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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漢紀四十二孝安皇帝中元初三(丙辰、116)

  漢紀四十二漢安帝元初三年(丙辰,公元116年)

  春,正月,蒼梧、鬱林,合浦蠻夷反;二月,遣侍禦史任督州郡兵討之。

  春季,正月,蒼梧、鬱林、合浦三郡蠻夷反叛。二月,朝廷派遣侍禦史任指揮州郡兵進行討伐。

  郡國十地震。

  有十個郡和封國發生地震。

  三月,辛亥,日有食之。

  三月辛亥(初二),出現日食。

  夏,四月,京師旱。

  夏季,四月,京城洛陽發生旱災。

  五月,武陵蠻反,州郡討破之。

  五月,武陵郡蠻人反叛,州郡官府進行討伐,打敗叛軍。

  癸酉,度遼將軍鄧遵率南單於擊零昌於靈州,斬首八百餘級。

  癸酉(二十五日),度遼將軍鄧遵率領南匈奴單於,在靈州進攻零昌,斬殺八百餘人。

  越徼外夷舉種內屬。

  越邊境外的夷人,整個部落歸附漢朝。

  六月,中郎將任尚遣兵擊破先零羌於丁奚城。

  六月,中郎將任尚派兵在丁奚城打敗羌人先零部落。

  秋,七月,武陵蠻複反,州郡討平之。

  秋季,七月,武陵蠻人再次反叛,被州郡官府剿平。

  九月,築馮翊北界候塢五百所以備羌。

  九月,在馮翊北部邊界修築堡寨五百處,防備羌軍。

  冬,十一月,蒼梧、鬱林、合浦蠻夷降。

  冬季,十一月,蒼梧、鬱林、合浦三郡蠻夷投降。

  舊製:公卿、二千石、刺史不得行三年喪,司徒劉愷以為“非所以師表百姓,宣美風俗”。丙戌,初聽大臣行三年喪。

  以往製度規定:三公、九卿、二千石官員、刺史,不得守喪三年。司徒劉愷認為:“這種作法不能成為百姓的表率和倡導優良風俗。”十一月丙戌(十一日),首次允許大臣守喪三年。

  癸卯,郡國九地震。

  十一月癸卯(二十八日),有九個郡和封國發生地震。

  十二月,丁巳,任尚遣兵擊零昌於北地,殺其妻子,燒其廬舍,斬首七百餘級。

  十二月丁巳(十二日),任尚派兵在北地進攻零昌,殺死零昌的妻子兒女,焚燒他們的住舍,將七百餘人斬首。

  四年(丁巳、117)

  四年(丁巳,公元117年)

  春,二月,乙巳朔,日有食之。

  春季,二月乙巳朔(初一),出現日食。

  乙卯,赦天下。

  二月乙卯(十一日),大赦天下。

  壬戌,武庫災。

  二月壬戌(十八日),武庫失火。

  任尚遣當闐種羌榆鬼等刺殺杜季貢,封榆鬼為破羌侯。

  任尚派遣羌人當闐部落的榆鬼等人刺殺了杜季貢。朝廷將榆鬼封為破羌侯。

  司空袁敞,廉勁不阿權貴,失鄧氏旨。尚書郎張俊有私書與敞子俊,怨家封上之。夏,四月,戊申,敞坐策免,自殺;俊等下獄當死。俊上書自訟;臨刑,太後詔以減死論。

  司空袁敞為人廉正剛直,不肯阿附權貴,不合鄧氏家族之意。尚書郎張俊有一封寫給袁敞之子袁俊的私信,被仇家得到,仇家上書告密。夏季,四月戊申(初五),袁敞被指控有罪,頒策免官,自殺而死。張俊等人下獄,被判處死刑。張俊上書鳴冤,為自己辯護。臨刑時,鄧太後下詔免他一死,判處輕於死刑一等的刑罰。

  已巳,遼西鮮卑連休等入寇,郡兵與烏桓大人於秩居等共擊,大破之,斬首千三百級。

  四月已巳(二十六日),遼西郡鮮卑人連休等入侵邊塞。遼西郡郡兵與烏桓大人於秩居等一同迎戰,大敗鮮卑軍,斬殺一千三百人。

  六月,戊辰,三郡雨雹。

  六月戊辰(二十六日),有三個郡發生雹災。

  尹就坐不能定益州,徵抵罪;以益州刺史張喬領其軍屯,招誘叛羌,稍稍降散。

  中郎將尹就因未能平定益州,被召回京城問罪。朝廷命令益州刺史張喬接管尹就的部隊。張喬招撫引誘羌人投降,羌軍稍有瓦解。

  秋,七月,京師及郡國十雨水。

  秋季,七月,京城洛陽及十個郡和封國大雨成災。

  九月,護羌校尉任尚複募效功種羌號封刺殺零昌;封號封為羌王。

  九月,護羌校尉任尚又收買羌人效功部落的號封,刺殺了零昌。朝廷封號封為羌王。

  冬,十一月,已卯,彭城靖王恭薨。

  冬季,十一月已卯(初九),彭城靖王劉恭去世。

  越夷以郡縣賦斂煩數,十二月,大牛種封離等反,殺遂久令。

  趙夷人因郡縣官府征收賦稅繁重,十二月,大牛部落封離等人反叛,殺死遂久縣令。

  甲子,任尚與騎都尉馬賢共擊先零羌狼莫,追至北地,相持六十餘日,戰於富平河上,大破之,斬首五千級,狼莫逃去。於是西河虔人種羌萬人詣鄧遵降,隴右平。

  十二月甲子(二十五日),任尚與騎都尉馬賢一同進攻羌人先零部落首領狼莫,追擊到北地。雙方相持六十多天,在富平縣黃河之畔交戰,大敗羌軍,斬殺五千人,狼莫逃走。於是西河郡的羌族虔人部落一萬人前往度遼將軍鄧遵處歸降,隴右地區平定。

  是歲,郡國十三地震。

  本年,有十三個郡和封國發生地震。

  五年(戊午、118)

  五年(戊午,公元118年)

  春,三月,京師及郡國五旱。

  春季,三月,京城洛陽及五個郡和封國發生旱災。

  夏,六月,高句驪與穢貊寇玄菟。

  夏季,六月,高句麗國與貊部落一同進攻玄菟郡。

  永昌、益州、蜀郡夷皆叛應封離,眾至十餘萬,破壞二十餘縣,殺長吏,焚掠百姓,骸骨委積,千裏無人。

  永昌、益州、蜀郡三郡的夷人全體反叛,響應封離,部眾多達十餘萬。他們攻陷二十餘縣,殺死官吏,放火焚燒房屋,搶劫百姓,致使屍骨堆積,千裏無人。

  秋,八月,丙申朔,日有食之。

  秋季,八月丙申朔(初一),出現日食。

  代郡鮮卑入寇,殺長吏;發緣邊甲卒、黎陽營兵屯上穀以備之。冬,十月,鮮卑寇上穀,攻居庸關,複發緣邊諸郡、黎陽營兵、積射士步騎二萬人屯列衝要。

  代郡的鮮卑人向內地進攻,殺死官吏。朝廷征調沿邊地方軍隊和黎陽營兵駐紮上穀,加以防禦。冬季,十月,鮮卑軍入侵上穀,攻打居庸關。朝廷再次增調沿邊各郡郡兵和黎陽營兵、弓弩手等,步、騎兵共二萬人,分駐要塞。

  鄧遵募上郡全無種羌雕何刺殺狼莫;封雕何為羌侯。自羌叛十餘年間,軍旅之費,凡用二百四十餘億,府帑空竭,邊民及內郡死者不可勝數,並、涼二州遂至虛耗。及零昌、狼莫死,諸羌瓦解,三輔、益州無複寇警。詔封鄧遵為武陽侯,邑三千戶。遵以太後從弟,故爵封優大。任尚與遵爭功,又坐詐增首級、受賕枉法贓千萬已上,十二月,檻車徵尚,棄市,沒入財物。鄧騭子侍中鳳嚐受尚馬,騭髡妻及鳳以謝罪。

  度遼將軍鄧遵收買上郡羌人全無部落的雕何刺殺了狼莫,朝廷將雕何封為羌侯。自從羌人反叛,十餘年間,軍費開支共計二百四十多億,國庫枯竭,邊疆及內地百姓的死亡人數多得無法統計,並州、涼州兩州因此而空虛衰敗。及至零昌、狼莫死後,羌人各部落瓦解,三輔和益州不再有戰爭的警報。朝廷將鄧遵封為武陽侯,享有三千戶食邑。因鄧遵是鄧太後的堂弟,所以封賜優厚。任尚與鄧遵爭功,又被指控虛報斬殺敵人數量、枉法貪贓一千萬錢以上,十二月,將他用囚車押回京城,在鬧市斬首,屍體暴露街頭,財產沒收。鄧騭的兒子、侍中鄧鳳曾接受過任尚的贈馬,於是鄧騭用剃發的髡刑來懲罰自己的妻子和鄧鳳,向朝廷謝罪。

