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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喬納森·哈克的日記

  10月3日。我一定要做點什麽,否則我就要瘋了,所以我寫了這篇日記。現在是六點鍾,再過半小時我們將會在書房碰麵並且吃點東西,範海辛醫生和西沃德醫生都覺得如果不吃東西我們將不能拿出我們最好的工作狀態。上帝啊,最好的工作狀態,我們今天需要這個。我必須一有機會就不停地書寫,因為我不敢停下來去想。所有的事,大的小的,都必須寫下來。或許在最後,小的細節帶給我們的線索最多。而這些事無論大小帶給米娜或我的境遇都不會比今天更糟。然而,我們必須彼此信任並且滿懷希望。可憐的米娜剛剛還淚流滿麵地對我說我們的信念正是在困難與磨煉當中接受著考驗,我們必須堅信不疑,最後上帝會幫助我們直到結束。結束!哦,上帝啊!什麽結束呢……繼續寫!繼續寫!

  當範海辛醫生和西沃德醫生從可憐的倫菲爾德那裏回來後,我們嚴肅地聽他們講述了整個經過。首先,西沃德醫生告訴我們,當他和範海辛醫生去樓下的房間時,發現倫菲爾德癱倒在地板上,臉部受到嚴重的挫傷,頸骨都折斷了。

  西沃德問走廊裏當班的看護是否聽到了什麽動靜。看護說他一直坐在那裏-他承認自己在打瞌睡-然後他聽到房間裏傳出很響的聲音,然後倫菲爾德大叫了幾聲:“啊,上帝,上帝啊!”在那之後是什麽東西摔下來的聲音。然後當他進入房間,他發現倫菲爾德躺在地上,臉朝下,如同後來兩位醫生見到的一樣。範海辛問他聽到的聲音來自幾個人還是一個人的時候,看護說他不清楚。開始時好像是兩個人在說話,但是房間裏沒有別的人,所以他覺得那隻有一個人。但是他說他可以發誓,如果我們不相信的話,那句“啊,上帝!上帝啊!”肯定是病人說的。

  當隻有我們幾個人的時候,西沃德醫生說他並不想把整件事複雜化。我們得考慮到警方審訊時候的問題,而且絕不能把真相說出來,說了也沒人會相信。現在看來,他可以基於看護的證詞,開具“病人是意外從床上跌落而死”的證明。萬一驗屍官要驗屍的話,他免不了要審問證人,那麽得到的結果也必然相同。

  接下來我們麵臨的問題是討論並決定下一步的計劃,我們最先做出的決定就是要對米娜充分信任,就是說,任何事情無論多痛苦,都不能再隱瞞她。她自己也覺得這樣做是明智的。看到米娜這麽勇敢而在如此絕望的情況下卻充滿悲傷,真讓我心疼。

  “不能再繼續隱瞞下去了,”她說,“我們已經經曆得夠多了,何況這世上再不會有任何事情比我忍受、遭遇的更痛苦的了!接下來無管發生什麽,對我來說都隻會帶給我新的希望,新的勇氣!”

  當米娜說這番話的時候,範海辛一直在注視著她。突然他開口了但卻十分平靜:“但是,親愛的米娜女士,你不害怕嗎?在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之後,不是為了你自己,而是為其他人害怕?”

  她的表情凝住了,但是她在回答的時候,眼裏閃現著犧牲者獻身時一樣的光芒:“不!我不怕,我已經決定了!”

  “決定什麽了?”他輕聲地問。此時大家都寂靜了下來,因為每個人對她話語中的意思都感到幾分茫然。

  她的回答很幹脆,就好像在陳述一個簡單的事實:“我會密切注意自己,如果我發現自己有任何跡象會給我愛的人帶來傷害,我就去死!”

