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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那掌聲給梁雨的眼睛送去了萬丈光芒

  星期一,我把媽媽扔在校門口,逃也似的躥進了學校。

  雖然還是陌生的環境,但總比在家看到爸爸看到媽媽看到秀兒要舒坦多了,我不希望一個初二的學生被他們複雜的感情淹滅。

  是白莉娜把我從家庭的複雜情感中拯救了出來。還未打上課鈴,白莉娜就撅起嘴湊到我耳邊上,“楚曉曉,知道嗎?今天咱們班要競選班長,二選一。”白莉娜手裏的棒棒糖已經更換了新品種,是一枚戒指棒棒糖,隻見她伸出舌頭像一頭熊似的一下一下舔著戴在中指上的棒棒糖,然後又享受地在嘴裏巴唧著。

  棒棒糖已被白莉娜舔得亮晶晶的,樣子十分誘人,我盯著白莉娜中指上那枚星狀棒棒糖,不明白地問:“什麽二選一?”

  “小聲點不行嗎?”白莉娜甩給我一個衛生球眼,摟過我的頭,繼續壓低了嗓音說:“就是兩個選一個呀!”

  白莉娜的棒棒糖蹭到了我臉上,我皺了一下眉頭,用手背擦去,“那就選唄。”

  “你是真不關心還是假不關心呀?”白莉娜有些惱了,把戴棒棒糖的手撇到身後,“不知道這二人裏有你一個呀。”

  “有我?”我驚訝地看著白莉娜的臉,心裏陡地升起了一股小小的火苗,直直地往上躥。

  白莉娜邪邪地笑起來,鬆開我的頭,仍舊神秘兮兮地把嗓音壓得低低的,“聽說上星期的入學摸底測驗,你和梁雨得了最高分,所以郝老師決定在你們兩人中間選一個做班長,另一個做副班長。”

  “你怎麽知道的?”我不是不信,而是怕白莉娜的話是謠傳。

  “當然是竊聽來的!”果然如朱珠所說,“克格勃間諜”百分百。

  班長?副班長?那股小小的火苗又在一下一下地拱我,我突然對班長的職位產生了莫大的興趣,為什麽不當呢?而且,要當,就當班長,副班長,算什麽?班長的傀儡,沒意思!

  但是能不能當班長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也不是郝老師一個人說了算,要經過全班的民主選舉。我真佩服郝老師那不急不慢,不溫不火的性格,一直當上課鈴響起,當郝老師邁著均勻的步子走到講台上,她才宣布了由我和梁雨競選班長的事,她的理由很簡單,就是由學習好的同學擔任班長副班長,隻有這樣才能帶動大家的學習,使大家向班長副班長看齊。

  可是我不喜歡郝老師的繁瑣,她的競選過程很複雜,她要求我和梁雨來一次公平競爭,即,我們要在全班同學麵前講演一次,我們要在學習上比武一次,我們要在運動場上比賽一次,我們還要在電腦桌前演示一次,誰得票最多誰就可以擔當班長的職位,而另一人則是副班長。

  選個班長真要這麽費事嗎?我有些厭煩,不止一次地對白莉娜嘀咕著:“也不是選校長,用得著這麽興師動眾嗎?我幹脆退出來算了,陪不起那個精力。”

  “說什麽呢楚曉曉?”白莉娜翻著白眼瞪著我,“你可不能便宜了梁雨,瞧她那份得意,她巴不得你能退出呢!記住我的話,堅持就是勝利。贏了,獎勵你一根進口棒棒糖。”

  可愛的白莉娜,臉上泛起不服輸的光芒,那光芒頓時就輻射了我,我裝出一副無奈的樣子長歎一聲,“好——吧”,偷偷抬頭去看坐在第一排的梁雨。

  梁雨也在偷偷看我,兩個人的目光撞到了一起,兩個人的臉騰地一下都紅了。

  我有些挑釁地衝她笑笑,她也友好地向我微微一樂,但我看得出來,她的笑很勉強,其實我們心裏都清楚,此時此刻我們已經成了競爭的對手。

  接下來一個星期裏,我們兩個成了大家關注的焦點,爭論的對象全都是我和梁雨,議論的話題也全都是我和梁雨誰能贏誰能輸,我和梁雨就像兩頭等待上場的公牛,睜著腥紅的眼珠企盼著這場決鬥。

  雖然我是個轉校生,但大家對我非常友好,不斷有同學走到我麵前,衝我揮著拳頭嚷上一句:“加油哦楚曉曉。”甚至還有同學從哪裏找來一塊紅布,上麵用毛筆寫上“必勝”兩字,勝字是繁體的,圍到我腦門上,就像電影裏看到的那些日本武士。

