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娘

自序

　　一方水土一方人。曆史與現實，古老與當代，在崇川大地兼收並蓄、交會互存，形成一道道具有濃鬱民俗特色的風景線。

　　雖然崇川不是聞名遐邇的產茶地區，但在崇川繁榮昌盛的服務業中，最具特色的當數茶館，其次是澡堂子和妓院。這三個行業中，當數茶業最興旺。“開門七件事”中，茶，赫然在列。此習正如明代顧雲慶《茶譜》所言：“人固不可一日無茶。”崇川風俗均與茶有關聯：親友登門，以茶相待；男娶女嫁，以茶為禮；砌房造屋，茶葉奠基；祀神謝土，酒茶為祭……人們視茶葉為吉慶祥和之物，與日常生活有著千絲萬縷的難解之緣。唐代陸羽在其《茶經》中稱：“茶之為飲，發乎神農也，聞於魯周公。”茶葉很早成為日常飲料，曆代應用茶葉或其複方，不僅對常見病、多發病有一定療效，而且還能治療一些“頑症”和“不治之症”。據古今中醫文獻記載，茶葉氣味甘苦，微寒無毒，能清熱降火、消暑解渴、祛病除疫、醒神悅誌、益思少睡清頭目、開胃消食解油膩、解酒解毒止瀉痢、強心利尿平喘逆。陳藏器《本草拾遺》讚曰：“貴在茶也，上通天境，下資人倫，諸藥為百病之藥，茶為萬病之藥。”當代著名中醫蒲輔周謂之：“微甘微寒而兼芳香辛散之氣，清熱不傷陽，辛開不傷陰。芳香微甘，有醒胃悅脾之妙。”皆為閱曆有得之言。

　　我國利用茶葉距今已有五千年曆史。茶的曆史與我國文明史同步一致並不是偶然的巧合，而是茶與文明的同步一致。一日，朱濟先生邀我去“名典”喝茶。巧得很，我們去的“名典茶館”正是民國時期“天水茶樓”的舊址。據考證，當時崇川城有三十餘家茶館，那些茶館大多數是平房，很簡陋，方桌長條凳，粗瓷茶碗，低矮的房子，茶客的消費也很低廉。上檔次的茶館叫茶樓，崇川隻有幾家，長橋橋頭有一家，西城門口的西街上有兩家。從事茶館業的掌櫃大多數是男性，全城僅一位年輕貌美的女性掌櫃，人稱茶娘月兒。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西街街頭上“天水茶樓”的茶娘月兒泡製的“天水茶”具有“藥茶”之效。據說，她的藥茶方是祖傳的……

　　唐代陸羽的《茶經》指出：“茶者，南方之嘉才也……精行儉德之人，若熱渴、凝悶、腦疼、目澀、四肢煩、百節不舒，聊四五啜，與醍醐甘露抗衡也。”我與茶結下不懈之緣，在飲茶、賞茶、品茶中感到男人和茶一樣，一生曆經坎坷，幾經風雨，看盡世事，閱盡滄桑。春的絢麗、夏的飽滿和秋的輝煌在挺進中遞增，幼稚和天真在行進中遺失，老練和成熟日積月累；在承受中心胸變得博大，醇香醞釀的彌久，有了納萬物的寬廣，有了無欲則剛的超然，有了心靜如水的豁達；在堅忍中，人性初顯起程，帶一身的青澀，走近初識情懷，穿過天真幼稚，步入自然完美，帶一身鮮涼而氣色清香的滋味，攜歲月磨礪後不經意間大徹大悟，溢出睿智的回味無窮的濃厚。

　　飲茶的男人重情，又有書生般的溫和善良，於是流傳甚廣的是才子佳人的悲情故事。

　　茶不經曆熱鍋的煎熬，沒有經受過熱火的洗禮、粉身碎骨的折磨，不能百煉成茶的。男人和茶都有一個共性，就是用一生的堅忍換來成功後的平和，用一生的沉默洗去曾經的浮躁，使生命趨於平靜，靜靜地散發出淡淡的、苦澀的清香，溫和地穿越千年的滄桑，靜佇一旁，細細地品味曾經的艱辛與現時的快樂。哪個男人沒有創業的艱辛和悲壯？哪個男人心中沒有塵封的傷疤？酒逢知己千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與知己坐下，喝上一杯茶時，清貧的過去、曲折的經曆、奮鬥的過程，挫折和崛起、隱痛和獨寂，啟開封存的記憶，哪個硬漢都會在此時淚濕沾襟，哽咽無語。

