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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無緣卻見夢中身

  蓬然一聲輕響。

  一柄油紙傘在四人中間撐開,傘上的桃花恰如人麵一樣嬌豔。

  油紙傘輕輕旋轉,遮住了傘下的人影,隻能看到一襲淡淡的綠衫,雪白的羅襪、鏤空的木屐。

  曼荼羅陣圖正執在此人手中,依然散發著熾烈的閃光。

  但一接觸到陣圖,綠色人影猛然一滯。

  秋璿嘴角浮現出一絲笑容:“你好。”

  油紙傘凝然不動。

  秋璿微笑:“你想必已經發現,發光的不是陣圖,而是陣圖中包著的那把扇子了吧?”

  她吃吃地笑了起來:“這把扇子叫做南明離火扇,揮動時能發出三昧真火,就連凶悍無比的七禪蠱,也不敢抵抗。我方才放陣圖的時候,將它悄悄塞了進去。每個人都顧著聽曼荼羅陣的故事了,想必沒有人發現我手中已經沒有扇子了吧?”

  虯髯客驚道:“那這陣圖呢?難道是假的?”

  秋璿:“陣圖倒是真的,卻不是曼荼羅陣的陣圖,好像是叫做五行定元陣。但的確是上古流傳下來的,半點都不假,唬人絕對是一等一的。”

  虯髯客:“難道曼荼羅陣沒有陣圖?”

  秋璿:“有。卻已經毀掉了。”

  她臉上露出一絲哀傷。真正的曼荼羅陣,隻有一座。真正的陣圖,也隨著那座曼荼羅陣永遠消失了。同時消失的,還有那個與曼荼羅陣共存亡的人。

  秋璿:“這件事,隻有我知道。但我若說陣圖在我身上,沒有人會懷疑。我若說隻有我最清楚曼荼羅陣,也沒有人會懷疑。”

  隻因為,曼荼羅陣曾經的主人,便就是她的母親。她的母親給她留下了豐厚的遺產,若是這其中還包括曼荼羅陣圖,實在也沒什麽好奇怪的。

  虯髯客:“所以,五行定元陣的陣圖,加上南明離火扇發出的光,七禪蠱製造出的內力、殺氣、劍氣,就營造出了曼荼羅陣開啟的假象。我們睿智無雙的陣主,也就上當了!”

  秋璿淡淡道:“那隻是因為,她絕不能讓曼荼羅陣落到別人手裏!”

  一個冷冷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曼荼羅陣也無法救得了她!”

  秋璿回頭,笑道:“真是好人不長命,禍害留千年。我還以為你死了呢。你怎麽這麽晚才出來?”

  虯髯客,楊逸之,郭敖臉色都變了變,他們沒一個人想見到卓王孫,但卓王孫偏偏就從玉山下走了上來。他倒一點都不驚訝,誰都不看一眼,徑直向油紙傘走去。

  “幽冥島主,馨明親王的母親,你難道此時還不敢以真麵目示人嗎?”

  “幽冥島主?”楊逸之一怔:“難道我們處身之地,便是幽冥島?”

  卓王孫也不去理他,冷冷道:“我一路行來,幾座海底洞府在我麵前崩毀,每一座裏麵都有一尊佛像,分別是釋迦太子降生像、釋迦太子悟道像、佛陀割肉舍身像、佛陀往仞利天為生母說法像。我本以為,那不過是你們族的信仰,但見到最後那尊像時,我忽然悟了。這不僅僅是你們的信仰,更是你們的願望。”

  “隻因最後那尊佛像的容顏,我見過。”

  楊逸之:“難道……”

  卓王孫:“盟主倒真是聰明。不錯,就是我們都見過的人,幽冥島的傳人、日本國的皇子、馨明親王殿下!”