  是歲,郡國十四地震。

  本年,有十四個郡和封國發生地震。

  太後弟悝、閶皆卒,封悝子廣宗為葉侯,閶子忠為西華侯。

  鄧太後的弟弟鄧悝、鄧閶都在本年去世。將鄧悝的兒子鄧廣宗封為葉侯,將鄧閶的兒子鄧忠封為西華侯。

  六年(己未、119)

  六年(己未,公元119年)

  春,二月,乙巳,京師及郡國四十二地震。

  春季,二月乙巳(十二日),京城洛陽及四十二個郡和封國發生地震。

  夏,四月,沛國、勃海大風,雨雹。

  夏季,四月,沛國、勃海刮大風,下冰雹。

  五月,京師旱。

  五月,京城洛陽發生旱災。

  六月,丙戌,平原哀王得薨,無子。

  六月丙戌(二十六日),平原哀王劉得去世,沒有子嗣。

  秋,七月,鮮卑寇馬城塞,殺長吏,度遼將軍鄧遵及中郎將馬續率南單於追擊,大破之。

  秋季,七月,鮮卑軍攻打馬城要塞,殺死官吏。度遼將軍鄧遵和中郎將馬續率領南匈奴單於進行追擊,大敗鮮卑軍。

  九月,癸巳,陳懷王竦薨,無子,國除。

  九月癸巳(初四),陳懷王劉竦去世。因無子嗣,封國撤除。

  冬,十二月,戊午朔,日有食之,既。

  冬季,十二月戊午朔(初一),出現日全食。

  郡國八地震。

  有八個郡和封國發生地震。

  是歲,太後征和帝弟濟北王壽、河間王開子男女年五歲以上四十餘人,及鄧氏近親子孫三十餘人,並為開邸第,教學經書,躬自監試。詔從兄河南尹豹、越騎校尉康等曰:“末世貴戚食祿之家,溫衣美飯,乘堅驅良,而麵牆術學,不識臧否,斯故禍敗之所從來也。”

  本年,鄧太後征召和帝的弟弟、濟北王劉壽和河間王劉開五歲以上的子女,共四十餘人,以及鄧氏家族的近親子孫三十餘人,為他們建立官舍,教學儒家經書,鄧太後親自監督考試。她下詔給堂兄、河南尹鄧豹和越騎校尉鄧康等人說:“處於末世的皇親國戚和官宦人家,穿暖衣,吃美食,乘堅車,驅良馬,但對待學術,卻如麵向牆壁而目無所見,不知道善惡得失,這就是災禍與敗亡的由來。”

  豫章有芝草生,太守劉祗欲上之,以問郡人唐檀,檀曰:“方今外戚豪盛,君道微弱,斯豈嘉瑞乎!”祗乃止。

  豫章郡發現靈芝草,太守劉祗打算作為祥瑞獻給朝廷,詢問本郡人唐檀的意見。唐檀說:“如今外戚之勢大盛,君王權力衰微,這怎能是祥瑞呢!”劉祗這才作罷。

  益州刺史張喬遣從事楊竦將兵至榆,擊封離等,大破之,斬首三萬餘級,獲生口千五百人。封離等惶怖,斬其同謀渠帥,詣竦乞降。竦厚加慰納,其餘三十六種皆來降附,竦因奏長吏奸猾,侵犯蠻夷者九十人,皆減死論。

  益州刺史張喬派從事楊竦率兵進駐榆,攻打封離等,打敗了封離等,斬殺三萬餘人,俘虜一千五百人。封離等十分驚恐,殺死共同謀反的其他首領,前來拜見楊竦,請求歸降。楊竦對封離進行安撫,並給予優厚的待遇。其餘的三十六個部落也都前來歸降。於是楊竦上書,舉報奸惡狡猾、欺壓蠻夷的地方官吏共九十人。這些人全都被判處輕於死刑一等的刑罰。

  初,西域諸國既絕於漢,北匈奴複以兵威役屬之,與共為邊寇。敦煌太守曹宗患之,乃上遣行長史索班將千餘人屯伊吾以招撫之。於是車師前王及鄯善王複來降。

  起初,西域各國同漢朝斷絕關係以後,北匈奴重新以武力相威脅,驅使西域各國向自己臣服,並一同侵犯漢朝邊境。敦煌太守曹宗對此感到憂慮,便請示朝廷,派遣代理長史索班率領一千餘人駐紮伊吾,對西域各國進行招撫。於是車師前王及鄯善王再度前來歸降。

  初,疏勒王安國死,無子,國人立其舅子遺腹為王;遺腹叔父臣磐在月氏,月氏納而立之。後莎車畔於,屬疏勒,疏勒遂強,與龜茲、於為敵國焉。

  當初,疏勒王安國去世時,沒有子嗣,國人將安國舅父之子遺腹擁立為王。遺腹的叔父臣磐在月氏國,月氏國與臣磐親善,因而又將他改立為疏勒王。後來,莎車國背叛了於闐國而臣屬於疏勒國,疏勒國便強盛起來,與龜茲、於闐兩國互相抗衡。

  永寧元年(庚申、120)

  永寧元年(庚申,公元120年)

  春,三月,丁酉,濟北惠王壽薨。

  春季,三月丁酉(十一日),濟北惠王劉壽去世。

  北匈奴率車師後王軍就共殺後部司馬及敦煌長史索班等,遂擊走其前王,略有北道。鄯善逼急,求救於曹宗,宗因此請出兵五千人擊匈奴,以報索班之恥,因複取西域;公卿多以為宜閉玉門關,絕西域。太後聞軍司馬班勇有父風,召詣朝堂問之。勇上議曰:“昔孝武皇帝患匈奴強盛,於是開通西域,論者以為奪匈奴府藏,斷其右臂。光武中興,未遑外事,故匈奴負強,驅率諸國;及至永平,再攻敦煌,河西諸郡,城門晝閉。孝明皇帝深惟廟策,乃命虎臣出征西域,故匈奴遠遁,邊境得安;及至永元,莫不內屬。會間者羌亂,西域複絕,北虜遂遣責諸國,備其逋租,高其價直,嚴以期會,鄯善、車師皆懷憤怨,思樂事漢,其路無從;前所以時有叛者,皆由牧養失宜,還為其害故也。今曹宗徒恥於前負,欲報雪匈奴,而不尋出兵故事,未度當時之宜也。夫要功荒外,萬無一成,若兵連禍結,悔無所及。況今府藏未充,師無後繼,是示弱於遠夷,暴短於海內,臣愚以為不可許也。舊敦煌郡有營兵三百人,今宜複之,複置護西域副校尉,居於敦煌,如永元故事,又宜遣西域長史將五百人屯樓蘭,西當焉耆、龜茲徑路,南強鄯善、於心膽,北捍匈奴,東近敦煌,如此誠便。”

  北匈奴率領車師後王軍就,一同殺死後部司馬及敦煌長史索班等人,乘勝趕走車師前王,控製了西域北道。鄯善國形勢危急,向曹宗求救。於是曹宗上書朝廷,請求出兵五千人進攻匈奴,為索班雪恥,就此重新收回西域。朝中公卿多數認為應當關閉玉門關,和西域斷絕關係。鄧太後聽說軍司馬班勇有其父之風,便召他到朝堂進見,詢問他的意見。班勇建議道:“從前孝武皇帝因匈奴強盛而感到憂慮,於是開通了西域。評論者認為,這一舉動是奪取了匈奴的寶藏,切斷了匈奴的右臂。光武帝使大業中興,未能顧及外部事務,因此匈奴得以仗恃強力,驅使各國服從。到了永平年間,匈奴再次進攻敦煌,致使河西地區各郡的城門白天關閉。孝明皇帝深思熟慮,製定國策,命虎將出征西域,匈奴因此向遠方逃遁,邊境才得到了安寧。及至永元年間,異族無不歸附漢朝。但不久之前又發生了羌亂,漢朝與西域的關係再度中斷。於是北匈奴派遣使者,督責各國繳納拖欠的貢物,並提高價值,嚴格規定繳納期限。鄯善、車師兩國全都心懷怨憤,願意臣屬於漢朝,但卻找不到途徑。從前西域所以時常發生叛亂,都是由於漢朝官員對他們管理不當,並加以迫害的緣故。如今曹宗隻是為先前的失敗感到羞恥,要向匈奴報仇雪恨,並不研究從前的戰史,也未衡量當前戰略的利弊。在遙遠的蠻荒建立功業,可能性極其微小,如果導致戰爭連年,禍事不斷,則將後悔不及。況且如今國庫並不充足,大軍沒有後繼力量。這是向遠方的異族顯示我們的弱點,向天下暴露我們的短處,我認為不可批準曹宗的請求。從前敦煌郡有營兵三百人,現在應當恢複,並重新設置護西域副校尉,駐紮敦煌,如同永元年間的舊例。還應派遣西域長史率領五百人駐紮樓蘭,在西方控製焉耆、龜茲的通道,在南方增強鄯善、於闐的信心和膽量,在北方抵抗匈奴,在東方捍衛敦煌。我確信這是上策。”

