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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她盯著爸爸的臉,一副受寵若驚的渴望表情。

  誰都知道,快樂不會永恒。當周末回到家裏,我發現在短短5天時間裏,爸爸媽媽之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爸爸不和媽媽睡在一起了。

  發現這件事很無意。臨睡前,我想向媽媽道歉我曾在暑期裏的過分做法,當我推開爸爸媽媽的臥房門時,卻看到媽媽靠在床頭上劈哩叭啦地掉眼淚,連我最惹她生氣的暑期她都沒有舍得掉下一顆淚珠,而此時,她卻慷慨地讓自己的淚珠通通滾落在她的衣襟與被頭上。

  “媽媽,你怎麽了?”我詫異地坐到媽媽身邊,環視著屋子,“爸爸呢?”

  媽媽倒抽著氣,說不出話來,眼淚卻掉得更多了,衣襟和被頭立刻被打濕了。

  “他沒出去吧?”我繼續問。

  媽媽仍舊一句話也不說,猛地摟過我,趴在我肩上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

  我似乎猜出了一點什麽,這種感覺其實早就存在於潛意識中了,我毫不猶豫地推開媽媽,走出去,走到保姆秀兒的房門口,還未推門,就聽到了秀兒尖著嗓子的浪笑聲,那聲音很刺耳,刺得耳膜一鼓一鼓的疼。頓時一股憤慨就從腳底直升到了腦門,我“嗵”地一聲推開房門,立即看到了一幅我不該看的“景致”——爸爸擁著秀兒,撅起的嘴直往秀兒臉上貼,而秀兒則尖聲叫著笑著躲避著。

  聽到開門聲,爸爸嚇了一跳,條件反射猛地推開秀兒,一見是我,立刻拉下臉,“曉曉,這麽晚了還不睡覺?”

  睡覺?我看了看秀兒床頭上的鬧鍾,已經11點多了,是到了該睡覺的時間了,不過再望望爸爸和秀兒,他們可是一點想睡覺的意思也沒有!我不知該如何斥責爸爸的越軌,也不知該如何唾罵秀兒的放浪,我隻能皺眉聳鼻,將胸腔裏的怒氣一股兒一股兒的像馬一樣地從鼻孔裏噴出來。

  爸爸意識到了我的憤怒,理智地推開秀兒站起身,整整衣服走到我跟前,他先是盯著我的眼睛看了幾秒,然後深深地歎息了一聲,最後又扭頭瞅了秀兒一眼,摟住我的肩膀就往我屋裏走去。

  我打了個冷顫,猛地甩開爸爸的手,因為這雙手剛才摟過秀兒,我感到惡心。

  “曉曉,不要這麽不懂事,快睡覺去。”爸爸的聲音在喉嚨裏咕嚕著,像含了一口濃痰。

  “哼,不要臉!”我真想把這幾個字甩給爸爸,但我嘴裏也仿佛含了一口濃痰,那口濃痰著著實實地在嗓子眼兒處擋著,不讓那幾個字滑出來,我不得不通過眼神把自己的憤怒傳遞給爸爸,我怒目而視。

  爸爸在我的怒視下退卻了,他無奈地搖著頭,推開他和媽媽的臥房門走進去了。

  可我卻躺在床上好半天好半天都不能入睡,暫時的勝利後迎來的是更深度的恐懼,我怕再度看到媽媽獨自靠在床頭悲痛欲絕的模樣,我更怕再度看到爸爸在秀兒房裏作樂的鏡頭。我不知道爸爸媽媽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曾經挺黏乎的一對夫妻現在怎麽變成了這樣?我隻能把這些原因怪罪到秀兒頭上。因為在秀兒來我家之前,爸爸媽媽是很恩愛的,他們常常當著我的麵打情罵俏、動手動腳,我見多不怪,還常常和他倆攪到一起,或是幫著媽媽對付爸爸,或是幫著爸爸對付媽媽。那些年,我們過得很愉快。可是,自從秀兒來了,家裏就漸漸變了。其實,家裏根本就沒必要找個保姆,一切起因都該怪媽媽。