  楊逸之不語。

  此時,卓王孫的語調是如此冰冷。哪怕當他提到小晏的時候,也未曾有絲毫波動。他身上散發出的,是拒人千裏之外的寒意。當年嵩山之巔,禦宿峰頂,大威天朝號上,岡仁波吉峰中,他們曆經患難,知己至交之情,已經蕩然無存。

  他,自然知道是為什麽。

  但他,並沒有從相思身邊走開半步。

  從這一刻起,他再也不願回避自己的宿命。如果她的幸福,必須要由他焚掉身體與靈魂才能給予,他也在所不惜。

  卓王孫:“幽冥島上居住的,便是鷹之一族。他們曾吞食佛之血肉,從此承受佛罪,體內流著惡血,不能離開大海。要獲得拯救,隻能祈求佛的寬恕。然而,佛早已滅度,飛升極樂。當代幽冥島主突發奇想,想要讓佛重新降臨塵世。”

  “佛每隔數百年,便會化身為轉輪聖王,重臨人間,渡化眾生。於是她費盡心血,找到青鳥月闕,讓她預言轉輪聖王降世的二十四種征兆,並一一應驗在自己身上。她如此做,便使自己成為佛母。”

  “吞食過佛的血肉,必須將血肉還給佛。十月懷胎,受盡苦楚,精血凝成骨肉,誕育出佛之轉世,便是唯一的償還之法。她苦心孤詣,隻為一件事——佛頓悟之後,能夠回到海島上,為她族講經,洗盡幽冥一族的罪孽。”

  “我一直不曾明白,馨明親王為什麽與我們相遇,又為什麽跟隨我們到藏邊。現在,我終於明白了。原來馨明親王的目的亦是曼荼羅陣。曼荼羅陣乃是天下最強的法陣,卻以兩種形態存於世間。其一是姬雲裳主持的金剛曼荼羅陣,主外,主力量,宏大無比,山川叢林無不可納入戰陣,陣主將獲得與諸神匹敵的力量,卻最後也將與此陣同化。”

  “胎藏曼荼羅陣主內,主輪回,不過方寸芥子之地,然而古往今來,數世輪回都會蘊涵其中,陣主可借此勘透輪回而頓悟佛境。馨明親王想借著胎藏曼荼羅陣中的輪回悟道,解救自己的母親,也解救鷹之一族。”

  “可惜,岡仁波吉峰頂,他卻在悟道的同時,為眾人舍身涅磐而去。佛雖然降世,卻未能超度生母。於是,他的母親就想自己重建曼荼羅陣,借陣法化解佛罪。”

  “幽冥島主,我可曾說錯?”

  油紙傘顫動了一下。這細微的變化,並沒有逃得過每個人的眼睛。

  顯然,卓王孫這一番分析,已令她的鎮靜瓦解。

  他們要擒住此人,此時就是最佳時機。

  虯髯客哈哈大笑:“錯與對都已無妨。島主還是先考慮一下,如何從當世四大高手聯手中逃掉吧!”

  卓王孫,楊逸之,郭敖,虯髯客,無一不是當世頂尖高手,他們聯手一擊,連神佛都會滅度。

  幽冥島主的修為有多高?

  沒有人知道。

  但這已不重要。就算她已如神明,也絕對擋不住四人聯手一擊。

  四人同時踏上一步,殺氣陡然一盛。

  無論如何,他們必須要擒住幽冥島主。絕對不能讓她逃脫!

  緩緩地,油紙傘移開。

  一個清寧無比的聲音響起:

  “不愧是華音閣主,也不愧是姬雲裳的女兒,兩位聯手,竟另我苦心布下的曼荼羅陣土崩瓦解。閣主竟然連二十年前的事情都猜得這麽準,真是令人拜服。若不是身在夢中,真想與閣主對飲一杯呢。”

  身在夢中?每個人都怔了怔。

  油紙傘,於此時收起。

  卓王孫猛然一凜。

  春水劍氣如狂龍一般升起,攪動漫天龍吟。卻不是由他催動,竟是本能激起。他要強行約束,才能在對麵傳來的滔滔不絕的壓力下保持鎮定。

  一雙眸子,淡淡地注視著他。

  那雙眸子的主人,如鳳凰一樣驕傲,如鳳凰一般高在天上。她冷冷審視著他,是上代仲君,在審視著新任的閣主。

  卓王孫剛剛說過的話,還在他耳邊縈繞:“我不同夫人動手,隻施展劍法。”

