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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西沃德醫生的留聲機日記(範海辛口述)

  致喬納森·哈克:你現在應當和親愛的米娜女士在一起。我們將要去尋找伯爵-如果可以這麽說的話,因為這實際上不是追蹤,因為我們已經知道他在哪裏了,隻是需要進一步確認而已。今天他不會到這裏來,而你,就留下來好好地照顧她吧。這是你最重要也最神聖的職責。今天他不會到這兒來。

  現在我來告訴你我們四個都知道的情況吧。我們的敵人已經離開了這裏。他已經回到特蘭西瓦尼亞的城堡了。我對此非常清楚,就好像有一隻偉大的烈火之手把它寫到了牆上。他已經為此做好了準備,他那最後一個泥土箱子也會被船運到某個地方。他當時拿了些錢在匆忙中逃走,是因為他怕會在日落前被我們抓住。那個箱子是他最後的希望了,雖然他也可以藏在露西的墳墓裏-因為在他看來露西很喜歡他,也會歡迎他。但是時間緊急,當這個念頭落空後他便隻能寄希望於那最後一箱泥土了。他很聰明,真的很聰明!他知道他的計劃在這裏已經起不了什麽作用了,所以他決定回到老家去。他找到了回去的船,並且登了上去。

  我們現在就要出發去尋找那艘船了,看看到底是什麽船,要往哪裏去。等我們弄清楚就回來告訴你們,這樣你和可憐的米娜女士就會重燃希望了。其實仔細想想的話,會發現我們很有希望獲得成功。我們追捕的這個怪物,花了幾百年的時間才千裏迢迢來到了倫敦。而我們一旦發現他藏身的地方,就可以在一天之內將他趕走。盡管他有能力製造很多麻煩,也不像我們吃了很多苦頭,但是我們也很強大-我們每個人都有堅定的信念,團結起來的力量就更大了。放輕鬆,米娜女士最親愛的丈夫!戰役已經打響,而我們將取得最終的勝利-這就像上帝一直在天上注視並眷顧著他的子民一樣不容置疑。安心等待我們歸來吧!

  範海辛

  喬納森·哈克的日記

  10月4日。當我把留聲機裏範海辛的消息告訴米娜之後,她的精神明顯好了很多。我們已經確定伯爵現在不在英國,這給了她很大的安慰,也讓她的精神恢複了不少。對我個人而言,現在伯爵已經對我們沒有直接的威脅,這裏陽光明媚,正處於秋高氣爽的好時節,這一切美好得讓我不敢相信,仿佛我在德古拉城堡的那段經曆是一個遙遠的夢。

  唉!我又怎麽能懷疑呢?可憐的米娜額頭的那個疤痕,每當我看到這裏,我就再也不能否認危險的存在了。它無時無刻不在提醒我危險的存在。米娜和我都不想這麽閑著,所以我們一遍遍地讀著那些日記。但是不知怎麽回事,盡管我們每讀一遍,現實就更加清晰,但是痛苦和恐懼卻在逐漸減輕。總有一種指引方向的力量充斥其中,給我們以安慰。米娜說那是因為我們終究是好人的緣故吧。可能真的是這樣!我會試著像她那樣想問題的。我們從來沒對對方說過未來的打算。還是耐心等著教授和其他人回來告訴我們他們的調查結果吧!

