詢問朝廷大政的得失,將他任命為五官中郎將。數月之後,樊英又聲稱病重,安帝下詔,將他任命為光祿大夫,準許回家養病,令當地官府送穀米,每年四季送給牛和酒。樊英請求辭去職位,有詔書曉告皇帝旨意,不予批準。

  英初被詔命,眾皆以為必不降誌。南郡王逸素與英善,因與其書,多引古譬諭,勸使就聘。英順逸議而至;及後應對無奇謀深策,談者以為失望。河南張楷與英懼征,謂英曰:“天下有二道,出與處也。吾前以子之出,能輔是君也,濟斯民也。而子始以不訾之身怒萬乘之主,及其享受爵祿,又不聞匡救之術,進退無所據矣。”

  樊英剛接到詔書時,大家都認為,他一定不會貶抑自己的誌氣,而去應命。南郡人王逸平素和樊英很要好,因而特地寫信給他,引用了許多古人的事進行比喻,勸他接受朝廷的征召。於是,樊英聽從了王逸的建議,而前往洛陽。可是,後來他在應對皇帝的提問時,沒有什麽奇謀遠策,大家都很失望。河南人張楷和樊英同時接受征聘,他對樊英說:“天下隻有兩條路,即出仕和隱退。我先前認為,如果你應召出仕,一定會輔佐君王,拯救百姓。而你開始時以貴重之極的生命,去激怒君王,等到享受爵祿之後,卻又聽不到你有扶正補救的方法,這是進退沒有依據。”

  臣光曰:古之君子,邦有道則仕,邦無道則隱。隱非君子之所欲也。人莫已知而道不得行,群邪共處而害將及身,故深藏以避之。王者舉逸民,揚仄陋,固為其有益於國家,非以徇世俗之耳目也。是故有道德足以尊主,智能足以庇民,被褐懷玉,深藏不市,則王者當盡禮而致之,屈已以訪之,克已以從之,然後能利澤施於四表,功烈格於上下。蓋取其道不取其人,務其實不務其名也。

  臣司馬光曰:古代的正人君子,當國家政治清明時,他就出來做官,國家政治暴虐時,他就隱退為民。隱退為民,本來不是正人君子所願意的。但他們深知,沒有人真正了解自己,則正道不能得到推行,而和一群奸佞之輩共事,終將傷害自己,所以,才隱藏自己的才能,遠遠躲開。聖明的君王之所以選用避世隱居的逸民和提拔出身卑微的人,原本是因為他們對國家有益,並不是以此來迎合世俗的視聽。所以,在道德上足以使君主尊敬,在智慧和才能上足以庇護百姓的人,就猶如身穿粗布衣而懷有美玉一樣,深藏不售。而聖明的君王應該竭盡禮節,將他征聘到手;降低自己的身分,向他請教;克製自己,聽從他的意見。然後,才能使恩澤普施於四方,功業留傳千古。因為聖明的君王所用的是隱士逸民的治國方法,而不是隱士逸民本身,因此,必須注重實際效果,而不是徒求虛名。

  其或禮備而不至,意勤而不起,則姑內自循省而不敢強致其人,曰:豈吾德之薄而不足慕乎?政之亂而不可輔乎?群小在朝而不敢進乎?誠心不至而憂其言之不用乎?何賢者之不我從也?苟其德已厚矣,政已治矣,群小遠矣,誠心至矣,彼將扣閽而自售,又安有勤求而不至者哉!荀子曰:“耀蟬者,務在明其火,振其木而已;火不明,雖振其木,無益也。今人主有能明其德,則天下歸之,若蟬之歸明火也。”或者人主恥不能致,乃至誘之以高位,脅之以嚴刑。使彼誠君子邪,則位非所貪,刑非所畏,終不可得而致也;可致者,皆貪位畏刑之人也,烏足貴哉!