  媽媽結婚前曾是郊區農村的姑娘,而爸爸,那時曾是某機關的一個小科長,爸爸為什麽要娶農村戶口的媽媽?我認為一定是爸爸因為自己其貌不揚,而媽媽長得十分漂亮。當然,媽媽也很能吃苦,由於嫁給爸爸後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工作,而光靠爸爸那點工資,再加上生了我,家裏的日子過得很拮據,所以媽媽就勸爸爸下海經商。爸爸很能幹,他成了一名合資企業的經理,我們家開始有錢花了,不僅買了汽車,還買了一套富士結構的六室二廳二衛的大房子。在我上初一的時候,因為媽媽不甘心在家裏做一個家庭婦女,就和爸爸商量著能不能出去做點什麽。

  “你真是有福不會享,你以為天天風裏來雨裏去是件什麽舒服事呢?再說你都四十歲的人了,你還能做什麽?”爸爸極其不主張媽媽出去做點什麽的想法,是啊,有他掙錢,有我和媽媽花,這對他來說是人生莫大的幸福了。

  可媽媽仍然固執地纏著爸爸,“其實我並不指望自己能做什麽大事,隻是天天在家裏圍著鍋碗瓢盆轉膩歪了,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我也不理解媽媽,我幫著爸爸勸她:“媽媽,別傻了,上班多累呀,在家呆著多舒服啊,想看電視看電視,想玩遊戲玩遊戲,總之想幹什麽就幹什麽。”說實在的,我覺得上班和上學沒有什麽兩樣,沒有自由,還要被老師管製,太痛苦。

  可媽媽就是那麽傻,她戳著我的鼻尖說:“電視和遊戲有什麽意思?放不完的破連續劇,看了頭就知道結尾。還有那個遊戲,不是走不完的迷宮就是打不盡的壞人,那比上班更累。”

  我不能不為那些電視連續劇的編導悲哀,他們為什麽就不能編一出好看的電視連續劇吸引住我媽媽呢?還有那些製作軟件的發展商,他們為什麽就不能為40歲的家庭婦女編一個即簡單又好玩的遊戲呢?否則我媽媽就不會總鬧著要出去做點什麽了。

  其實,我根本是誤解了媽媽,她不想自己總圈在家裏像台機器似的,除了收拾屋子做飯侍候丈夫孩子外什麽都不會,她渴望與人交流,渴望像別人家的媽媽一樣,早晨和丈夫孩子一起吃完早餐後,騎上自行車匆匆地匯入那些上班族的人流。許多次,我都看到媽媽站在窗前,羨慕地盯著那些上班的男男女女從窗前走過,我甚至還在大衣櫃裏發現一個媽媽從未用過的黑包,那裏麵放著一個筆記本,一根鋼筆和幾張信箋。其實鋼筆、筆記本和信箋並沒有值得懷疑的地方,讓我起疑心的是信箋上寫了一篇會議記要,當然,那篇會議紀要不是爸爸的,因為裏麵沒有寫一點與爸爸工作有關的內容,裏麵寫了一堆什麽做飯的問題要解決,收拾屋子的問題要解決,電視頻道問題要解決等等,一看那字體那口氣就是媽媽的。而筆記本裏寫的卻像個工作日記似的,每天都幹了些什麽,和誰鬧了矛盾,與誰和好了等等,雖然事情不是媽媽做過的,但字體與口氣也都是媽媽的,我不知道媽媽寫的是誰,我隻覺得這些東西都很無聊,我想是媽媽無聊時用來打發日子的。

  當然,爸爸也沒有理解媽媽的這種無聊,他終於厭煩了媽媽的糾纏,那天他非常大度地嗬嗬一樂,“好,膩歪天天圍著鍋碗瓢盆轉,想找個說話的人,容易。”爸爸真心疼媽媽,他立即為媽媽找來了一個年輕漂亮的保姆,叫秀兒,這是爸爸給她起的名字,爸爸說叫秀兒好聽,他喜歡這兩個字。