  尚書複問勇:“利害雲何?”勇對曰:“昔永平之末,始通西域,初遣中郎將居敦煌,後置副校尉於車師,既為胡虜節度,又禁漢人不得有所侵擾,故外夷歸心,匈奴畏威。今鄯善王尤還,漢人外孫,若匈奴得誌,則尤還必死。此等雖同鳥獸,亦知避害,若出屯樓蘭,足以招附其心,愚以為便。”

  尚書又向班勇詢問:“這個計策利害如何?”班勇回答說:“從前,在永平末年,剛剛恢複與西域的交通,第一次派遣中郎將駐守敦煌,後來又在車師設置了副校尉。既指揮胡人,調解他們的衝突;又防禁漢人,不許對胡人有所侵擾。所以外族歸心於漢朝,匈奴畏懼漢朝的威望。當今的鄯善王尤還,是漢人的外孫,如果匈奴得逞,那麽尤還必死。這些外族雖然如同鳥獸,也知道逃避危害,我們如果在樓蘭駐軍,便足以使他們歸心,我認為這樣做是有利的。”

  長樂衛尉鐔顯、廷尉綦毋參、司隸校尉崔據難曰:“朝廷前所以棄西域者,以其無益於中國而費難供也。今車師已屬匈奴,鄯善不可保信,一旦反覆,班將能保北虜不為邊害乎?”勇對曰:“今中國置州牧者,以禁郡縣奸猾盜賊也。若州牧能保盜賊不起者,臣亦願以要斬保匈奴之不為邊害也。今通西域則虜勢必弱,虜勢弱則為患微矣;孰與歸其府藏,續其斷臂哉?今置校尉以捍撫西域,設長史以招懷諸國,若棄而不立,則西域望絕,望絕之後,屈就北虜,緣邊之郡將受困害,恐河西城門必須複有晝閉之儆矣!今不廓開朝延之德而拘屯戍之費,若此,北虜遂熾,豈安邊久長之策哉!”

  長樂衛尉鐔顯、廷尉綦毋參、司隸校尉崔據提出詰難,說:“朝廷先前所以放棄西域,是由於西域不能給漢朝帶來利益,而且費用龐大,難以供應的緣故。目前車師已經臣屬於匈奴,鄯善也不可信賴,一旦局勢有變,班將軍能擔保北匈奴不來侵害邊疆嗎?”班勇回答說:“如今漢朝設置州牧,是為了禁止郡縣的奸人盜匪。如果州牧能夠擔保盜匪不作亂,我也願以腰斬來擔保匈奴不侵害邊疆。現在若是開通西域,那麽匈奴的勢力就必定削弱;匈奴的勢力削弱,那麽危害也就輕微了。這與把寶藏交還給匈奴,並為它接上斷臂能相比嗎?如今設置西域校尉,是用來保護安撫西域;設置長史,是用來招攬懷柔各國。假如放棄西域而不設置校尉、長史,那麽西域就會對漢朝絕望,絕望之後就會屈從北匈奴,漢朝的沿邊各郡就將受到侵害,恐怕河西地區必定又將有白天關閉城門的警報了!現在不推廣朝廷的恩德,而吝惜屯戍的費用,這樣下去,北匈奴就會氣焰高漲,這難道是保護邊疆安全的長久策略嗎!”

  太尉屬毛軫難曰:“今若置校尉,則西域駱驛遣使,求索無厭,與之則費難供,不與則失其心,一旦為匈奴所迫,當複求救,則為役大矣。”勇對曰:“今設以西域歸匈奴,而使其恩德大漢,不為鈔盜,則可矣。如其不然,則因西域租入之饒,兵馬之眾,以擾動緣邊,是為富仇讎之財,增暴夷之勢也。置校尉者,宣威布德,以係諸國內向之心而疑匈奴覬覦之情,而無費財耗國之慮也。且西域之人,無他求索,其來入者不過稟食而已;今若拒絕,勢歸北屬夷虜,並力以寇並、涼,則中國之費不止十億。置之誠便。”

  太尉屬毛軫詰難道:“如今要是設置了校尉,那麽西域各國就會絡繹不斷地派遣來使,索求賞賜,不知滿足。若是給予他們,那麽費用太多而難以供應,若是不給他們,就會失掉歸順之心。而一旦受到匈奴的逼迫,還要再向漢朝求救,那時便需動用兵力,費事就更大了。”班勇答複道:“假設我們現在把西域交給匈奴,使匈奴感激漢朝的恩德,以使它從此不再侵略作亂,那麽就可以這樣辦。假如不然,匈奴就會因為得到了西域,而利用西域豐厚的貢物和眾多的兵馬,騷擾攻擊漢朝的邊境。這是為仇人增加財富,為橫暴的敵國增強實力。設置校尉,是為了宣揚推廣漢朝的國威和恩德,以維係西域各國的歸附之心,動搖匈奴的覬覦之意,不會帶來消耗國家資財的憂慮。況且西域之人,並沒有其它的要求,使節來到漢朝,不過是供應他們膳食而已。現在若是拒絕西域各國,它們勢必歸屬北方的匈奴人。如果各種力量聯合起來,一同侵略並州、涼州,那麽國家的開支將不止十億。我相信,設置西域校尉確實是有利的。”

  於是從勇議,複敦煌郡營兵三百人,置西域副校尉居敦煌,雖複羈縻西域,然亦未能出屯。其後匈奴果數與車師共入寇鈔,河西大被其害。

  於是朝廷采納了班勇的建議,向敦煌郡重新派遣營兵三百人,並設置西域副校尉駐守敦煌。朝廷雖然再次控製西域,卻未能越出邊境,到西域駐兵。後來,匈奴果然屢次同車師一道侵犯內地,河西地區受到嚴重傷害。

  沈氐羌寇張掖。

  羌人沈氐部落攻打張掖郡。

  夏,四月,丙寅,立皇子保為太子,改元,赦天下。

  夏季,四月丙寅(十一日),將皇子劉保立為太子。改年號。大赦天下。

  已巳,紹封陳敬王子崇為陳王,濟北惠王子萇為樂成王,河間孝王子翼為平原王。

  己巳(十四日),將前陳敬王劉羨的兒子劉崇封為陳王,繼承劉羨。將濟北惠王劉壽的兒子劉萇封為樂成王,將河間孝王劉開的兒子劉翼封為平原王。

  六月,護羌校尉馬賢將萬人討沈氐羌於張掖,破之,斬首千八百級,獲生口千餘人,餘虜悉降。時當煎等大豪饑五等,以賢兵在張掖,乃乘虛寇金城,賢還軍出塞,斬首數千級而還。燒當、燒何種聞賢軍還,複寇張掖,殺長吏。

  六月,護羌校尉馬賢率領一萬兵眾,在張掖郡討伐羌人沈氐部落。打敗羌軍,斬殺一千八百人,俘虜一千餘人,其餘的全部投降。當時,當煎部落首領饑五等人,因馬賢的部隊集中在張掖,便乘虛而入,攻打金城。馬賢率軍由張掖返回,追擊直到塞外,斬殺數千人後班師。燒當、燒何二部落聽說馬賢大軍返回金城,又再次進攻張掖,殺害官吏。