  地上,赫然是幾道劍痕,正是他施展春水劍法留下的痕跡。他霍然想起,這正是兩年前,姬雲裳秘入華音閣,他於白陽陣中與之對壘的場景 。

  他還記得,姬雲裳看過劍痕後,便轉身離去。那一戰,並未發生,卻是他勝了。不是他的武功勝過了姬雲裳,而是他的天命、氣度讓姬雲裳折服。

  但此刻,姬雲裳注視著劍痕,緩緩浮起了一絲冷笑:“傳說,每一任華音閣主,皆有不敗的天命。”

  卓王孫並不回答。

  江湖中,幾乎每個人都聽說過這個傳說,但卻沒有誰,敢親自去驗證這個傳說的真實性。

  得天命者,天地同力,萬物皈依。

  江湖傳說,華音閣主得星辰之力的庇護,注定終身不敗。這個傳說聽上去是未免有些荒唐,但數百年來,竟無一例外。或許,這就是天命的力量。哪怕華音閣主當時武功並非天下無敵,但卻得天庇佑,寥寥幾位可以稱為對手者,或不會與他相遇,即便相遇,也不敢妄然挑戰天意。

  天意自古高難問,又有誰敢違抗?

  姬雲裳看著他,一字字道:“可惜……可惜今天,即將破例!”

  黑色廣袖如雲振散,劍氣衝天而發。七彩的劍光,宛如鳳凰之尾羽,從姬雲裳手中爆開,瞬間,將天地都籠罩於其中。

  卓王孫眉峰皺起。

  兩年前的一幕,竟完全逆轉。

  那時,他剛繼承華音閣主之位,天命未穩,而姬雲裳早已是無敵的傳說。

  果然,還是要一戰麽?

  兩年來,他也曾偶然想過,如果當日那一戰真正發生了,又將如何?也許,這便會是他人生中第一場敗績。

  但,也隻是或許而已。

  和姬雲裳一樣,他亦不相信天命,再難問的天命,最終仍要歸於自己的掌握。

  卓王孫冷笑,劍氣振動,向劍芒最盛之處迎去。

  姬雲裳冷冷道:“我亦要讓你知道,誰才是華音閣真正的主人。”

  白陽陣,倏然發動。

  卓王孫驚駭地發現,華音閣中所有弟子,全都在陣法中出現。他們全都聽命於姬雲裳,手持利刃,向他猛攻。

  他變得一無所有。

  這一幕,是那麽荒唐。但卻令他的心中升起一陣恍惚感:這一切,必將發生。

  油紙傘隕落的瞬間,地麵上透出一道金色光芒,在大地上迅速蔓延,繪出一朵八瓣之花。

  楊逸之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

  “逸之。”

  楊逸之渾身一震。

  大地不住震顫,仿佛要用盡萬億年蘊藉的靈力,供給這朵八瓣曼荼羅花生長。花蕊中心,梵天神像頂天立地而立,在空中張開一對金色的羽翼。

  羽翼舒展,姬雲裳華服盛裝,橫劍而立,華光映著她深不可測的眼波,宛如暗夜中的星河。

  她輕輕道:“我說的這些,你可聽懂?”

  楊逸之茫然。

  姬雲裳的目光漸漸轉為冰冷:“我教誨你多年,你竟隻能施展出如此軟弱的劍意?”

  “你的劍何在?”