  “你不會自殺吧?”範海辛聲音嘶啞地問道。

  “我會的。如果那些深愛我的朋友們都不願意幫我從痛苦和絕望中拯救出來,我會自己動手!”她意味深長地看著教授說。

  教授本是坐著的,此刻他起身走到她麵前,用手摸著她的頭嚴肅地說:“我的孩子,對你來說一定有更好的辦法讓你好好的,而我將和上帝一起找到一種方法讓你毫無痛苦地離去,就算在此刻,隻要是最好的法子,不,最安全的法子,但是我的孩子……”

  他看上去哽咽了,抽泣了好一陣子,然後他平靜了一下繼續說道:“這裏的人當中會有人擋在你和死神之間保護你的。你不能死。誰也不能讓你死,更不能自己放棄活下去的希望。在那個破壞你原本美好生活的家夥真正死掉之前,你都不能死。因為如果他還是活死人的話,你死了就會變成像他一樣。不,你必須活著!你必須努力試著活下去,就算有時候死亡充滿了誘惑。你必須同死神搏鬥,無論它在你痛苦還是歡樂的時候接近你,無論在白天還是黑夜,無論處境安全還是危險。為了你活著的靈魂,我責令你不能死,連死的念頭都不能有,直到這可怕的夢魘徹底結束。”

  可憐的米娜此時臉色變得像死人一樣慘白,她戰栗著、顫抖著,就像我見到的沙堆被潮水衝垮時一樣。我們都很安靜,此刻我們也無能為力。後來,她沉下氣來,轉身麵向教授伸出了手,溫柔卻又充滿憂愁地說道:“我向你保證,親愛的朋友,如果上帝讓我活著,我一定會堅持下去。直到他的時代來臨之際,所有的恐怖都煙消雲散。”

  她的善良和勇敢使我們的內心深受鼓舞,願意為她做任何事受任何罪。然後我們開始討論下一步的計劃。我告訴她由她一如既往地保管保險箱裏的所有文件,以及所有日後可能用得上的文件、日記還有錄音資料,就像她以前做的一樣。她表示很樂意負責任何事情-如果“樂意”這個詞用來形容如此嚴肅的工作恰當的話。

  範海辛總是能想到其他人前麵,他已經為我們羅列出了切實可行的行動計劃。

  “目前看來我們做得還不錯。”他說,“那天去卡爾法克斯之後我們決定不去碰放在那裏的箱子。因為如果我們那麽做的話,伯爵肯定猜得到我們的意圖,然後他無疑會提前采取措施來阻撓我們找到其他箱子。但他現在不會知道我們的意圖。另外,他絕對不可能知道,我們有能力去淨化他的巢穴,在那之後他就不能再像以前一樣用它們了。”

  “我們現在掌握了更多的關於那些箱子位置的信息,等我們檢查過他在皮卡迪利大街的那棟房子之後,我們也許能找到那最後的幾個。所以說,今天是屬於我們的,寄托著我們的希望,伴著我們的悲傷。早晨升起的太陽一定會保護我們一整天,在太陽落山之前,那個魔鬼肯定會保持他原本的模樣。他會被禁錮著。他既不可能化成空氣,也不可能從縫隙中溜走。如果他要通過一扇門,他就必須像普通人那樣打開門。所以我們有一整天的時間去搜尋他所有的泥箱子,然後把它們都淨化掉。所以,如果我們今天沒能抓住他或消滅他,我們也要讓他走投無路,以便能在將來把他抓住或徹底消滅。”

  聽到這裏,我不能再僅僅空想著而不去具體做些什麽了,眼睜睜看著米娜寶貴的生命一分一秒就這樣在我們眼皮底下流失掉,光說不做能有什麽用!但是,範海辛抬手做了一個警告的手勢。

  “不,喬納森,”他說,“你們有句諺語說,‘欲速則不達’。隻要時機成熟,我們一定要展開全麵行動。但是你想想,可能所有問題的關鍵就在皮卡迪利的那幢房子裏。伯爵可能已經買了很多所房子,那麽就應該有很多合同、鑰匙或者其他的東西。他應該會有很多書寫用的紙,他也應該會有過一些文件、支票之類的東西。他肯定需要在一個地方儲存他的這些東西,那為何不選在這個中心位置,又如此安靜的地方呢?況且他可以在任何時候從前門或後門出出進進。那裏雖然熱鬧,但沒人會注意到他。所以我們應該去那搜查一下那所房子。等我們搞清楚裏麵的情況,再對這隻老狐狸來個亞瑟所說的‘甕中捉鱉’。喏,是不是這樣?”