  秋,七月,乙酉朔,日有食之。

  秋季,七月乙酉朔(初一),出現日食。

  冬,十月,已巳,司空李免。癸酉,以衛尉廬江陳褒為司空。

  冬季,十月己巳(十六日),將司空李免官。癸酉(二十日),將衛尉、廬江人陳褒任命為司空。

  京師及郡國三十三大水。

  京城洛陽及三十三個郡和封國發生水災。

  十二月,永昌徼外撣國王雍曲調遣使者獻樂及幻人。

  十二月,永昌郡邊境外的撣國國王雍曲調派遣使者進獻樂隊和魔術藝人。

  戊辰,司徒劉愷請致仕;許之,以千石祿歸養。

  戊辰(十六日),司徒劉愷請求退休,獲得批準,被賜予每年一千石的終身俸祿,回鄉養老。

  遼西鮮卑大人烏倫、其至各以其眾詣度遼將軍鄧遵降。

  遼西郡的鮮卑大人烏倫和其至,各自率領部眾向度遼將軍鄧遵投降。

  癸酉,以太常楊震為司徒。

  癸酉(二十一日),將太常楊震任命為司徒。

  是歲,郡國二十三地震。

  本年,有二十三個郡和封國發生地震。

  太後從弟越騎校尉康,以太後久臨朝政,宗門盛滿,數上書太後,以為宜崇公室,自損私權,言甚切至,太後不從。康謝病不朝,太後使內侍者問之;所使者乃康家先婢,自通“中大人”,康聞而詬之。婢怨恚,還,白康詐疾而言不遜。太後大怒,免康官,遣歸國,絕屬籍。

  鄧太後的堂弟、越騎校尉鄧康,因鄧太後攝政已久,家庭權勢過盛,屢次向鄧太後上書,認為應當抬高朝廷的威望,自行削減外戚的私權,言辭極其懇切。鄧太後拒不采納。於是鄧康聲稱有病,不去朝見。鄧太後派內宮侍者前去探問。這位侍者先前做過鄧康家的婢女,而通報自己是“中大人”,鄧康聽到以後,辱罵了這位侍者。侍者心懷怨恨,回宮後,便報告說鄧康裝病,並且出言不遜。鄧太後大怒,將鄧康免官,遣回封國,取消了他的族籍。

  初,當煎種饑五同種大豪盧、忍良等千餘戶別留允街,而首施兩端。

  當初,與饑五同族的當煎部落首領盧、忍良等一千餘戶單獨居住在允街,而搖擺不定。

  建光元年(辛酉、121)

  建光元年(辛酉,公元121年)

  春,護羌校尉馬賢召盧,斬之,因放兵擊其種人,獲首虜二千餘,忍良等皆亡出塞。

  春季,護羌校尉馬賢征召盧,將他斬殺,乘機發兵攻擊盧的部眾,斬殺兩千餘人。忍良等全部逃亡出塞。

  幽州刺史巴郡馮煥、玄菟太守姚光、遼東太守蔡諷等將兵擊高句麗,高句麗王宮遣子遂成詐降而襲玄菟、遼東,殺傷二千餘人。

  幽州刺史巴郡人馮煥、玄菟郡太守姚光、遼東郡太守蔡諷等率兵進攻高句麗,高句麗國王宮派遣他的兒子遂成詐降而襲擊玄菟郡和遼東郡,殺傷二千餘人。

  二月,皇太後寢疾,癸亥,赦天下。三月,癸巳,皇太後鄧氏崩。未及大斂,帝複申前命,封鄧騭為上蔡侯,位特進。

  二月,鄧太後臥病。癸亥(十二日),大赦天下。三月癸巳(十三日),鄧太後駕崩。還未等到大斂,安帝便重申先前發布的命令,將鄧騭封為上蔡侯,位居特進。

  丙午,葬和熹皇後。

  丙午(二十六日),安葬鄧太後。

  太後自臨朝以來,水旱十載,四夷外侵,盜賊內起,每聞民饑,或達旦不寐,躬自減徹以救災厄,故天下複平,歲還豐穰。

  自從鄧太後臨朝攝政以來,水旱災害達十年,四方異族從外入侵,盜賊叛匪在內紛起。每當聽說民間饑饉,鄧太後往往通宵不眠,親自裁膳撤樂,削減個人享受,以拯救災難。因此天下重新安定,恢複了豐收年景。

  上始親政事,尚書陳忠薦隱逸及直道之士潁川杜根、平原成翊世之徒,上皆納用之。忠,寵之子也。初,鄧太後臨朝,根為郎中,與同時郎上書言:“帝年長,宜親政事。”太後大怒,皆令盛以縑囊,於殿上撲殺之,既而載出城外,根得蘇;太後使人檢視,根遂詐死,三日,目中生蛆,因得逃竄,為宜城山中酒家保,積十五年。成翊世以郡吏亦坐諫太後不歸政抵罪。帝皆征詣公車,拜根侍禦史,翊世尚書郎。或問根曰:“往者遇禍,天下同義,知故不少,何至自苦如此?”根曰:“周旋民間,非絕跡之處,邂逅發露,禍及親知,故不為也。”

  安帝開始親自接管政事。尚書陳忠舉薦“隱逸”及“直道”之士潁川人杜根、平原人成翊世等人,安帝全部接納而予以任用。陳忠是陳寵之子。當初,鄧太後主持朝政,杜根任郎中,他與當時的一位郎官共同上書說:“皇上已經長大,應當親自主持政事。”鄧太後大怒,命人將他們全都裝入白絹製的袋中,在殿上當場打死,然後用車運出城外。杜根蘇醒過來,鄧太後派人查看屍體時,他便裝死。三天之後,他的眼中長出了蛆蟲,才得以逃走,成為宜城山中一家酒鋪的傭工,長達十五年。成翊世原是郡府的官吏,也因勸諫鄧太後歸還大權而被判罪。安帝命二人前往公車——主管征召事務的官署報到,將杜根任命為侍禦史,將成翊世任命為尚書郎。有人問杜根說:“從前您遇到災禍時,天下人都認為您是義士,您的知交故人不少,何至於讓自己這樣受苦?”杜根說:“奔走躲藏於民間,那不是隱匿蹤跡的處所,一旦被人碰見而暴露身份,就會給親友帶來災禍,所以我不肯那樣作。”

  戊申,追尊清河孝王曰孝德皇,皇妣左氏曰孝德後,祖妣宋貴人曰敬隱後。初,長樂太仆蔡倫受竇後諷旨誣陷宋貴人,帝敕使自致廷尉,倫飲藥死。

  戊申(二十八日),安帝將生父、清河孝王劉慶追尊為孝德皇,生母左氏為孝德後,祖母宋貴人為敬隱後。當初,長樂太仆蔡倫曾秉承竇皇後的旨意誣陷宋貴人,安帝命他自己前往廷尉受審。蔡倫服毒而死。

  夏,四月,高句麗複與鮮卑入寇遼東,蔡諷追擊於新昌,戰歿。功曹掾龍端、兵馬掾公孫以身捍諷,俱歿於陳。

  夏季,四月,高句麗又和鮮卑一同入侵遼東郡。遼東太守蔡諷在新昌追擊敵軍,戰死。功曹掾龍端、兵馬掾公孫奮身保衛蔡諷,一同陣亡。

  丁巳,尊帝嫡母耿姬為甘陵大貴人。

  四月丁巳(初七),安帝將嫡母耿姬尊為甘陵大貴人。

  甲子,樂成王萇坐驕淫不法,貶為蕪湖侯。

  四月甲子(十四日),樂城王劉萇因驕奢淫逸,觸犯法律,被貶為蕪湖侯。

  已巳,令公卿下至郡國守相各舉有道之士一人。尚書陳忠以詔書既開諫爭,慮言事者必多激切,或致不能容,乃上疏豫通廣帝意曰:“臣聞仁君廣山藪之大,納切直之謀,忠臣盡謇諤之節,不畏逆耳之害,是以高祖舍周昌桀、紂之譬,孝文喜袁盎人豕之譏,武帝納東方朔宣室之正,元帝容薛廣德自刎之切。今明詔崇高宗之德,推宋景之誠,引咎克躬,諮訪群吏。言事者見杜根、成翊世等新蒙表錄,顯列二台,必承風響應,爭為切直。若嘉謀異策,宜輒納用;如其管穴,妄有譏刺,雖苦口逆耳,不得事實,且優遊寬容,以示聖朝無諱之美;若有道之士對問高者,宜垂省覽,特遷一等,以廣直言之路。”書禦,有詔,拜有道高第士沛國施延為侍中。