  如果禮節很完備,情意很殷勤,而賢才仍不願出來做官,則聖明的君王不應該采取強製手段,而應該冷靜地深自反省:難道是我的品德太薄,而不值得他仰慕?政治太混亂使他無法輔佐?奸佞當權,使他不敢出來做官?我的誠意不夠,使他憂慮自己的意見不會被采納?為什麽賢才不接受我的征聘?假如我的品德已厚,朝政已清明,奸佞已疏遠,誠意已到,那麽,賢才定將叩門求見而自薦,哪裏會有再三征召而不肯應聘的!荀子說:“晚上燃火捕蟬,必須把火光照亮,再搖動樹枝就行了。如果火光不亮,隻搖樹枝,也沒有用處。而今,君王如能發揚厚德,則天下的人都會歸心,猶如蟬去投奔亮光。”有些人主因賢才不應征聘而感到羞恥,於是,用高位來引誘他,用嚴刑峻法來威脅他。假如他是一個真正的正人君子,則對高位一定不貪婪,對嚴刑一定不畏懼,君主最終還是得不到他。能夠得到的,都是貪圖高位和貪生怕死的人,又怎麽值得尊重呢?

  若乃孝弟著於家庭,行誼隆於鄉曲,利不苟取,仕不苟進,潔己安分,優遊卒歲,雖不足以尊主庇民,是亦清修之吉士也;王者當褒優安養,俾遂其誌。若孝昭之待韓福,光武之遇周黨,以勵廉恥,美風穀,斯亦可矣,固不當如範升之詆毀,又不可如張楷之責望也。

  如果能以孝悌著稱於家庭,品行高尚聞名於鄉裏,不要不義之財,不采取不正當手段謀求做官,潔身自好,安守本分,悠然自得地過日子,雖然才能不足以輔佐君主和造福百姓,但也還屬於品行潔美的善人。聖明的君王,應該給予褒獎和優待,成全他的誌向。如漢昭帝對待韓福,光武帝對待周黨,用以砥礪廉恥之心,美化風俗,這也就可以了。實在不應該如範升,去加以詆毀,也不要如張楷,加以指責和抱怨。

  至於飾偽以邀譽,釣奇以驚俗,不食君祿而爭屠沽之利,不受小官而規卿相之位,名與實反,心與跡違,斯乃華士、少正卯之流,其得免於聖王之誅幸矣,尚何聘召之有哉!

  至於那些作假偽裝來竊取榮譽,以奇特的舉動驚動世人,提高聲望,不要朝廷俸祿而和屠夫酒販一樣爭利,拒絕做小官而想爬上宰相和九卿的高位的人,他們的名與實恰恰相反,心裏想的和行動做的完全不一樣,他們就是華士、少正卯之流,得免於聖明君王的誅殺,就是很幸運的了,還有什麽值得征召的?

  時又征廣漢楊厚、江夏黃瓊。瓊,香之子也。厚既至,豫陳漢有三百五十年之厄以為戒,拜議郎。瓊將至,李固以書逆遺之曰:“君子謂伯夷隘,柳下惠不恭。不夷不惠,可否之間,聖賢居身之所珍也。誠欲枕山棲穀,擬跡巢、由,斯則可矣;若當輔政濟民,今其時也。自生民以來,善政少而亂俗多,必待堯、舜之君,此為士行其誌終無時矣。嚐聞語曰:‘者易缺,者易汙。’盛名之下,其實難副。近魯陽樊君被徵初至,朝廷設壇席,猶待神明,雖無大異,而言行所守,亦無所缺;而毀謗布流,應時折減者,豈非觀聽望深,聲名太盛乎!是故俗論皆言‘處士純盜虛聲’。願先生弘此遠謨,令眾人歎服,一雪此言耳!”瓊至,拜議郎,稍遷尚書仆射。瓊昔隨父在台閣,習見故事;及後居職,達練官曹,爭議朝堂,莫能抗奪。數上疏言事,上頗采用之。

  這時,朝廷又征召廣漢郡人楊厚、江夏郡人黃瓊。黃瓊,即黃香的兒子。楊厚到洛陽以後,向朝廷上奏,預言漢朝到三百五十年左右,將會麵臨險惡的命運,提出了警告。他被任命為議郎。黃瓊快到洛陽時,李固派人送給他一封信,信上說:“正人君子認為伯夷心胸太狹隘,而柳下惠則又太傲慢,既不效法伯夷,又不效法柳下惠,而是選擇在兩者之間,這才是聖賢做人的準則。如果真正願意頭枕山峰,身臥山穀,步巢父、許由的後塵,那就罷了。如果認為應該出來輔佐朝廷,拯救百姓,現在正是時候。自從有人類以來,善政少而暴政多,一定要等有了唐堯、虞舜一樣的君主,才出來推行自己救國救民的理想,恐怕永遠沒有這種機會。我曾經聽說過這樣一句話:‘山太高易崩,玉太白易汙。’盛名之下,其實難副。最近,魯陽人樊英受到征召,初到時,朝廷專門為他設立講壇,猶如對待神明。他雖然沒有提出什麽奇謀深策,但言行謹慎,也沒有什麽失誤。可是,對他的詆毀和譴責到處流傳,他的聲譽隨著時間的推移而降低,豈不是因為大家對他的期望太高,他的聲名太盛!因而,世俗的輿論都說:‘所謂隱居之士,純粹盜取虛名。’但願先生這次能夠提出深遠的建議,讓大家讚歎佩服,以洗刷這種輿論。”黃瓊到達洛陽以後,先被任命為議郎,後來逐漸被擢升為尚書仆射。黃瓊過去曾跟隨其父黃香在尚書台,熟悉典章製度,等到後來他自己在這裏任職時,對尚書諸曹的事務都很精通。每當在朝堂爭議國家大事時,大家都不能駁倒他的意見。他曾經多次上奏言事,往往被皇帝所采納。

