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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門人 丸川錄

  “201” 正德乙亥,九川初見先生於龍江。先生與甘泉先生論「格物」之說。甘泉持舊說。先生日;「是求之於外了,」甘泉曰:「若以格物理為外,是自小其心也。」九川甚喜舊說之是。先生又論「盡心」一章,九川一聞卻遂無疑。後家居,複以「格物」遺質。先生答雲:「但能賈地用功,入當自釋。」山閑方自錄《大學》舊本讀之,覺朱子「格物」之說非是:然亦疑先生以意之所在為物,物字未明。巳卯歸自京師,再見先生於洪都。先生兵務倥傯,乘隙講授,首問:「近年用功何如?」九川曰:「近年體驗得『明明德』功夫隻是『誠意』。自『明明德於天下』,步步推入根源,到『誠意』上再去不得,如何以前又有『格致』工夫?後又體驗,覺得意之誠 必先知覺乃可, 以顏子『有不善未嚐不知,知之未嚐複行』為證,豁然若無疑:卻又多了『格物』工夫。又思來吾心之靈何有不知意之善惡?隻是物欲蔽了:須格去物欲,始能如顏子未嚐不知耳。又自疑功夫顛倒,與『誠意』不成片段。後問希顏。希顏曰:『先生謂 物致知是誠意功夫,極好。』九川曰:如何是誠意功夫?二希顏令再思體看。九川終不悟,請問。」先生曰:「惜哉!此可一言而悟,惟浚所舉顏子事便是了。隻要知身、心、意、知、物是一件。」九川疑曰:「物在外,如何與身、心、意、知是一件?」先生曰:「耳、目、口、鼻、四肢,身也,非心安能視、聽、言、動?心欲視、聽、言、動,無耳、目、口、鼻、四肢亦不能。故無心則無身,無身則無心。但指其充塞處言之謂之身,指其主宰處言之謂之心,指心之發動處謂之意,指意之靈明處謂之知,指意之涉著處謂之物,隻是一件。意未有懸空的, 必著事物,故欲誠意,則隨意所在某事而 之,去其人欲而歸於理,則良知之在此事者,無蔽而得致矣。此便是誠意的功夫。」九川乃釋然破數年之疑。又問:「甘泉近亦信用《大學》古本,謂『格物』猶言『造道』,又謂窮如窮其巢穴之窮,以身至之也,故格物亦隻是隨處醴認天理:似與先生之說漸同。」先生曰:「甘泉用功,所以轉得來。當時與說「親民」字不須改,他亦不信今論『格物」亦近但不須換物字作理字,隻還他一物字便是。」後有人問九川曰:「今何不疑物字?」曰:《中庸》曰:『不誠無物。』程子曰:『物來順應』又如『物各付物氣胸中無物』之類皆古人常用字也。」他日先生亦雲然。

  “202” 九川問:「近年因厭泛濫之學,每要靜坐,求屏息念慮,非惟不能,愈覺擾擾,如何?」先生曰:「念如何可息?隻是要正。」曰:「當自有無念時否?」先生曰:「實無無念時。」曰:「如此卻如何言靜?」曰:「靜未嚐不動,動未嚐不靜。戌謹恐懼即是念,何分動靜。」曰:「周子何以言「定之以中正,仁而主靜?』」曰:「無欲故靜,是「靜亦定,動亦定』的定字,主其本體也;戒懼之念,是活潑潑地,此是天機不息處,所謂『維天之命,於穆不已。』一息便是死,非本體之念是私念。」

  “203” 又問:「用功收心時,有聲、色在前,如常聞、見,恐不是專一。」曰:「如何欲不聞、見?除是槁木死灰,耳聾、目盲則可。隻是雖聞、見而不流去便是。」曰:「昔有人靜坐,其子隔壁讀書,不知其勤惰。程子稱其甚敬。何如?」曰:「伊川恐亦是譏地。」