  四月己巳(十九日),安帝命令三公九卿,下至郡太守、封國相,各舉薦一位“有道”——品德學問優秀的人士。尚書陳忠認為,皇帝既然已經下詔公開征求意見,恐怕提意見的人必定多有激烈的言辭,或許導致皇帝不能相容,於是上書預先開闊皇帝的胸襟。奏書說:“我聽說,仁愛的君王開闊自己的胸懷,象高山和湖澤一樣博大,容納尖銳直率的批評,使忠臣能夠盡到勇於直言的職責,不怕因講出逆耳的意見而遭到迫害。因此,高祖不計較周昌將他比作夏桀、商紂,文帝嘉獎袁盎警惕‘人彘’再現的譏諷,武帝采納東方朔對錯用宣室殿招待公主寵臣的批評,元帝寬容薛廣德以自刎相逼的舉動。如今陛下公布詔書,發揚商王武丁的聖德,推廣宋景公的赤誠,引咎自責,征求官員們的批評。議論時事的人看到杜根、成詡世等人新近受到表彰擢用,榮耀地身居禦史台和尚書台,必然聞風響應,競相貢獻懇切直率的意見。如果是良謀奇策,應當立即采納,而如果是狹隘淺陋的管穴之見,或是狂妄的譏諷,盡管難吸取,不順耳,與事實不符,也請暫且大度寬容,以顯示聖明王朝百無禁忌的美德。假若被舉薦的人在對答時有高明的見解,則應留意查看,特別提升一級任用,以提倡直率批評,廣開言路。”安帝看了奏書,下詔,將有道之士中考試成績優秀者沛國人施延任命為侍中。

  初,汝南薛包,少有至行,父娶後妻而憎包,分出之。包日夜號泣,不能去,至被驅撲,不得已,廬於舍外,旦入灑掃。父怒,又逐之,乃廬於裏門,晨昏不廢。積歲餘,父母慚而還之。及父母亡,弟子求分財異居;包不能止,乃中分其財,奴婢引其老者,曰:“與我共事久,若不能使也。”田廬取其荒頓者,曰:“吾少時所治,意所戀也。”器物取朽敗者,曰:“我素所服食,身口所安也。”弟子數破其產,輒複賑給。帝聞其名,令公車特徵,至,拜侍中。包以死自乞,有詔賜告歸,加禮如毛義。

  當初,汝南人薛包在少年時就有突出的孝行。薛包的父親在娶了繼母之後,便厭惡薛包,讓他分出去另立門戶。薛包日夜號哭,不肯離開,以致遭到毆打。不得已,就在房舍之外搭起一個小屋居住,早晨便回家灑掃庭院。父親發怒,再次把他趕走,他就把小屋搭在鄉裏大門的旁邊,每日早晚都回家向父母請安。過了一年多,他的父母感到慚愧而讓他回家。及至父母去世,薛包的侄兒要求分割家財並搬出去居住,薛包不能阻止,便將家產分開,挑出年老的奴婢,說:“他們和我一起作事的時間長,你使喚不動。”田地房舍則選擇荒蕪破舊的,說:“這些是我年輕時經營過的,有依戀之情。”家什器具則選擇朽壞的,說:“這些是我平素所使用的,身、口覺得安適。”侄兒曾屢次破產,薛包總是重新給予賑濟。安帝聽到了他的名聲,便命公車單獨將他征召入京。到達後,任命為侍中。薛包以死請求辭官,於是安帝下詔,準許他離官回鄉,對他的禮敬優待如同毛義前例。

  帝少號聰明,故鄧太後立之。及長,多不德,稍不可太後意;帝乳母王聖知之。太後征濟北、河間王子詣京師;河間王子翼,美容儀,太後奇之,以為平原懷王後,留京師。王聖見太後久不歸政,慮有廢置,常與中黃門李閏、江京候伺左右,共毀短太後於帝,帝每懷忿懼。及太後崩,宮人先有受罰者懷怨恚,因誣告太後兄弟悝、弘、閶先從尚書鄧訪取廢帝故事,謀立平原王。帝聞,追怒,令有司奏悝等大逆無道,遂廢西平侯廣宗、葉侯廣德、西華侯忠、陽安侯珍、都鄉侯甫德皆為庶人,鄧騭以不與謀,但免特進,遣就國;宗族免官歸故郡,沒入騭等貲財田宅。徙鄧訪及家屬於遠郡。郡縣迫逼,廣宗及忠皆自殺。又徙封騭為羅侯;五月,庚辰,騭與子鳳並不食而死。騭從弟河南尹豹、度遼將軍舞陽侯遵、將作大匠暢皆自殺;唯廣德兄弟以母與閻後同產,得留京師。複以耿夔為度遼將軍,征樂安侯鄧康為太仆。丙申,貶平原王翼為都鄉侯,遣歸河間。翼謝絕賓客,閉門自守,由是得免。

  安帝在幼年時,人們都說他聰明,所以鄧太後將他立為皇帝。但等到長大以後,卻有很多不好的品質,漸漸不合太後的心意。安帝的奶娘王聖了解這個情況。鄧太後曾征召濟北王和河間王的兒子們前來京城,其中,河間王的兒子劉翼相貌堂堂,鄧太後認為他不同尋常,便讓他做平原懷王劉隆的繼承人,留在京城,王聖見鄧太後久不歸還政權,擔心安帝會被廢黜,經常同中黃門李閏和江京圍在安帝身邊,一同詆毀太後,安帝每每感到怨憤和恐懼。及至鄧太後駕崩,先前因受處罰而懷恨的宮人便誣告鄧太後的兄弟鄧悝、鄧弘、鄧閶曾向尚書鄧訪索取廢黜皇帝的曆史檔案,策劃改立平原王劉翼。安帝聽到後,回想往事而大怒,命令有關部門彈劾鄧悝等大逆無道。於是廢掉西平侯鄧廣宗、葉侯鄧廣德、西華侯鄧忠、陽安侯鄧珍都鄉侯鄧甫德的爵位,將他們全部貶為平民;鄧騭因不曾參與密謀,隻免去特進之銜,遣回封國;鄧氏宗親一律免去官職,返回原郡;沒收鄧騭等人的資財、田地和房產;將鄧訪及其家屬,放逐到邊遠的郡縣。在郡縣官員的迫害下,鄧廣宗、鄧忠二人自殺。後又將鄧騭改封為羅侯。五月庚辰(初一),鄧騭和他的兒子鄧鳳一同絕食而死。鄧騭的堂弟、河南尹鄧豹,度遼將軍、舞陽侯鄧遵,以及將作大匠鄧暢,全部自殺。唯獨鄧廣德兄弟因母親與閻皇後是親姐妹,得以留在京城。安帝重新任命耿夔為度遼將軍。征召樂安侯鄧康,任命為太仆。五月丙申(十七日),將平原王劉翼貶為都鄉侯,遣回河間。劉翼不再會見賓客,緊閉大門而深居自守,因此得以免罪。

  初,鄧後之立也,太尉張禹、司徒徐防欲與司空陳寵共奏追封後父訓,寵以先世無奏請故事,爭之,連日不能奪;及訓追加封諡,禹、防複約寵俱遣子奏禮於虎賁中郎將騭,寵不從;故龐子忠不得誌於鄧氏。騭等敗,忠為尚書,數上疏陷成其惡。

  當初,鄧氏立為皇後,太尉張禹、司徒徐防曾打算同司空陳寵一同奏請追封鄧皇後的父親鄧訓。但陳寵認為前代沒有這種奏請先例,便與他們爭辯,一連數日不能定奪。及至和帝為鄧訓追加封號和諡號時,張禹、徐防又約陳寵一同派兒子向虎賁中郎將鄧騭送禮祝賀,陳寵不肯答應。因此,陳寵的兒子陳忠在鄧氏家族當政時未能得誌。及至鄧騭等人失勢,陳忠被任命為尚書,屢次上書彈劾,終於使鄧氏家庭陷於重罪。

  大司農京兆朱寵痛騭無罪遇禍,乃肉袒輿櫬上疏曰:“伏惟和熹皇後聖善之德,為漢文母。兄弟忠孝,同心憂國,社稷是賴;功成身退,讓國遜位,曆世貴戚,無與為比,當享積善履謙之。而橫為宮人單辭所陷,利口傾險,反亂國家,罪無申證,獄不訊鞠,遂令騭等罹此酷陷,一門七人,並不以命,屍骸流離,冤魂不反,逆天感人,率土喪氣。宜收還塚次,寵樹遺孤,奉承血祀,以謝亡靈。”寵知其言切,自致廷尉;陳忠複劾奏寵,詔免官歸田裏。眾庶多為騭稱枉者,帝意頗悟,乃譴讓州郡,還葬騭等於北芒,諸從兄弟皆得歸京師。