  “那我們趕快走吧。”我大喊,“我們正在浪費寶貴的時間!”

  教授沒動,他隻是簡單地問:“那我們要怎樣進入皮卡迪利的那所房子呢?”

  “怎麽都行!”我叫道,“實在不行我們就破門而入。”

  “那警察呢?他們會在哪?他們會怎麽說?”

  我答不上來了。但是我知道,如果教授想要再等等的話,那他一定有充分的理由。於是,我盡量使自己平靜,對他說:“隻要別錯過時機就好。我想,你一定了解我現在正遭受什麽樣的折磨。”

  “啊,我的孩子,我能理解。我真的不願意增加你的苦惱。但是你想想,在別人都還沒開始行動的時候,僅憑我們能做些什麽?行動的時刻會到來的。我想了又想,在我看來似乎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最好的辦法。現在的問題是我們想要進入這所房子,但沒有鑰匙,對嗎?”我點了點頭。

  “那麽設想一下,如果你是那所房子的主人,但是進不去;注意,你對自己的房子不會產生‘入室搶劫’的心理負擔,你會怎麽辦?”

  “我會請一個信得過的鎖匠,讓他幫我把鎖弄開。”

  “那麽你們的警察會不會幹涉呢?”

  “哦,不會的!隻要他們知道鎖匠是出於正當理由被雇傭的。”

  “那麽,”他一邊銳利地看著我一邊說,“有可能被懷疑的就是雇主的動機,或者說警察認為這個雇主是不是心存歹意。你們這裏的警察一定既熱心又聰明-太聰明了,他們能夠看透別人的心思,而且願意管這種閑事。不,不,我的朋友喬納森,你可以在你們倫敦或者世界上任何一座城市去撬一百所空房子,隻要你方法得當,選對時機,沒人會來管你。我曾看過一則報道,一位紳士在倫敦擁有一座豪宅,夏天他到瑞士休了幾個月的假,走之前他鎖好了房門。他離開之後,來了一個強盜從後麵破窗而入。然後他把前麵的門打開,就在警察的眼皮底下大搖大擺地從正門進進出出。後來,他還在房子裏搞了一次拍賣會,事先大肆宣傳,貼出了大大的告示。拍賣日當天,他把房主的所有東西都拍賣一空。最後,他找到一個建築商,並和他達成協議,要求建築商在一定期限之內把整棟房子拆掉運走,而你們的警方和政府卻都盡量給予協助。而那個房主從瑞士度假歸來之後,發現原本自己的房子所在的地方現在隻有一個坑了。這些都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完成的,我們的工作也要這樣大大方方地完成。所以我們不能去得太早,那時警察比較清閑,沒什麽事情,就會覺得我們做的事很奇怪;我們應該在十點以後去,那時周圍人比較多,我們做這樣的事情才會被認為的確是房子的主人。”

  我隻能說他的想法太對了,米娜那張極度絕望的臉在聽到這個想法後也放鬆下來。這個好主意給我們帶來了希望。

  範海辛繼續說:“一旦進入房子,我們也許就能找到更多線索,無論如何我們可以留幾個人在那兒,其餘的人到伯蒙德西和麥爾恩德去找更多的泥土箱子。”

  戈德爾明勳爵站了起來。“現在我能幫上點忙,”他說,“我可以發電報讓我的手下在最方便的地方備好馬匹以及貨車待命。”

  “看,老朋友,”莫裏斯說,“把馬匹準備好以防萬一,這的確是個好主意。不過,你難道不認為讓你那些帶有家族紋章的時髦馬車行走在沃爾沃斯或者麥爾恩德的偏僻小路上會吸引太多注意力嗎?我認為我們想去南邊或東邊的話,應該乘坐出租馬車去,甚至可以讓它們停在我們要去的地方附近。”

