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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心的呼喚 攤牌(3)

  誰也沒想到劉重天會發這麽大的火,會場上一時間靜得嚇人。

  趙芬芳也有些害怕了,七年前的事真沒法說,尤其是齊全盛和劉重天這兩個尖銳對立的當事人劍拔弩張的時候,她就更沒法說了!那是一次投靠和叛賣,是她從政生涯中一次很不光彩的政治投機,可意會而不可言傳,應該成為永遠的秘密。於是,趙芬芳仿佛沒聽見劉重天的責問,甚至沒多看劉重天一眼,又鎮定自如地端起茶杯喝起了茶。

  在一片令人心悸的沉悶中,齊全盛緩緩站了起來,語氣沉重地道:“同誌們,我再說兩句。首先還是要檢討。芬芳同誌說得不錯,一言堂的問題,違反黨的民主集中製的問題,對我來說都是客觀存在,長期存在,我不賴,也賴不掉。過去認識不夠,甚至沒有認識,鏡州大案要案發生後開始思索了,夜不能寐啊,冷汗直冒啊!因為重天同誌有想法,不聽話,我千方百計排擠重天同誌,讓惟一一個敢講真話的同誌離開了鏡州領導班子。不但傷害了重天同誌,也堵塞了言論,造成了嚴重的後果!芬芳同誌已經指出來了,她就消極接受教訓,不敢再提不同意見了嘛!結果倒好,七年來一片阿諛奉承,一片唯唯諾諾,讓白可樹、林一達這些壞人進了常委班子,讓我女兒,一個二十七歲的黃毛丫頭掌握了一個大型國企的命運,把好端端一個大型國企搞到了破產的地步!我這不是一般性的錯誤,實際上是對國家,對人民犯了罪啊!”

  趙芬芳完全撕開了臉:“全盛同誌,我看也是犯罪,藍天集團的損失高達十幾個億!”

  老實本分的周善本聽不下去了,站了起來,很激動地道:“芬芳同誌,我可不同意你這個說法!怎麽扯到犯罪上去了?老齊錯誤歸錯誤,成績歸成績,要辯證地看嘛!我一直搞經濟工作,還是比較有發言權的!九年前鏡州的經濟總量是多少?現在是多少?那時的財政收入是多少,現在又是多少?九年前的鏡州是個什麽樣子,現在又是什麽樣子?如果同誌們有興趣,我可以簡單地匯報一下有關數據:從綜合指標看,我們現在的鏡州已經相當於九年前的五個鏡州了,九年來的平均經濟增長率達到了26%,是全國平均經濟增長率的223%,是全省平均經濟增長率的188%,人均國民產值和人均國民收入雙雙進入了全國前五名……”

  齊全盛阻止道:“哎,善本同誌,善本同誌,請你坐下,我話還沒說完嘛。”

  周善本坐下了,仍嘀咕著:“人要講良心嘛,要實事求是嘛,說話不能這麽不負責任!”

  趙芬芳認定周善本是齊全盛和劉重天的應聲蟲,便又瞄上了周善本,放下茶杯道:“哎,善本同誌,你怎麽衝著我來了?犯罪問題是我提出來的嗎?是齊全盛同誌自己對自己的客觀評價嘛,我不過是隨便插了句話,你怎麽就瞄上我了?你報的那些數據想說明什麽?說明齊全盛同誌成就很大,因此就不需要為藍天集團的嚴重問題負責了是不是?鏡州九年來取得的成就,是齊全盛同誌的個人成就嗎?我們可以這樣看問題嗎?周善本同誌,我告訴你……”

  齊全盛敲了敲桌子:“芬芳同誌,你能不能允許我把話說完?啊?就算我是犯罪,是個罪犯,你也要給我申訴答辯的機會嘛,更何況我還沒被省委雙規,更沒被我們檢察機關起訴!”

  劉重天嚴厲地看了趙芬芳一眼:“趙芬芳同誌,請你先耐心聽齊全盛同誌把話說完!”

  趙芬芳這才閉嘴不說了:“好,好,全盛同誌,你說,你說,我洗耳恭聽!”