  “204”又問:「靜坐用功,頗覺此心收 ;遇事又斷了,旋起個念頭去事上省察:事過又尋舊功,還覺有內外,打不作一片。」先生曰:「此『格物』之說未透。心何嚐有內外? 即如惟 今在此講論,又豈有一心在內照管?這聽講說時專敬,即是那靜坐時心。功夫一貫,何須更起念頭?人須在事上磨練做功夫乃有益:若隻好靜, 遇事便亂,終無長進。那靜時功夫亦差似收 ,而實放溺也。」後在洪都,複與於中國裳論內外之說,渠皆雲物自有內外,但要內外並著功夫,不可有閑耳,以先生。曰:「功夫不離本體,本體原無內外:隻為後來做功夫的分了內外,先其本體了,如今正要講明功夫不要有內外,乃是本體功夫:」是日俱有省。

  “205” 又問:「陸子之學何加?」先生曰;「濂溪、明道之後,還是象山:隻是粗些。」九川曰:「看他論學,篇篇說出骨髓,句句似 膏肓,卻不見他粗。」先生曰:「然尥心上用過功夫,與揣摹依仿、求之文義自不同,但細看有粗扈。用功久,當見之。」

  “206” 庚辰往虔州再見先生,問:「近來功夫雖若稍知頭惱,然難尋個穩當快樂扈。」先生曰:「爾卻去心上尋個天理,此正所謂理障。此閑有個訣竅。」曰:「請問如何?」曰:「隻是致知。」曰:「如何致知。」曰:「爾那一點良知,是爾自家底準則。爾意念著扈,他是便知是,非便知非,更瞞地一些不得。爾隻不要欺他,實實落落依著他做去,善便存,惡便去,他這裏何等穩當快樂;此便是『格物』的真訣,『致知』的實功。若不靠著這些真饑,如何去格物?我亦近年體貼出來如此分明,初猶疑隻依尥恐有不足,精細看,無些小欠闕。」

  “207” 在虔與於中謙之同侍。先生曰:「人胸中各有個聖人,隻自信不及,都自埋倒了。」因顧於中曰:「爾胸中原是聖人。」於中起不敢當。先生曰:「此是爾自家有的,如何要推?」於中又曰:「不敢。」先生曰:「眾人皆有之,況在於中,卻何故謙起來?謙亦不得;」於中乃笑受。又論「良知在人,隨你如何不能泯滅,雖盜賊亦自知不當為盜,喚尥怍 ,地還忸怩;」於中曰:「隻是物欲遮蔽:良心在內,自不會失,如雲自蔽日,口何嚐矢了;」先生曰:「於中如此聰明,地人見不及此。」

  “208” 先生曰:「這些子看得透徹,隨他千言萬語是非誠偽,到前便明,合得的便是, 台不得的便非, 如佛家說『心印』相似,真是個試金石,指南針。」

  “209” 先生曰:「人若知章良心訣竅,隨他多少邪思枉念,這裏一覺,都自消融; 真個是靈丹一粒,點鐵成金。」

  “210” 崇一曰:「先生『致知』之旨發盡精縊,看來這裏再去不得。」先生曰:「何言之易也上再用功半年看如何,又用功一年看如何。功夫愈久,愈覺不同,此難口說。」“211” 先生問:「九川於『致知』之說體驗如何?」九川曰:「自覺不同:往時操持常不得個恰好處,此乃是恰好處。」先生曰:「可知是體來與聽講不同。我初與講時,知爾隻是忽易,未有滋味;隻這個要妙再體到深處,日見不同,是無窮盡的。」又曰:「此『致知』二字,真是個千古聖傳之秘,見到一逼裏,『百世以俟聖人而不惑』。」

  “212”九川問曰:「伊川說到體用一原、顯微無間處,門人已說是泄天 :先生『致知』 之說, 莫亦泄天撥太甚否?」先生曰:「聖人已指以示人,隻為後人匿,我發明耳,何故說泄?此是人人自有的,覺來甚不打緊一般,然與不用實功人說,亦甚輕忽,可惜彼此無益;無實用功而不得其要者,提撕之甚沛然得力。」

