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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點亮一根火柴,縱使找不到未來,至少學會了勇敢。

  回來的時候倫子從後門悄悄地遛了進去,正在最後一排看到倫子進來後花了將近一分鍾的時間給了他一個完美的中指。

  我昏死!你跑哪兒去了!老師剛問我你去哪了我說你大便去了,她還……

  這不就行了嘛,又沒什麽事兒。沒等正把話說完倫子就搶著說道。

  大哥……老師問我的時候是早讀,你現在看看幾點了?!正的表情特無辜。

  哦……十點多了,怎麽了?倫子犯迷糊。

  我×!你見誰大便便三個小時的?!我看你一會兒給老師怎麽說!

  沒事沒事,反正都已經來晚了,怕什麽?老子我行走江湖這麽多年什麽風雨沒見過?……哈哈……算了,我自己去找梁頭吧,早死早投胎嘛。說著便向辦公室走去。梁頭並沒有說什麽,也沒問倫子到底是便秘還是脫肛,當然這樣的問題也不會直言不諱地問出來。談話的重點都是圍繞一個星期後的第一次模擬考試,讓他做好充分的準備。

  我非常看重你的能力和才氣,不管怎麽說老師都是相信你的,拿出信心來給我瞧瞧!梁頭說出這話時倫子始終不敢相信這世界上還有如此可愛的人,他的心第一次被老師所打動。

  嗯,我知道。老師,有的話多說了沒什麽意思,你看我的行動吧。我知道自己學得不怎麽樣,不過我會努力的。這是倫子第一次如此真誠地對老師說話。

  好,等你好消息。梁頭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回教室上課。

  回來的時候,強子和PP特認真地說:

  沒什麽的,老師就那樣別跟她計較。

  好了好了,別想了,不就是讓老師叫過去了嘛!笑一笑?成成也用盡所有的溫柔來安慰倫子。

  哎……習慣吧。嗬嗬無奈地搖著頭。

  嗬嗬……梁頭挺不錯的。嗯……好老師。我喜歡!我說你們都圍在這幹嗎?快要上課了啊,我告訴你們我可是要好好學習了,都不要打擾我。倫子說完這話周圍的人包括遠處的兔子和丫丫都聽得一頭霧水,頓時像拍電影似的畫麵處於定格狀態以便為了顯示某種特定意義的場景,浪漫也好淒涼也罷總之能讓人感觸,但現在的定格在持續了不到三秒後卻產生了與電影裏完全相反的結果,周圍的人都異口同聲地說:

  你?好好好……哈哈……倫子想要達到的效果完全沒有表現出來相反卻被弄得哭笑不得。但他心裏非常清楚,這一次自己是認真的。至少為了梁頭那句“不管怎麽說老師都是相信你的”。倫子明白隻有把對方當作朋友的人才會相信彼此的眼神以及背後的某種隱藏的力量。當然也為了那張照片裏的兄弟和日漸蒼老的父母。

  時間飛速地前進,當一個人下定決心想要去做什麽的時候時間給予自己的感覺就會變得少之又少,像是北方幹旱貧瘠的大地每時每刻渴望雨水的澆灌,卻無法滿足,無法感到欣慰。一個星期對於一個基本上要從頭學起的人來說提高成績簡直可以定義為癡人說夢,倫子漸漸地發現自己缺失的竟然如此之多,總自以為是地認為靠所謂的天分和聰明就能得到一個讓自己滿意的結果,但現在他才明白原來所謂的天分隻是一廂情願的小聰明罷了。他開始懷疑自己到底能否讓梁頭滿意;能否對得起母親做的飯菜和父親的理解;能否對得起阿堂、小飛、遠在德國的小天、天堂的楓還有沒有消息的小八。他開始覺得對不起的人太多,以至於承重的心難以負載下去。