  齊全盛掃視著與會常委們,繼續自己的發言:“我這個人毛病很多,缺點錯誤很多,但有一點我是坦蕩的,那就是:我對鏡州這份事業還是兢兢業業,盡心盡力的,從沒想過要以權謀私,也沒想過搞一些華而不實的虛假政績,踩著老百姓的脊梁甚至腦袋往上爬!從主觀上說,我從沒背叛過我們黨所代表的最廣大人民群眾的根本利益,我的確在努力為鏡州八百萬老百姓的根本利益工作著,夢中夢到的都是工作!”盯著趙芬芳,掉轉了話題,“但是,芬芳同誌,你呢?這些年是不是也把心思都放在工作上了?好像不對吧?重天同誌責問你,到底負了責沒有,你不回答,現在,我仍然要責問你:你這個同誌到底負責了沒有?一天到晚心裏想的都是什麽?!”桌子一拍,“你想的全是你自己!今天,當著重天同誌的麵,我們也來回顧一下曆史:七年前是誰一次次往我家裏跑,把重天同誌的話添油加醋傳給我?是誰提醒我重天同誌擺不正位置要結幫抓權?又是誰赤裸裸地再三向我表忠心?芬芳同誌,你還要我說下去嗎?”

  秘密保不住了,趙芬芳被迫應戰:“全盛同誌,我承認,我是向你反映過重天同誌的一些情況,可這又錯在哪裏了?難道就不能反映嗎?如果我是添油加醋,你可以不聽嘛,你為什麽要聽呢?為什麽聽得那麽興奮呢?你主觀上是想把重天同誌趕出班子嘛,責任還該由你負嘛!”

  齊全盛點點頭:“芬芳同誌,你說得很對,我當時是想把重天同誌趕走,責任是該由我負,所以,我才要向重天同誌道歉,才要好好做檢討!但我仍然要問你:你的責任在哪裏?難道可以這樣毫不慚愧嗎?你這個同誌還有沒有一點人格啊?還講不講一點政治道德啊?”

  劉重天不耐煩地擺擺手:“全盛同誌啊,你就不要這麽苦口婆心了,事實擺在那裏嘛,請同誌們自己判斷好了,今天這個會不是要吵架,而是要解決問題!我看還是回到工作上來吧,看看這個藍天集團到底怎麽辦!——善本同誌,你是不是先談談啊?”

  周善本攤開了麵前的文件夾,把目光投向齊全盛:“老齊,那我就先說說?”

  齊全盛有氣無力地揮揮手:“說吧,善本,這個重組方案一定要充分討論,我看可以考慮請田健同誌來會上匯報一下,這小夥子為藍天集團的重組工作下了一番功夫哩!”

  趙芬芳覺得有些不對頭了,馬上問:“哎,全盛同誌,這是惟一的方案嗎?”

  齊全盛勉力振作起來:“芬芳同誌,難道你還準備了另外的方案嗎?”

  趙芬芳道:“善本同誌清楚,金字塔集團還有個方案嘛,早就送給善本同誌了!”

  劉重天逼視著趙芬芳:“芬芳同誌,你一定要討論金字塔集團的這個方案嗎?”

  趙芬芳沒察覺到劉重天話中有話,堅持道:“應該一起討論,兼聽則明嘛!”

  劉重天意味深長地看了齊全盛一眼。

  齊全盛表態道:“可以,金字塔集團的方案就請芬芳同誌重點談一談吧,可以先談!”

  趙芬芳滿意地笑著:“具體方案我談不清楚,如果同誌們不反對的話,我建議金字塔集團董事長兼總經理金啟明同誌到會上談一談。對鏡州民營經濟的崛起,全盛同誌、重天同誌都是有貢獻的,現在民營經濟已經成了鏡州經濟的重要組成部分,我國馬上又要進入WT O了,民營企業必須取得平等待遇,如果金啟明有更好的重組方案,我們有什麽理由不采納呢?”齊全盛沒再征求任何人的意見:“好吧,馬上通知金啟明同誌到會上來吧!”

  見金啟明走進會議室,劉重天緩緩站了起來:“哦,金總啊,我們到底見麵了!”