  大司農、京兆人朱寵,痛心於鄧騭無罪而遭遇禍難,於是脫光上衣,抬著棺材,上書為鄧騭鳴冤。奏書說:“我認為和熹鄧皇後具有聖明善良的品德,是漢朝的文母。她的兄弟忠孝,共同憂心國事,受到王室的倚重;迎立皇上以後,大功告成,而引身自退,拒受封國,辭去高位,曆代的皇後家庭,都不能與他們相比。他們應當由於善良和謙讓的行為而得到保佑,但卻橫遭宮人片麵之辭的誣陷。口舌鋒利,危言聳聽,擾亂了國家。罪名沒有明白的證據,判案也沒有經過審訊,結果竟使鄧騭等人遭受這樣的慘禍,一家七口,全都死於非命,屍骨分散各地,冤魂不能返回家鄉,違背天意而震動人心,全國各地一片頹喪。應當準許他們的屍骨還葬祖墳,優待保護留下的孤兒,讓鄧家的宗祠有人祭祀,以告慰亡靈。”朱寵知道他的言辭激切,自動前往廷尉投案。於是陳忠又彈劾朱寵。安帝下詔將朱寵免官,讓他返歸鄉裏。民眾多為鄧騭鳴冤,安帝有所覺悟,於是責備迫害鄧氏家族的州郡官員,準許鄧騭等人的屍骨運回北芒山安葬,鄧騭的堂兄弟們也都得以返回京城洛陽。

  帝以耿貴人兄牟平侯寶監羽林左軍車騎;封宋楊四子皆為列侯,宋氏為卿、校、侍中、大夫、謁者、郎吏十餘人;閻皇後兄弟顯、景、耀,並為卿、校、典禁兵。於是內寵始盛。

  安帝將嫡母耿貴人的哥哥牟平侯耿寶任命為羽林左軍車騎總監,將祖母宋貴人之父宋楊的四個兒子全都封為列侯,宋氏家族中擔任卿、校、侍中、大夫、謁者、郎官的有十餘人。閻皇後的兄弟閻顯、閻景、閻耀,全都擔任卿、校,統禦皇家禁軍。從此,安帝內寵的權勢開始興盛。

  帝以江京嚐迎帝於邸,以為京功,封都鄉侯,封李閏為雍鄉侯,閏、京並遷中常侍。京兼大長秋,與中常侍樊豐、黃門令劉安、鉤盾令陳達及王聖、聖女伯榮扇動內外,競為侈虐;伯榮出入宮掖,傳通奸賂。司徒楊震上疏曰:“臣聞政以得賢為本,治以去穢為務;是以唐、虞俊義在官,四凶流放,天下鹹服,以致雍熙。方今九德未事,嬖幸充庭。阿母王聖,出自賤微,得遭千載,奉養聖躬,雖有推燥居濕之勤,前後賞惠,過報勞苦,而無厭之心不知紀極,外交屬托,擾亂天下,損辱清朝,塵點日月。夫女子、小人,近之喜,遠之怨,實為難養。宜速出阿母,令居外舍,斷絕伯榮,莫使往來;令恩德兩隆,上下俱美。”奏禦,帝以示阿母等,內幸皆懷忿恚。

  安帝因江京當年曾前往清河國駐京官邸迎接自已入宮即位,認為江京有功,將他封為都鄉侯,將李閏封為雍鄉侯,二人全都提升為中常侍。江京兼任大長秋,與中常侍樊豐、黃門令劉安、鉤盾令陳達,以及王聖和王聖的女兒伯榮在內外活動,竟相顯示奢侈和暴虐。伯榮能夠出入皇宮,便從事串通奸惡和傳送賄賂的勾當。司徒楊震上書說:“我聽說,執掌政權,以得到賢才為基本條件;治理國家,以鏟除奸惡為主要任務。因此唐堯虞舜時代,俊傑之士當權,‘四凶’之類的惡人遭到流放,天下全都敬服,因此達到人心和睦。如今具備《尚書》所提出的‘九德’的人未在朝中任職,而嬖幸奸佞之輩卻充斥宮廷。奶娘王聖,出身微賤,遇到千載難逢的機會,奉養皇上,雖然有精心侍候的辛勤,但先後對她的賞賜與恩德,已經超過對功勞的報答。然而她貪得無厭,不知法紀的限度,勾結宮外之人,接受請托賄賂,擾亂大局,損害朝廷,玷汙了陛下日月般的聖明。女子和小人,接近他們便高興,疏遠他們便怨恨,委實難以豢養。陛下應當盡早讓奶娘出宮,命她在外麵居住,切斷伯榮和宮廷的聯係,不許她往來奔走。這樣可以同時發揚皇恩與聖德,對上對下兩全其美。”奏書呈上,安帝讓奶娘等人傳閱,他們全都心懷憤慨和怨恨。

  而伯榮驕淫尤甚,通於故朝陽侯劉護從兄,遂以為妻,官至侍中,得襲護爵。震上疏曰:“經製,父死子繼,兄亡弟及,經防篡也。伏見詔書,封故朝陽侯劉護再從兄襲護爵為侯;護同產弟威,今猶見在。臣聞天子專封,封有功;諸侯專爵,爵有德。今無他功行,但以配阿母女,一時之間,既位侍中,又至封侯,不稽舊製,不合經義,行人喧嘩,百姓不安。陛下宜鑒鏡既往,順帝之則。”尚書廣陵翟上疏曰:“昔竇、鄧之寵,傾動四方,兼官重紱,盈金積貨,至使議弄神器,改更社稷,豈不以勢尊威廣以致斯患乎!及其破壞,頭顙墮地,願為孤豚,豈可得哉!夫致貴無漸,失必暴;受爵非道,殃必疾。今外戚寵幸,功均造化,漢元以來未有等比。陛下誠仁恩周洽,以親九族,然祿去公室,政移私門,覆車重尋,寧無摧折!此最安危之極戒,社稷之深計也。昔文帝愛百金於露台,飾帷帳於皂囊,或有譏其儉者,上曰:朕為天下守財耳,豈得妄用之哉!”今自初政以來,日月未久,費用賞賜,已不可算。斂天下之財,積無功之家,帑藏單盡,民物雕傷,卒有不虞,複當重賦,百姓怨叛既生,危亂可待也。願陛下勉求忠貞之臣,誅遠佞諂之黨,割情欲之歡,罷宴私之好,心存亡國所以失之,鑒觀興王所以得之,庶災害可息,豐年可招矣。書奏,皆不省。

  而伯榮在這些人當中,最為驕奢淫逸。她與已故朝陽侯劉護的堂兄劉通奸,劉便娶她做妻子,官位達到侍中,得以繼承劉護的爵位。楊震上書說:“傳統製度規定:父親去世,兒子繼承;兄長去世,弟弟繼承,這是為了防止篡位。我看到詔書頒下,命令已故朝陽侯劉護的遠房堂兄劉繼承劉護的爵位,封為侯爵。然而劉護的親弟弟劉威,如今還在人世。我聽說,天子有賜封的權力,賜封給有功的人;諸侯有賞爵的權力,賞爵給有德的人。如今劉並沒有其他的功勞德行,隻因娶了奶娘的女兒,一時之間,既官居侍中,又晉封侯爵,與傳統製度不符,與儒家經義不合,使行人在路上喧嘩,百姓感到不安。陛下應當以史為鑒,遵循帝王的法則。”尚書、廣陵人翟上疏說:“先前竇家、鄧家的榮寵,使四方震動,他們身兼數官,家中黃金滿門,財物堆積,甚至幹涉擺布皇帝,這難道不是由於他們的權勢太尊而威望太大,才導致了這種禍患嗎!及至他們敗亡之時,人頭落地,即使是想做一隻豬仔,難道能辦得到嗎!尊貴的身份如果不是逐步達到,就會突然地喪失;爵位如果不是通過正道獲得,禍殃必定迅速來臨。如今外戚寵幸,功勞與天地相等,自漢初以來未曾有過。陛下誠然是仁愛恩寵備至,以親近九族,然而官爵祿位不由朝廷掌握,政權轉移到了私門,重蹈前人的覆車之路,難道會不危險!這是關係王位安危的最深刻的戒條,是重要的國家大計。從前文帝吝惜花費百金修建露台,用包裝奏章的黑色布袋製成帷帳,有人譏笑他的儉省,他卻說:‘朕隻是為天下守財罷了,難道可以隨意浪費嗎?’如今自陛下親政以來,時間不長,賞賜費用已經無法統計。聚斂天下之財,堆積到無功之家,使國庫空虛,民間凋敝,一旦突然發生不測的變故,還要再加重賦稅,百姓有了怨恨背叛之心,危險和動亂就會隨之而來。願陛下盡力物色忠貞之臣,懲罰疏遠奸佞之輩,割舍情欲的歡娛,放棄宴樂和求得私恩的愛好,不忘亡國之君如何失敗的教訓,研究創業之君如何成功的原因,眾災害便可止息,豐年便可到來了。”奏書呈上,安帝全都不予理會。