  成績也正如倫子想象的那樣不堪入目,沒有心思在學校繼續呆下去,沒上晚自習就直接回了家。城牆依然如故,隻是不同的心情看相同的東西時心境大相徑庭,落寞的身影連同冰冷沉默的城牆充斥一切看似堅定的信念。回到家沒有吃飯便把自己關到房間裏。倫子第一次發現自己做人原來如此失敗,瞳孔裏脹裂的血絲讓自己感到挫敗,卻又麻木。明滅的燈光,身體蜷縮一角,頭深埋在膝蓋下,揉了揉惺忪的雙眸發現自己早已滿麵淚痕……

  父親進來的時候並沒有說什麽,拿出卷子看了看分數,又仔細看了看出錯的地方,最後對倫子說:

  沒事,從卷麵上看提升的空間相當的大,隻要以後每天能按這幾天的拚勁兒來的話,我想到了第二次模擬應該會有比較明顯的進步。母親看到倫子在房間裏哭,自己心裏也跟著難受,急忙走進來說:

  這是怎麽了啊?哭什麽啊?讓我看看……沒事沒事,隻要自己知道不足那麽以後就要好好努力!一定要堅持,媽媽支持你!聽到這倫子的心裏湧出了一種力量,一種能讓信念支撐下去的力量。這種親情的力量能讓一個人感到無限的振奮。

  我知道的。你們出去吧,我沒事。讓我一個人靜靜。倫子擦去眼角風幹的淚水,對父母笑了笑說。

  倫子始終想不明白高三到底是以一個怎樣的形態或者說是以一個什麽角色抑或是怎樣的概念存在於每個深受高三腐蝕的人們的內心深處,原本清澈明亮的雙眸會在反複的精神糾纏中疲憊不堪,負重累累的心每時每刻都有罪惡感如影隨形。當疲倦的心承受不起錯亂無常的時間折磨後,任何一個微不足道的對立或糾葛都有可能讓積壓已久的心得到變態式的爆發。倫子無法正確地判斷出這一年自己到底會變成一個怎樣的實體。他總在反複地問著沒有答案的問題,學會了成長?理智?虛偽?還是欺騙抑或隱瞞?固執或者圓滑?高三是否有存在的必要?是對還是錯?掩飾憂傷讓每個正在經曆苦難的人都身心疲憊。青春的光澤忽明忽暗,讓原本脆弱的心更加荒蕪且易碎。

  當生活的軌道不再屬於某個人習慣的軌跡時,原本按部就班的生活就會變得茫然且恐慌。倫子似乎在出與不出之間反複糾纏,意識與實體在兩個平行且都被彼此成為虛幻的空間裏經曆不同的磨難卻產生相同的錯綜複雜的結果。如果說先前倫子總生活在一個極端自我的世界裏的話,那麽現在他已經不能再像原來那樣不負責地自私地生活。他突然強烈地感覺到生活的理由是需要責任來給予證明,身邊有太多放不下的事和人需要自己來實現他們的夢想,或者說他們把自己所有的渴望和夢想都寄托在一個人身上,那麽這就是所謂的責任。倫子終於明白隨心所欲生活並不是生命的全部,流浪是為找到靈魂的歸宿,人總是需要一個棲息的巢穴來安放受傷的心,過去的流浪也許就是為了懂得現在生活的道理。倫子想到父母,想到梁頭,想到老照片,想到伏特加,過去的種種突然像電影膠片一樣在腦海中不停地翻轉,當自己想要仔細凝視時大腦卻像一個永不停歇的飛速運轉的機器無休止地工作,無法辨別原本清晰的輪廓。

  站起來的時候倫子感到一陣眩暈,眼前漆黑一片,瞬間的恐慌。身體不停打著冷顫。打開台燈,指針定格在九點。給PP打了個電話知道他們還在學校,便回了學校去上自習。

  教室裏煙霧繚繞,氤氳的空氣裏滿是蹉跎的味道。PP坐在窗口鬱悶地抽煙。空酒瓶倒在桌上,強子趴在桌上雙眼無神地瞪著天花板。倫子知道這次的考試不僅讓他感到挫敗和對未來感到迷茫。