　　茶散發出沁人肺腑的香氣，卻離不開水。水泡茶和茶融於水屬天經地義，茶葉和水天生就是般配的。人有等級，茶有貴賤。好茶經得起沸騰熱水和冰涼的冷水的考驗，真正的好男人同樣也要能承受紅塵紛繁的侵蝕，這都是其本質決定的。

　　茶和水必須依托茶具才有意義，而茶具又各具特色，東坡紫砂茶杯、陶瓷茶杯、玻璃杯乃至蓋碗茶、大碗茶，每一件茶具都可以代表一種家庭的狀況。東坡紫砂杯看起來沉穩卻又內涵豐富財不外露，殷實有餘而又有滋有味，且能保持較長久的溫度；陶瓷茶杯、玻璃杯泡茶雖有美感也很浪漫，色難持久且難保長久溫度；大碗茶簡陋但實在又實惠；蓋碗茶是溫飽之後的文化享受。雖然有的茶與水品質不是太好，但是隻要用東坡紫砂杯，味道也會好起來，甚至會給人一種享受……水質好茶湯才好，好男人是在好女人的嗬護中體現完美的。沒有女人扶助與襯托，男人就如同置放在容器裏的茶葉，就無法綻放一生的美麗和輝煌。女人要想讓男人成為一個有作為的卓越人士，就必須先學會做那杯衝泡茶的水。水溫太低，茶就無法綻放一生的美麗；水溫太高，茶就失去了原來的色澤和清香。所以，水的溫度至關重要。好茶必須配好水，正如好馬配好鞍一般。那種劣質的茶若被好水衝泡之後，盡管能解渴但達不到品飲的境界。好茶若被劣質的水衝泡，品質也銳減。泡一壺好茶，除了需要了解茶葉特性外，最重要的是要用心去泡，這樣才會有別樣的風情，別樣的味道。衝泡一杯碧盈清香的茶水，是每個女人一生的最終夢想，是她們心中勾畫好的一幅美景。

　　男人如茶，女人如水。沒有水，茶永遠是茶，隻有水讓它們流動，成了茶水，才有了生命，有了感情，有了味道。茶與水的相融，成就了茶水，它醉香怡人，芳香撲鼻，入口生津。男人與女人的結合，構成了社會的和諧和人類的繁衍。在滾滾紅塵中，品嚐著懊悔沮喪，翻閱著愉悅快樂，窺視著淒迷悲愴，演繹著一代又一代刻骨銘心的情愛，複製著一段又一段魂牽夢繞的煌煌愛情之歌。

　　陸羽的《茶經》是世界第一部茶書。它是古代茶人勤奮讀書、刻苦學習、潛心求索、百折不撓精神的結晶。茶是中國的驕傲、民族的自尊、自信和自豪。飲茶可以思源。品茶如品人生。品茶追求的是在寧靜淡泊、淳樸率直中尋求高遠意境和“壺中真趣”，在淡中有濃、抱樸含真的品茶過程中，無論茶與水，還是人與藝都是一種超凡的精神，是一種高層次的審美探求。

　　濠河是崇川人的衣食父母。我是喝濠河水泡的茶長大的。我和朱先生喝茶時，最多的話題離不開小說。每當我說，江郎才盡不寫小說時，他就說，“茶助文思，‘窮春秋，演河圖，不如載茗一車’。茶中自有黃金屋，茶中自有顏如玉，茶令人思勇神爽，筆下生花”。於是，我受此啟發，續寫濠河灘係列《茶娘》，以“茶”展示一幅民國時期的，有曆史文化的、史詩般的畫卷。

　　right蒯本佑於2008年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