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不知苦

十八、為了一台黑白電視機

朱勇的失蹤，把全班同學都折騰了一個慘，每人每天都會接到幾個電話，詢問有沒有朱勇的消息，本來，寒假裏人人都有自己的計劃，大都因為尋找朱勇的下落而放棄了。

首先是陳遠，本打算和張婷玉在網上好好聊聊，可又怕上網占著電話收不到朱勇爸爸媽媽從湖北傳來的消息，隻好放棄；牛天梓也是一樣，在網上匆匆忙忙地走一遭兒便立刻下網，說不定朱勇就會偷偷地離開人販子打電話來向他求救，雖然他總有些看不起朱勇，但，他畢竟是自己班裏的同學，他願意為他做點什麽；孫曉磊呢，當他聽說了一個遊戲廳裏的老板為2塊5毛錢殺害了三個學生的案件後，開始留意起遊戲廳，說不定朱勇也會遇到這種情況呢！

女生們呢，除了天天看電視，留意電視裏有沒有報導在某某地方發現一個中學生的屍體外，還不斷地從街上買來各種報紙，留意報紙上有沒有中學生被謀殺的事。

一個寒假就在猜測詢問中過去了，直到開學，大家一見麵，湊到一起談論著朱勇到底到哪兒去了時，才發現朱勇背著書包，手裏提著一個大塑料袋走進了教室。

“朱勇！”孫曉磊眼快，他一步衝到朱勇麵前，一把抓住了他，氣憤地質問道：“你從什麽地方鑽出來的？”

朱勇詫異地看著孫曉磊，不明白他話裏的意思。

“你不是失蹤了嗎？”牛天梓走上前，狠狠地捶了朱勇一拳，“你爸媽說你被人販子拐走了，感情在逗我們玩？害得我們連寒假都沒過好。”

“我被人販子拐走了？我爸我媽告訴你們的？”朱勇不信地走到自己座位上坐下，然後搖著頭說：“不會吧？”

“當然是你爸你媽說的。”陳遠耷拉著臉，“不信你去問柳老師去。”

“是啊，因為你的失蹤，我們天天就跟熱鍋上的螞蟻一樣，見到過熱鍋上的螞蟻麽？”張婷玉不滿地嚷著，瞥了陳遠一眼，“連網都沒上成。”

“可不。”孫曉磊接過張婷玉的話，“本來陳遠答應我去他家上網的，也被你給毀了，害得我天天躥遊戲廳，看看能不能發現你的屍體。”

朱勇更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了，“我的屍體？我沒死呀！”

“可同學們都以為你死了呢。”劉穎沒好氣地說。

夏菁菁生氣地白了朱勇一眼，“你到底是不是失蹤了？”

“當然沒有！”朱勇理直氣壯地回答。

“沒有失蹤你到哪裏去了呢？”

“我……我回老家去了。”

“回老家去了？你爸你媽找到你了嗎？”見朱勇點頭，陳遠卻生氣了，“找到你為什麽不給我來電話？”

“為什麽要給你來電話？”朱勇真是越來越糊塗了。

陳遠見朱勇真是一副呆瓜的模樣，哭笑不得地把他“失蹤”的事一一說給他聽。

直到聽完，朱勇才長長地舒出一口氣，“原來這樣。”然後朱勇也把自己為什麽“失蹤”的緣因細細地講給同學們聽。

其實正像朱勇留給他爸爸媽媽的紙條上說的，他回了老家。可回了老家他爸爸媽媽為什麽沒有找到他呢？無巧不成書，正當朱勇的爸爸媽媽給陳遠打完電話回到家裏時，卻發現朱勇蹬著一輛破自行車，車架上馱著一個大紙盒子回來了。

“你到哪裏去了？”朱勇爸爸緊張的心終於放下了，一把揪住朱勇的胳膊，氣咻咻地問。

“我不是給你們留信了嗎？”朱勇奇怪地瞪著爸爸媽媽，“你們怎麽也回來了？”

“還不是找你！”朱勇媽媽也生氣地輕輕拍了朱勇一巴掌，“你自己一個人怎麽敢坐火車？你不怕人販子把你拐走啊？”

“我是跟李伯伯的侄子回來的。”朱勇說的李伯伯就是那個開建材門市部的老鄉。

“可他怎麽沒告訴我？把我的兒子帶走了好歹也說一聲啊。”朱勇爸爸把怒氣撒到了老鄉的身上。

“是我不讓他說的。”朱勇把自行車架上的紙盒子卸下來，不滿意地瞅了爸爸媽媽一眼，“誰想到你們要找來。”

朱勇爸爸沒理睬朱勇的話，看著地上的紙盒子問：“這是什麽？從哪裏馱來的？”

見爸爸問，朱勇立即用兩臂護住了紙盒子，抬起頭看著爸爸的臉說：“這是我買的，我不想告訴你們。”說著又看了媽媽一眼。

“到底是什麽？”朱勇爸爸不管朱勇同不同意，走到紙盒前，推開朱勇，打開了紙盒子。

“電視機？”朱勇的媽媽輕聲地叫出來，她看到了紙盒裏有一台六成新的18寸黑白電視機，立即拉下臉問朱勇：“哪來的？”

