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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桃花殺(四)

  L大在這個學期,正式進入本科評估準備階段,專門設立迎評辦公室,新的教學樓、圖書館、體育館竣工並投入使用,這是比較積極的影響。

  當然也有讓人鬱悶的。

  比如我和端端人手一個煎餅果子拎到教學樓,老遠就聽見保安吼:"吃東西外邊待著!。。。。。。還有,那個穿拖鞋的!你,說你呢!回去換鞋!"

  理說不通,就看見有男生罵罵咧咧地一路踩著拖鞋往寢室那條路上上演末路狂花--不敢就此曠課,監獄怎麽考勤犯人的,課堂就怎麽考勤我們,老師也無奈,上邊有人。

  再比如,以前從來沒聽說過有期中考這回事,這下也提上日程了,到時候加期末成績,取一個平均數。我這半個學期玩瘋了,聽到這個消息,有半分鍾沒回過神來,站起來直接就撞牆上了。

  我還不算誇張的,有人拿手墊著頭猛磕桌角:"讓我死了吧,讓我死了吧!"

  結果成績下來,我突擊的效果還不錯,勉勉強強能看。

  謝端每天上自習,竟然有一門六十幾分,這意味著她期末即使考到九十,獎學金也很危險。

  我在寢室電腦上陪她看成績,她臉色發白,閉上眼睛再睜開:"關了吧。"

  我關掉網頁,同時想,說點什麽呢,說點什麽才不會不疼不癢像個看熱鬧的呢。

  "我知道你在想安慰我。"她抱著腦袋坐在我對麵,悶了一會說:"不要莊凝。我活該。"

  "胡說八道。"

  "真的。"

  "好吧,你倒是跟我說說,你幹什麽了?"

  "沒幹什麽。"

  "沒幹什麽你說這話--沒事的端端,還有期末呢,這場考試這麽突然,搞不好根本不算分,那你不白惆悵了,是吧?"

  她沒說話。這時電腦叮一聲,我側身撈過鼠標,是傅輝發站短過來:"這個周末聚會,是否參加?"

  我糾結了幾秒,還是回道:"有點不舒服,不去了,嗬嗬。"

  端端在發呆,拿著鑰匙串上的小東西在桌上戳來戳去,看著我發完轉回身,她勉強地笑一笑:"我自己其實沒什麽,主要是,我媽媽。"

  "我明白。"我摸摸她的頭發:"我來想想辦法。"

  辦法它就在這個周末等著。

  周五課間班長通知,隔天組織義務獻血,學生幹部有要求,群眾自願。

  怨聲四起,我猛地想起來一件事,起身蹭蹭衝過去把班長攔住:

  "獻血的話,德育分有加沒?"

  我們獎學金是這麽評的,德智體,三部分綜合。

  "有。"班長翻簿子跟我說:"每人加二十,高是挺高,但是。"

  他很鄙視地說:"莊凝,你這個人可太功利了。"

  我"嘁"一聲,才沒空理這個官僚,我跑開去找謝端。

  周六上午謝端和我都沒吃飯,大清早的就到了小禮堂,采血車停門口。排隊驗血時我聽見班裏兩個男班幹低聲商量:"喝酒有用沒?"

  "聽說是會溶血,能躲過去吧。"

  我們幾個女的互相使眼色,至於嗎,真讓人小看。

  結果一進大廳,地上一攤血,旁邊一個女孩一下就暈過去了。

  "扶出去扶出去。"穿白大褂的醫生一邊轉頭安慰我們:"沒事沒事,有人血倒流了。沒事。"

  他還不如不說呢,我身上一陣一陣發寒,端端拉著我,戰戰兢兢:"莊凝,我從小就怕這個,一定,一定要?"