  金啟明急走兩步,緊緊握住了劉重天的手,挺懇切地說:“老市長,應該說是又見麵了!你當市長時工作繁忙,應酬太多,不可能認識我,可我卻認識你啊,沒有你當年扶持民營經濟的市政府一號文件,哪有我們鏡州民營企業的今天啊,哪有我們現在的金字塔集團啊!”

  劉重天哈哈大笑:“金總啊,我們當年那個一號文件的政策看來是讓你用足嘍?!”

  趙芬芳滿麵笑容接了上來:“劉書記,這還用說啊?政策當然讓我們金總用足了,可能還打了一些擦邊球,不過,金總大方向把握得還算不錯,對市委、市政府號召、提倡的事都是積極響應的,架橋修路,捐資助學,好事辦了不少,現在還是我們市人大代表哩……”

  劉重天點著頭:“這我聽說了一些,隻要是白市長想辦的事,我們金總都慷慨解囊嘛!”

  金啟明像沒聽出劉重天話中隱含的譏諷,挺認真地道:“是啊,是啊,白可樹是常務副市長,還是常委嘛,我的理解是,白可樹的要求就是市委、市政府的要求,就是我們齊書記的要求!”衝著齊全盛笑了笑,“齊書記,你說是不是?誰能想到白可樹會出這麽大的事!”

  齊全盛沒有打哈哈的興趣,指著對過的一個空位說:“金總,請坐吧,我們這是在開會,趙芬芳市長對你們金字塔集團提出的藍天重組方案有興趣,一定要請你來談談,現在,就請你談談吧!對這個藍天集團,你有什麽高招啊?攤開來說,給我們的決策提供點參考意見。”

  劉重天也說:“金總,既然來了,就別錯過機會,把底牌全攤開來,讓我們見識一下。”

  金啟明打開公文包,拿出一份事先準備好的材料,侃侃談了起來,從藍天集團發展過程中的三個階段,談到目前的困境;從集團和藍天科技的畸形關係,談到國內上市企業普遍存在的控股老子吃兒子的惡劣現狀;從藍天科技的弄虛作假,談到了整個集團的弄虛作假問題。

  劉重天注意到,金啟明對藍天集團各方麵的情況了如指掌,報出的一個個數據都很準確。

  金啟明做出了結論:“……實際上,截至二零零零年底,藍天集團已經破產,總負債高達二十五億三千萬,其中欠自己的兒子公司藍天科技八億七千萬,欠各大銀行十億三千萬,淨欠關聯單位各類三角債六億三千萬,而整個集團目前的淨資產尚不足十五個億,也就是說,藍天集團現在不但不存在什麽資產了,還淨負債十個億。”說罷,看了看周善本,“周市長,我沒說錯吧?”

  周善本埋頭看著麵前的筆記本,不時地記著什麽,頭都沒抬:“金總,你說,你說!”

  劉重天卻平靜地問:“這麽說,藍天集團應該馬上進入破產程序了?而藍天集團一旦破產,欠藍天科技的八億七千萬無法償還,勢必要連帶破產,你們金字塔集團則可以在集團宣布破產之後,並購重組藍天科技,達到買殼上市的目的,金總,我是不是可以這麽理解啊?”

  金啟明坦然地笑道:“老市長,你這個理解不是太準確。前一階段,本集團董事局是做過這樣的戰略構想,而且,也向周市長和國資局同誌匯報過幾次。但是,趙市長回答記者提問時透露了破產消息,引起了一場軒然大波,就讓我們深思了:按市場規律辦事固然不錯,安定團結的大局也不能不考慮,如果沒有一個安定的社會局麵,什麽事情也辦不成。因此,本集團的這個方案是最新方案,不但是買殼上市做戰略投資者的問題,而是重組整個藍天集團!”

  趙芬芳顯然啥都有數,敲邊鼓道:“所以,同誌們啊,聽聽金總的意見沒壞處嘛!”

  劉重天雖說很意外,臉上仍是不動聲色,嗬嗬笑著:“好,好,很好啊,很有氣魄嘛!金總,你們金字塔要吃進整個藍天集團了?說說看,憑什麽呀?又有什麽條件呀?你們總不會對藍天集團的十億淨負債有興趣吧?商人無利不起早嘛,我相信這裏麵有你和金字塔的利益!”