  上初一時,班裏曾有個男生總糾纏著要和我交朋友,我質問他:“班裏那麽多男生你不去和他們交朋友,為什麽總要和我交朋友啊?”那個男生說:“你知不知道同性相斥,異性相吸的道理啊?”我搖頭。然後那個男生就給我解釋同性與異性的關係,並說這是物理反映。我似懂非懂,其實用不著我故意地去理解,因為現實生活已經明明白白地告訴了我,比如,秀兒與媽媽就是同性關係,而秀兒與爸爸就是異性關係,所以,秀兒同爸爸很合得來,而同媽媽,就相斥了。為什麽這麽說,因為秀兒來到我家後,並沒有接照爸爸的意思把媽媽從廚房裏解放出來,也沒有按照爸爸的意思天天陪媽媽說話,她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爸爸身上,心甘情願地,快樂無比地去照顧爸爸。

  爸爸的公司很忙,他每天要很晚才能回家,過去是媽媽每天坐在沙發上織著毛衣等爸爸回家,好給他做夜宵,而今是秀兒繼承了媽媽的“優良傳統”,每天晚上躺在沙發上看著電視等爸爸,好給他做夜宵。

  不是有一句成語叫後來者居上麽?我看秀兒就屬於那個後來者,她不僅繼承了媽媽的“優良傳統”,她還發揚光大了媽媽的“優良品質”,除了晚上等爸爸回家,每天上午她還會早早地徘徊在爸爸的房門前,因為爸爸每天回來得晚,常常獨自睡一間屋子,加之起床又晚,所以秀兒又攬下了那頓說早晨不早晨說中午不中午的早飯,接著是她最忙活的一天開始了,爸爸有個習慣,吃過所謂的早飯後就要喝功夫茶,這時,秀兒就會像條兔子似的來回穿梭於廚房與客廳之間,打水,燒水,沏茶,然後再一小杯一小杯地送到爸爸麵前。

  爸爸有滋有味地喝著功夫茶,秀兒就趁著這機會和爸爸聊開了天。其實秀兒和爸爸能有什麽共同語言,無非是問爸爸的工作,問爸爸周邊的人,其實這些話都是媽媽問剩下的,但到了秀兒嘴裏,又問出了花樣,那花樣讓爸爸感到新鮮,也讓爸爸忍不住滔滔不絕。

  “哇——塞,楚經理,您可真能幹,您能管理那麽多人呐!叫我早就歇菜了,可您怎麽就不怵呢?”那聲“哇——塞”,秀兒的嘴張得老大,連眼珠子都瞪得圓圓的,可我知道那聲“哇——塞”是跟我學的,因為她學得不倫不類,從此後我再也不說“哇塞”,因為一說起“哇——塞”就會想起秀兒那張誇張得難堪的臉。

  可爸爸喜歡看,爸爸看著秀兒臉上驚詫的表情,虛榮地笑著,然後開始長篇大論地給秀兒講起他的創業史來,這些創業史爸爸已經給我講了N遍,我早已拒絕這種憶苦思甜的東西。當然,秀兒不會拒絕,她好奇地瞪大眼珠,一眨不眨地盯著爸爸的臉,一副受寵若驚的渴望表情。

  “哇——塞,您好可憐!”

  “哇——塞,您好有毅力!”

  “哇——塞,您好了不起!”

  那一聲聲好怎麽樣把爸爸“哇——塞”上了天,他常輕飄飄地對媽媽說:“瞧瞧人家秀兒,又勤快,又會說話,你們同樣都是農村出來的,人家怎麽就那麽聰明那麽伶俐,可你卻呆頭呆腦,土裏土氣?”