  時間過得比我想象的快多了。現在已經是三點鍾了。

  米娜·哈克的日記

  10月5日下午5點。我們的報告會。出席人包括:範海辛教授、戈德爾明勳爵、西沃德醫生、昆西·莫裏斯先生、喬納森·哈克、米娜·哈克。

  範海辛教授首先講述了他們白天采取了哪些措施搜集那艘船的線索-什麽樣的船,伯爵將利用它逃向哪裏。

  據我所知他是想逃回特蘭西瓦尼亞,所以我確定他一定會途經多瑙河口岸,或者是黑海,這也是他來時的路線。剛開始我們毫無頭緒,隻能懷著沉重的心情去查詢昨天晚上有哪些船隻是駛向黑海的。我猜他應該是在一艘帆船上,因為米娜女士跟我們提起過起錨的情況。想要在泰晤士報的航運名單上找到那艘船根本不可能,在戈德爾明勳爵的建議下,我們決定去一家叫做勞埃德的公司,這家公司雖然很小,但是可以查詢到所有船隻的航海記錄。在那裏我們發現隻有一艘目標為黑海的船-‘凱瑟琳皇後’號在漲潮時分起錨了。她從杜利德爾碼頭出發,開往瓦爾納,然後轉向其他港口,進入多瑙河。‘啊,’我說,‘所以伯爵就在這艘船上!’於是我們出發前往杜利德爾碼頭,在那裏找到一個辦公室職員,向他打聽有關凱瑟琳皇後號的出航情況。他漲紅著臉,扯著嗓門罵罵咧咧,不過總的說來他人不錯。當昆西塞給他一些錢,他把它們卷起來塞進衣服上一個隱秘的小口袋後,他變得畢恭畢敬,對我們有問必答。他帶著我們去詢問了很多粗俗但卻熱情的人-在不喝酒的情況下,這些人還是不錯的。他們說話的時候夾雜著很多口頭禪,我都不能理解是什麽意思。不過好在他們還是提供了一些我們想要知道的消息。

  他們告訴我們,昨天傍晚大概五點的時候,有個男人匆匆忙忙地趕來。他很高很瘦,麵色慘白,高高的鼻梁,牙齒白得可怕,眼睛看起來像在燃燒,穿了一身的黑衣服,不過戴了一頂既不適合他、也不合時宜的草帽。他到處給人小費,詢問有哪些船能盡快駛向黑海。後來有人把他領到了辦公室,然後又帶到了船上。但是他不願意上船,隻是站在岸邊的跳板上,讓船長來見他。在他許諾付給船長一大筆錢之後,船長下來了。一開始船長還大聲嚷嚷,口出髒話,但是他們不知道又談了些什麽,反正後來還是成交了。然後那個人就離開了,在他離開之前曾經問過人可以在哪裏租到馬車和馬匹。他應該就是去了那裏,因為沒過多久他就回來了,還親自駕駛著一輛大馬車,馬車上麵裝著個很大的箱子。他自己把那個箱子卸了下來,後來把箱子搬上了船。他對船長很不放心,指手畫腳地告訴船長箱子要放哪裏、怎麽放等等。船長顯然很不高興,嘴裏罵罵咧咧的,還對那個人說,隻要他願意,他可以自己來看看到底要怎麽放置。但是他拒絕了,他說他暫時不能上船,因為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後來船長讓他最好快點,因為船會在退潮前起錨。但是那個男人隻是笑著說當他覺得合適的時候一定會走的,但是很明顯他不會那麽快就處理好自己的事情。船長又一次罵開了,而那個男人隻是向船長鞠躬表示他的謝意,還說他盡量在起錨前上船。後來船長更生氣了,我們都沒見過船長發這麽大的火。船長罵得很厲害,還說他不想讓一個法國人上他的船。然後,那個人問了一下這附近哪裏有船,在哪裏可以買到船班表之後,就離開了。