  金啟明莊重地道:“不但是利益,更有一份責任!老市長,我進門就說了,沒有市政府當年的一號文件,沒有黨的改革開放的好政策,就沒有我的今天嘛,沒準我還是政府信息處的一位正科級主任科員哩!金字塔得益於改革開放,就必須支持改革開放,就必須堅定不移地維護改革開放的大局,取之社會,也要回報社會!所以,我和我的集團這次準備承擔一些經濟風險,進行實質性重組,當然,也將在承擔風險的同時,光明正大地獲取陽光下的利潤!”

  齊全盛繃起了臉:“不要說這些漂亮話了,說你的具體方案吧,就是你的最新方案!”

  金啟明看了看文件夾,說了起來:“第一步,本集團擬將資產評估為十億五千萬的五星級金字塔大酒店抵押給銀行,貸款六至八個億,加上集團自有資金兩個億,償清集團對上市公司藍天科技的欠款,使之實現和德國克魯特生物工程項目的合作;第二步,抵押克魯特生物工程項目,二次貸款二至三個億,並利用藍天科技的配股款,對藍天汽車生產線進行技術改造,完善全國銷售和服務網點,扭轉目前生產和銷售上的被動局麵。這一來,不但救活了藍天科技,也救活了整個藍天集團,集團和藍天科技的破產可能性就不存在了,局麵就活起來了。”

  趙芬芳顯然是在提示金啟明:“金總,你剛才說到藍天科技配股,這是怎麽回事?”

  金啟明道:“這我要解釋一下:我們金字塔集團的資金進來,克魯特生物工程就能順利上馬,藍天科技就變成了一個真正意義上的高科技公司,再也不是依附於集團汽車製造業上的一個冒牌科技公司了,實現大幅盈利是有把握的,股市上再炒作一下,讓股價上去,配個三五億進來完全沒有問題,況且,還可以搞增發,今年股市很流行的。”

  劉重天聽明白了,掃視著與會者:“同誌們,誰說今天沒有救世主了?我看就有,金總就是一個嘛!金總押上價值十個億的金字塔大酒店,來拯救我們的大型國企了,我這麽聽下來,還真覺得合情合理!藍天集團不會破產了,工人不會鬧事了,藍天科技也從一個麵臨ST的垃圾股變成了真正的高科技績優股,連全盛同誌一直念念不忘的和克魯特的合作也實現了,多好的事啊,我真沒有什麽反對的理由!”然而,話題一轉,卻問金啟明,“你隻說了美好的一麵,另外一麵好像還沒說吧?比如,你和金字塔將在這番重組中獲得什麽?僅僅是讚譽嗎?”

  金啟明也不客氣:“是的,我和金字塔獲得的不僅僅是讚譽,還有實際利益。因為藍天集團和藍天科技實際上已經破產,所以,國有資產這一塊就完全不存在了,集團的資產要以零轉讓的形式過戶給金字塔,同時,金字塔也自然獲得了對藍天科技的控股權。由於藍天科技的淨資產也是負數,金字塔還將要求在股市上持有流通股的全國股民自願無償轉讓持股數的五分之二給金字塔作為補償。”說到這裏,停頓了一下,“另外,在政策上政府要給一些優惠,主要是政府退稅,退稅總額為集團淨負債總額,也就是十個億,——當然,這是可以商量的,並不是一下子就退完,而是在五至十年內退清,慢慢來,可以先征後退,最終補上這個窟窿。”

  這些實質性的問題說完之後,金啟明又情緒高昂地大談改革。

  齊全盛有些不耐煩了,毫不客氣地打斷了金啟明的話頭,請金啟明退出了。

  金啟明走後,劉重天意味深長地開了口:“……同誌們都聽明白了吧?啊?金總和金字塔的這番重組完成之後,我們國有大型企業藍天集團和藍天集團控股的藍天科技都不存在了,都被金字塔吃掉了,而我們政府還要在五至十年內退稅十個億。全國股民也沒占到什麽便宜啊,得拿出自己持股數的五分之二奉送給金字塔!五分之二是多少,應該是兩千萬股吧?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目前藍天科技的流通股總額就是五千萬嘛!”