  秋,七月,已卯,改元,赦天下。

  秋季,七月已卯(初一),改年號。大赦天下。

  壬寅,太尉馬英薨。

  七月壬寅(二十四日),太尉馬英去世。

  燒當羌忍良等,以麻奴兄弟本燒當世嫡,而校尉馬賢撫恤不至,常有怨心,遂相結,共脅將諸種寇湟中,攻金城諸縣。八月,賢將先零種擊之,戰於牧苑,不利。麻奴等又敗武威、張掖郡兵於令居,因脅將先零、沈氐諸種四千餘戶緣山西走,寇武威,賢追到鸞鳥,招引之,諸種降者數千,麻奴南還湟中。

  羌人燒當部落的忍良等人,認為麻奴兄弟本是燒當首領的嫡係子孫,但校尉馬賢卻沒有給予適當的撫恤優待,因而常懷怨恨之心,便互相勾結,一同裹脅其他部落侵犯湟中地區,進攻金城郡各縣。八月,馬賢率領羌人先零部落進行回擊,在牧馬場交戰,未能取勝。麻奴等又在令居打敗了武威、張掖兩郡的郡兵,乘勝裹脅先零、沈氐各部落四千餘戶,沿山向西而行,進攻武威。馬賢追到鸞鳥縣,采用招撫引誘的手段,各部落歸降的有數千戶。麻奴向南返回湟中地區。

  甲子,以前司徒劉愷為太尉。初,清河相叔孫光坐臧抵罪,遂增禁錮二世。至是,居延都尉範複犯臧罪,朝廷欲依光比;劉愷獨以“春秋》之義,善善及子孫,惡惡止其身,所以進人於善也。如今使臧吏禁錮子孫,以輕從重,懼及善人,非先王詳刑之意也。”陳忠亦以為然。有詔:“太尉議是。”

  甲子(十六日),將前任司徒劉愷任命為太尉。當初,清河國相叔孫光因貪汙被判罪,禁止他的子孫兩代當官。本年,居延都尉範也犯了貪汙罪,朝廷準備依照叔孫光的先例進行處罰。唯獨劉愷認為:“根據《春秋》大義,對善行的報償應當延及子孫,對惡行的懲處應當限於罪犯自身,目的是為了引導人們向善。如今禁止贓官的子孫當官,以輕從重,讓善良無罪之人感到恐懼,這不符合先王慎於使用刑罰的原意。”尚書陳忠也讚同劉愷的意見。安帝下詔說:“太尉的主張正確。”

  鮮卑其至寇居庸關。九月,雲中太守成嚴擊之,兵敗,功曹楊穆以身捍嚴,與之俱歿;鮮卑於是圍烏桓校尉徐常於馬城。度遼將軍耿夔與幽州刺史龐參發廣陽、漁陽、涿郡甲卒救之,鮮卑解去。

  鮮卑首領其至侵犯居庸關。九月,雲中郡太守成嚴進行回擊,戰敗。功曹楊穆用身體保衛成嚴,和他一同戰死。於是鮮卑軍在馬城包圍了烏桓校尉徐常。度遼將軍耿夔和幽州刺史龐參征調廣陽、漁陽、涿郡三郡部隊救援,鮮卑軍解圍離去。

  戊子,帝幸衛尉馮石府,留飲十餘日,賞賜甚厚,拜其子世為黃門侍郎,世弟二人皆為郎中。石,陽邑侯魴之孫也,父柱尚顯宗女獲嘉公主,石襲公主爵,為獲嘉侯,能取悅當世,故為帝所寵。

  戊子(初十),安帝臨幸衛尉馮石家,留居飲宴十餘天,賞賜十分豐厚,將馮石的兒子馮世任命為黃門侍郎,將馮世的兩個弟弟全都任命為郎中。馮石是陽邑侯馮魴的孫子,他的父親馮柱娶明帝的女兒獲嘉公主為妻。馮石繼承了公主的爵位,被封為獲嘉侯。他很會取悅於人,所以受到安帝的寵愛。

  京師及郡國二十七雨水。

  京城洛陽及二十七個郡和封國大雨成災。

  冬,十一月,已醜,郡國三十五地震。

  冬季,十一月已醜(十二日),有三十五個郡和封國發生地震。

  鮮卑寇玄菟。

  鮮卑軍進攻玄菟郡。

  尚書令諷等奏,以為“孝文定約禮之製,光武皇帝絕告寧之典,貽則萬世,誠不可改,宜複斷大臣行三年喪。”尚書陳忠上疏曰:“高祖受命,蕭何創製,大臣有寧告之科,合於致憂之義。建武之初,新承大亂,凡諸國政,多趣簡易,大臣既不得告寧而群司營祿念私,鮮循三年之喪以報顧複之恩者,禮義之方,實為雕損。陛下聽大臣終喪,聖功美業,靡以尚茲。《孟子》曰:‘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天下可運於掌。’臣願陛下登高北望,以甘陵之思揆度臣子之心,則海內鹹得其所。”時宦官不便之,竟寢忠奏。庚子,複斷二千石以上行三年喪。

  尚書諷等人上書指出:“孝文皇帝製訂簡單的禮儀,光武皇帝革除官吏告假奔喪的製度,這是給萬世留下的法則,實在不應更改。應當重新取消大臣守喪三年的規定。”尚書陳忠上書說:“高祖承受天命,蕭何創立製度,大臣有守喪三年的規定,合乎孝子哀悼父母的原則。光武帝建武初年,剛剛經受了大亂,國家的各項規章製度,多趨於簡單易行。既然大臣不得告假奔喪,而下麵的官員們追求私利,便很少有人守喪三年,以報答父母的養育之恩,這就使禮義方麵確實受到了損害。陛下準許大臣守喪三年,在神聖美好的功業中,沒有哪一項比這更為崇高。《孟子》說:‘尊敬我的長輩,推及到別人的長輩;愛護我的幼兒,推及到別人的幼兒,天下便可把握運轉在手掌上。’我願陛下登高遙望北方,用陛下對甘陵的思念推想臣子的心情,那麽天下之人就可以各得其所。”當時,宦官認為守喪三年的製度對自己不便,竟將陳忠的奏章擱置下來。庚子(二十三日),安帝重新取消二千石以上官員守喪三年的規定。

  袁宏論曰:古之帝王所以篤化美俗,率民為善,因其自然而不奪其情,民猶有不及者,而況毀禮止哀,滅其天性乎!

  袁宏論曰:古代的帝王所以能使美好的風俗更為淳厚,率領百姓向善,是由於順其自然而不強行剝奪人的感情,然而有些百姓仍然不能受到教化,更何況破壞禮製而不讓為父母盡哀,毀滅了天性呢!

  十二月,高句麗王宮率馬韓、貊數千騎圍玄菟,夫餘王遣子尉仇台將二萬餘人與州郡並力討破之。是歲,宮死,子遂成立。玄菟太守姚光上言,欲因其喪,發兵擊之,議者皆以為可許。陳忠曰:“宮前桀黠,光不能討,死而擊之,非義也。宜遣使吊問,因責讓前罪,赦不加誅,取其後善。”帝從之。

  十二月,高句麗國國王宮率領馬韓、貊的數千騎兵包圍玄菟郡。夫餘國國王派兒子尉仇台率領二萬餘人同州郡官府一同進行討伐,打敗敵軍。本年,宮去世,他的兒子遂成即位。玄菟郡太守姚光上書,打算乘宮去世的機會,發兵進攻高句麗。朝中討論此事的人都認為可以批準這個建議。陳忠卻說:“原先由於宮的凶惡狡猾,姚光沒有能夠打敗高句麗。如今宮去世而我們乘機進攻,這是不義。我們應當派使節前去吊喪,借此機會責備他們先前的罪過,予以寬恕而不施加懲罰,以便將來取得善意的回報。”安帝采納了他的建議。

  延光元年(壬戌、122)

  延光元年(壬戌,公元122年)