  "這個分特別高啊,我算過,你加上這個,期末再加把勁就挺有希望。"

  她歎氣,咬牙。

  每個人都得先取一小管血檢驗,合格了,再等著抽那200毫升。

  我取完血樣晃到另一邊,阿姨正在拍謝端的胳膊:"跟你說了找不著。"

  "怎麽會呢,您再找找。"

  "血管細成這個樣子,根本找不著,不行不行,抽不了。"

  謝端站起來看見我,她那個表情,明顯不知道該往慶幸還是失望的方向過渡:"怎麽辦啊?"

  "先過來。"我把她招呼過來:"不行?"

  她點頭,憂心忡忡地看我。

  我一衝動說:"要不,抽我的好了。"

  她嚇一跳:"那你呢,你不是必須得獻嗎?"

  "噓--我伸另一邊胳膊唄。"

  "怎麽可以啊,你你你抽兩次怎麽受得了?"

  我也有點猶豫。

  如果日後的某個歲月,我需要對做這個事的動機做一個深入分析,並且全盤招供,那我隻能說,對,也不是百分之百因為謝端,雖然這是非常大的一部分,我的確是想幫她。

  但是,也還有一小部分,它們隻是人在年輕時候,甚至不那麽年輕的時候都常常會犯的毛病,比如愛逞能,比如對自身的過高估計,比如享受做這個事帶來的優越感,道德上的,以及能力上的。

  你看眼前這個女孩,沒有你,她如此無能為力。

  於是我說:"沒關係,400CC,死不了。"

  我拿著謝端的獻血單,又碰見那個阿姨,她狐疑地看看它再看看我:

  "我記得不是長你這個模樣,是個白白淨淨的小姑娘。"

  "是我是我,阿姨,我不白嗎?555555555555.。。。。。"

  "你白。"阿姨哭笑不得:"不過還是不像。"

  "嘿嘿,阿姨,都是做貢獻嘛,而且我是O型,萬能血型,你們不吃虧的。"

  磨呀磨的,阿姨好容易同意了:"手伸出來。"

  我嘩把右胳膊伸給她。

  "另一邊,用右邊回頭你飯都吃不好。"

  "就這個吧就這個吧,我左邊的,呃,受傷了。"

  我哪敢拿左臂給她看,一個新鮮出爐的血點還在那兒呢,她還不得把我趕出去。

  血袋慢慢胖起來,我盡量不去看它。

  我出來的時候頭有點暈,謝端正偎在角落打電話:

  "。。。。。。她不去我也不想去了,真的呀。。。。。。我們。。。。。。"

  這時她抬頭看見我,說聲拜拜就給掛了。

  我用手指頭攮著棉花團,隨口問她:"誰啊?"

  "哦,一個高中同學,我們商量暑假去旅遊。"謝端非常流利地,眼睛都不眨地回答。一口氣講完之後,她喘,然後把目光轉開。

  我其實根本沒怎麽注意她在講什麽,急急忙忙地坐下來,我手臂僵的像兩根蘆柴。

  "你還好吧?"她跟著蹲下來。

  "沒事。"

  她捏著我的袖口,輕輕晃,不知該說什麽的樣子。

  我本來想跟她嘰歪下,比如哎呀剛剛我挺害怕的,血源源不絕從自己身上流出去,明知沒大事,但是好恐怖啊,端端你猜我怎麽轉移注意力?我翻來倒去念沈思博的名字,我一疼一虛弱的時候就這樣--諸如此類女孩子之間的廢話。

  現在看還是算了,她夠受的了:

  "端端啊,給我買個棒棒糖吧。"

  中午在食堂,謝端搶著幫我點了一份豬肝,綠萵苣燒的,一股青草味兒,我嚼著嚼著手機響起來。

  家人分組的音樂是一段圓潤的小旋律,雨點兒一樣。我還想我媽怎麽這個點找我,拿出來一看,沈思博。

  他有些時候沒找過我了。

  "喂?喂?"我趕緊把飯粒咽下去:"沈思博?"