  沒有人知道他去哪了-如他們所說:‘沒有人關心’-因為很快大家就為了另外一件事忙開了:‘凱瑟琳皇後’號不能按預期時間出發了-有一團薄霧從江麵蔓延了過來,而且越來越濃,直到這艘船完全陷入了濃霧的陰影。這下船長是真的要跳腳了,他罵得越來越難聽,但是卻束手無策。水越漲越高,船長開始擔心錯過退潮的時機。他正處於盛怒中,而恰好在潮水漲到最高點的時候,那個瘦男人又來了,要求看一看他的箱子到底放在哪裏。船長大聲咒罵著,讓那個男人和他的箱子一起見鬼去。那個男人倒是不在乎,他和其他船員一起上了船去看他的箱子。然後他又走上甲板,甲板上的霧氣很重,所以也沒有人注意到他。後來他一定是自己走開了,不過事實上我們根本沒有人注意到他,因為很快霧就散了,一切又恢複正常了。我們的那些酒鬼朋友在講到船長當時瘋狂咒罵的情景時都哈哈大笑,船長不但用詞比平時豐富,而且表情也更加形象生動。後來船長還向來往的船隻問起了那場霧,結果似乎沒有幾個人發現那場霧-好像隻有當時要出發的那個碼頭有霧。不過,船最終還是在退潮的時候離開了碼頭,而且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最遲在清晨就會到達入河口。他們告訴我,到時船就會駛入大海了。

  “所以,親愛的米娜女士,我們現在必須休息一下。我們的那個敵人竟然可以招來大霧,他現在正在海麵上,朝著多瑙河口前進。不過他還要花些時間,因為帆船的速度不會很快。我們可以從陸上出發,這樣速度就比他快,可以在那裏截住他。我們希望最好是在白天,在日出和日落之間、他還在箱子裏的時候抓住他。那樣他就完全無法抵抗,我們就可以任意處置他了。我們還有好些天的時間,正好可以好好利用這些天來製訂計劃。我們現在已經完全掌握了他的行蹤,因為我們剛剛去找了那艘船的船主,他給我們看了所有的相關文件。我們正在追蹤的那個箱子將在瓦爾納被卸下,然後被交給一個代理人,接著由當地的一個代理人開具收貨證明,這樣船主的任務就算完成了。當船主問我們是不是出了什麽問題,如果是的話他可以發電報去瓦爾納要求對箱子進行檢查。我們說‘不’,因為那樣做的話會驚動警察或者海關。我們必須以我們的方式來完成這件工作。”

  範海辛醫生說完之後,我問他是否能肯定伯爵就在這艘船上。教授回答道:“我們有最有力的證據,而且這個證據是你自己提供的,就是今天早上做的催眠。”

  我再次詢問他是否一定要去追捕伯爵。因為,哦!這樣的話,親愛的喬納森就會離開我-他是一定會跟著大家一起去的。教授剛開始回答得還算溫和,但是漸漸地變得激烈起來,而且這種情緒讓他變得憤怒和強勢。直到最後我們終於明白,他之所以長期以來都是男人中領袖般的人物,取決於他性格中的領袖的特質。

  “是的,這是必須的,非常非常有必要的!這個怪物作惡多端,這麽短的時間內已經傷害了這麽多人,而且現在他還處於探索階段,行動受到一些限製。我已經將這些都告訴其他人了,至於你-親愛的米娜,可以從約翰的留聲機,或者是你丈夫的日記裏了解到這些。我還告訴過你們,他為了離開他自己那片貧瘠、人煙稀少的土地,遷移到繁榮的新大陸發展,已經計劃了幾個世紀了。換作別的亡靈,也像他一樣打著如意算盤,那恐怕即使花上幾百年的時間,也不一定能發生什麽。但對於他來說,自然界中所有的神奇、神秘而強大的力量都凝結在一起。因為他生活的地方,也就是亡靈生活了幾百年的地方,充滿了地質和化學世界的千奇百怪的事情。那裏有神秘的深層岩洞和裂縫,沒有人知道它們到底通向哪裏;那裏有連綿的火山群,其中一些活火山至今還在噴發著成分奇異的液體和致命的氣體。毫無疑問,這些神秘的力量以一種奇異的電力或者磁力的方式組合,強力作用在某個生命體之上,導致這個生命體吸收了自然界的強大精氣。經過時間的磨礪和歲月的洗禮,他會變得更加意誌堅定、頭腦敏銳、生性勇猛,普通人根本無法戰勝他。而且他體內的某些重要的能力已經以一種奇特的方式發展到了極限。他變得越來越強壯,也越來越有威力,這樣他的大腦也會逐漸成長。所有這些,除了邪惡的魔性因素,都是對他有利的。而魔性的因素最終都將被正義的力量所征服,就像現在他對我們而言一樣。他已經影響了你-哦,親愛的,請原諒我,我不得不這麽說,因為我都是為了你好。他用一種非常狡猾的方式影響了你,就算你還是像以前那樣幸福地生活,別的什麽都不做,你還是會在某天變成他那樣。這一切會在你蒙上帝召喚、像大多數人一樣離開這個世界時發生。這絕不能發生!我們已經發過誓,絕不能讓這種情況發生。因為我們是上帝的使者,我們要踐行上帝的旨意:在這個世界上,聖子所為之獻身的人類,絕不能在死後落入魔鬼之手,而魔鬼的存在本身就是對上帝的玷汙。我們已經在他的旨意下拯救了一個墮落的靈魂,現在應當背負著古老的十字架繼續去拯救更多的靈魂。我們將朝著太陽升起的方向前進,即使我們倒下了,也是為了正義的事業而倒下。”

