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

女飛俠陳月亮

　　我們一直在車上商量去哪兒吃火鍋，蘇三一副庸懶的神態，似乎去哪兒都無所謂，又似乎去哪都不滿意，Q的建議特別多，她首先提議去瀏成橋旁邊吃牛蛙火鍋，她說那兒的火鍋很辣，吃完，把麵條往裏下，特好吃。當司機快開到瀏成橋，她說還是算了吧，因為她聽說現在的牛蛙有寄生蟲，真怕。然後她說不如我們去電視中心，那邊有一個叫“漁村”的火鍋店，老板娘很漂亮，衣著華麗，看不出年齡，很熱情的，司機聽了馬上高興的把車開上環線，飛快的奔馳。

　　柚子似乎有點困了。我心情愉快的看著蘇三和Q裝模作樣的討論等會吃什麽，隨便他們怎麽折騰，因為我也不是很餓，車窗開了點，清脆的風聲在耳邊響著，我覺得像飛馳在一個陌生的過度，兩個不太熟的女孩，和我莫名的歡聲笑語，想來想去覺得不太真實，快開到電視中心，陳月亮打來電話，她說她在神農大酒店門口拍宣傳片，然後問我在哪兒？我告訴她我正和誰誰誰飛翔在去吃火鍋的路上。她立馬開罵：“你這條狼，柚子也是真人不露相，是你帶壞的吧，我還以為他是這個世界上最後的純真傳說，沒想到也是一聲狗屁，說，你們今晚怎麽打算的，別傷著那兩隻小貓咪了好不好，她們沒有前科的，是不是黃花我不知道，但肯定還是鮮嫩著。”我大笑到：“你這家夥，到底是在阻止我，還是在引誘我嘛，我怎麽聽著聽著就覺得在向我推銷呀！”蘇三停下和Q的打鬧，溫柔的問我是誰的電話。

　　我停頓一下，不想陳月亮誤會，於是對蘇三說：“是陳月亮，我想我們可不能過河拆橋啊，認識後便一腳把她踢開，太沒良心了會遭報應的，你說呢？”蘇三甩甩她的紅頭發說無所謂啦，如果今天真扔下她不管，也許會被她掐死。

　　“那可愛的Q呢？”我看看Q，她趁我們說話的時候居然睡著了。

　　“她沒事的，喜歡鬧著玩兒，硬吵著來這麽遠的電視中心吃，其實她挺討厭漁村的老板娘，誰知你這麽好欺負，毫無意見就中了她的招兒。”蘇三很無可奈何的對我說，那姿態，似乎她從未參與Q的“胡鬧”。我要司機打個轉去神農大酒店，司機開心得要命，轉彎那會兒，差點出車禍。

　　後來我們幹脆就在神農旁吃北方菜，也沒有任何人表示不滿，陳月亮一見我們嘴就沒停，她先是指責可愛的柚子不應該跟著我瞎混混：“你瞧瞧你，再瞧瞧他，你多純情，他整個一公狗，他去交友俱樂部幹嘛？一夜情！你以為他想尋找真愛？不要臉，還真愛，老娘幾千年沒親眼見識過真感情了，你一小處男，跟著他折騰，還不被他給賣嘍，聽好了你，認真做你的音樂吧，少胡思亂想，這個世界上，女人沒幾個好東西，尤其是漂亮女人，這兩位是尤物中的尤物，但你能擔保她們就會一直三貞九烈？”陳月亮邊說邊張牙舞爪，臉上亮晶晶的妝晃來晃去，柚子聽得發笑，我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偶爾看看在打瞌睡的Q和東張西望的蘇三，沒好氣的說：“親愛的，又不是捉奸在床，你少得意洋洋，總有一天我逮著你不三不四的把柄，看我不說得你頭大”。