  她的聲音如金玉振響,楊逸之不禁全身一震。

  地宮之中,燈火搖曳,楊逸之似乎想起了什麽,猝然低頭,竟發現自己遍身浴血,風月劍氣幾乎微弱到熄滅。他需要仰望,才能看清楚姬雲裳的容顏。

  他想起來了。這是兩年前,曼荼羅地宮一戰的場景。

  他已抵擋了她兩劍。

  金光乍現,梵天的麵容,在這一刻,是那麽清晰。梵天眸中的慈悲,照亮了他,讓他霍然看清楚了天地間的隱秘,亦看破了曼荼羅陣的秘密。

  他看出,正是曼荼羅陣讓姬雲裳獲得了神明般的力量,但同時,她作為陣法的主人,必將以身殉之,不得解脫。

  滿天流光之中,姬雲裳的劍再度破空而出。

  這一劍,已灌注了她全部的修為,才一出手,便如流星下墜,光華滿室。

  楊逸之沒有抵擋,眸子中滿是悲傷。

  他記得這最後一劍。

  而後,他即將出手,斬向姬雲裳背後的那對羽翼,斬破她與曼荼羅陣的牽絆。

  他當初卻沒有想到,這一劍,亦將斬斷她的生命。

  他的手輕輕顫抖。

  這一劍之後,她便將與他永別。

  從此後,茫茫紅塵中,再沒有那個風華絕代的身影。他一生的師緣,亦盡碎於此。

  這或許不是他的錯。天上地下,沒有人能殺死曼荼羅陣中的姬雲裳,除了她自己。是她選擇與曼荼羅陣共存亡,是她親手逆轉曼荼羅陣,又在法陣崩壞之前,將他輕輕推開。

  但他又豈能原諒自己?

  兩年來,他曾多少次從夢魘中醒來,而後,便沉淪入無盡的追悔與思念。

  痛徹神髓。

  又如何能再來一次?

  楊逸之熱淚盈眶。

  “不,師父。”

  他跪倒在地。

  “我,永遠,都不會向您出手。”

  秋璿輕輕一顫。

  瞬息間,周圍的一切都改變了模樣,她站在一條幽暗的甬道中,四周都是猙獰的岩石。

  她忍不住回頭。

  一扇雕繪著曼荼羅花紋的巨門緩緩開啟,透出一座無盡宏偉的宮殿。

  宮殿空曠而恢弘,通體由巨石砌成,沒有任何多餘的裝飾,隻有一道玉白的階梯,一級級向上延伸著,仿佛要通向世界的盡頭。

  世界的盡頭沒有天堂,也沒有煉獄,隻有一尊石座。

  雲裳,宛如一朵黑色的花,綻放在潔白的石座上。一縷不知從何處透下的月光,如紗帳輕輕垂下,照亮了那人的容顏。

  那人正低頭,諦視著手中的一朵花。

  暗獄曼荼羅之花。

  月光之下,石座上的人是何等的美麗、高華、神秘,強大,正如她手中的暗獄曼荼羅,不可方物,亦無懈可擊。

  姬雲裳。塵世間完美的傳說。她的強大、莊嚴、雍容,甚至讓人不敢去諦視那絕美的容顏。因為在大多數時候,她的美麗亦如冰霜,高華如神,卻也不容親近。

  秋璿知道,其實側容的她才是最美的。

  隻在這個角度,月光返照在她如水波一般的黑衣上,激起琉璃般的光影。於是,便能在偶然間看到,她低垂的眸子中泛起淡淡漣漪。

  她手中的暗獄曼荼羅仿佛一麵鏡子,在不經意的瞬間,照出她的寂寞與憂傷。

  秋璿不禁感到一陣酸楚。

  母親。

  這個稱呼到了口邊,卻又生生吞下。

  亦是殺了自己父親的人。

  當郭敖施展出那招鳳還巢的時候,她要極力克製,才能掩飾自己的痛苦。

  父親與母親,曾是她最敬愛的人。但在那一劍之後,她無法再原諒母親。從此,十年不交一語。

  她甚至不告而別,逃回華音閣,躲在海棠花叢中,揮霍自己的年華。隻為不想讓前輩們看到她,再去感歎她多麽像、或不像她的母親。

  但此時,她又見到了她。

  她曾經是那麽的敬她,愛她,又曾是那麽的恨她,怨她。但此刻,她驚訝地發現,自己竟然隻想撲到她懷裏,好好地哭一場。

  這是不可能的。

  一定是假的,就像一場夢。

  姬雲裳突然抬頭,如冰玉鏤刻的臉上展開一縷微笑。這微笑竟是如此的溫柔,那一瞬,仿佛無盡夜色都與之同笑。

  “璿兒,你要走麽?”