  星期二中午是我和梁雨的第一場比賽。

  全班同學圍在教室的兩張指定桌子旁,一張坐著我,一張坐著梁雨,郝老師神色嚴肅地把兩張卷子——數學和語文放到了我和梁雨的麵前。我先掃了卷子上的題,都是些偏題,不過這可難不倒我,轉校前這種題目做得很多,舉一反三,我不費什麽功夫便輕鬆地答完了題。做完了題便偷偷斜眼去瞧梁雨,隻見她凝著眉頭低喘著粗氣,圓珠筆被牙齒咬得咯咯作響,不用猜,我就知道,第一場比賽,我贏了。

  星期三中午是我和梁雨的第二場比賽。

  郝老師專門請來了體育老師,把我和梁雨帶到了運動場上。同學們就像一群無人放養的馴鹿,一會兒跟著我和梁雨顛到東邊,一會兒又跟著我和梁雨躥到西邊,說起體育我更不怵了,瞧瞧我比梁雨高出的半個腦袋,也就是說我比梁雨長出的一截腿,別說跳遠跳木馬,就是跑步,每一步也能比她多邁出10公分去,這真是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著,第二場比賽我又贏了。

  兩天來,我的臉上掛滿了得意的微笑,因為比賽,我和同學們的距離拉近了,因為我的勝利,佩服我的同學越來越多了。再看梁雨呢,每次見我,她都像個老學究似的不停點頭,嘴裏嘀咕著:“行啊楚曉曉,又贏了!”

  “那你還不自覺退出比賽?”白莉娜馬屁精似的把右手搭在我肩上,左手朝梁雨舉起來,“友誼第一,比賽第二,輸了我也獎你一根棒棒糖。”

  “哼,還有兩場呢!不定誰輸誰贏呢!”梁雨不服輸地哼著。

  我沒有把梁雨放在眼裏,我相信我能贏。

  星期四中午是我和梁雨的第三場比賽。

  全班的同學跟我和梁雨走進了電腦室,郝老師說了,這場比賽由同學們命題,大家盡可以把自己知道的電腦知識拿出來考我們兩個。隻見我們兩個正襟危坐,一副拚命三郎的樣子,我知道,隻要這場比賽我贏了,班長的職位篤定就是我的了。而梁雨也知道,隻要這場比賽她能贏,那麽她還有拚下去的必要,所以,我們兩個誰也不看誰,隻等著同學們發號施令。

  說老實話,我並不喜歡電腦,轉校前每天聽著那些喜歡電腦的男生女生雲山霧罩地侃著電腦,侃著電腦遊戲,我的頭都大了,什麽義妹胡亂吃(E-mail、Flash),什麽我得問都死(Wed、Windows),真煩!不過值得慶幸的是,當時不喜歡歸不喜歡,該學的還是學了,所以,我覺得這第三場比賽我也會大獲全勝。

  其實,剛上初二的學生對電腦知識能知道多少,大家的提問並沒有難倒我和梁雨,我們順利地回答著同學們的各種提問,簡直就有些不分輸贏了。

  時間拖了很長,郝老師也急得有些抓耳撓腮了,就在這時,朱珠突然冒出一句:“你們兩個知道網頁的動畫是用Cool3D做的還是用3DMAX做的?”

  我一下子傻了,對我來說,這是個很深的話題,也是個很難回答的問題,因為我不懂。我隻能搖搖頭恨恨地看了朱珠一眼,恨她提出這麽難的問題。不過,我想,我回答不了的問題,梁雨也未必能回答得了,因為這實在是個很內行的問題。

  出乎我的意料,也出乎大家的意料,梁雨很輕鬆地衝朱珠笑了笑,把目光移向我,開始“行話”連篇地侃起動畫的製作來,而且,她還從主頁的製作說到主頁的發布,從圖片的格式侃到上傳工具,隻侃得我雲裏霧裏,一頭的霧水,侃得我不得不打出了“白旗”,我向梁雨舉雙手投降了。

  直到走出電腦室,白莉娜才恨鐵不成鋼地使勁捶了我一拳,“楚曉曉小姐,你怎麽能就這麽認輸啊?知不知道,梁雨家連電腦都沒有。”

  “不會吧,沒電腦她怎麽知道製作動畫?還知道製作主頁,說不定她還有個動電腦的爸爸呢。”我甘拜下風地說。

  “哈——,你可真好騙!”白莉娜大聲地笑起來,甚至拉過了朱珠來證明她的話,“朱珠,我說得對不對?梁雨家要是有電腦,那全班的同學都會有電腦了。”