  這日子沒辦法過了,什麽時候是個頭?!我要瘋了!PP說著把晚上發的一模卷子撕得粉碎,用力朝空中一揚,漫天蒼白。一片片我們所謂的炫耀奪目的理想就讓自己無奈地扼殺。

  三個人拖著冗長的身影,流浪的泥人,毫無活力。死屍一般地坐在施工地的沙堆上。破敗的景象讓倫子感到前所未有的落寞,被小偷砸壞的牆依舊保留先前的殘體,破壞的程度也有繼續疊加的趨勢,塑膠操場有破土動工的意思,老教學樓拆得已經麵目全非,室內體育館也建了一半,看這架勢挺雄偉。學校正門終於有了教育基地的感覺而不再像瀕臨倒閉的工廠。三個人站在主席台看前方,感覺全世界都在變,變得讓人覺得恐慌,唯獨自己站在原地仿佛一切的影像都模糊不堪,像無數條光彩奪目的霓虹曲線毫無阻隔地穿越瞳孔,充斥著肢體乃至身體的每寸肌膚。前麵是一排排新建的高層住宅樓,萬家燈火,看得讓人落寞。一切都似乎顯得蒸蒸日上,這讓倫子的內心受到極其微妙的挫敗感。

  看看,學校多會玩兒,瞧這一座座宮殿,一塊塊草坪,他媽的我怎麽就覺得這麽刺眼啊?!強子無奈地說道。

  我的眼睛怎麽一片紅色,跟淤了血似的!PP邊揉眼邊說。

  廢話!那都是我們的血!估計等到畢業了我們也舔不上一口。倫子神色凝重。

  作孽!PP說完便往胃裏灌酒。

  三個人爬上土坡。土坡很高,足有七八米,四周都是溝壑,特定的路可通向高地。崎嶇的感覺。這個曾經被他們稱之為黃土聖地的地方如今卻長滿了雜草。倫子突然惆悵了起來,原本以為任何一個能讓他們感覺到平靜和釋懷的地方都可以被他們虔誠地稱為“聖地”,但現在就連這種自欺欺人的想法都被這些雜草輕易粉碎。一群無助的孩子,一群用靈魂祈禱聖土卻被它僅有的瑕疵所打敗的孩子。讓人悲切。

  我是不是該安靜地走開,還是該勇敢地留下來?倫子反複唱著這句歌詞。

  這生……生……生活真他媽無聊!PP甩著喝完的空瓶頭埋在膝蓋底下,悲涼的聲音讓心在流血。

  我他媽就想一口氣喝死算了!強子把白酒使勁往胃裏灌,濃烈的酒氣彌散整個雜草叢生的精神聖地。

  來!喝!三個人舉起瓶子,站在高高的土坡上,任撞出的清脆憂傷的響聲在空蕩的夜空中肆無忌憚地遊蕩。

  你說我們是不是兄弟?!

  廢話!我們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生死與共的兄弟!

  好!說得好!說得實在!我……我……我他媽喜歡這句話!就為我們的生死與共幹一杯!

  咱哥兒幾個可說好了,咱一定要熬過去!黨和人民還需要咱們呢!四化還要靠咱們來搞呢!咱可不能從此一蹶不振!我PP現在就發個毒誓,如果我……如果二模還這鳥樣我就拿著酒去見閻王老子!

  我也是!老子我可是鐵打的身子!這點屁事兒算什麽!誰要把我逗急了我給他考個第一瞧瞧!來,喝!強子說完又是一口,結果吐了一地。

  倫子看著被霓虹燈渲染的紙醉金迷的城市,他一直在問自己這樣的生活到底有沒有繼續下去的必要,他們都是需要溫暖平和的氣息來讓柔軟的心得到寄托,而這一年,或者對於倫子來說這些年生活就像一個會用冰冷法術冷卻時間的魔童,把所有人的意誌都化為白色的沒有重量的真空泡沫漫無目的地遊蕩。如果這樣的意誌有存在的價值,那麽什麽樣的生活或者什麽樣的磨難有它存在的必要?倫子想到這的時候腦海裏突然被那張老照片和父母慈祥的麵孔所代替。他想,這就是他繼續生活的必要。

  來!為了我們將來牛B地活著,喝!倫子把酒瓶舉得很高。眼神堅定。

  喝!