  “昆西說得對!”教授說,“他的想法很周到,而且符合實際。我們要做的是一件困難的事,而且我們不想引起別人的注意。”

  米娜對一切事情越來越感興趣,看到事情的緊迫性讓她暫時忘掉了晚上的可怕經曆,我也很高興。她的臉色非常蒼白,甚至白得有些可怕;而且如此消瘦,以至於嘴唇被扯向兩邊,牙齒顯得有些突兀了。我沒有提起她的這副樣子,免得給她增加不必要的痛苦。但是,一想到伯爵吸完露西的血之後,可憐的露西遭受的痛苦,我就渾身發冷。雖然現在她的牙齒還沒有變尖的跡象,但是現在時間還短,今後有我們害怕的時候。

  當我們討論到行動的步驟和人員部署的時候,又產生了一些新的疑問。最後大家一致讚成在我們去皮卡迪利之前,應該先把伯爵附近的巢穴摧毀。為防被他過早發現,我們應該始終早他一步摧毀那些箱子。而在他處於人形時,也就是他最薄弱的時刻,我們也許可以找到新的線索。

  至於人員部署,教授提議,我們離開卡爾法克斯之後,應該一起進入皮卡迪利的房子。然後我和兩位醫生留在那裏,戈德爾明勳爵和昆西則去尋找沃爾沃斯和麥爾恩德的巢穴,並把它們摧毀。教授強調說,伯爵有可能在白天的時候出現在皮卡迪利,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們也許就要當即跟他決戰了。無論如何,我們都有可能在力量上跟他抗衡。我堅決反對這個計劃,因為目前的部署把我算了進去,但是我說過想留下來保護米娜。在這件事情上我已經做了決定,但是米娜不同意。她說,也許會遇到一些法律方麵的問題,我可能能幫上忙。伯爵的文件中也許會有一些線索,根據我在特蘭西瓦尼亞的經曆,我能分辨出來。而且,要想跟伯爵非同一般的力量相抗衡,我們大家必須齊心協力。我不得不妥協了,因為米娜非常堅決。她說她唯一的希望就是我們能齊心協力。

  “至於我,”她說,“我一點都不害怕。事情已經糟到底了,將來無論可能發生什麽,一定會給我帶來一些希望或者慰藉。去吧,我的丈夫!如果上帝願意的話,他就會保護我以及在場的每一個人。”

  於是我激動地喊了一聲:“那麽,以上帝之名,我們立刻出發吧,因為我們正在浪費時間。伯爵到皮卡迪利的時間也許比我們料想的要早。”

  “不會的!”範海辛抬起手,說道。

  “為什麽?”我問。

  “難道你忘了?”他說,甚至還帶著一抹微笑,“昨天晚上他飽餐一頓,肯定會睡得很晚。”

  我忘了?我怎麽可能忘呢!我們中間的任何一個人都不會忘記那可怕的場景!米娜費了好大的勁想保持她那勇敢的鎮定,但是痛苦還是征服了她,她捂住了臉,一邊嗚咽,一邊發抖。範海辛並不想喚起她的可怕經曆,他隻是在思考的時候忽略了她,也忽略了她在這件事情中的位置。

  當他猛地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之後,對自己的考慮不周感到非常不安,還試著安慰米娜。

  “哦,米娜女士,”他說,“我親愛的米娜女士,唉!我是如此尊重你,但是卻一時糊塗說了這樣的話。我這張笨嘴!我這個笨腦子!不過你會忘掉我剛才說的話,對嗎?”他一邊說一邊向米娜深深地鞠了一躬。

  米娜握住了他的手,眼中含淚地看著他,嘶啞地說:“不,我不會忘記,記得它其實是好事,因為想起這件事,我就會想起許多關於你的美好回憶,這些回憶是分不開的。現在你們快要出發了,早飯已經準備好了。我們都必須好好吃飯,這樣才會有力量。”

  對我們每個人來說,這都是一頓奇怪的早餐。我們都試圖做出歡快的樣子,互相鼓勵,而米娜是我們當中表現得最活潑歡快的一個。早餐結束之後,範海辛站起來說:“現在,我親愛的朋友們,我們就要實施可怕的計劃了。你們都已經像我們第一次夜探敵人巢穴時那樣武裝好了嗎?”