  “213”又曰:「知來本無知,覺來本無覺,然不知則遂淪埋。」

  “214” 先生曰:「大凡朋友須箴規指摘處少,誘掖獎勸意多,方是。」後又戒九川雲: 「與朋友論學,須委曲謙下,寬以居之。」

  “215” 九川臥病虔州。先生雲:「病物亦難格,覺得如何?」對曰:「功夫甚難。」先生曰:「常快活便是功夫。」

  “216” 九川問:「自省念慮,或涉邪妄,或預料理天下事,思到極處,井井有味,便繾綣難屏,覺得早則易覺遲則難,用力克治,愈覺捍格,惟稍遷念他事,則隨兩忘。如此廓清,亦似無害。」先生曰:「何須如此,隻要在良知上著功夫。」九川曰:「正謂那一時不知。」先生曰:「我這裹自有功夫,何緣得他來:隻為爾功夫斷了, 便蔽其知。既斷了,則 續舊功便是,何必如此?」九川曰:「直是難鏖,雖知丟他不去。」先生曰:「須是勇;用功久,自有勇。故曰『是集義所生者;』勝得容易,便是大賈。」

  “217” 九川問:「此功夫卻於心上禮驗明白,隻解書不通。」先生曰:「隻要解心。心明白, 書自然融會。若心上不通,隻要書上文義通,卻自生意見。」

  “218”有一屬官,因久聽講先生之學,曰:「此學甚好,隻是簿書訟獄繁難,不得為學。」先生聞之,曰:「我何嚐教爾離了簿書訟獄懸空去講學?爾既有官司之事,便從官司的事上為學,才是真格物。如問一詞訟,不可因其應對無狀,起個怒心:不可因他言語圓轉,生個喜心:不可惡其囑托,加意治之:不可因其請求,屈意從之:不可因自己事務煩冗,隨意苟且斷之;不可因旁人譖毀羅織,隨人意思處之:這許多意思皆私,隻爾自知,須精細省察克治,惟恐此心有一毫偏倚,杜人是非,這便是格物致知。簿書訟獄之閑,無非實學。若離了事物為學,卻是著空。」

  “219” 虔州將歸,有詩別先生雲:「良知何事係多聞,妙合當時已種恨,好惡從之為聖學,將迎無處是乾元」。先生曰,「若未來講此學,不知說好惡從之從個甚麽?」敷英在座曰,「誠然。嚐讀先生大學古本序,不知所說何事。及來聽講許時,乃稍知大意。」

  “220” 於中國裳輩同侍食,先生曰「凡飲食隻是要養我身,食了要消化;若徒蓄橫在肚裏,便成痞了,加何長得肌官?後世擘者博聞多識,留滯胸中,皆傷食之病也。」

  “221”先生日:「聖人亦是『學知』,眾人亦是『生知』。」問曰「何如?」曰「這良知人人皆有,聖人隻是保全無些障蔽,兢兢業業,疊疊翼翼,自然不息,便也是學,隻是生的分敷多,所謂之『生知、安行』;眾人自孩提之童,莫不完具此知,隻是障蔽多,然本髓之知自難泯息,雖問學克冶,也隻憑他,隻是學的分敷多,所以謂之『學知、利行』。」門人黃直錄

  222】 黃以方問,「先生格致之說,隨時恪物以致其知,則知是一節之知,非全體之知也,何以到得『溥博如天,淵泉如淵』地位?」先生曰:「人心是天淵。心之本體,無所不該,原是一個天,隻為私欲障礙,則天之本體失了:心之理無窮盡,原是一個淵,隻為私欲窒塞,則淵之本體失了。如今念念致真知,將此障礙窒塞一齊去盡,則本體已複,便是天、淵了。」乃指天以示之曰:「比如麵前見天,是昭昭之天,四外見天,也隻是 之天。隻為許多房子牆壁遮蔽,便不見天之全體,若撤去房子牆壁,總是一個天矣。不可道跟前天是昭昭之天,外麵又不是昭昭之天也。於此便見一節之知 全體之知,全體之知 一節之知,總是一個本體。」

  “223” 先生曰:「聖賢非無功業氣節:但其循著這天理則便是道,不可以事功氣節名矣。」

  “224” 「『發憤忘食』是聖人之誌如此,真無有已時。『樂以忘憂』是聖人之道如此, 真無有戚時。恐不必雲得不得也。」

  “225” 先生曰:「我輩知,隻是名隨分限所及;今日良知見在如此,隻隨今日所知擴充到底,明日晨知又有開悟,便從明日所知擴充到底,如此方是精一功夫。與人論學,亦須隨人分限所及;如樹有這些萌芽,隻把這些水去灌慨,萌芽再長,便又加水,自拱把以至合抱,灌溉之功皆是隨其分限所及,若些小萌芽,有一桶水在,盡要傾上,便浸壤他了。」