  李固,之子,少好學,常改易姓名,杖策驅驢,負笈從師,不遠千裏,遂究覽墳籍,為世大儒。每到太學,密入公府,定省父母,不令同業諸生知其為子也。

  李固是李的兒子,自幼喜愛讀書,經常改換姓名,執鞭趕驢,載著書箱,不遠千裏,投奔名師。於是遍覽各種古本秘籍,成為當代的大儒。他每次到太學,都要秘密地進入三公府,去向父母請安,不讓同學們知道他是李的兒子。

  三年(戊辰、128)

  三年(戊辰,公元128年)

  春,正月,丙子,京師地震。

  春季,正月丙子(初六),京都洛陽發生地震。

  夏,六月,旱。

  夏季,六月,發生旱災。

  秋,七月,茂陵園寢災。

  秋季,七月,漢武帝陵園茂陵寢殿發生火災。

  九月,鮮卑寇漁陽。

  九月,鮮卑侵犯漁陽郡。

  冬,十二月,己亥,太傅桓焉免。

  冬季,十二月己亥(初四),太傅桓焉被免官。

  車騎將軍來曆罷。

  車騎將軍來曆被罷官。

  南單於拔死,弟休利立,為去特若屍逐就單於。

  南單於欒提拔去世,他的弟欒提休利繼位,號為去特若屍逐就單於。

  帝悉召孫程等還京師。

  順帝將孫程等十九侯,全都召回京都洛陽。

  四年(己巳、129)

  四年(己巳,公元129年)

  春,正月,丙寅,赦天下。

  春季,正月丙寅(初一),大赦天下。

  丙子,帝加元服。

  丙子(十一日),順帝行成年加冠禮。

  夏,五月,壬辰,詔曰:“海內頗有災異,朝廷修政,太官減膳,珍玩不禦。而桂陽太守文礱,不惟竭忠宣暢本朝,而遠獻大珠以求幸媚,今封以還之!”

  夏季,五月壬辰(二十九日),順帝下詔說:“全國許多地方,都出現了災異。朝廷正在整頓政治,太官減省皇帝飲食,不再進獻珍貴的玩賞物品。然而,桂陽郡太守文礱,不盡忠施行朝廷的善政,反而從遙遠的地區進貢大顆珍珠,以諂媚邀寵,今將原物封好退回!”

  五州雨水。

  五個州下了大雨。

  秋,八月,丁巳,太尉劉光、司空張皓免。

  秋季,八月丁巳(二十五日),太尉劉光和司空張皓,都被免官。

  尚書仆射虞詡上言:“安定、北地、上郡,山川險厄,沃野千裏,土宜畜牧,水可溉漕。頃遭元元之災,眾羌內潰,郡縣兵荒,二十餘年。夫棄沃壤之饒,捐自然之財,不可謂利;離河山之阻,守無險之處,難以為固。今三郡未複,園陵單外,而公卿選懦,容頭過身,張解設難,但計所費,不圖其安。宜開聖聽,考行所長。”九月,詔複安定、北地、上郡還舊土。

  尚書仆射虞詡上書說:“安定郡、北地郡、上郡,山川險要,沃野千裏,土地適合畜牧,河水可以灌溉農田和運輸糧秣。可是,近遭安帝永初元年以來戰亂,諸羌部落紛紛潰逃到中國境內,郡縣戰亂饑荒,曆時二十餘年。舍棄富饒肥沃的土地,拋掉自然的財富,不能說是有利。並且,現在的邊界遠離山川要隘,在無險之處難以固守。因三郡沒有恢複,在長安的皇帝園陵沒有屏障。然而,公卿怯懦,得過且過,故意誇大其辭,提出種種疑難,隻知計算耗費,而不管國家安全。建議陛下廣泛聽取意見,采用最好的策略。”九月,順帝下詔,命安定郡、北地郡、上郡的郡治,重新遷回原來的地方。