“我買的。”朱勇垂下頭。

“你哪來的錢？”朱勇爸爸緊緊逼問。

“攢的。”

“多少錢？”

“450。”

“你能攢這麽多的錢？”朱勇媽媽不信，回頭看看朱勇爸爸，“你給過他多少零花錢？”

“沒給多少，他就是一個不花也攢不夠200塊。”朱勇爸爸一把拉過朱勇，“告訴我們，你的錢是哪兒來的？”見朱勇不說話，立刻黑下了臉，“是不是偷的？快說，偷誰的？”

“誰的也沒偷！”朱勇死不認賬，“是我自己攢的。”

朱勇媽媽從朱勇爸爸手裏拉過朱勇，溫和地說：“告訴爸爸媽媽實話，我們不揍你。”

朱勇看了一眼爸爸，非常堅定地說：“真的是我攢的。”

“你怎麽能攢這麽多錢？”媽媽還是不信。

朱勇本不想說，但知道，今天要是不老實交待，看樣子爸爸媽媽是不會依他的，他知道，雖然自己家裏不富裕，但爸爸媽媽最討厭有不良習慣的人家了，尤其是小偷小摸的事，所以隻好說：“從爸爸的煙酒裏攢出來的。”

“煙酒又不是錢，怎麽攢？”爸爸不信地搖著頭。

朱勇見爸爸的臉上已經沒了怒氣，心頓時放下來，老實地說：“我天天從爸爸喝酒的酒瓶裏扣出酒來藏著，藏滿一瓶，給爸爸買酒時就把那一瓶交給他，錢我就留下了，煙也是這樣，每天都從爸爸的煙盒裏扣出煙來藏著，藏夠一包時，就用他的錢買我藏的煙，就這樣，加上我的195塊錢，就攢夠了450塊錢了。”

“這麽說，那次丟的煙和酒都是被你藏起來的？”朱勇爸爸醒悟地問。

朱勇點了點頭。

“你要錢就是為了買這個電視機？”朱勇媽媽不理解朱勇買這個舊電視機做什麽，見朱勇點頭，又問：“你買這個舊電視機幹什麽？而且偏要來老家買？”

“是啊，想看電視跟爸爸媽媽說一聲，咱們買台彩色的不就行了，還要買21寸的呢。”朱勇爸爸附合著。

朱勇看了爸爸一眼，吞吞吐吐道：“不是我想看電視，我是想給爺爺奶奶買了送去。”

“給爺爺奶奶買？”朱勇爸爸問。

朱勇使勁地點頭，悄悄地斜了媽媽一眼，小心翼翼地說：“咱們在北京有吃的有玩的，可爺爺奶奶什麽都沒有，所以我就想……”

不等朱勇把話說完，爸爸媽媽就內疚地點起了頭，“不用說了不用說了，我們一起給爺爺奶奶送去吧。”

望著爸爸媽媽真誠的臉，朱勇笑了。

無疑，朱勇和他爸爸媽媽在爺爺奶奶家過了一個非常愉快的春節，隻是朱勇爸爸媽媽一高興，卻忘了給陳遠和柳老師打電話，結果害得全班同學們誰都沒有過好這個寒假。好在是看在朱勇對爺爺奶奶一片孝心的份上，同學們這才原諒了他，不過，同學們毫不客氣地搶過他手裏的塑料袋，把裏麵的湖北特產全部倒在桌上，大家一哄而上，搶吃起來，用牛天梓的話說這叫補償；用孫曉磊的話說這叫不吃白不吃，吃了也白吃。

望著同學們饕餮的樣子，朱勇心裏一陣緊張，想搶回其中一個裝著孝杆麻糖的袋子，已經來不及了，因為那個袋子已被孫曉磊抓在手裏，正準備撕破。

“孫曉磊，別撕那個袋子！”朱勇喊。

“怎麽，心疼了？不舍得了？”孫曉磊衝朱勇笑笑，嘴裏嘶地一聲，裝作撕開了袋子。

嚇得朱勇正要罵，卻見孫曉磊把袋子扔了過來，臉上嘲諧地笑著，“是想送給誰的吧。”說著覷了夏菁菁一眼。

“不……不是的。”朱勇連忙辯解，“這是我媽媽讓我送給老鄉的。”說著尷尬地將那袋麻糖塞進了書包裏。

其實，這袋麻糖並不是朱勇媽媽要他送給什麽老鄉的，而且也不是送給夏菁菁的，這袋麻糖，媽媽交代過，要他送給柳老師。

隻是，當一天的課程上完，朱勇也沒勇氣把麻糖送給柳老師，他怕同學們以為他給老師送東西是為了巴結討好老師，他還怕柳老師瞧不上這袋麻糖，所以，思來想去，越想越沒有勇氣，直到放學，他又把麻糖給帶回家去了，他想，第二天，他會早早地去學校，趁沒有人看見時，把麻糖放到柳老師的辦公桌上。然而，第二天、第三天，朱勇都原封不動地把麻糖帶回了家，第四天，他幹脆把麻糖真的送給了夏菁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