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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林夕夢因故意傷害他人,並造成對方輕傷而被派出所拘留半個月。當樊田夫把她從派出所領出來回到公司時,陳暑秋已等候在那裏。她一見到陳暑秋,鼻子一酸,委屈、挫敗感都湧上心頭,淚水也抑不住地湧了出來,說:“我要淹死了。”

  陳暑秋一笑,說:“差遠了,水剛淹沒過腳麵。”

  樊田夫一邊熱情地給陳暑秋沏茶,一邊激動地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接二連三幾個工程相繼泡湯,這給林夕夢身心打擊太大,以致她幾乎沒有勇氣再出去承攬工程。她人也消瘦了,整天呆在辦公室裏。

  這天下午,她又坐在辦公室裏發呆,突然間,她發現一點兒什麽不對勁兒的地方,但一時還不知道什麽地方不對勁。當她的目光掃過電話機時,她終於知道了什麽。

  林夕夢發現自己身邊的朋友們從她生活裏消失了。

  自從她來到紅星,最初那段時間,朋友們熱切地關注著她,給她極大的支持。而現在,這些朋友,似乎一個接一個地隱退了一般。這種跡象在最近一段時間已讓她有所覺察,但卻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明明白白地擺在麵前。以前,每次電話鈴聲響起,十有七八是那些朋友打來的。而現在,除了因為業務聯係而時常更換的幾個顧客電話外,她幾乎絕少接到朋友的電話。

  林夕夢不得不尋思出現這種局麵的原因所在了。

  想來想去,她似乎找到了原因。

  每一個見到樊田夫的朋友,都感到了同一個問題,麵臨了同一個問題。樊田夫太優秀太出眾,任何一個有自尊心的男人,都不願意在他所喜歡的女性麵前,被另一個光彩照人的男人對比得黯然失色。即便是作為朋友,他們也不喜歡是這樣,更何況在她身上抱有一種性友誼的願望。如果說在這之前,他們尚有一份自信,一份希望,而當發現她身邊有一位樊田夫這樣的男人時,他們這份自信被徹底破壞,他們這份希望也隨之消失。或許,當一個男人麵對一位自己雖然喜歡,卻已經失去擁有她的信心時,他唯一的做法是遠離這個女人。這是來自樊田夫方麵的原因。來自林夕夢方麵,則是她已把全部時間與精力用在工作上,用在樊田夫身上,她不願意再分出一些時間與精力給別人,友情固然可貴,但就目前而言,她實在顧不過來了。

  那天她去白浪島,第二次見到潘增錄。一年前這個時候,她第一次在那個作家筆會上見到潘增錄,一直渴望這個男人不會令她失望,並且這份希望持續很久,然而,潘增錄卻似乎無動於衷,直到半年前才來過一個電話。而這次她去見他,已是別有用心地去。她是為樊田夫的事業而去。令人意外的是,她和潘增錄位置已完全顛倒,他甚至直呼她名字。當他滿懷希望地麵對她時,她卻早已無動於衷,仿佛麵對一個與她毫不相幹的人,而意念裏已經把他想象成樊田夫。在賓館她住的房間裏,幾個小時的交談,他對她細聲慢語,體貼周全。看得出這是一位循規蹈矩的好男人,然而,他還是一反常態地珍惜她這位女性的到來。臨走時,潘增錄雙手搭在她肩頭,注視她,意味深長地說了句“我祝賀你”。他說:“在所有人眼裏,我都是一位正人君子。我從來沒有被一位女性所征服,而你,卻用你獨特的魅力征服了我。”她靜靜地聽他敘說,輕輕一笑,說:“你該回去了。”等潘增錄一走,她便迫不及待地去樓下給樊田夫打電話。

  第二天一早,潘增錄來到她房間。他已經換上全套考究的西裝,穿著潔白的襯衣,打著漂亮而雅致的領帶。她不得不歎服:又是一位風度瀟灑而年輕漂亮的男人。在這一點上,他甚至超過樊田夫。他溫情脈脈地望著她:“夕夢,但願我對你的思念不會成為我的負擔。”他執意要親自駕車帶她去海邊遊覽一天,她婉言回絕:“不了,我要回去。再說,你應該知道你該以什麽為重。”與政界仕途上的男人交往最安全,隻要她把握住分寸,他們永遠不會越雷池半步。她知道他們最怕什麽。潘增錄無奈地微笑著,拿出一支金筆:“這是我送給你的禮物,你接受嗎?”她望著這位大學裏的高才生,仕途上的得意兒,社會眼裏的優秀男人,有一種被尊重的滿足感。她說:“我接受,謝謝你。”是的,她已經不忍心傷害這位男人的自尊心。如果她拒絕了,這對他幾乎是殘酷的。

  “夕夢,下午走不行嗎?”