  過去爸爸常和媽媽開這種玩笑,媽媽從不在意,所以此次媽媽還是笑笑,默認自己不如秀兒會說話,也不如秀兒聰明伶俐。

  在媽媽的沉默麵前,爸爸有些無趣,所以他又對我說:“曉曉,瞧瞧人家秀兒,比你大不了幾歲,就這麽懂事,這麽自立,你可得好好向人家秀兒學習。”

  我才沒有媽媽那麽好欺負呢,我衝爸爸聳著鼻子,翻著白眼,“哼,不就是跟我學了幾句哇塞,跟電視裏學了個好怎麽樣麽,如果這也叫聰明,也叫懂事的話,那天底下的傻瓜都該拿大學文憑了。”

  爸爸不會跟我生氣,他隻能說我不虛心。我不理他,反正他不能把我怎麽樣。

  是的,爸爸不會把我怎麽樣,可是爸爸卻被秀兒俘虜了,秀兒的“聰明”、秀兒的“伶俐”、秀兒的“懂事”把爸爸誘進了她的房間,我不知道爸爸和秀兒的關係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但今晚卻是我恨秀兒恨爸爸的開始。

  一夜都未睡好,總是做夢,一會兒是爸爸和秀兒在床上膩歪的鏡頭,一會兒是媽媽哭哭涕涕的模樣,再不就是爸爸和秀兒一起怒視著我,嫌我推開了秀兒的房門。第二天我很晚才起床,家裏的氣氛有些壓抑,隻有秀兒,不知羞恥地叫我快洗臉吃飯,叫爸爸幫她給每天買菜騎的自行車打氣。

  我一下一下地翻著白眼,反感地推開秀兒給我盛的粥,對媽媽說:“我要喝牛奶吃麵包。”

  我成了媽媽的小皇帝,她二話不說地就從冰箱裏拿出了牛奶麵包。其實整整一天,媽媽都像個跟屁蟲似的默默跟在我身後,不管我想做什麽,她都一絲不苟地、毫無怨言地幫我做,轉學時的瘋狂一點兒也找不見了。

  因為作業太多,我忙著做作業,忙著預習,直到吃完晚飯洗漱完畢,我才突然發現跟屁蟲媽媽不在了身邊,我立即鬥膽闖進爸爸媽媽的房間,爸爸不在,隻有媽媽坐在床邊給我織毛衣。

  “爸爸呢?”我問。

  “爸爸有事出去了。”媽媽很不快樂的樣子。

  “秀兒又在等爸爸?”我聽到了從客廳裏傳來的電視節目聲。

  媽媽深深地吸了口氣,又輕輕地、慢慢地呼出來。

  燈光下,我第一次發現媽媽的臉已不再豐潤,眼角多出了幾根魚尾般的紋路,那雙秋水般的眸子滿含著憂鬱,我知道這都是為什麽,便心疼地對媽媽說:“媽媽,你讓秀兒睡去,你等爸爸。”

  “睡吧曉曉,明天還要上學。”媽媽用手撫摸了一下我的頭,輕輕推了我一把。

  我看到一滴淚珠從媽媽的眼角滑落。

  “媽媽,你是爸爸的妻子,你等爸爸。”我又強調了一句。

  媽媽搖頭,“你爸爸挺辛苦的,就讓秀兒給他做頓可口的夜宵吧。”

  什麽可口的夜宵?不就是清水煮麵,擱把鹽擱把蔥花擱一堆香油麽!我知道那是爸爸的托辭,而眼下,也是媽媽的托辭,我同情媽媽的懦弱,一P股坐到她身邊,氣憤地說:“你和爸爸離婚,看他怎麽辦?”

  媽媽無奈地搖頭,把我摟進懷裏,流著淚說:“曉曉,我愛你爸爸,我的生命中不能沒有他,再說,我也不願意讓你成為一個沒有爸爸或是沒有媽媽的苦孩子。”

  我的眼淚也掉了下來,可憐的媽媽,可恨的爸爸,可惡的秀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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