  周善本提醒道:“同誌們,我說個情況:藍天科技昨天的收盤價是每股十五元二角,即使我們國資局持有的四千萬國有股一文不值,兩千萬流通股的市值已經是三億四千萬了。”

  劉重天看著周善本,笑道:“周市長,又天真了吧?何止三億四千萬啊?我們這位金總是什麽人?股市上的高手啊,能呼風喚雨呀,藍天集團炒股虧掉七億多,人家賺了四億多嘛!兩千萬流通股在他手上,他就是大莊家啊,還不把股價給你炒到幾十塊去?然後再高價配股,再增發,關於配股和增發,他自己剛才也說了嘛,信心很足,勁頭也很大嘛!”

  齊全盛接過劉重天的話頭,點了題:“同誌們,這意味著什麽?啊?意味著這位金啟明先生和他的那個金字塔集團一文不出,白賺了一個藍天集團和一個上市公司,還要我們政府給政策,退稅十個億!就是說,政府和股民都沒得到什麽好處,得到好處的隻有他和金字塔!”

  常委們無不驚愕萬分,紛紛議論起來。

  趙芬芳在常委們的議論聲中,帶著明顯的敵意又開了口:“全盛同誌,重天同誌,我看話也不能這麽說吧?我們不能因為金啟明善於資本運作,就妒忌,就帶著有色眼鏡看問題嘛。我看這個方案還是很公平的,十個億的虧損是集團留下來的,是我們市委、市政府任用的幹部造成的嚴重後果嘛,憑什麽要讓金總和金字塔集團承擔?金字塔集團也沒有理由承擔嘛!”她敲了敲桌子,加重了語氣,不無教訓的意味,“同誌們,我們現在搞的是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啊,民營企業已經是我們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重要組成部分了,尤其在我們鏡州,已經是三分天下有其二了,所以,我們對民營企業和民營企業家的任何偏見、成見都該拋棄了!難道不是嗎?!”

  齊全盛道:“芬芳同誌,你說得對,很對,對民營企業和民營企業家我們不但不應該有什麽偏見和成見,還要大力扶植,這樣才能解放生產力,發展生產力嘛!但是,這不等於說政府就要無原則的讓步,就要接受誰的城下之盟,甚至默許某些民營企業對國家和社會的巧取豪奪,讓他白手拿魚,憑空吃掉我們的國營企業!”說完,略一停頓,衝著周善本揮揮手,“善本,你來說說你和田健同誌的那個方案吧,你們那個方案不也是要引進民營企業對藍天集團進行整體重組嗎?我們看看這位民營企業家又有什麽設想?他和我們的金總有什麽不同?”

  周善本道:“田健同誌已經到了,是不是請田健同誌也在會上當麵匯報一下?”

  齊全盛同意了:“好,請田健同誌進來吧!”

  田健有些畏怯,不像金啟明那樣自信,進門就說:“各位領導,這個方案最好還是由周市長匯報,重組的關係方是我的大學同學,我怎麽說都不好,真怕讓誰再產生什麽懷疑……”

  劉重天看了趙芬芳一眼,故意問:“田健同誌,你是不是被抓怕了?啊?”

  田健嘴一咧:“那還用說?為那莫須有的三十萬,鏡州檢察院差點兒整死我!這回看中藍天集團,有意重組的又是我要好的同學,民營企業集團大老板,我真怕日後又說不清了!”

  齊全盛鼓勵道:“小田,你不要怕,大膽說,決策人是我們嘛!”

  田健這才攤開了自己帶來的文件夾:“好吧,齊書記,反正重組完成之後我也得走了,就最後為鏡州做點貢獻吧!——大家都知道,平湖市有個著名的民營企業家叫伍三元,前天省報上還有他的消息,他們集團組建黨委,我們省委書記鄭秉義同誌親自前往祝賀。十五年前,伍三元大學畢業,不端國家的鐵飯碗,創建了一個以修配汽車為主業的三元公司,滾動發展,逐漸完成了資本的原始積累,籌資開發三元牌汽車,現在三元公司已變成了集團公司,資產幾十億,搞得十分紅火。但是,因為國家要集中力量打造幾家大型汽車製造企業,在最近公布的《車輛生產企業和產品公告》裏,三元汽車和三元汽車製造廠都榜上無名,這就意味著三元隻能生產原有的幾款車型,新產品、新車型都不會再批了。而藍天是大型國企,仍將在汽車製造業最後整合完成前保留生存權,得知這個情況,劉重天書記就給我寫了個條子,讓我去找伍三元接觸一下,接觸的結果很理想,可以說是和伍三元一拍即合,三元集團原則同意對藍天集團進行整體資產重組,同時,三元集團放棄三元品牌,和藍天集團聯合開發製造藍天汽車。”

