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開——中國曆史的另類獨白

二

在我的成長曆程中，曾遭受了太多心理壓抑，它們讓我憂鬱，彷徨。但同時，年輕的我又懷有激情的理想，努力奮鬥，希望改變。那時的我想要擺脫這種心理矛盾，於是訴諸先賢的古典書籍，希望能在那些智者思想裏尋找到光明。那些青史留名的人物在我心中激蕩，讓我浮想聯翩，我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也能成為這樣的人。在那個遊俠盛行的時代，年輕人都以行俠仗義為己任，立誌為國為民，年少的我也充滿了這樣的期望，幻想著自己能救民於水火，扶國家於危難。

在潛意識中，我一直希望通過這種方式來證明自己，證明我不是世人眼中的“贅閹遺醜”。

這種夢想在日後貫穿了我的整個政治生涯，尤其是在我成年之後，它一直影響著我的行為。當我成為朝廷官員後，我做了許多伸張正義的事情：頂著當朝權臣的壓力誅殺了奸邪，直言上諫皇帝罷免權貴為忠臣平反，肅清吏治整頓官場為百姓造福……這些所作所為在我青年時期不勝枚舉。很多年後，當我統領半個中國的兵馬奔馳在北國大地時，我回想到，自己今天的成功早就曾埋下了伏筆：那一串串痛苦無奈的記憶醞釀了一個偉大的夢想，那深深積澱的陰影注定了我今日造就的輝煌。

當那些諸侯們享有著與生俱來的政治籌碼時，我已為擺脫心理陰影、尋找自我而不斷地建功立業。我刺殺董卓，自建軍隊，剿滅叛黨，征戰沙場，加入聯盟，招攬人才……童年的夢想在我心中激蕩，我一步步努力，一日日擴充。在我的心中，響徹著一個聲音：曹操，你要努力奮鬥，擺脫曾經的陰影，創造自己！

這一切還得感謝我少年時期的一次爆發。

那一次，一個同齡少年又在戲謔地嘲笑我：“就你這熊樣，老太監的孫子，還能當大英雄？當個小流氓還差不多！”然後大家又是一陣哄笑。

那是個自以為是的少年，袁紹，他儀表堂堂，但自負傲氣，因為他有著良好的家世。

我對他懷有嫉妒，更對他的話充滿憤恨。我衝上前去和他揪打在一起。我發瘋般地揮舞著拳頭，砸向他，發泄我壓抑已久的憤怒！為什麽我就該遭你的嘲笑？為什麽你的家世就比我好？我撕扯他的衣服，拳打腳踢，那種報複的攻擊讓我感到無比痛快！

然而我遭受了更多的拳頭，一夥人衝了上來，圍著我亂踢，我的臉上、身上到處都是血，疼痛不已。他們嘲笑地罵著：“打這個小流氓，打這個太監的孫子……”

那天我真是瘋狂了，我不屈不撓大聲吼叫：“我和你們拚了！”我拾起磚塊砸向他們，發了狠地要置他們於死地！

既然你們罵我流氓，我就流氓給你們看！

那群“三公世家”的子弟們被我突如其來的爆發嚇住了，他們碰上了一個玩命的家夥。我發狂地追打，將他們一個個打倒在地，跪地求饒。那一刻，我的心中有著一種複仇的快感，我要反抗這個世界！

從那天起，我明白了一個道理：世俗其實不堪一擊！你必須將它們打倒，讓它們臣服，才能證明你的價值！

這是聖賢書上學不到的，我卻在少年時代得到了深刻體會，這也成為我人生一個重要的轉折點。

少年時的那次打架，幾乎就是日後征戰中原的一場預演。

我人生的序幕從這裏開始……

袁紹和我廝打在一起，我們打得渾身是血，抱著從山坡滾到田野，兩人都累得氣喘籲籲。到最後，誰也沒有了力氣，隻是你瞪著我，我盯著你，就這樣僵持著。身後趕來了許多人，是那些被我打得落荒而逃的少年，他們站在我身後，不敢上前。

我和袁紹僵持著，我惡狠狠地瞪著他，最終，他抹了把臉上的血跡，對我說：“你有膽量，竟然敢和我開戰！”

其他的少年都畢恭畢敬地向他行禮。

我擦了擦嘴角的血，頗有些得意：“哼哼，我曹操不是好欺負的！你們若是再嘲笑我，大不了我豁出去這條命不要了！”

他大聲笑了起來，指著我對眾人說：“敢反抗我的人，絕無僅有。你們誰能有這樣的膽量？”又轉頭對我說：“好小子，以後跟著我混，就是我們一幫的了！”

我討厭那些世家公子，或者說，對他們有嫉妒心理。但是此刻，我卻需要這樣一位有著顯赫家族背景的公子撐腰。

我想了想，對他說：“我們合作吧。”

他愣了一下，繼而對我報以微笑，伸出手來。

就這樣，我結交了這個儀表堂堂、有強大家族背景的公子哥，袁紹。

此後，有了袁紹這個京城裏的大公子替我撐腰，我的處境有所轉變。在家裏，父親並不怎麽管教我，他隻關心錢財，我年歲漸長，越來越脫離家庭，我看不慣父親那樣，更覺得家庭給我帶來了太多的恥辱。我和袁紹一夥人混在一起，常常有一些叛逆的舉措，飛鷹走狗，任俠放蕩，做了很多“驚天動地”的事情。

袁紹憑借自己良好的家世，開始在政途上有所發展，他有著豐富的背景資源，這使得他平步青雲。我們成了政治上的盟友。他需要我去挑戰世俗，我需要他強大的家庭背景。在後來的時代裏，我們創造過一段青春熱血的黃金時期：一起為國家拋灑熱血，一起反對宦官專政，一起成為皇家的軍隊統領，一起對抗董卓的暴政，一起在混亂的時代開創事業……我們之間有很多故事，說也說不盡。

和袁紹打架是我生命中的一個巨大轉折，讓我的心靈產生了前所未有的蘇醒，我的人生態度也因此而改變。如果說曾經的我背負了太多心理自卑，那麽從那次開始，我已經尋找到了一種對付這種自卑的有效方法——如果世俗不認可你，那麽就將它打敗，讓它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