  “不行,我必須現在就回去。”

  “我讓我司機送你。”

  “我自己回去,搭車。”

  “不!”她要拒絕看來是困難的,這樣也好,她可以用最短的時間回到樊田夫身旁,可以用最快的速度見到她思念的、已經二十個小時沒有見到的樊田夫。

  “田夫,我回來了。”她一見到樊田夫,便被幸福給充溢滿整個身心。樊田夫緊緊地擁抱著她,訴說著他的思念。她被這位情蜜意濃的男子所迷醉,她思念的人終於在她身邊,她再也不必用意念想象,而是實實在在地在他懷中了。

  兩天後,接到潘增錄打來的電話,她問有何事,他說想問問她工作進展怎樣。她笑了,兩天工作能有什麽變化?他說已給她打過電話,但找不到她。她說她正在同朋友們聚會,沒有時間長談。他說:“過些日子我去看你。”她把電話輕輕掛了。

  林夕夢知道自己總有一天會告別過去,但她萬萬沒有想到是這麽快地告別過去,也沒有想到是因為愛而告別過去,也沒有想到是因為希望而告別過去,她一直認為自己總有一天會因為絕望而告別過去。現在,為了樊田夫,她寧願今生今世與過去告別,與舊我告別,永遠地遠離所有男人,用她整個身心,固執地專一地熱愛她的樊田夫。

  在擁有樊田夫之前,她曾為自己是個女人而自豪,因為世上多的是男性化女人和女性化男人,真正男人和女人已經並不多見。而擁有樊田夫之後,她感到自己不僅是個女人,而且還是個好女人了。她相信自己有一天會為樊田夫而變成一位更優秀的女人。她對此充滿自信,正如她讀中師時就自信一定能大學本科畢業一樣。

  這種改變對目前工作是非常不利的,這點她比誰都清楚。但是,心裏孰輕孰重,她已分明。更何況,她絕非一個沒有頭腦的女人,她的才華,她的智慧,以及她從父輩那裏秉承來的那種深謀遠慮工於心計的特性,足以使她既能達到目的又能做到自我保護。她對此同樣是自信的。

  “我們必須調整一下戰略戰術。”樊田夫說。

  “怎麽調整?”

  “你發現沒有,接連幾個工程失敗的原因似乎是相同的?”

  “什麽原因?”她真不知道。

  “對方是男老板,在沒有見到我之前,都很仗義,對你滿口滿應,大包大攬。而一旦見到我,工程急速降溫,以致泡湯。尤其你和我出雙入對在對方麵前,效果更糟,我們兩個各自的優勢似乎奇妙地抵消了。而我們兩個人單獨同對方談判,卻都能創造出最佳效果……”

  “天哦!”林夕夢恍然大悟,興奮起來,“正是這樣子!你怎麽不早說呢?”

  “所以,從今往後,我們分開單獨行動,在沒簽合同之前,你我一方采取回避態度。”

  林夕夢熱烈讚同。突然,她想起什麽,略一沉思,問:“那對方是女老板呢?”

  樊田夫一愣,緊接著笑了,把頭一揚,得意地說:“那當然由我去攻關嘍。”

  “你敢!”

  “不敢不敢!千萬不要……”

  林夕夢確實是患了病,一種無法醫治的敏感型痛苦症,那就是她無法忍受樊田夫與任何年輕女性的接觸。這一天,她正在辦公室裏與大家談笑,樊田夫回來了,身後跟著一位紅衣女子。胡小玉也發現了,並趕緊跟他們進經理室。胡小玉出來後,湊到林夕夢眼前,耳語道:“你過去看看,問問那是誰。”林夕夢微笑一下,不語。胡小玉又說:“你看看去,剛才我去倒茶水,看那女的妝化得挺妖豔的。”林夕夢還是笑而不語。

  她不由得望著胡小玉,在這個可愛女孩子心目中,樊田夫與林夕夢已經是一個不可分割的整體,樊田夫不應該再與任何女性接觸,他隻能與林夕夢在一起。林夕夢深為胡小玉的好意所感動,但是,她還是沒有去。理智告訴她不應該去。