　　後來我們點了炒牛肉和燉骨頭，還有地三鮮和大蔥肉餅，還有青菜湯。陳月亮那架勢像極了她們的媽咪，她根本無視我和柚子的存在，我腦子裏一片混亂，這個世界怎麽總喜歡顛三倒四，我和柚子溫柔的坐在一旁，斯文得像受過良好教育的富家子弟，而這三個女人分明是三隻生猛海鮮，一副山吞海喝的畫麵，柚子有些不適應，他悲涼而且無語的看著我，我對他微笑點頭，不知作何回應。我們用極慢的速度一口一口細嚼慢咽。蘇三像個京劇演員，跟她的名字一樣，仿佛在唱《玉堂春》，抬頭舉手都拿捏到位，絲毫沒有不雅，連吃大骨頭的時候也是如此，不知道她使的什麽法，沒見她有多大幅度的動作，硬是三下五除二迅速將骨頭解決；Q吃東西時像隻機靈的小鬆鼠，眼睛不時環顧四周，生怕有人偷襲一樣，她每次抬頭都會害羞又調皮的一笑，這一笑，似乎把柚子的魂魄都笑成了五顏六色，這小子，真可能喜歡上了這個小仙子一樣討人喜歡的妖精了，如果真是，那隻怕是柚子的初戀啊，至少我認識他之後還沒見他戀愛過；陳月亮那個吃相就叫一個排山倒海，她曾經說過每次跟我一起吃飯就特別有食欲，也許她上輩子是苦孩子出身，我就是她上輩子的哥哥，一起被地主活活餓死，所以這輩子隻要見到我就會想吃東西，我說你她媽這是什麽破理由，還不是自己貪吃找借口，陳月亮也沒空搭理我，她工作很辛苦，和領導一起吃飯時得裝腔作勢，和我在一起才會流露她凶狠的本性，這我清楚，所以我也會感動，一個敢於在你麵前袒露最真實的一麵的人，難道還不值得珍惜嗎？

　　蘇三和Q的話也很多，但不太搭理我們，她們之間仿佛有聊不完的話題，打折的衣服啦，無聊的派對啊，追求她們的傻瓜男生啦，總之說起來特帶勁，還不時爆發一陣引人注目的笑聲，陳月亮就像看著自己的得意門生一樣的眼神打量她們，然後再惡狠狠的瞪我和柚子，那場麵弄得我們倆很尷尬。

　　這個陳月亮可不是個簡單的角色，念大學那會就不是個安分的主兒，在學校擔任學生會主席，一副幹勁十足的小樣，在外卻招惹了一大票老鬼，每天做出一副風風火火的模樣，其實都是出去跟老鬼約會，漂亮的陳月亮，性感的長發，精怪的性情，青春像是她高舉的旗幟，在那些年華已逝的老鬼麵前張牙舞爪，她像個驕傲的皇後，喜怒無常，脾氣暴躁，卻永遠有那麽多人願意為她溫柔。陳月亮也是一個渴望愛情的家夥，可是世事無常，真正的愛情太艱難，好男人沒有好老鬼來得直接，隻有握在手裏的錢才是最最真實的，一個比我們低幾個年級的男生一直很堅持的愛她，他總對她說：“你給我一個耳光也好，可不要不在乎我好嗎？”陳月亮一直對著他冷笑：“早點放棄吧，小子，你能給我什麽？”說完死死的盯著那個男生，五分鍾後若無其事的離開他，我想陳月亮應該是喜歡他的。因為從此以後她絕口不提愛情，而故作快樂的周遊於那些道貌岸然的老鬼之間，我問她你要什麽。她想了很久，說：“不知道，但現在似乎也不缺少什麽，你說呢？”

　　可憐的陳月亮，活得堅強風光卻又掙紮，每次見她瀟灑的甩甩頭發，用燦爛的表情麵對我時，我就會莫名其妙的不開心。

　　大學畢業後，我和陳月亮都非常順利的進入媒體圈子。她堅持，狡猾，處心積慮，向往每天都光彩照人的生活，終於獲得了現在的成績，成為文藝台國際部的紀錄片製片人，年紀輕輕，說起話來牛逼得像個紅得發紫的金牌小姐，讓人既愛又恨。她常常在不同的老鬼床上迷迷糊糊的接我的電話：“喂，幹嘛？我？我在辦事兒呢，什麽事兒，審片子唄，什麽片子？黃片！”這個海怪一樣的神經質女人，總給我的生活帶一些奇怪的邂逅或者激情，她是我的心理醫生，我經常想，如果沒有陳月亮，我也許早就被自己給害了，她很善於分析一些難懂的問題，轟轟烈烈之後，還會安安靜靜的陪我聊天看碟。偶爾人多的時候就是她演說欲望強烈的時候，她喜歡在飯桌上侃侃而談，也喜歡在喝醉後大放光彩的說她的光榮曆史，其實說來說去就是三次：一個上海老板一個江西老板和一個深圳老板，分別表示願意為她拋妻棄子，帶著她遠飛海角天涯，在一個無人問津的小島上共度此生，結果當然是分別付出數十萬後，被陳月亮故作眼淚汪汪狀的拋棄。

　　“給我一個手機，我就能征服世界。”陳月亮揚揚她跋扈的眉毛，如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