  劉重天打斷了田健的發言,插話道:“對伍三元這個同誌,我要特別介紹一下:這個老板不簡單啊,十五年前靠八萬元起家,辦了個汽修廠,搞汽車開發的第一筆貸款一百六十萬還是我在平湖當市長時親自寫條批給他的,為此被人寫了不少狀子,告到省紀委、省委。他開發的第一輛車我坐過,像個塑料殼的大玩具,說實在話,連我對他都沒有多少信心。可想不到的是,三元同誌竟然成功了,他靠市場民間資本的整合,靠其他盈利企業支持,頑強地支撐著,將三元牌汽車搞到了年產十萬輛的規模,前兩年終於盈利了。他們的生產線投資僅為七個億,而我們藍天一個年產五萬輛的生產線,投資卻高達三十億!應該說,三元是市場上的一隻矯健的雄鷹,讓這隻雄鷹飛入藍天,對藍天的全麵改製是大有好處的,局麵也將是雙贏的。”

  趙芬芳十分意外,責問周善本道:“周市長,這個方案我怎麽沒聽你匯報過?”

  周善本也不客氣:“因為你的注意力都在金啟明的方案上了嘛!”

  趙芬芳茶杯一:“這有什麽好奇怪的?金啟明是我市著名企業家嘛!”

  劉重天淡淡說了句:“七年前我就講過一個觀點:鏡州決不搞地方保護主義!”

  趙芬芳又從另一個角度攻了上來:“重天同誌,我看還是地方保護主義,讓外地人來重組藍天並不等於說就不是地方保護主義了。我請問一下:國家宏觀的產業政策要不要貫徹執行?國家產業政策既然已決定要打造幾個大的汽車製造企業,都不許三元上新款車了,我們把藍天的牌子借給他用,是不是叫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呢?這難道還不是變相的地方保護主義嗎?”

  劉重天鄭重地道:“芬芳同誌,既然你這樣責問我,那我就告訴你:我對國家產業政策的理解是:讓市場自然淘汰!對現行的很多做法我是很反感的,民營汽車製造沒得到過國家政策和資金的支持,沒有取得國民待遇,卻頑強地生存下來了,而我們國家用大量資金支持的國營企業,包括我們的藍天集團,又是個什麽情況,大家心裏有數!我把話說在這裏:今天,藍天集團和三元如能順利實現重組,未來的汽車市場也許還會有藍天一席之地,如果失去這個機會,仍然不能麵對市場,藍天集團必將是死路一條,今天不死,明天後天也要死!”

  齊全盛明確表態:“我讚成重天同誌這個觀點!”

  趙芬芳搖了搖頭,似乎很無奈地苦苦一笑,不做聲了。

  劉重天讓田健繼續匯報。

  田健便又繼續匯報起來,公布了三元集團的重組條件:將三元集團的優質經營性資產汽車總裝廠整體並入藍天集團,使三元集團得以控股藍天集團,三元集團所占股份不低於51%,不高於60%,藍天債務用其未來利潤逐年償還。對藍天科技,三元集團同樣謀求控股權,現有的四千萬國有股中的三千萬股要以零轉讓的形式轉讓給三元集團。至於和克魯特的合作,三元集團的設想是:由他們出資一億八千萬收購藍天科技城,將其改造為我省最大的汽車、摩托車交易中心,而後將這一億八千萬投入藍天科技,使之成為生物工程項目的第一期啟動資金。

  田健說完後,收起文件材料,主動退出了會場。

  田健走後,周善本又補充道:“我提請同誌們注意幾點:一、如果和三元合作,我們的藍天集團還會存在下去,當然,股份變少了,也許是49%,也許40%,這還要具體談;二、政府不必在五年至十年內退稅十個億;三、藍天汽車品牌保住了;四、買我們股票的股民也不必轉讓五分之二的持股額給任何一家公司了。基於以上四點,我認為比金字塔的條件好多了。”

