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下,落日的餘暉揮灑在廣闊的草原上。
孩子們一天天長大,開始向老巫師學習草原知識。她每天早早地把孩子送去學習,傍晚又依依地等待著孩子歸來。每天晚上,在昏黃的油燈下,孩子們都要給她講今天發生的故事,她高興地聽著,問東問西,今天學習了些什麽?是不是又和哪個孩子鬧別扭了?巫師今天是表揚還是批評你們啦?……孩子們的每件事情她都記在心上,在這個母親的心裏,孩子的一切她都有興趣知道。
隻是,孩子們大了,在家中呆的時間越來越少,白天的時間都在外麵學習。而男人則常常沒日沒夜地忙碌,帶領族人四處征伐,很少顧及她。
這使她感到孤單,在等待孩子回家的每一天中,她都在無聊地打發時間。有時她也想:自己今生的生活,是否就如此度過?
她又把曾經的古琴翻了出來,古琴上已落滿了灰塵,多少年了,她都沒有再觸摸過它。當她用手指輕輕撥動琴弦時,嫋嫋樂音萌發,如同一個美妙的精靈,瞬間闖入她的心中。
“鐺……”
思緒仿佛回到了純真的少女時代,過去的種種記憶湧上心頭。父親當年的話語在她耳邊響起:“文姬,這世間,唯有音樂才能表達人的靈魂,隻有音樂才是永久的寄托。”
文姬,難道你忘了麽?你生在音樂世家,你的心中留著中原的百年文化,你吸取了父親積累了多年的心血,還有那世間天籟之音的精華。
文姬,難道你忘了麽?你的青春本是多麽俏麗,你的才華本有著多少光環。你那女子的傷感柔情,你那才學的橫溢勃發,難道就在草原的長風落日中隱去淡化……
你本是一個音樂的精靈啊,可是現在,還能看到當年那個纖纖素手撫琴的女子嗎?
聽呐,遠處傳來了胡笳,那是牧人心聲的表達。文姬,你這南方的女子,可否體會到這厚實的聲響?濕潤的草地上,密絨雪白的蘆荻,輕輕搖曳,隨著那曲調在草原大地上起舞。那樂聲,遠不是中原漢土的細細婉雅,傳達的隻是蒼涼粗獷。聽呐,低沉的序曲結束後,高亢悲愴的長調響起,激蕩著天邊的彩霞,叩擊著大地的胸膛,仿佛奔騰的駿馬在溪畔濺起水花,又像翱翔的蒼鷹在低空盤旋。
音樂,才是她靈魂深處的寄托。她傾聽著這發自肺腑的樂音,撫摸著那把滄桑的古琴,一瞬間,仿佛找回了當年的靈動,並為此陶醉流連。
來吧,文姬,你這天地間音樂的精靈。用你最富有想象的情思,用你最敏感的心靈,重新找回當年的你,再一次奏響生命的樂章吧!
文姬,塞北的風霜,可曾凍結了你那顆靈動潔雅的心靈?
文姬,當中原的春風召喚著你回家時,可曾有過片刻的猶豫與掙紮?
文姬,在這漫漫曆史長河之中,一個女子的分量是多麽微不足道。你的才思,你的柔情,你的悲傷,你的憂鬱,都化作那悠遠的絕響,變成一個個胡笳吹奏的音符。從今以後,北方的草原大地上,便多了一曲悠長的樂聲,那是中原漢土的柔雅,在戈壁大漠中生根發芽,結出的果實鮮花。
那是一個女子在曆史長河中留下的點滴心聲,留給後人無限的遐想……
【史書記載】
《漢書·烈女傳》:博學有才辯,又妙於音律……興平中,天下喪亂,文姬為胡騎所獲,沒於南匈奴左賢王,在胡中十二年,生二子。
《悲憤詩》:邊荒與華異,人俗少義理。處所多霜雪,胡風春夏起。翩翩吹我衣,肅肅入我耳。感時念父母,哀歎無窮已。
《胡笳十八拍》:越漢國兮入胡城,亡家失身兮不如無生。氈裘為裳兮骨肉震驚,羯羶為味兮枉遏我情。鼙鼓喧兮從夜達明,胡風浩浩兮暗塞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