  癸酉,以大鴻臚龐參為太尉、錄尚書事。太常王龔為司空。

  癸酉(十二日),擢升大鴻臚龐參為太尉,主管尚書事務。太常王龔為司空。

  冬,十一月,庚辰,司徒許敬免。

  冬季,十一月庚辰(二十日),司徒許敬被免官。

  鮮卑寇朔方。

  鮮卑侵犯朔方郡。

  十二月,乙卯,以宗正弘農劉崎為司徒。

  十二月乙卯(二十五日),擢升宗正、弘農郡人劉崎為司徒。

  是歲,於王放前殺拘彌王興,自立其子為拘彌王,而遣使者貢獻,敦煌太守徐由上求討之。帝赦於闐罪,令歸拘彌國;放前不肯。

  同年,西域於國王放前誅殺拘彌國王興,擅自立他的兒子為國王,爾後,派遣使者向朝廷進貢。敦煌郡太守徐由請求朝廷出兵討伐。順帝下詔,赦免於闐國王放前擅自誅殺的大罪,僅令他歸還拘彌國,放前不肯遵命。

  五年(庚午、130)

  五年(庚午,公元130年)

  夏,四月,京師旱。

  夏季,四月,京都洛陽發生旱災。

  京師及郡國十二蝗。

  京都洛陽和十二個郡國蝗蟲成災。

  定遠侯班超之孫始尚帝姑陰城公主。主驕淫無道;始積忿怒,伏刃殺主。冬,十月,乙亥,始坐腰斬,同產皆棄市。

  定遠侯班超的孫子班始,娶順帝的姑姑陰城公主為妻。因公主驕橫荒淫,班始久積憤怒,於是,用刀劍殺死公主。冬季,十月乙亥(二十日),班始因坐罪被腰斬,他的同母兄弟姊妹,都在鬧市處死,陳屍示眾。

  六年(辛未、131)

  六年(辛未、公元131年)

  春,二月,庚午,河間孝王開薨;子政嗣。政很不奉法,帝以侍禦史吳郡沈景有強能,擢為河間相。景到國,謁王,王不正服,箕踞殿上;侍郎讚拜,景峙不為禮,問王所在。虎賁曰:“是非王邪!”景曰:“王不正服,常人何別!今相謁王,豈謁無禮者邪!”王慚而更服,景然後拜;出,住宮門外,請王傅責之曰:“前發京師,陛見受詔,以王不恭,相使檢督。諸君空受爵祿,曾無訓導之義!”因奏治其罪,詔書讓政而詰責傅。景因捕諸奸人,奏案其罪,殺戮尤惡者數十人,出冤獄百餘人。政遂為改節,悔過自修。

  春季,二月庚午(十七日),河間孝王劉開去世,兒子劉政做他的繼承人。劉政驕傲凶狠,不遵守法令。順帝認為,侍禦史、吳郡人沈景剛強而有能力,於是擢升他為河間國相。沈景到國就任,晉見河間王劉政時,劉政衣冠不整,雙腿叉開,傲慢無禮地坐在殿上。侍郎唱名,讓沈景拜見劉政,但沈景站在那裏不行禮,反問:“大王在哪裏?”虎賁衛士說:“這不是大王嗎?”沈景說:“大王不穿大王的衣服,和常人有何區別?今天是諸侯王國宰相晉見諸侯王,豈是晉見無禮之徒?”劉政感到慚愧,更換衣服,沈景這才參拜。沈景參拜完畢出來,在宮門外,請出河間王傅,責備說:“先前我從京都洛陽動身,拜見皇上,接受詔書,皇上認為河間王態度不恭敬,命我檢查督責。你們空受朝廷爵祿,連一點教導的工作都沒做?”於是沈景奏請朝廷,要求將他們治罪。順帝下詔責備劉政和河間王傅。其後,沈景又逮捕一批奸佞之徒,奏請查辦他們的罪惡,誅殺其中情節特別惡劣的數十人,還平反冤獄,釋放出一百餘人。劉政於是改變節操,悔過自新。