  他停頓了一下,我對他說:“但是難道伯爵不會吸取教訓嗎?難道他在被我們趕出英格蘭後,還不學會避免再犯同樣的錯誤嗎?就像一隻老虎,它會再去侵犯它之前被趕出的那座村莊嗎?”

  “啊,”他說道,“你這個老虎的比喻很妙。那我就用你的比喻繼續說吧。老虎被印度人稱為食人魔,一旦它嚐到了人類的鮮血,就不在乎其他的獵物了,而是不斷地追捕人類直到最後。他就是我們要追捕的那隻老虎,也是隻食人魔,所以他是不可能停止追捕的。他絕對不是那種躲在旁邊的類型。在他活著的一生中,他去了土耳其前線,在自己的土地上作戰,後來他被擊敗了,但是他退縮了嗎?沒有!他會一而再,再而三地來的。看看他堅持不懈的執著和耐力吧!當他的大腦還不成熟時他就計劃著遷到大城市來了。他做了些什麽?他選中了一個世界上最繁華的城市,然後他精心修飾自己,好為實施計劃做準備。他在實踐中探究、摸索著自己的能量,尋求它的極限:他學習新的語言、新的生活方式,新的環境、政治、法律、經濟、科學、風土人情,他試著成為一個全新的人。他所認識到的這些又增強了他的食欲和欲望,從而促進他的大腦成長,後來發生的一切都證明了他當初的設想是多麽明智。這一切都是他一個人完成的,完全靠著自己,在一個被人遺忘的廢舊墳墓裏策劃實施的!當更豐富的思想世界向他展開之時,又有什麽是他不會做的呢?我們都知道,他完全不畏懼死亡,甚至可以在致命的疾病中安然無恙。哦,如果這樣一個人不是魔鬼,而是奉上帝旨意而來為正義而戰,該是多麽強大的力量啊!現在我們已經發誓要為世界的自由而戰,我們隻能默默努力,悄然行動。在這樣一個高度發展的時代,人們連他們親眼所見的東西都不敢輕易相信了,那麽聰明人的懷疑就能變成最好的武器。人們的懷疑可以立刻變成最好的劍鞘和盔甲,甚至足以摧毀我們-盡管我們是奉上帝之名,為了上帝的光輝與榮耀,為了人類的正義,為了我們所愛的人而赴湯蹈火。”

  經過一番討論,我們最終決定今晚不采取什麽行動。因為我們需要好好理一下頭緒,試著找出合適的解決辦法。明天早飯的時候,我們會再聚在一起,經過討論之後確定明確的行動計劃。