  三個人躺在土坡上,酒瓶倒在一旁,紅紅的雙眼,灰暗的天。淚水在臉上真實地浮現。那麽剛烈,那麽無奈。

  在幹嗎呢?別喝酒啊!老是一身酒氣……星期天別忘了去老師家補課,二單元頂層,找不到的話給我打電話。嗬嗬發短信過來的時候倫子已經不知道躺在這兒睡了多長時間。

  嗯,我們沒喝多少,到時我去的時候給你打電話好了,是補數學?

  還說你沒喝多?!連補什麽課都不知道了。早點回家。

  倫子沒再回複短信,頭漲得厲害,整個身體都在發抖。他突然想到父親說的那句話:如果在高三你不排除一切雜念的話你會徹徹底底地失敗。倫子的心一陣刺痛,他始終無法排除他們認為與高三毫不相幹的雜念。德國。文身。墓地。幸福。自己到底要去往何方……這種對人對事的信念無論如何都無法消失,但它卻一次又一次地傷害到自己,那種近似於摧毀意誌防線的矛盾在倫子體內形成無法彌散的黑色旋渦,氤氳的灰色天空包裹住他,身在其中,絕望是因為窒息。

  倫子點起HILTON,這讓他想起上次抽煙時被抓的情形,畫麵重現卻遙不可及。辛辣的味道在倫子嘴裏不停地翻轉,胸腔感到一陣陣痛裂,轉過身看了看PP和強子躺在自己身邊。

  楓要是也和他們一樣在我的身邊該多好……倫子感到無比惆悵。

  別睡了,回去上會兒自習吧。他接著說道。

  幾點了?PP揉了揉血紅的眼睛。

  十點多,還能學會,咱可不能光說不做。倫子看了看時間說道。

  嗯,強子!起來了!PP搖了搖強子。幾個人拖著冗長的身軀走在零亂的工地裏。

  還是老樣子。一,二,三!三個人用盡身體僅有的力氣把空酒瓶拋向高空,瞬間劃過天際,月光指向它的歸宿。一道絢麗刺眼的弧線。殘酷的白。耀眼的玻璃碎片碾碎寂靜的靈魂聖地。命運也如同碎片一般散落在沒有光線的黑色角落。倫子想起《海邊的卡夫卡》裏曾經有過這樣一段話:

  某種情況下,命運這東西類似不斷改變方向的局部沙塵暴。你變換腳步力圖避開它,不料沙塵暴就像配合你似的同樣變換相同的腳步。你在此變換腳步沙塵暴也變換腳步——如此無數且周而複始,恰如黎明前同死神跳不吉利的舞。這是因為,沙塵暴不是來自遠處的兩不相關的什麽。所以你能做的,不外乎乖乖地徑直跨入那片沙塵暴之中,緊緊捂住眼睛耳朵以免沙塵進入,一步一步從中穿過。那裏麵大概沒有太陽,沒有月亮,沒有方向,有時甚至沒有時間,唯有碎骨一樣細細白白的沙塵在高空盤旋——就像那樣的沙塵暴。我向往那樣的沙塵暴。白色的龍卷風將粗碩的纜繩直挺挺拔地而起,向高空伸展。我用雙手緊緊捂住眼睛和耳朵,以免細沙進入身體。沙塵暴朝我這邊步步逼近,我可以間接感受到風壓。它即將把我吞噬。

  對於卡夫卡來說命運的細沙也許正在步步緊逼,但對於倫子來說身體早已和不吉利的死神跳起了鬼魅的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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