  朱珠也笑了,小聲地解釋道:“梁雨的爸爸媽媽根本就不給她買電腦。”

  “那她……”

  朱珠打斷我的話,“她是從俞迪的電腦書上看到的,你沒見她前兩天纏著俞迪要借她那本書,俞迪被她纏得沒辦法才借了她兩天,其實她隻有理論,沒有實踐。”

  “那你……”

  “我也是從俞迪那本電腦書上看到的,不過,我連理論也沒有,隻是在俞迪翻開那本書時匆匆看了一眼才知道這句問話的,沒想到卻問住了你,對不起。”朱珠說完很內疚地垂下眼皮,仿佛這場比賽的輸贏全由她造成。

  我搖搖頭,“這怎麽能怪你呢?”的確,這不能怪朱珠,前兩天我看到大家圍在俞迪身邊探討那本書時,曾問過俞迪:“什麽書那麽吸引人?”

  “我買了一本怎麽做動畫和網頁的書,特棒。”俞迪興致勃勃地把書舉給我看。

  那是一本16開大的厚書,我不以為然地衝俞迪笑笑。

  見我不感興趣,俞迪把書抱在胸前,“很貴的,要三十多塊錢呐!”

  “就是三塊多錢我也不買。”這是真心話,我沒有興趣做動畫或是做網頁。

  俞迪很掃興地撇我一眼,和她那幫發燒友擠到一起研究她們的動畫和網頁去了。

  而我,放過一次贏的機會,這第三場比賽,我輸了,輸得很冤。

  我決心要贏回第四場比賽。

  為了星期五的比賽能贏,我很晚很晚才睡覺,一直在策劃我的競選講演稿。

  同宿舍的女生都來幫我出謀劃策,朱珠說:“楚曉曉,你要從教育管理和教學改革方麵來講。”完全一副教育家的派頭。

  白莉娜卻說:“楚曉曉,你一定要聽我的,你要把倪老師當班主任的那一套方法方式當作重點來講。”一想起倪老師,白莉娜的眼睛就大放異彩。

  楊丹麗又是一套:“我認為你要把上高中上大學放到首要位置來講。”

  我知道,人的路要靠自己去走,所以我淘汰了她們的建議,我想從學習的角度來講演。

  講演定在星期五下午的班會時間。

  得益於郝老師的鍾愛,還是我第一個講演。我看了一眼梁雨,深吸了一口氣,在心裏默念了三遍“我一定能贏”,便走上了講台。

  迎著同學們熱烈的目光,開始我有些緊張,但很快就被自己的自信取代了,我記不清自己是如何講演的,隻記得是熱烈的掌聲伴我走下了講台,我向同學們送去了感激的目光,我衝同學們揮舞著兩根勝利的手指。

  掌聲響了好久,我好不容易鎮定下自己的情緒,看著梁雨走上講台。

  “親愛的同學們……”

  我發現梁雨是個很有煽動力的女孩,她一開始的講演就把大家的情緒調動起來了。

  “我們是《匯麗》女中的一名學生,我們不是那些有著好成績常被父母鄰居誇獎的一族,卻也是想著好好上學,將來能上高中上大學,將來能自食其力的一類。”

  因為我們是私立女中的學生,所以我們不是人們眼中的三好生,可我們也會多愁善感,也會顫抖著心去聽“泰坦尼克號”,並為“泰坦尼克號”裏的虛假愛情故事淚流滿麵。

  “當然,別以為我們隻是個多愁善感的小女生,我們也會為了明天的考試忐忑不安,雖然我們沒有進到重點中學,雖然我們的學習成績比不上那些好學校的學生,雖然我們自己的心裏總會偷偷地產生自卑,但是,我們也是一群要求上進的女生,我們也會張揚自己的個性,也會活出自身的價值。”

  “如果我做了班長,我會帶著同學們一起,去追求我們不羈的個性,去尋找一片適合自己發展的天地,讓我們活出另一番樣子。”

  我不認為梁雨的講演是一篇競爭講演,但是我卻確確實實地感覺到,這次梁雨一定能贏,因為她的講演托出了同學們的心聲,道出了同學們的感覺,所以她得到的掌聲遠遠比我的熱烈得多了,而且是經久不息,我看到,那掌聲拍紅了梁雨的腮,那掌聲給梁雨的眼睛送去了萬丈光芒,那掌聲也使郝老師當即決定,讓梁雨當班長,而我隻是個副班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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