  帝以伊吾膏腴之地,傍近西域,匈奴資之以為鈔暴;三月,辛亥,複令開設屯田,如永元時事,置伊吾司馬一人。

  順帝認為伊吾一帶土地肥沃,又靠近西域,匈奴一直利用這個地區,進行劫掠和騷擾。三月辛亥(二十九日),下令恢複伊吾屯田,與和帝永元年間一樣,設置伊吾司馬一人。

  初,安帝薄於藝文,博士不複講習,朋徒相視怠散,學舍頹敝,鞠為園蔬,或牧兒、蕘豎薪刈其下。將作大匠翟上疏請修繕,誘進後學,帝從之。秋,九月繕起太學,凡所造構二百四十房,千八百二十室。

  當初,由於安帝輕視典籍,博士不再講習,門徒學生互相看著學業荒怠,人員離散,太學的房舍倒塌敝舊,破敗得成為菜園,牧童、樵夫在附近砍柴割草。將作大匠翟上奏,請求加以修繕,誘導後生求學,順帝采納了他的建議。秋季,九月,重新修繕太學,共建房二百四十幢,一千八百五十間。

  護烏桓校尉耿曄遣兵擊鮮卑,破之。

  護烏桓校尉耿曄派兵攻擊鮮卑,將其擊破。

  護羌校尉韓皓轉湟中屯田置兩河間,以逼群羌。皓坐事征,以張掖太守馬續代為校尉。兩河間羌以屯田近之,恐必見圖,乃解仇詛盟,各自儆備;續上移田還湟中,羌意乃安。

  護羌校尉韓皓將湟中地區的屯田,轉移到兩河即賜支河和逢留大河之間,以逼近西羌諸部落。正當這時,韓皓因事獲罪,被調回京都洛陽,由張掖郡太守馬續接任護羌校尉。兩河之間的羌人諸部落,認為屯田地區靠近他們,恐怕受到攻擊,於是,互相解除仇怨,訂立誓約,各自加強戒備。馬續上奏朝廷,將屯田地區仍然遷回到湟中,羌人這才放心。

  帝欲立皇後,而貴人有寵者四人,莫知所建,議欲探籌,以神定選。尚書仆射南郡胡廣與尚書馮翊郭虔、史敞上疏諫曰:“竊見詔書,以立後事大,謙不自專,欲假之籌策,決疑靈神;篇籍所記,祖宗典故,未嚐有也。恃神卜筮,既未必當賢;就值其人,猶非德選。夫岐嶷形於自然,天必有異表,宜參良家,簡求有德,德同以年,年鈞以貌;稽之典經,斷之聖慮。”帝從之。

  順帝打算選立皇後,而貴人中受到寵愛的共有四人,不知選定哪一位。有人建議抽簽,抽到誰,由神靈決定人選。尚書仆射南郡人胡廣與尚書馮翊人郭虔、史敞聯名上書進諫說:“我們看到詔書,陛下認為選立皇後是件大事,謙恭地不願意自己決定,希望用抽簽的方法,請求神靈決定。可是,所有古書記載,以及祖宗前例,都未曾采取過這種方法。依靠在神靈前禱告占卜,未必能得到賢良,即使得到,也不是根據衡量品德來選定的。聰明智慧會形於外表,大賢大德一定與眾不同。最好的辦法是,除了四位貴人外,再增選良家女兒,從其中物色品德最好的;品德一樣好,物色年齡較大的;年齡一樣大,挑選外貌美麗的;稽查典籍,最後由陛下考慮決定。”順帝采納。

  恭懷皇後弟子乘氏侯商之女,選入掖庭為貴人,常特被引禦,從容辭曰:“夫陽以博施為德,陰以不專為義。《螽斯》則百福所由興也。願陛下思雲雨之均澤,小妾得免於罪。”帝由是賢之。

  和帝劉肇母親梁貴人的侄女,即乘氏侯梁商的女兒梁,被選進皇宮,封為順帝的貴人,唯獨她常被召喚侍奉順帝,但她總是婉言推辭說:“陽剛應以廣泛施舍為德;陰柔應以不專享有為義。螽斯所以子孫繁盛,就是這個緣故。希望陛下想到雲雨之恩,應該大家均沾,使我得以免罪。”因此,順帝認為她最賢淑。

  陽嘉元年(壬申、132)

  陽嘉元年(壬申,公元132年)