  春,三月,丙午,改元,赦天下。

  春季,三月丙午(初二),改年號。大赦天下。

  護羌校尉馬賢追擊麻奴,到湟中,破之,種眾散遁。

  護羌校尉馬賢追擊羌人燒當部落首領麻奴,到達湟中地區,打敗羌軍,麻奴的部眾紛紛逃散。

  夏,四月,京師,郡國四十一雨雹,河西雹大者如鬥。

  夏季,四月,京城洛陽及四十一個郡和封國下冰雹。河西地區的冰雹,有的巨大如鬥。

  幽州刺史馮煥、玄菟太守姚光數糾發奸惡,怨者詐作璽書,譴責煥、光,賜以歐刀,又下遼東都尉龐奮,使速行刑。奮好斬光,收煥。煥欲自殺,其子緄疑詔文有異,止煥曰:“大人在州,誌欲去惡,實無他故。必是凶人妄詐,規肆奸毒。願以事自上,甘罪無晚。”煥從其言,上書自訟,果詐者所為,征奮,抵罪。

  幽州刺史馮煥、玄菟太守姚光曾多次督察舉發奸人惡行,他們的仇人便偽造詔書,譴責馮煥、姚光,賜劍讓他們自盡;並下令給遼東郡尉龐奮,命他迅速行刑。龐奮立即將姚光斬首,逮捕了馮煥。馮煥打算自殺,他的兒子馮緄疑心詔書文字不同尋常,勸阻馮煥說:“您擔任州刺史時,一心鏟除奸惡,確實沒有其他的事故。一定是凶狠的仇人妄自造假,發泄奸惡怨毒。希望您自己就此事上書朝廷,再安心去死,也不算晚。”馮煥按照他的主意,上書為自己辯護,才發現果然是仇人策劃的陰謀。於是朝廷征召龐奮入京,處以應得的刑罰。

  癸巳,司空陳褒免。五月,庚戌,宗正彭城劉授為司空。

  癸巳(十九日),將司空陳褒免官。五月庚戌(初七),將宗正、彭城人劉授任命為司空。

  已巳,封河間孝王子德為安平王,嗣樂成靖王後。

  己巳(二十六日),將河間孝王劉開的兒子劉德封為安平王,作為樂成靖王劉黨的繼承人。

  六月,郡國蝗。

  六月,各郡和封國普遍發生蝗災。

  秋,七月,癸卯,京師及郡國十三地震。

  秋季,七月癸卯(初一),京城洛陽及十三個郡和封國發生地震。

  高句麗王遂成還漢生口,詣玄菟降,其後貊率服,東垂少事。

  高句麗國國王遂成將所劫掠的俘虜、牲畜還給中國,到玄菟郡投降。隨後,貊也歸順了中國。東部邊境從此平安無事。

  虔人羌與上郡胡反,度遼將軍耿夔擊破之。

  羌族虔人部落與上郡的胡人一同反叛,被度遼將軍耿夔擊敗。

  八月,陽陵園寢火。

  八月,漢景帝的陵墓陽陵的陵園及寢廟失火。

  九月,甲戌,郡國二十七地震。

  九月甲戌(疑誤),有二十七個郡和封國發生地震。

  鮮卑既累殺郡守,膽氣轉盛,控弦數萬騎,冬,十月,複寇雁門、定襄;十一月,寇太原。

  鮮卑部落多次殺害漢朝的郡太守之後,膽量越來越大,擁有射箭騎兵數萬人。冬季,十月,再次侵犯雁門、定襄。十一月,侵犯太原。

  燒當羌麻奴饑困,將種眾詣漢陽太守耿種降。

  羌人燒當部落首領麻奴饑餓困窘,率領部眾向漢陽太守耿種投降。

  是歲,京師及郡國二十七雨水。

  本年,京城洛陽及二十七個郡和封國大雨成災。

  帝數遣黃門常侍及中使伯榮往來甘陵,尚書仆射陳忠上疏曰:“今天心未得,隔並屢臻,青、冀之域,淫雨漏河,徐、岱之濱,海水盆溢,兗、豫蝗滋生,荊、揚稻收儉薄,並、涼二州羌戎叛戾,加以百姓不足,府帑虛匱。陛下以不得親奉孝德皇園廟,比遣中使致敬甘陵,朱軒駢馬,相望道路,可謂孝至矣。然臣竊聞使者所過,威權翕赫,震動郡縣,王、侯、二千石至為伯榮獨拜車下,發民修道,繕理亭傳,多設儲,征役無度,老弱相隨,動有萬計,賂遺仆從,人數百匹,頓踣呼嗟,莫不叩心。河間托叔父之屬,清河有陵廟之尊,及剖符大臣,皆猥為伯榮屈節車下,陛下不問,必以為陛下欲其然也。伯榮之威,重於陛下,陛下之柄,在於臣妾,水災之發,必起於此。昔韓嫣托副車之乘,受馳視之使,江都誤為一拜,而嫣受歐刀之誅。臣願明主嚴天元之尊,正乾剛之位,不宜複令女使幹錯萬機。重察左右,得無石顯漏泄之奸?尚書納言,得無趙昌譖崇之詐?公卿大臣,得無朱博阿傅之援?外屬近戚,得無王鳳害商之謀?若國政一由帝命,王事每決於已,則下不得逼上,臣不得幹君,常雨大水必當霽止,四方眾異不能為害。”書奏,不省。

  安帝屢次派遣黃門、常侍等宦官及宮廷使者伯榮在甘陵與京城之間往來。尚書仆射陳忠上疏說:“如今未能上合天心,水旱災害不斷發生。青州、冀州,雨水不停而河堤潰漏;徐州、泰山沿海一帶,海水倒灌;兗州、豫州,蝗蟲滋生;荊州、揚州,水稻歉收;並州、涼州,羌人叛亂,又加上百姓貧窮,國庫空虛。陛下因不能親自侍奉孝德皇的陵園寢廟,連續派遣宮廷使者到甘陵祭祀,朱紅色的車輛由並轡雙馬駕駛,在道路上前後相望,可以說盡了最大的孝心。然而我聽說,使者經過各地,威風權勢顯赫,震動了郡縣,親王、侯爵和二千石官員甚至為伯榮在車前獨拜。征發百姓築路,修繕驛站,儲備大量物資,徭役沒有限度,老弱相隨受到差遣,役夫動輒就數以萬計。贈送使者仆從縑帛,每人達數百匹。百姓倒在地上呻吟哀漢,無不捶胸哀痛。河間王是陛下的叔父,清河王國內有陛下父母的陵墓,以及皇帝任命的大臣,他們全都為伯榮在車下屈節。如果陛下不加追問,人們必然認為陛下的本意就是如此。伯榮的威風超過了陛下,陛下的權柄掌握在臣仆婢妾手中,水災的發生,必定是由於這個原因。從前武帝的寵人韓嫣乘坐備用禦車,領受巡察的使命,江都王誤以為皇帝駕臨而為之下拜,韓嫣因此受到了刑刀的誅殺。我願聖上加強元首的尊嚴,端正君權的位置,不應再讓女人做使者幹預政務。慎重地考察左右,有沒有石顯攻擊陳鹹泄露機密那種奸惡?尚書和納言,有沒有趙昌誣陷鄭崇那種欺詐?公卿大臣,有沒有朱博依附傅氏皇後家族而取得援助那種事情?外戚近親,有沒有王鳳謀害王商那種陰謀?如果國家大事一律由皇帝發號施令,大政方針總是由陛下自己決定,那麽在下位的人就不能威脅在上位的人,臣子就不能幹預君王,連續不斷的大雨和洪水就必然會停止,四方各種災異就不能造成危害。”奏書呈上,安帝未予理會。

  時三府任輕,機事專委尚書,而災眚變咎,輒切免三公,陳忠上疏曰:“漢興舊事,丞相所請,靡有不聽。今之三公,雖當其名而無其實,選舉誅賞,一由尚書,尚書見任,重於三公,陵遲以來,其漸久矣。臣忠心常獨不安。近以地震,策免司空陳褒,今者災異,複欲切讓三公。昔孝成皇帝以妖星守心,移咎丞相,卒不蒙上天之福,徒乖宋景之誠;故知是非之分,較然有歸矣。又尚書決事,多違故典,罪法無例,詆欺為先,文慘言醜,有乖章憲。宜責求其意,割而勿聽,上順國典,下防威福,置方員於規矩,審輕重於衡石,誠國家之典,萬世之法也!”

  當時,太尉、司徒、司空三府沒有實權,機密要事由尚書專門負責。然而每當認為過失而導致了災異的時候,就譴責罷免三公。陳忠上書說:“漢朝建立以來形成了一個傳統,丞相所提的建議,皇上無不聽從。但如今的三公,盡管有一樣的名稱,而實質卻已不同。選拔、舉薦、處罰、獎賞,一概由尚書負責,尚書受到的信任,超過了三公。這一頹勢產生以來,逐漸發展,為時已久了。我內心常常獨自不安。最近由於發生地震,頒策罷免了司空陳褒,如今又有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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