  今晚我感到了久違的寧靜與安逸,好像煩心事已經全部從腦海中消失了。也許……

  但是我的思考並沒有停止,也不可能停止。隻要從鏡子裏看到我額頭上的那塊紅色的疤痕,我就知道自己不是清白的。

  西沃德醫生的日記

  10月5日。我們都起得很早。我想睡眠對大家都有幫助,因為當我們聚在一起吃早飯時,大家看起來比往常愉悅-我們本來都以為這樣的感覺再也不會有了呢。

  人天生具備的這種強大的自我恢複能力真的是太美妙了。不管是什麽,即使是死亡,都能被我們拋在一邊,重新恢複到充滿希望和愉悅的精神狀態中。當大家在餐桌邊圍成一圈時,我不止一次驚異地睜大眼睛看著大家,懷疑過去的一切隻是一場夢。隻有看到哈克夫人額頭上的那道疤痕時,我才會被拉回現實。即使是現在,雖然我很嚴肅地參與了這次行動,卻依然不能相信這一切問題的製造者還存在著。這段時間就連哈克夫人看起來都忘記了她的憂愁,隻有當回憶不時泛上心頭,她才會意識到那道可怕的疤痕。半個小時後,大家會在我的房間碰頭,決定最終的行動計劃。眼前我隻擔心一個問題,更確切地說是一種預感吧:我們本來說好了要彼此真誠坦白,但是目前我覺得可憐的哈克夫人可能有所隱瞞。我知道她可能有她自己的想法或者結論,而且這些想法和結論還有可能非常正確可行,但是她不會,或者不能說出來。我曾經跟範海辛說過這個問題,他同意另外找個時間跟我單獨討論一下這個問題。我懷疑是不是那些侵入她的血液裏的可怕的毒素發生了某種效用,畢竟伯爵在吸米娜的血的時候已經有了用意,就像範海辛說的那樣,是“吸血鬼式的血的洗禮”。好吧,可能就是有一種毒素在她體內發生了變異,在這樣一個屍毒是否存在都還成謎的時代,什麽奇怪的事情都是有可能的!有一件事我很清楚,如果我的這些關於哈克夫人的猜測是真的,我們將會麵臨很大的麻煩,這是一種完全不可知的危險。既然有一種力量能讓她閉嘴,那麽肯定也有力量可以讓她開口說話-我不敢再往下想了,因為我似乎應該停止這種對高貴女性的褻瀆!

  稍後。教授進來時,我們仔細討論了這個問題。我可以看出他有心事,他想說但是又有點欲言又止。經過一番深思熟慮之後,他終於開口了:“約翰,無論如何,有些事情我必須先單獨和你談談。然後再讓其他人加入我們的討論。”

  然後他停下來,我等著他繼續開口。然後他繼續說道:“米娜女士,我們可憐的米娜女士正在發生變化。”

  我不禁打了個寒戰,渾身發冷-因為我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範海辛接著說:“根據過去在露西小姐身上發生的悲慘遭遇,我們這次應當事先做好防範工作。我們現在的任務在實踐中遇到了甚於以往任何時刻的困難,時間真的很緊迫。她的臉上已經顯現出吸血鬼的特征-盡管現在還很微弱,但是如果我們不帶任何偏見地仔細觀察就可以發現。她的牙齒變得更尖了,眼神也不時流露出以前沒有的冷酷。這還不是全部,她變得沉默,就像以前露西小姐的表現一樣。她不大愛說話,也不願意她寫的東西被別人看到。這正是我擔心的地方。既然她可以在被我催眠後說出那些事情,說出伯爵看到、聽到了什麽,那麽也有可能伯爵已經事先對她進行了催眠,喝過了她的血,也讓米娜喝了他的血。那麽,如果伯爵想的話,他就可以控製米娜的思想,讓她說出所知道的一切。”

  我點點頭表示同意。他接著說:“那麽,我們接下來必須防止這種情況發生。我們要對她隱瞞我們的計劃,這樣她就不能告訴伯爵了。這真是個痛苦的決定!哦,痛苦到隻要一想就覺得心碎,但是我們又不得不這麽做。今天我們聚會的時候,我必須告訴她,由於某種原因,她不需要參加我們的會議和討論了,隻要安心接受我們的保護就好。”