  "莊凝。"他慢慢地,語調不知道為什麽有點說不上來的,不歡快:"明天有空嗎?一起去爬山。"

  這是晚春的周末,紫荊山上的遊人和山樹的葉子差不多密,陽光勉為其難地穿透過來,但沒多久我還是熱的像夏日裏無可奈何的一條長毛狗。

  這不僅是因為山路的石階有年頭了,橫剖麵幾乎是一個正方,寬度和高度等齊,還因為我身邊這兩個。

  不知道是不是累了,他們話比剛碰麵時更少。

  也不是不交流,但動不動的,話題就好像趕不上步調,被落在身後,稍稍這麽一頓,再撿起來就為難了,隻好就這麽斷斷續續,支離破碎,三言夠不著兩語,不如徹底沉默,還輕鬆一點。

  此刻一條小徑,上下行人們都在呼哧帶喘地呼朋引伴,我個人覺得,這樣不時的鬧中取靜是不像話的,三個人活像奔赴山頂跳崖那麽義無反顧的,靜悄悄的往上爬,算怎麽一回事呢。

  所以我抖擻精神,找話說,直到額角那兒一根神經漸漸跳的歡快起來。

  大概到了半山腰的地方,謝端擔心地問了一句:"莊凝,你行不行?"

  "行,怎麽不行。"我想表示不在話下,結果,一仰臉,腦袋裏嗡的一下,往下歪的時候幸而沈思博一把扶住我:"怎麽了?

  "頭有點暈,沒事。"我慢慢坐到階梯上,調整出一個難受程度輕一些的姿態,撐著額頭揮手:"休息一下。"

  沈思博遞給我一瓶水,擰開瓶蓋遞給我,我喝完試圖擰回去的時候才發現手在哆嗦,使不上力氣。

  "不準老說沒事。"端端一反常態地凶巴巴:"看你臉白的。"

  我還沒來及"喲嗬?",沈思博把瓶從我手裏接過去擰上:"她特別愛逞能,你又不是不知道。"

  "嗯,不會照顧自己。"

  "還不聽勸。"

  我看看他們倆,有氣無力卻愉快地笑:"幹什麽幹什麽呢,合夥聲討我?"

  他們笑起來,彼此看看,謝端拿手在我額前扇風,順便幫我把頭發捋到耳後,一邊把我另一隻手抓著,慢悠悠地晃。沈思博站在旁邊注視我們,目光說得上溫柔。

  人群擠擠挨挨,我們這裏逐漸形成一個小淤塞,像生產線上卡住的一環工藝,沈思博單手撐住路邊的樹幹,讓他人得以側身而過。

  我試圖起身,但還是頭重腳輕:"要麽我在這坐一會,你們先上去。"

  "就這樣還逞能呢?"沈思博低頭看看我,微笑。

  "影響交通了,人家會罵娘的。真沒關係,我自己坐會兒就好了。"

  沈思博看著我,有點猶疑。謝端站起來,她的神色我瞧不見,但我看見她對麵的沈思博微微一怔。

  我坐在半山腰的石階上,身旁一邊是遊人如織一邊是長草綠樹,浮雲在近了的天邊緩緩流動。

  我給自己扇涼風,低頭看著腳上的帆布鞋,跟自己說,你看,你又想太多,他們兩一起,能有什麽呢。

  能有什麽呢,很多年以後,沈思博給了我一番描述,就在我哄自己玩的時候,他們到底發生了什麽。

  他講的大而化之,我卻不能夠停止想象,每一個細節,起承轉合。

  就在他說給我聽的當天夜裏,我在夢裏看見一個女孩子,周圍所有人都已蒼老的不像話,隻有她仍年輕如初。

  她淺淡地微笑,把所有的情緒收的滴水不漏,之後抬頭,隔過一缸養在清水的白蓮,對著對麵的人說了一句話。

  我看著他們,無能為力,而後心悸,而後疼痛,而後我發現自己已經睜開眼,淚流滿麵。我的端端。

  我想對沈思博來講也是一樣,在他生命的後半段之中,在她已經永遠離他而去的歲月裏,想到這一句,不曉得他是怎麽樣的感受。我卻沒有來及問過。

  她說的是,沈思博,以後,我們不要再見麵了。

  他們到山頂的時候,古刹銅鍾正響了一聲,兩聲,三聲,他們臉上都有汗,駐足仰頭看銀杏葉在佛音中小扇子一樣輕輕晃,細長的梗維係著命懸一線,無常使它們尤其美。

  他們再互相看看,我想,大概是他先開的口:"有話對我說?"