  我們告訴他都準備好了。

  “好。現在,米娜女士,到日落之前,你在這裏都會非常安全。日落之前我們應該能趕回來……如果……我們一定會回來的!但是,在我們出發之前,我也會讓你武裝好,以防遇到襲擊。你下樓之後,我已經在你的房間裏布置了一些我們熟知的東西,這樣他就進不來了。現在,我要武裝一下你。我會用這塊聖餅碰觸一下你的額頭,以聖父、聖子的名義……”

  然後我們聽到了一聲可怕的慘叫,讓我們的心一下子揪成一團。當教授把聖餅放在米娜前額的時候,聖餅烙了進去……就像一片灼熱的金屬嵌進米娜的肉裏。就在我可憐的愛人感覺到灼疼的同時,她也立刻意識到這件事意味著什麽。這雙重的痛苦幾乎壓垮了她,讓她不由地發出了撕心裂肺的慘叫。

  不過,她的思維中卻快速地閃過一些字眼。尖叫聲還在空氣中回響,她就帶著一種屈辱的痛苦跪在地上,用她美麗的長發遮住自己的臉,就像一個戴著鬥篷的麻風病人,哀號著:“汙穢!汙穢!即使是全能的上帝也要避開我這被玷汙的肉體!在審判日到來之前,我都必須帶著這個恥辱的記號在我的額頭上了。”

  大家都怔住了。我悲痛無助地撲到她身邊,緊緊地抱住了她。我們兩顆悲痛的心跳動在一起。而旁邊的朋友都轉開視線,默默地為我們流淚。這時範海辛轉過身,鄭重其事地說-他是如此莊重,讓我不由地感覺他是在傳達上帝的旨意:“上帝認為合適的時機到來的時候,這個記號也許就會消除。因為審判日到來的那一天,上帝一定會清除地球上所有的邪惡,糾正所有子民的錯誤。哦,米娜女士,親愛的,請允許我們這些愛你的人見證紅印消失的那一刻吧,讓你的額頭像你的心靈一樣純潔。隻要我們活著,就能等到上帝為我們卸下重擔的那一刻,到時這個疤痕就會消失。在那之前,我們都將背負著十字架,還要經受淚水與鮮血、懷疑與恐懼,以及所有區別於上帝與凡人的考驗。”

  他的話語中充滿了希望和安慰,也充滿了感召力。米娜和我都感覺到了,不約而同地拉起了這位老人的手,彎下腰親吻了一下。然後大家都一言不發地跪了下來,手拉著手,發誓要彼此真誠以對。我們這些男人都發誓要為她摘下痛苦的麵紗-為這個我們用不同的方式愛著的女人;我們也祈禱上帝能為擺在我們麵前的艱巨任務,給予幫助和指引。出發的時刻到了。我跟米娜道了別-這是我們此生都無法忘懷的一次分別,然後出發了。

  我做了一個決定-如果我們發現米娜最終逃脫不了變成一個吸血鬼的命運,那麽她不能孤身到那個陌生可怕的地方去。我想,在古代,一個吸血鬼會製造出很多個。正是因為他們肮髒的身體不能獨自生活在神聖的地球上,所以他們最神聖的愛讓他們可怕的隊伍不斷壯大。

  我們沒費什麽勁就進入了卡爾法克斯的房子,發現所有的東西都跟我們上次來的時候一樣。很難相信,在這個被遺忘荒廢、滿是灰塵的無聊地方,竟然隱藏著我們已知的那種恐懼。如果不是我們已經下定決心,可怕的回憶在鞭策我們前進,我們幾乎無法將我們的任務繼續下去。我們沒有發現任何文件,也沒有發現任何居住過的痕跡。在那個古老的教堂裏,那些大箱子仍然像上次一樣放在那裏。