  他擦著額頭上的汗,但是一想到他可能給米娜帶來的痛苦,就又變得大汗淋漓。我想如果我告訴他我也有同樣的想法,他也許會好點兒吧,至少可以緩解他因為懷疑而帶來的痛苦。於是我這麽做了,果然起到了一些作用。

  現在快到大家例行的開會時間了。範海辛已經離開去做準備了,這對他來說也是很痛苦的任務。我真心希望他能安然無恙。

  稍後。會議即將開始時,哈克夫人托她的丈夫轉告說:她決定不參加了,因為她的出席可能會帶來某些不必要的尷尬或者困擾,那樣會影響我們的討論。這個消息讓我和範海辛都鬆了一口氣,我們對視了一眼,立刻變得輕鬆許多。至於其他的,我想如果哈克夫人意識到自己可能給大家帶來的危險,她的痛苦一定會更勝以往。在目前這種情況下,大家聽到這個消息隻是疑惑地相互看看,然後將一根手指放到嘴唇上表示一種沉默的懷疑,想著待會再去弄清到底是怎麽一回事。於是我們立刻進入會議的正題,討論我們的行動計劃。

  範海辛一開始就利落地向我們闡述現在的情況:‘凱瑟琳皇後’號昨天早上離開了泰晤士河,即使全速航行的話,也要花上三個星期才能到達瓦爾納。但是如果我們從陸路走的話,三天就可以到了。現在,如果我們把船的航行時間縮短兩天-因為伯爵很可能改變天氣來影響船速;另外,再縮短一天一夜-假設我們在路上因為什麽原因耽擱了;這樣算起來,我們差不多還有兩個星期的空餘時間。

  “因此,為了確保萬無一失,我們最遲在十七號必須離開這裏,這樣我們無論如何都能夠比帆船提前一天到達瓦爾納,然後精心做好準備工作。要對付那個惡魔的話,我們必須全力以赴、全副武裝-不管是精神上還是身體上。”

  這時昆西·莫裏斯插話說:“我知道伯爵來自一個狼群出沒的國家,而且他很有可能比我們先到。我建議我們帶上一些來複槍,加強我們的武器裝備-因為它們在對付狼群方麵很有效。你們還記得嗎,亞瑟,當年我們在托波爾斯克是怎麽對付跟在我們後麵的狼群的?我們為什麽不再打它們一個落花流水呢?”

  “好極了!”範海辛說,“還是昆西想得周到,應當帶上來複槍。不過說到狩獵,不準確的比喻對科學的危害比狼群對人類的危害還要大。現在我們在這裏什麽事也做不了,我們大家對瓦爾納都不是很熟悉,既然這樣,為什麽我們不早點動身呢?反正在哪都是等,今天晚上和明天我們就可以做準備,如果一切順利的話,明天我們四個就可以出發了!”

  “我們四個?”哈克帶著疑問,打量著我們。

  “當然!”教授立刻回答道,“你必須留下來好好照顧你的妻子!”

  哈克沉默了一會兒,聲音有點空洞:“這件事情今天下午再說吧。我想先跟米娜商量一下。”

  我想現在是時候提醒範海辛了,讓他提醒哈克不要把我們的計劃泄露給米娜,但是教授好像無動於衷。我向他使眼色並故意咳嗽了幾聲,而他隻是將手指放到了嘴唇上,然後就轉身離開了。

  喬納森·哈克的日記

  10月5日。下午。自從早上的會議結束,我就沒辦法正常思考。事情的最新進展讓我充滿疑惑,根本沒辦法積極思考。米娜堅決不參加討論這件事讓我懷疑,但是我也不能跟她爭論什麽,我隻能自己猜測。其他人似乎也都接受她的這個決定,這讓我更疑惑了。我們上次討論時還達成共識,以後要坦誠相待,不能有所隱瞞。米娜已經睡著了,她的表情平靜而甜美,好像一個小孩子。她的嘴唇上揚,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微笑。感謝上帝,讓她還能享受這樣美好的時刻。