  齊全盛道:“還有兩點更重要,我要強調一下:其實,也是重天同誌說過的,一、引進了三元集團麵對市場的靈活機製,真正搞活了我們的國有企業;二、給了民營汽車製造業生存和發展的空間,也就是說,我們鏡州從今以後將給它以國民待遇,這是符合WTO的要求的!更何況伍三元和三元集團的條件比金啟明優惠得多,我看就和三元集團重組吧!大家看呢?”與會者一致讚同,都沒發表什麽反對意見。

  趙芬芳卻又站了起來:“同誌們,我們是不是再慎重考慮一下呢?”

  劉重天道:“芬芳同誌,全體常委來討論研究藍天重組方案,還不夠慎重嗎?你還想怎麽慎重啊?是不是一定要讓我們接受金啟明的方案才叫慎重呢?”

  趙芬芳看了齊全盛一眼,欲言又止:“重天同誌,你……你讓我怎麽說呢?”

  劉重天注意到了趙芬芳的眼神:“你今天很坦率嘛,還有什麽不好說的?直說吧!”

  趙芬芳這才說了,冷冰冰地問:“齊小豔在逃,藍天集團重組的事能不能再等等?”

  劉重天譏諷道:“等等?芬芳同誌,前幾天藍天集團的工人同誌坐在月亮廣場群訪,你卻逼著我們開常委會研究重組方案,要我們馬上給工人們一個答複,現在怎麽又要等等了?”

  齊全盛冷笑道:“重天同誌,你還沒看明白嗎?前一出叫逼宮,這一出叫攤牌,遺憾的是我們金總出的牌太臭,趙市長又想重新洗牌了!”說罷,手一揮,宣布道:“散會!”

  直到這一刻,趙芬芳還不知道,她的滅頂之災實際上已經悄悄來臨了……齊小豔被王國昌一夥人威逼著走進梅花山時,親眼看到許多警車呼嘯著包圍了山莊,大批頭戴鋼盔的公安、武警人員荷槍實彈從車上跳下來,槍口全衝著山莊,有些像電影裏武裝突襲的場麵。過後沒多久,一架武裝直升機遠遠飛了過來,像隻巨大的綠蜻蜓,一動不動地吊在山莊上空,密切監視著山莊的動靜,好像還有人在直升機上喊話,喊的是什麽聽不清。這些情況表明,警方的搜捕行動不是盲目的,而是掌握了線索,並做了充分準備的。

  然而,即使這樣,行動還是泄了密,也不知是不是公安局副局長吉向東幹的?齊小豔隻知道自己是在吃午飯時很突然被王國昌一夥強行帶走的,連腳下的高跟皮鞋都沒來得及換。上了梅花山半坡,就看到了盤山公路上的一輛輛警車,被架著爬到山頂時,山莊已經被包圍了。

  這時,齊小豔已有了不祥的預感,知道自己這一次也許是在劫難逃了,沒準會死在王國昌這幫亡命之徒手上。王國昌既不是金啟明,也不是吉向東,是個十足的流氓,見麵第一天就對她動手動腳,被她狠狠扇了一個耳光。不知是這個耳光起了作用,還是金啟明、吉向東另有指令,也就是從那天開始,她從天堂墜入了地獄。貴賓的身份消失了,行動自由也消失了,一天三頓飯全由王國昌手下的馬崽送到房間,王國昌不讓她離開房間一步。她除了在房間裏對著電腦玩電子遊戲,就是蒙頭睡覺,其處境已無異於被綁架的肉票。山莊的服務人員全換了,熟悉的麵孔都不見了,她又哭又鬧,罵王國昌是綁票的土匪,大吵大叫要見金啟明和吉向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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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學小說 【已完結】

    文君和韋曉晴成為情人時,並不知道馬萍早已和別的男人好上了。其實馬萍和別的男人好上這半年多的時間裏,馬萍從生理到心理是有一係列變化的,隻因文君沒有感覺到,如果在平時,文君是能感覺到的,因為文君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