  秋璿怔怔地看著她,淚水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沾濕了衣襟。

  她禁不住,一步一步向石座走去。

  是夢嗎?

  那就做一個美夢吧。

  油紙傘隨風飄去,隻留下一襲黑衣。

  四周,也在這一刻變得漆黑,水流聲幽咽傳來。郭敖一驚。夜色如雲變幻,顯出了一個他無比熟悉的人影。

  以及一招無比熟悉的劍法。

  鳳還巢。

  隻是,這一劍,刺向的不是於長空,而是他自己。

  纖手如玉,這一劍施展出來,是如此的完美,如此的強大。更讓郭敖動容的,卻是劍光後的容顏。

  秋水為神的眸子中,含著刻骨的創痛。

  他深深感到,這一劍承載的悲傷。

  劍光沒入了他的身體,但他卻不躲閃。尖銳的劍鋒在他的身體中肆虐,他不願招架。他隻想看看,當這一切發生時,那雙眸子,是否會有些不同的東西。

  果然,那雙眸子變得錯愕,惶惑。

  她猝然鬆手,想要抽回劍,抽回仇恨,抽回此後十年的追悔。

  郭敖吃力地鼓動內力,身體逆著劍鋒衝了過去。他張開雙手,想要抱住她。

  是的,這一生,他唯一對不起的人,就是她。

  他傷害她,欺騙她,背叛她。

  如果真有可能,他寧願用他的生命,換她一句原諒。

  姬雲裳。

  虯髯客大笑,大風雲掌排空而出。

  “虯髯客,你敢傷我?”

  這聲音是如此熟悉,虯髯客大吃一驚,急忙住手。

  油紙傘落,一張如冰玉鏤刻的臉出現在他麵前。這張臉虯髯客自然熟悉,這正是約他來此的南海觀音。

  虯髯客急忙跪倒,惶恐道:“觀音……”

  她淡淡道:“起來,我將賜給你天下無敵的力量!”

  虯髯客滿心歡喜地站了起來。他忽然覺得觀音的容貌有些改變。至於是怎樣的改變,他無法說出,隻能感覺到,她有著與以前截然不同的氣勢。

  隱約中,他似乎有了一個錯覺。眼前這個女子,並不是南海觀音,而是華音閣上一任仲君、曾經的曼荼羅陣主——姬雲裳。

  但這又有什麽關係?

  隻要她願意賜給他無敵的力量,是誰都無所謂。

  “出掌。”

  虯髯客猶豫著,大風雲掌飛出。

  劍光,自南海觀音手中出現,那一劍,幾乎連天空都切開。

  虯髯客大喜,他確信,隻要自己能學到這一劍,就一定能勝過卓王孫。他正想跪下,向南海觀音致謝,卻發覺,那一劍並沒有停留。

  劍光如天風海雨,向他猛烈地攻了過來。他的一切退路,全都被吞噬,消滅。他大驚,慘叫,卻眼睜睜地看著劍光沒入自己的心口。

  油紙傘緩緩飄落,傘上的桃花散在風中。

  晏清媚嘴角掛著一絲隱約的笑意,看著漫天風雲。

  卓王孫,楊逸之,郭敖,虯髯客,秋璿,全都中了她的夢殺,沉沉睡去。

  他們心中,都有一個無法逾越的陰影,那就是,姬雲裳。

  誠然,她不能勝過這些人的聯手。任何人都不能。但,她卻可以在他們心中模擬出最真實的幻影,最真實的心魔。

  是姬雲裳打敗了他們。

  她的笑意更盛,轉向另外兩個人。

  蘭丸臉色已嚇得蒼白,使勁地想將自己藏起來。萬幸的是,晏清媚並沒有太注意他,她的目光,鎖定在另一個身上。

  相思。

  她綻開笑容:“過來。”

  她的笑容中有神秘的魅惑之力,相思情不自禁地向她走去。

  她明知這樣很不妥,卻無法抵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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