  "不著急嘛。"她不是真的埋怨,所以語調混了微微的一點嗲,她大概是想,隨它了。

  他點頭,是的不著急,來日方長。他忘了另一個女孩也這麽想過他們之間的關係。

  "我不該非讓莊凝今天來,我錯了。"

  他笑:"我原諒你了。"

  "我也原諒自己,因為我今天要做的事。"她手抄在口袋裏,輕鬆愉快地回答。

  "什麽?"他這個時侯一定已經有點緊張,還要故作輕鬆:"說來聽聽。"

  "你看。"不答他的話,她今天反常的活潑,從小路上岔過去,綠得不新鮮的鬆柏裏一座年代不明的佛塔,入口緊閉,牆上卻拿不幹膠貼著一張打印紙,她湊過去讀上麵的字,"這上麵說,小蟲子在水裏被風吹得繞塔七周,也功德無量--那我也來轉一轉,從哪邊轉起來著?"

  他退後一步,等在那裏,她右轉佛塔,每每經過,像旅途中一次次的迎麵而來,他們彼此遇見。他此刻臉上的笑容我應該熟悉,我最貪戀的那樣子。

  她終於停下來。

  "好了?"他戲謔又溫柔地:"會有用不?"

  "心誠則靈,你不懂。"

  "我是不懂,你們女孩子--嗬。"他的聲音裏一定有一種大寵溺,因為她把她的同類全囊括了的那種。

  "我許願,我愛的人每個都得到幸福,喜樂平安。"她卻不承情,看著他,自顧自說:"我媽媽,還有莊凝。"

  "沒有別人?"

  "沒有了。"她非常認真的答。

  "佛的麵前,謝端,你不能說謊。"他當時,我猜,還在微笑,但已不能從容。

  "我沒有。"

  "你有。"這個男孩子,他的前半生,從來沒有這樣咄咄逼人。我知道的,我可以作證。

  "好吧就算我有。"她安安靜靜地回答:"那又怎麽樣?你看見的,她那樣都是因為我,她是誰,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聽到這裏,也大概明白他會接些什麽,他要怎麽描述,他用這半個學期的時間理清楚了他對兩個女孩的感情,其中一個--是氣味複雜的,它的前香是兩小無猜的醇美,中香是習慣和好感的馥鬱,到了後香,調和一點情欲它就可以是舉案齊眉的圓滿了。

  可惜。

  而另一個,隻有一種味道,純粹又直接--但她是他一生隻有一次的香。之濃烈之洶湧,愛情的嗅覺經過這麽一役,失靈小半生,都算輕巧的劫。

  他從春暖花開那時候,經常在自習教室邂逅她,那並不是無意的--哦不,第一次也許是,但後來,特別是每個星期二和星期四,另一個女孩在係辦公室值班,他們總會那樣不自覺的相互不期而至。

  不期而至,多麽美妙。

  他或她甚至在每次接近那個教室時,都會下意識的放慢腳步,就為了延長那種不期而至的喜悅。

  下自習以後他們時而會在校園裏轉一轉,帶著近乎戰兢的,偷歡般的快樂。那一點歉疚蕩在半空裏,因為不定性而若即若離,算不算背叛?誰跟誰都是未命名的關係,他跟她,或是她。

  但是心它自己會衡量,他會想說,他以前從來沒有遇見過她這樣的女孩,他從小接觸的異性都是他母親,或者是那個叫莊凝的那種,生來就知道自己攥著什麽武器,有目的有計劃地爭資源,要東西,捍衛權利。