  “226” 問知行合一。先生曰:「此須識我立言言宗旨今人學問,隻因知、行分作兩件, 故有一念 動,雖是不善,然卻未曾行,便不去禁止。我今說個『知、行合一』,正要人曉得一念發動虛,便即是行了;動虛有不善,就將這不善的念克倒了,須要徹根徹底不使那一念不善潛伏在胸中:此是我上上言宗旨。」

  “227” 「聖人無所不知,隻是知個天理:無所不能,隻是能個天理。聖人本體明白,故事事知個天理所在,便去盡個天理:不是本體明後,卻於天下事物都便知得,便做得來也。天下事物,如名物度數、草木鳥獸之類,不勝其煩,聖人須是本體明了,亦何緣能盡知得。但不必知的,聖人自不消求知,其所當知的,聖人自能閑人:如『子入太廟,序事間』之類。先儒謂『雖知亦問,敬謹之至』;此說不可通。聖人於禮樂名物,不必盡知,然他知得一個天理,便自有許多節文度數出來,不知能問,亦即是天理節文所在。」“228” 問:「先生嚐謂善、惡隻是一物。善、惡兩端,如冰、炭相反,如同謂隻一物?」先生曰:「至善者,心之本體。本體上才過當些子,便是惡了;不是有一個善,卻又有一個惡來相對也。故善、惡隻是一物。」直因聞先生之說,則知程子所謂「善固性也,惡亦不可不謂之性。」又曰:「善、惡皆天理。謂之惡者,本非惡, 但於本性上過與不及之閑耳。」其說皆無可疑。

  “229” 先生嚐謂「人但得好善如好好色,惡惡如惡惡臭,便是聖人。」直初聞之,覺甚易,後禮驗得來,此個功夫著實是難。如一念雖知好善、惡惡,然不知不覺,又夾雜去了。才有夾雜,便不是好善如好好色、惡惡如惡惡臭的心。善能實實的好,是無一念不善矣:惡能實實的惡,是無念及惡矣。如同不是聖人?故聖人之學,隻是一誠而已。

  “230” 問「修道說」言「率性之謂道」屬聖人分上事,「修道之謂教」屬賢人分上事。先生日「眾人亦率性也,但率性在聖人分上較多,故『率性之謂道』屬聖人事;聖人亦修道也,但修道在賢人分上多,故『修道之謂教』屬賢人事。」又日「〈中庸〉 一書,大抵皆是說修道的事 放後麵凡說君子,說顏淵,說子路,皆是能修道的;說小人,說賢知、愚不肖,說庶民,皆是不能修道的;其他言舜、文、周公、仲尼,至誠至聖之類,則又聖人之自能修道者也。」

  “231”問「儒者到三更時分,掃蕩胸中思慮,空空靜靜,與釋氏之靜隻一般,兩下皆不用,此時何所分別?」先生日「動、靜隻是一個。那三更詩分,空空靜靜的,隻是存天理,即是如今應事接物的心,如今應事接物的心,亦是循此理,便是那三更時分空空靜靜的心。故動、靜隻是一個,分別不得。知得動、靜合一,釋氏毫厘差處亦自莫掩矣。」“232” 門人在座,有動止甚矜持者。先生曰「人若矜持太過,終是有弊。」日:「衿得太過,如何有弊?」日「人隻有許多精神,若專茌容貌上用功,刖於中心照管不及者多矣。」有太直率者,先生曰「如今講此學,卻外麵全不檢束,又分心與事為二矣。」

  “233” 門人作文送友行,問先生曰「作文字不免費思,作了後又一二日常記茌懷。」曰「文字思索亦無害;但作了常記在懷,則為文所累,心中有一物矣,此則未可也。」又作詩送人。先生看詩畢,謂日「凡作文字要隨我分限所及;若說得太過了,亦非修辭立誠矣。」

  “234” 「文公『格物』之說,隻是少頭腦。如所謂『察之於念慮之微』,此一句不該與『求之文字之中,驗之於事為之著,索之講論之際』混作一例看,是無輕重也。」

  “235” 問有所忿 一條。先生曰:「忿 畿件,人心怎能無得,隻是不可『有所』耳。幾人忿 ,著了一分意思,便怒得過當,非廓然大公之體了。故有所忿 ,便不得其正也。如今於凡忿 等件,隻是個物來順應,不要著一分意思,便心體廓然大公, 得其本體之正了。且如出外見人相 ,其不是的,我心亦怒:然雖怒,卻此心廓然,不曾動些子氣。如今怒人,亦得如此,方才是正。」