  稍後。這一切真的很奇怪。我坐在旁邊看著米娜幸福的睡相,仿佛自己也跟著快樂起來。當夕陽西下,夜幕緩緩降臨時,整個房間變得越來越安靜,也越來越肅穆。

  突然,米娜睜開了眼睛,溫柔地看著我說:“喬納森,我要你對我鄭重許下諾言。這個諾言由上帝作證,由你親口許下。即使將來我跪下來哭著求你,你也千萬不要毀約。快,你必須馬上照做!”

  “米娜”,我說,“像那樣的諾言,我沒有辦法立刻就給你。我可能都沒有那樣做的權利。”

  “但是,親愛的,”她接著說,眼睛像北極星一樣閃閃發光,“這確實是我的願望,而且絕對不是為了我自己,不信你可以問問範海辛。如果他不同意我的做法的話,那麽你就照你自己的想法去做吧。不,應當再加上一條,如果其他人都同意你的想法的話,那麽之後你也可以毀約。”

  “好,我發誓!”我說。有那麽一刻,她看起來非常快樂。但是對於我來說,她最大的快樂是趕緊把額頭上的疤痕去掉。

  她說:“請你向我保證,不要向我泄露任何有關追捕伯爵的計劃。一個字也別說,不管是推論還是暗示,隻要它還存在一天,你就什麽都別跟我提。”說著她指向額頭上的疤痕,看起來非常認真,也非常嚴肅。

  “我答應!”就在我說出這個詞的時候,我感覺到我們之間立即出現了一道無形的牆。

  稍後。米娜整個晚上都很愉快。她的這種情緒也感染了其他人,大家都覺得充滿了鬥誌與信心。連我都覺得長期以來壓抑著我們的陰霾減輕了很多。我們都早早上床休息了。米娜現在像一個嬰兒般熟睡著。真是太好了,在遇到那麽多可怕的事情之後,她還能如此平靜地睡著。感謝上帝,至少他讓米娜暫時忘卻了煩惱。也許這種情緒能夠感染我,讓我也安靜地睡個好覺。我來試一下!

  10月6日清晨。又是一件讓人驚訝的事情。米娜早早地把我叫醒,跟昨天差不多。然後讓我請範海辛教授過來。我估計她又要進行催眠,所以沒有多問,直接就去請教授了。而教授似乎早就猜到有人會在這時叫他一樣,我去的時候他早就穿好了衣服在房間裏等著了。他的門半開著,好聽到外麵其他房間的動靜。他很快就到了我們房間,並且在進來時,問米娜其他人是否也可以過來。

  “不,”米娜簡單地拒絕了,“不需要,你之後告訴他們就行了。我要跟著你們一起參加追捕行動!”

  範海辛和我都很驚訝,愣了一會兒,他問道:“為什麽?”

  “你們必須帶上我。跟著你們我更安全,而你們也會更安全。”

  “但是到底是為什麽呢,親愛的米娜女士?你知道保護你的安全是我們最重要的職責,我們以身涉險,這種危險對你來說更加不利。因為你自己清楚,你比我們任何人都更容易受它的……環境的影響。”範海辛停了下來,因為剛剛的話而顯得有些局促。

  她用手指指前額的疤痕,然後回答道:“我知道,這就是我不能去的原因。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因為太陽升起後我可能就沒辦法說了。我知道如果伯爵讓我去的話,我就必須得去。如果他讓我悄悄地跟著你們,我也會照做。我還會用各種謊言和手段來欺騙你們,連喬納森也不例外。”

  上帝可見,她說這些的時候都背對著我,但是如果真的有天使在旁邊的話,一定可以看見她那永恒的正直與真誠。

  她繼續說道:“你們都很勇敢強壯,聯合起來的力量更是無人能及,可以將個人的力量發揮到極限。但是,除此之外,我對你們也是大有用處的。你們可以對我催眠,這樣就可以了解到一些連我自己都不清楚的情況。”

  範海辛教授嚴肅地說:“米娜女士,你總是那麽睿智。你確實應當跟我們一起走,我們就一起堅持到底吧!”