  我們站在範海辛醫生麵前,他嚴肅地對我們說:“現在,我的朋友們,我們要完成一個任務。我們必須把這些泥土消毒。這些泥土都承載著神聖的記憶,但是他卻不遠萬裏把它們運過來,為了如此卑劣的目的。他之所以選中這些土,是因為它們曾經是神聖的。現在我們要用他自己的武器來打敗他,因為我們要把這些泥土變得更加神聖。這些泥土原來是因為供人類使用而變得神聖,現在我們要為上帝而把它們變得神聖。”

  他邊說邊從包裏拿出了螺絲刀和扳手,很快打開了其中一個箱子的頂蓋。泥土聞上去有一股陳腐的味道,但我們沒有一個人介意,因為我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教授身上。他從自己的盒子裏取出一塊聖餅,虔誠地放在泥土上麵,然後把箱蓋關上,把螺絲擰緊。他工作的時候我們在一旁幫忙。

  每個大箱子我們都重複了相同的程序,然後把它們都恢複原狀-隻是每個箱子裏都多了一份神聖。在我們關上門離開的時候,教授莊重地說:“這裏的工作已經完成了。如果其他的工作也能完成得這麽順利的話,今天日落之前米娜女士額頭的疤痕也許就能消失,恢複象牙般的潔白!”

  當我們穿過草坪,去火車站趕火車的時候,可以看到精神病院的正麵。我熱切地向那邊眺望,透過我們房間的窗子,看到了米娜的身影。我向她揮了揮手,又衝她點了點頭,示意她我們的工作已經順利完成了。她也點了點頭,表示她明白了。我看到她的最後一眼,是她在衝我揮手作別。我們心情沉重地來到火車站,剛好趕上了一班火車-我們到達站台的時候,已經冒著蒸汽準備出發了。以上文字是我在火車上寫的。

  皮卡迪利。12點30分。我們快到芬徹奇大街的時候,戈德爾明勳爵對我說:“昆西和我去找鎖匠,你最好不要和我們一起去,以免遇上麻煩。因為在目前的情形下,我們兩個即使闖進一棟空房子,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但你是一名律師,律師協會可能會指責你明知故犯。”

  我反對這個提議,因為在我看來,不能有難同當是不仗義的。但是他繼續說:“另外,我們人少點也不會那麽引人注意。我的頭銜足以獲得鎖匠以及可能過來的警察的信任。你最好跟傑克和教授一起待在格林公園,找個能看到房子的地方。等看到房門打開,鎖匠離開之後就都過來。我們會為你們望風,然後讓你們進來。”

  “這個建議很好!”範海辛說。所以我們也就沒再說什麽。戈德爾明和莫裏斯上了一輛出租馬車匆匆離開了,我們也坐上了另一輛馬車緊跟其後。到了阿靈頓大街的拐角處時,我們幾個下了馬車,溜達著進了格林公園。當看到那棟寄托著我們如此多希望的房子時,我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了。那棟荒廢已久的房子就那樣陰鬱沉寂地矗立在那裏,周圍的房子更有生氣也更加漂亮,相比之下顯得極不協調。我們在一個視野寬闊的長凳上坐下來,然後開始抽雪茄,盡量避免引人注意。時間的腳步仿佛像灌了鉛一樣沉重,因為我們等待其他人的時間過得如此緩慢。