  “236” 先生嚐言:「佛氏不著相,其實著了相,吾儒著相,其實不著相。」請問。曰:「佛怕父子累,卻逃了父子,怕君臣累,卻逃了君臣,怕夫婦累,卻逃了夫婦,都是為個君臣、父子、夫婦著了相,便須逃避。如吾懦有個父子,還他以仁,有個君臣,還尥以義,有個夫婦,還他以別,何曾著父子、君臣、夫婦的相?以下門人黃修易錄

  “237”黃勉叔問:「心無惡念時,此心空空蕩蕩的,不知亦須存個善念否?」先生曰:「既去惡念,便是善念,便複心之本體矣:譬如日光被雲來遮蔽,雲去光已複矣。若惡念既去,又要存個善念,即是日光之中添燃一燈。

  “238”問:「近來用功,亦頗覺妄念不生,但腔子裏黑 的,不知如何打得光明?」先生曰:「初下手用功,如何腔子裏便得光明?譬如奔流濁水,繞聹在缸裏,初然雖定,也隻是昏濁的;須矣澄定既久,自然渣滓盡去,複得清來。汝隻要在良知上用功;良知存入,黑 自能光明也。今便要責效,卻是助長,不成工夫。」

  “239” 先生曰:「吾教人『致良知』,在『格物』上用功,卻是有根本的學問;日長貂一日,愈久愈覺精明。世儒教人事事物物上去尋討,卻是無根本的學問;方其莊時,雖暫能外麵飾,不見有過,老則精神衰邁,終須放倒;譬如無根之樹,移栽水邊,雖暫時鮮好,終久要憔悴。」

  “240”問「誌於道」一章。先生曰:「隻『誌道』一句,便含下麵數句功夫,自住不得。譬如做此屋,『誌於道』是念念要去擇地鳩材,經營成個區宅;『據德』卻是經畫已成,有付據矣;『依仁』卻是常常住在區宅內,更不離去;『遊藝』卻是加些畫采,美此區宅。藝者義也,理之所宜者也。如誦詩、讀書、彈琴、習射之類,皆所以調習此心,使之熟於道也。苟不知道而遊藝,卻如無狀小子,不先去置造區宅,隻管要去買畫掛做門麵。不知將掛在何處?」

  “241” 問:「讀書所以調攝此心,不可缺的。但讀之之時,一種科目意思牽引而來,不知同以免此?」先主曰:「隻要良知真切,雖做舉榮,不為心累,雖有累,亦易覺克之而已。且如讀書時,良知知得強記之心不是,即克去之,有欲速之心不是,即克去之,有誇多鬥靡之心不是,即克去之:如此亦隻是終日與聖賢印對,是個純乎天理之心。任他讀書,亦隻是調攝此心而已,何累之有?」曰:「雖蒙開示,奈負質庸下,實難免累:竊聞窮通有命,上智之人,恐不屑此不肖為聲利牽纖,甘心為此,徙自苫耳。欲屏棄之,又製於親,不能舍去,奈何?」先生曰:「此事歸辭於親者多矣;其實隻是無誌。誌立得時,良知千事萬事隻是一事。讀書作文,安能累人,人自累於得失耳!」因歎曰:「此學不明,不知此處擔擱了幾多英雄漢!」

  “242” 問: 「『生之謂性』 ,告子亦說得是,孟子如何非之?」先生曰:「固是性,但告子認得一邊去了,不曉得頭腦;若曉得頭腦,如此說亦是。孟子亦曰:「形色,天性也」,這也是指氣說。」又曰:「凡人信口說,任意行,皆說此是依我心性出來,此是所謂生之謂性;然卻要有過差。若曉得頭腦,依吾良知上說出來,行將去,便自是停當。然良知亦隻是這口說,這身行,岩能外得氣,別有個去行去說:故曰:『論性不論氣,不備:論氣不論性,不明。』氣亦性也,性亦氣也,但須認得頭腦是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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