  過了好長一段時間,米娜都沒再說話,我不禁向她看去,看是怎麽回事:她已經重新躺下去睡著了。她睡得很沉,後來我拉開窗簾讓陽光照進屋裏的時候,她都沒有被吵醒。範海辛向我打了個手勢,示意我跟他出去。我們去了他的房間,不一會,戈德爾明勳爵、西沃德醫生和莫裏斯先生也來了。

  範海辛把剛才的事情告訴了大家,然後說:“早上我們就要動身去瓦爾納了。現在有了個變化,米娜女士-哦,她真是一個坦率的人啊,也要加入我們。她肯把她的想法告訴我們,肯定也是經過一番深思熟慮的。但是她說得對,她的想法提醒了我們。我們不能再錯過任何機會,一旦那艘船到達瓦爾納,我們必須立刻采取行動。”

  “我們到底應該怎麽做呢?”莫裏斯先生的問題簡明扼要。

  教授稍微停頓了一下,然後說道:“首先,我們必須登上那艘船。然後,等我們發現那個箱子時,我們要在上麵放一束野玫瑰花並固定好。這樣就沒有人會接近它了,因為這是當地的一種風俗。首先我們必須尊重這種信仰,然後,我們再見機行事。等到周圍沒有人的時候,我們就想辦法打開那個箱子,接下來的事就好辦得多了。”

  “我可沒有那個耐心慢慢等,”莫裏斯先生說,“我隻要一看見那個箱子,就會打開它並徹底摧毀那個魔鬼,哪怕旁邊有一千個人在看,哪怕下一刻我就會因為自己的行為而被毀滅!”他說這話時,我忍不住緊緊握住了他那如鋼鐵般堅毅的手-我想他能讀懂我的心情,希望如此。

  “好家夥,”範海辛說,“勇敢的孩子,你是個真正的男子漢。上帝保佑你。但是孩子,請相信我,我們當中不會有誰會因為畏懼而停止向前,我隻是在說我們可以做的、我們應當做的事情。但是實際上,我們不一定按照我們現在所說的去做。因為很多事情會出乎意料,不到最後誰也不能肯定到底會發生什麽,最終的結果也無法預知。因此,我們必須事先做好充足的準備,全副武裝,見機行事。這樣,直至最後一刻,我們的努力才不會白費。現在,讓我們把所有的計劃都有序地布置好,把各種因素都考慮進去-主客觀因素、利弊得失等等。因為我們誰也不知道最終的結局-結局到底是什麽,什麽時候結束,以怎樣的方式結束。而我能做的就隻有出出主意,供大家參考。除此之外,我實在沒有什麽可幹的。我還將為大家的行程作出安排,比如購買車票等等。”

  等到一切討論得差不多的時候,我們就解散了。我現在要開始為接下來的行程做些安排了,為即將到來的一切做好準備。

  稍後。一切就緒。我已經寫好了遺囑。米娜將成為我唯一的繼承人。如果她也未能幸免,那麽,我的遺產將屬於那些與我最要好的朋友們。

  太陽就要落山了。米娜似乎有些不安,這引起了我的注意。我很確定日落對她的思維和情緒產生了某種影響。這也是我們最擔心的時刻-因為每次日出和日落似乎都可能帶來新的危險或者新的痛苦。但是無論如何我都堅信,上帝會一如既往地保佑我們,讓我們獲得平安與幸福。我之所以寫下以上的這些東西,是因為我親愛的米娜現在不能知道。但是如果以後她有機會讀到這些,她會明白的,所以我要都寫好。好了,就此停筆吧,她在叫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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