  春,正月,乙巳,立貴人梁氏為皇後。

  春季,正月乙巳(二十八日),封貴人梁為皇後。

  京師旱。

  京都洛陽發生旱災。

  三月,揚州六郡妖賊章河等寇四十九縣,殺傷長吏。

  三月,揚州六郡妖賊章何等,攻打四十九個縣,殺傷地方官吏。

  庚寅,赦天下,改元。

  庚寅(十三日),大赦天下,改年號。

  夏,四月,梁商加位特進;頃之,拜執金吾。

  夏季,四月,皇後梁之父梁商,被賜為特進,位在三公之下。不久,又被任命為執金吾。

  冬,耿曄遣烏桓戎末魔等鈔擊鮮卑,大獲而還。鮮卑複寇遼東屬國,耿曄移屯遼東無慮城以拒之。

  冬季,耿曄派烏桓酋長戎末魔等攻擊鮮卑,大勝而回。鮮卑部落遂反攻遼東屬國,耿曄移兵屯駐遼東郡所屬的無慮城,以抵禦鮮卑的進攻。

  尚書令左雄上疏曰:“昔宣帝以為吏數變易,則下不安業;久於其事,則民服教化;其有政治者,輒以璽書勉勵,增秩賜金,公卿缺則以次用之。是以吏稱其職,民安其業,漢世良吏,於茲為盛。今典城百裏,轉動無常,各懷一切,莫慮長久。謂殺害不辜為威風,聚斂整辦為賢能;以治已安民為劣弱,奉法循理為不治。髡鉗之戮,生於睚眥;覆屍之禍,成於喜怒。視民如寇讎,稅之如豺虎。監司項背相望,與同疾,見非不舉,聞惡不察。觀政於亭傳,責成於期月;言善不稱德,論功不據實。虛誕昔獲譽,拘檢者離毀;或因罪而引高,或色斯而求名,州宰不覆,競共辟召,踴躍升騰,超等逾匹。或考奏捕案,是亡不受罪,會赦行賂,複見洗滌,朱紫同色,清濁不分。故使奸猾枉濫,輕忽去就,拜除如流,缺動百數。鄉官、部吏,職賤祿薄,車馬衣服,一出於民,廉者取足,貪者充家;特選、橫調,紛紛不絕,送迎煩費,損政傷民。和氣未洽,災眚不消,咎皆在此。臣愚以為守相、長吏惠和有顯效者,可就增秩,勿移徙;非父母喪,不得去官。其不從法禁,不式王命,錮之終身,雖會赦令,不得齒列。若被劾奏,亡不就法者,徙家邊郡,以懲其後。其鄉部親民之吏,皆用儒生清白任從政者,寬其負算,增其秩祿;吏職滿歲,宰府州郡乃得辟舉。如此,威福之路塞,虛偽之端絕,送迎之役損,賦斂之源息,循理之吏得成其化,率土之民各寧其所矣。”帝感其言,複申無故去官之禁,又下有司考吏治真偽。詳所施行;而宦官不便,終不能行。

