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開——中國曆史的另類獨白

五

我懷疑自己生錯了時代——我喜歡安靜的生活，不受打擾，可卻偏偏生在一個熱衷於戰爭的年代。

為什麽這個時代的人都是這樣呢？——我的父親是個戰爭狂，他為了當成皇帝奔波了一輩子，他投奔誰，誰就倒大黴，最後他自己終於成了皇帝，可沒兩年就因為一場大仗死掉了；我那吳國的舅舅也是個戰爭狂，他先是和北方的魏國火拚了一場，然後為了爭奪利益把自己的妹妹出賣了，鬧得人財兩空，最後又和我父親火拚了一場，估計現在也沒撈到什麽好處；我的二叔、三叔更加是戰爭狂，他們不僅打戰瘋狂，而且不要命，似乎以屠殺征伐為人生職業，把砍別人腦袋當做樂趣，到最後他們自己的命也沒了，還被別人給剁了腦袋……

更糟糕的是，現在我的身邊就有個最聰明、最會算計的戰爭狂——那個號稱天下第一聰明的先生。他和父親、叔叔、舅舅都不一樣，他從來沒上過戰場，可是他出乎我的意料竟然比所有人都要熱衷於戰爭！在先生的眼裏，戰爭似乎就是他實現自我價值的理想。我無法理解，這個外表看上去文質彬彬的人，每天思考的竟然是如何算計、征伐、屠殺、欺騙、搶奪……

他不停地發動戰爭，連年用兵，還聯合吳國，去討伐北方的魏國。他和魏國打了很多次大戰，雙方死傷無數，幾乎耗盡了糧草兵馬，最後打得兩敗俱傷，誰也沒有撈到什麽好處，可他依舊樂此不疲，把整個國家的人才、精英、糧食、財富都用到戰場上去了。

我很疑惑他這樣：幹嗎非要把對方消滅呢？你不累嗎？

說真的，這麽多年來，我看著他折騰，我都覺得累，整個國家都覺得累，可是他發了狠地要完成“收複中原”的目標……唉，這個戰爭狂人啊，真是無可救藥了。

我覺得他不可理喻，勸說了幾次無效後，便不再作為，聽之任之了。

他要軍隊，我給他；他要糧草，我給他；他要平定南方，我同意；他要討伐北方，我準奏。總之，對待他，對待一切王公大臣，對待我的國家，我都采取一種自由的放任態度。

我想：你盡管折騰去吧，我倒要看看，你能折騰出個什麽結果來。

我相信，在天地萬物的規律麵前，一切人為的努力都是白費。

回想小的時候，我就喜歡擁著被子在床上睡覺，或者坐在角落裏發呆，什麽都不做；現在大了，治理整個國家，我也不願多操心，無為而治。

我再強調一次：就如同養花種草一樣，隻要給予陽光和水分，其他的你不用去管，它自己就能夠茁壯成長。如果你一味地去折騰它，過度幹涉，花兒遲早會被你弄死。

我是這樣想的。

然而天下所有的人都不這麽想。這是一個群雄爭霸的時代，人們在激烈競爭，相互之間都想吃掉對方，消滅對方；這是一個英傑輩出的年代，多少英雄豪傑都窮盡一生智力，相互爭鬥。魏國、吳國、蜀國，我的父親、舅舅、叔叔們，他們為了爭奪，不惜把自己的性命賠了，不惜打得家破人亡……我真不明白，這個時代為何如此瘋狂？

所有的戰爭狂人都有一套變態的人生觀，並且成為了這個時代的主流思想。如果你會打仗，會殺人，那麽你就是聰明人；如果你不會打仗，或者不願參加進戰爭來，那麽你就是懦夫，就是傻瓜！——所以我從小就被人當做“傻子”，因為我不喜歡打仗；所以我生在這樣一個年代，尤其是身處一個周圍全是“聰明人”的環境裏，就更加顯得愚笨，被別人笑話。

可是我願意這樣，我一直當著“二傻子”，安靜地過著我的快樂生活。我想，讓天下人看看吧，誰能笑到最後。

就這樣，很多年過去了，那個自詡為天下最聰明的人，那個對戰爭鑽研得通透的人，耗盡他一身的心血，花費了無數的財富、糧食和士兵們的性命，也沒有完成他的事業，反而為這個國家增添了沉重的負擔。

他就這樣死了，帶著鮮花和讚賞。

我還年輕，還健康地活著，要為他欠下的債務買單。

然而人們還是敬重他，卻嘲笑我。因為他是“聰明人”，我是“傻子”。

我決定讓這個國家休養生息，停止征戰，就像養護我的花草一樣。

我想，這就夠了。

安定快樂，難道不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