  過了很久,我們終於看見一輛四輪馬車駛了過來。戈德爾明勳爵和莫裏斯很從容地下了車,然後一個矮胖的工人也走了下來,背著粗糙的亞麻布工具包。莫裏斯付了車錢,車夫碰了碰帽簷表示謝意,然後就駕車離開了。戈德爾明勳爵帶領鎖匠走上台階,然後告訴鎖匠想讓他做什麽。鎖匠不緊不慢地脫下外套,掛在欄杆上,還跟一個恰好路過這裏的警察說了些什麽。警察點了點頭表示同意,然後鎖匠跪下來把工具包放在身旁。他在包裏找了一會,然後拿出一整套工具,並把它們整齊地一字排開。接著他站了起來,看了看鎖孔,並往裏麵吹了吹氣,又回頭對亞瑟和莫裏斯說了些什麽。亞瑟笑了笑,隻見鎖匠拿起了一大串鑰匙,選了其中的一把,試探著往鎖孔裏捅了捅,接著又換了第二把,第三把……終於,在搗鼓了一番之後,他輕輕一推,門開了。

  鎖匠走進了大廳,其他兩人緊隨其後。我們都坐著沒動,我的雪茄還燒得正旺,但範海辛的已經滅了。我們一直耐心地等著,直到看見鎖匠拿著包走了出來。他半掩上門,用雙膝把門板夾住,用之前試過的那把鑰匙插進了鎖眼,最後他把鑰匙遞給了戈德爾明勳爵。勳爵取出自己的錢包,給了鎖匠報酬。鎖匠抬了抬帽簷算是致謝,然後穿上自己的外套,背著工具包離開了。

  當那個鎖匠完全消失之後,我們三個立即穿過馬路來到那幢房子麵前,敲了敲門。昆西·莫裏斯很快給我們開了門,而戈德爾明勳爵則站在一邊點燃了一隻雪茄。

  進屋的時候,勳爵說:“這裏的味道真讓人惡心。”確實如此,這裏的味道和卡爾法克斯的那個古老的小教堂的味道一模一樣。

  根據我們已有的經驗,伯爵顯然一直在任意使用這個地方。我們開始在房子裏搜查,搜查過程中保持彼此的距離,又盡量靠在一起以防任何攻擊。因為我們都很清楚,我們要對付的是一個非常強大、野蠻的敵人。而且到目前為止,我們還不清楚伯爵現在是不是在房子裏麵。

  在大廳後麵的餐廳裏,我們發現了八個泥土箱子。啊,我們隻找到了九個箱子中的八個!看來我們的工作還不能結束,隻要沒有找到最後一個箱子,就永遠不能算是結束。

  開始工作。我們首先打開了窗栓。窗戶對麵是一個小小的院子,院子後麵是馬廄的一麵光溜溜的牆。牆上並沒有窗戶,所以我們不用擔心有人從那邊偷窺。接著,一刻也沒有耽誤,我們迅速地用隨身攜帶的工具打開那些箱子,從第一個開始,後麵如法炮製,對它們做了相同的處理,就像當初對待卡爾法克斯小教堂的那些箱子的方式一樣。

  很顯然,伯爵現在不在房子裏。因此接下來,我們在這裏繼續尋找伯爵可能遺留的其他線索。我們匆匆忙忙搜查了所有的房間,從地窖到閣樓都沒有放過,最後得出結論:餐廳裏那些東西可能就是伯爵所有的東西。於是我們返回餐廳,更加仔細檢查餐廳裏的那些東西。

  在餐廳的大餐桌之上,整齊地擺放著捆紮好的地契,有這所房子的,還有貝爾蒙德和貝芒德塞的兩幢房子的。此外還有便條、信封、鋼筆和墨水。所有的這些東西都用一張薄薄的紙蓋著,以防灰塵落上。我們還找到了衣服刷子、撣子、梳子、一個水壺和臉盆。臉盆裏還有一些汙水,顏色有些暗紅,好像混了血在裏麵似的。最後,我們還發現了一小串鑰匙,有各種不同的型號和尺寸,可能都是其他房子裏的鑰匙。

  一切檢查完畢之後,亞瑟和昆西·莫裏斯把位於倫敦東部和南部的那兩所房子的地址抄了下來,然後帶上那串鑰匙,往那兩個地方進發,準備去摧毀剩下的泥土箱子。

  而我們剩下的人,則待在原地,耐心地等待他們歸來。當然,也有可能我們等來的不是他們,而是那個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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