  尚書令左雄上書說:“過去宣帝認為,地方官吏經常調動,人民就不能安居樂業;任職的時間長,人民就能接受教化。對於有政績的官吏,每每用詔書勉勵,增加官秩,賞賜黃金,公卿大臣職位空缺,就按照次序錄用他們。所以,地方官吏都很稱職,人民安居樂業,漢代優秀的地方官吏,以那一時期最為鼎盛。而現在,一個縣的縣令或縣長經常更換,各人都抱著臨時觀點,沒有長久打算。濫殺無罪小民的被認為有威嚴,擅長搜刮錢財的被認為賢良能幹。相反,能夠約束自己安定人民的被認為低劣懦弱,奉公守法被認為沒有治理能力。一點小的怨恨,則處以髡鉗之刑,一時的喜怒,可以釀成伏屍慘禍。把人民看作仇敵,征收苛捐雜稅,比虎狼還要凶暴。朝廷派出的監察官吏,前後相繼,他們和地方官吏具有同樣的弊病,見到錯誤不檢舉,聽到邪惡不調查。僅在驛站視察政情,要求地方官吏做出政績,而把期限定在一年之後。讚揚地方官吏的善政,和他的品德不相符合;褒獎功績,則沒有事實根據。善於弄虛作假的獲得聲譽,踏實肯幹的遭到詆毀。有人因罪狀無法掩蓋,就聲稱輕視富貴,棄官而去,以表示清高;有人因瞧見上司的臉色不好,就立即辭職,以表示自己有先見之明。而州官不審查內情,爭相延聘,反而使他們得到越級提升,比正常的升遷更為迅速。有的人雖被彈劾緝捕,卻逃亡而免罪,遇到大赦,或者行賄,便將過去的罪行,重新洗刷,朱和紫同色,清和濁不分。遂使奸猾之輩,到處充斥,他們不在乎被任官和被免職,任免官吏如流水一樣,官職缺額動不動數以百計。鄉官、部吏,由於職位卑微,俸祿不多,他們的車馬衣服,都是出自人民,清廉的隻要自己夠用就滿足了,貪婪的還要滿足他的家屬。於是,又巧立所謂特選、橫調等名目,不斷搜刮人民。送往迎來,費用浩大,損政傷民。和氣未洽,災難不消,原因都在於此。我認為,郡太守、封國相和縣令、長等官吏中,恩惠和慈愛人民有明顯成效者,可以就地增加官秩,不要調動;不是因父母死亡,不讓離職。而不遵守法令,不尊奉王命的人,要將其禁錮終身,不許再做官,即使遇到赦令,也不把他們包括在內。對於受到彈劾,就棄官逃亡,不願接受法辦的人,將他和家屬放逐到邊郡,以懲誡以後的贓官。對於在鄉、部直接和人民接觸的官吏,都選用家世清白、有能力從政的儒生擔任,減免他們應交的算賦,增加俸祿。任職一年以後,丞相和州郡官府才能征辟保舉。如能這樣,地方官吏作威作作福的路被堵塞,弄虛作假的端緒被斷絕,送舊迎新的差役減少,橫征暴斂的根源止息,奉職守法的官吏得以完成其教化,全國各地的人民就能各得其所了。”順帝深為他的話所感動,重申官吏不能無故離職的禁令,並命有關方麵製訂出考核官吏政績真偽的詳細規則,呈報後予以施行。但宦官認為這對他們不利,所以到底不能實行。

  雄又上言:“孔子曰‘四十不惑’,《禮》稱強仕。請自今,孝廉年不滿四十,不得察舉,皆先詣公府,諸生試家法,文吏課箋奏,副之端門,練其虛實,以觀異能,以美風俗;有不承科令者,正其罪法。若有茂材異行,自可不拘年齒。”帝從之。

  左雄又上書說:“孔子曰:‘四十歲而不惑。’《禮記·曲禮》曰:‘四十歲智力強盛,才出來做官。’請從現在開始,孝廉科的人選,年齡未滿四十歲的,地方官府不得舉薦。凡是被舉薦的孝廉,都應先到司徒府報到。如果是儒生,則要考試他所師承的那門學問;如果是在職的文吏,則要考試起草上奏朝廷的表章。並將他們的副本,送到皇宮的端門,由尚書檢查虛實,以觀察他們的傑出才能,以建立良好的風氣。凡是不遵守上述規定的,依法定罪。如果有特殊的才幹和能力,當然也可以不限年齡。”順帝聽從。

  胡廣、郭虔、史敞上書駁之曰:“凡選舉因才,無拘定製。六奇之策,不出經學;鄭、阿之政,非必章奏;甘、奇顯用,年乖強仕;終、賈揚聲,亦在弱冠。前世以來,貢舉之製,莫或回革。今以一臣之言,鏟戾舊章,便利未明,眾心不厭。矯枉變常,政之所重,而不訪台司,不謀卿士;若事下之後,議者剝異,異之則朝失其便,同之則王言已行。臣愚以為可宣下百官,參其同異,然後覽擇勝否,詳采厥衷。”帝不從。

  胡廣、郭虔、史敞上書反駁說:“凡選舉,都是根據才能,不要拘泥於某種固定的製度。陳平六出奇計以佐高帝,不是出自儒家的經學。子產在鄭國和晏子在東阿的政績,也不一定是因為他們善於起草上奏的表章。甘羅和子奇受到重用時,年齡離四十歲還差得很遠。終軍和賈誼名揚天下,都在二十歲左右。從前世以來,實行薦舉製度,從來沒有改變過。現在,陛下以一位臣子的建議,違背先朝的傳統典章,便利並不明顯,而人心不滿。糾正錯誤和變更常規,是重要的政事,而既未征求三公府等有關官署的意見,也未和官員們商議;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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