  他沒有見過她這樣,麵對這個世界,時時預備妥協的人,她的妥協太大,什麽她都能隱忍過去,他心疼起來會想告訴她,端端,你想想你自己。

  他的心經過那麽久的猶疑彷徨,即使對另一個人辜負,也終於預備坦然。

  但是她阻止了他,她的神情像一把刀一樣切斷了他的話,不是冷酷也不是決絕,而是收的非常好的無可奈何。

  "對不起,沈思博,以後,我們還是不要見麵了吧。"

  沈思博對我說這個話的時候,我看見他眼睛閉了閉,像是要把疼痛給忍回去。

  "然後呢。"我問。

  他非常疲憊地笑起來:"沒有然後了。然後,然後我還能說什麽呢,搖晃她麽?"

  他伸手,對著虛空做了一個晃的動作:"像這樣?我倒是真的想。"

  沈思博真的想抓著謝端使勁晃的時刻,我在半山腰,活動活動腿腳,正要起身,手機響了起來。

  信號不大好,我湊到耳邊,聽見的全是電波彼此傾軋的聲音,刺啦刺啦,辟辟辟。

  我已經看見是齊享的號碼,不明白他這時候打電話有何貴幹,我在這個狹窄的地方調整姿勢,把自己調成收信號的天線寶寶:"喂。。。。。。喂?"

  "聽不清,我--聽--不--清!"

  齊享後來告訴我,他那會兒把手機拿的至少有一尺遠,聽我在電話裏喊的像一隻被踢了的貓,他說,莊凝,你哪一點像不舒服的樣子?

  我當時立刻反駁那你就說錯了,我剛不舒服完,隻不過不知道更不舒服的還在後頭。

  手機大概是被我給嚇機靈了,猛的信號就清楚了,我聽見齊享那頭特別安靜,一兩秒以後才過來他特有的聲音,穩穩的:"聽上去挺好的啊。"

  "。。。。。。"我沒反應過來,傻乎乎地應道:"哎。"

  "在學校?"

  "外麵。。。。。。"話說了一半我想起來之前在論壇上跟傅輝托辭來著,順嘴就開始扯謊:"看病,看病。"

  這個場麵比較滑稽,他大概知道我說的是假的,我大概知道他知道我說的是假的,就看他願不願意識趣一點。

  "哦?"他慢悠悠地問:"哪家醫院?"

  我一聽這語氣不對,看來是不願意。都知道我在說謊了,你還硬要抵是吧,可以呀。想聽我心慌氣短?那可就沒門了。

  "人民醫院呢。"我特別認真地回答:"齊師兄是想來探望我的吧?過來幫我帶一斤小李炒貨的栗子行不行?人民路125號,別認錯了啊。"

  他那頭終於笑起來:"你這個小丫頭,人民醫院一定要在人民路上麽?再說人民路有125號麽?"

  我心裏說,不就半個二百五麽:"嘿嘿,齊師兄找我有什麽事啊?"

  他如果要說沒事就不能打電話給你這類的廢話我就要重新討厭上他了,好在他沒有,他隻說:"既然你不在學校,那就算了,下次再說吧。"

  "你現在在L大?"

  "不在,但是馬上要經過,你在就順路把資料帶給你。"

  "。。。。。。"我好在刹住了,沒問"什麽資料?"--上次就跟他們提了一提,想借些司考資料來看,也算沒話找話,沒想到他還記著,我是真的有點羞愧了:

  "啊,這個,不好意思啊。"

  "談不上。"

  我還在"那,那。。。。。。",他氣定神閑地接了一句:"看病比較要緊。"

  我一下又鎮定了:"那倒是。齊師兄那你下次來我請你吃飯。"

  他後來偶爾會拿這句話逗我,你看,就為了你一頓飯似的。

  我說喔,難道不是啊?

  他笑,說是,簡直求之不得,輾轉反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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