  不多時,公司約好要會麵的兩位客人來了,林夕夢便不得不去告訴樊田夫。當她進去時,樊田夫正與那位紅衣女子對桌而坐,倆人正在交談。林夕夢告訴後,便退出來。緊接著,那紅衣女子離開,樊田夫送她出大門。林夕夢帶引這兩位客人走進樊田夫辦公室。樊田夫拿出精致備忘錄請兩位來客在上麵簽名,正當客人要動筆時,樊田夫說:“翻開新的一頁吧。”

  林夕夢猜想他一定請剛才那位紅衣女子在第一頁上簽了名。一想到這裏,她敏感的神經像被利刃割了一刀,劇烈地痛楚起來。兩個客人俯身在桌麵上簽名時,樊田夫轉向她,麵頰上醉意尚存,用一隻手放在嘴上,做一個吻她的動作。

  她輕笑一下,連她自己都不知道這究竟是怎樣一個笑。她突然有種可怕的感覺:有一天她會因為愛而殺了這個無辜的男人,然後再自殺。

  她現在的想法是前所未有的:愛一個男人,不允許他身上一個細胞分散給別人。自私!前所未有的自私!小氣!前所未有的小氣!她不解,難道她林夕夢能夠自私?難道她林夕夢能夠小氣?誰能相信呢?她自己呢,還是卓其?她是不相信的,而卓其也不會相信。幾年前,她曾親自把那個漂亮迷人的金子送到他麵前。那麽,這是怎麽回事呢?在情場上闖蕩這麽些年,她什麽時候曾這樣強烈地希望獨占一個男人?而且是完全徹底不留一絲一毫地獨占?沒有。什麽時候也沒有。包括愛卓其。當年她是怎樣地愛著這位班主任的啊,但是,她卻從來沒有想獨占卓其。

  林夕夢痛苦地看一眼客人手中那個小本子,突然意識到:我原本就是自私的,就是小氣的,隻是我從未發現自己這些弱點罷了。或者說,自私和小氣這些弱點一直潛藏在我體內,隻是從未有人將它們挖掘出來罷了。而現在,樊田夫,他竟然如此毫不留情地將它們挖掘出來。

  當發現自己體內這些弱點被樊田夫給挖掘出來時,她真是痛恨極了。這帶給她的不是收獲的喜悅,而是收獲的痛苦。她第一次知道,在這個世界上,有一些財富竟是如此的令人痛苦。她甚至無法分清自己的幸福和痛苦哪種成分更大。樊田夫曾提到過的那位舞蹈演員,也時常出其不意地閃現在她腦海。毫無疑問,樊田夫曾狂熱地暗戀過那位舞蹈演員,這是令她萬分痛苦的。她甚至想,莫非樊田夫是把她當成那位舞蹈演員來狂愛的?這樣,她豈不成為那個女人的替身?每想到這些,她的心簡直要被撕碎。

  “你怎麽了?”客人們走後,樊田夫叫住林夕夢,問道,“你怎麽不說話?”

  林夕夢不語。

  樊田夫抓住她肩膀,瞪視著她,又問:“告訴我,你怎麽了?”

  她的淚水湧出來,還是不語。

  樊田夫似乎明白了一點什麽,伸手將她攬入懷中,緊緊擁住她。許久,他壓低聲音:

  “夕夢,你變了。我沒有希望你改變,我總認為兩個人無論怎樣相愛,也有境界不一樣的情況,但你的改變令我喜出望外。”

  她那被利刃割過的神經還隱隱作痛,淚水洶湧地流出來。她還是緊閉雙唇。

  “夕夢,聽著,如果有一天我負了你,天誅我地滅我……”

  “不——”林夕夢慌忙用手去堵住他的話。

  “夕夢,我有一個打算,你答應我。”

  此刻,他滿臉威嚴,滿臉決心,滿臉渴望。她被他這種威嚴駭住,低聲道:“你說吧。”

  “我想要一個孩子,我們的孩子。”

  林夕夢驚愕地瞪大了眼睛,一點一點地去看這張威嚴的臉龐。淚水又湧了出來,她卻分明感到這淚水是熱的。後來,這熱淚變成了無聲的哭泣。樊田夫吻著她的淚水,溫柔地低語:“夕夢,我們應該產生一個新的生命。我愛你,你不知道我有多愛你。我要你給我生一個孩子,一個屬於我們的孩子。夕夢,你答應我……”

  她滿含熱淚地答應著,什麽也不去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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