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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1.出人意外的老山伯

  除莫格拉以外,阿濤和沙加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進漢族村莊哩。房屋、火炕、閃閃的燭光……他們感到一切都是那麽新鮮、奇妙。這簡直就像神話傳說裏恩都力神仙住的地方。

  三個小夥伴一進屋,老山就按著老山伯的吩咐到廚房做飯去了。老山伯忙著給他們倒水喝,幫著從身上往下摘弓、箭筒和獵槍。

  他們坐在炕沿上,用陌生的眼光打量著屋裏,心裏嘀咕開了。

  阿濤想:要是有這麽好的地方住著,那年冬天阿媽生病,說什麽也不會死的。

  沙加想:仙人柱要都像這樣結實,什麽野獸和羅刹也進不去。

  莫格拉想:這兒有多好哇!鄂家為什麽偏要在深山老林裏住仙人柱?到山外蓋這樣的房子住,白天進山去打獵不也一樣嗎?

  他們不時打量著老山伯,看那模樣兒,比自己的阿爸年紀都大。他穿著青布褲,粗布白汗褂兒,腳登牛鼻子布鞋,腰裏紮條寬寬的藍布條帶子,腰帶上插著一支鐵鍋兒竹杆煙袋,看起來非常舒服,不像阿爸穿的皮褲子、皮大哈那麽笨。他總是那樣笑哈哈的。

  更惹三個小夥伴注意的是,老山伯有一個和他們年齡相仿、個兒差不多一般高的孫子--山娃。山娃長得和他爺爺模樣兒很相似,寬寬的臉盤兒,厚眼皮兒,濃濃的眉毛,眼睛不大挺有神,靠著牆一站,陌生地瞧著三個鄂倫春娃子。三個小夥伴也在陌生地瞧著他。

  “山娃,”老山伯把孫子往三個鄂倫春娃子跟前拉拉說,“這是你的三個新朋友,從砬砬峰烏力楞來的,就是我常和你說的那個莫克圖大叔那兒。”

  山娃一聽說是砬砬峰烏力楞來的,從心眼裏佩服起來,心想他們準和他們的阿爸一樣,也挺有本領哩!

  他眨眨眼睛,像一下子想起了什麽大事情,指指莫格拉,又比劃著自己脖子說:“你這麽高那陣兒到我們家來過:”

  莫格拉骨碌轉了下眼珠子說:“那時候,你也那麽高!”

  那回來,阿爸是見鄂漢友好,山外太平,帶著莫格拉出來見見世麵。那時,山娃隻會幾句鄂語,莫格拉也是隻會幾句漢話,兩個人還都不懂事,大人讓他們往一塊兒湊,他們也不敢湊,根本沒在一起玩。莫格拉跟著阿爸不過在這裏呆過一上午,吃過一頓飯。

  “噯,”山娃見爺爺一轉身出去了,對三個小夥伴說,“你們在我家多住幾天吧,我家兩個大屋子呢,外邊那屋也能住人!”

  “不,”莫格拉搖搖頭,剛要說出原因,見老山伯端著半盆兒食放在黑猁的嘴巴底下,便走上兩步問,“老山伯,那個長兩撇黑胡子、腦袋挺小的家夥住在哪兒,你知道吧?”

  沙加過來又補充一句:“兩眼凹凹著,是個不太老的老頭兒。”

  “對了,”阿濤也說,“有點弓弓腰。”

  “知道。”老山伯一聽,就知道三個娃子問的是王二流子,忙回答,“就住在村西頭有院牆的那個院兒。”

  老山伯在村頭剛遇上他們時,就斷定這裏有事兒,本想和他們熟悉熟悉後再細問,見莫格拉挑了話頭,回答後接著問:“怎麽,出事啦?”

  “老山伯,我弟弟小冬格,他……”莫格拉囁嚅了幾句說,“叫那個羅刹搶去了。”

  老山伯一聽,眉頭上擰起了一個皺皺迭迭的大疙瘩。中野這家夥貓進了砬砬峰烏力楞,王二流子又從砬砬峰烏力楞搶來了一個鄂家娃,而且王二流子又當了漢奸,與中野勾勾搭搭,這兩件事肯定是用一條線串著的陰謀。

  “老山伯,”沙加在一旁急忙說,“中野到我們烏力楞去了,說要幫助我們打羅刹,搶回小冬格,我們怕羅刹把小冬格弄成小怪獸了……”

  “來來來,你們坐,”老山伯讓三個鄂家娃坐到炕沿上,搖搖頭說:“不不,這回,那個羅刹搶小冬格絕不是要弄成小怪獸,”但,究竟要幹什麽,他一下子也咬不準,語調深沉地又說,“中野不會幫著你們打那個羅刹,因為他們穿一條褲子!”

  三個鄂家娃一怔,心裏都“格登”一下子。他們突然間覺得老山伯陌生了。那個賊蠻子搶去小冬格,連阿爸、阿媽都說是要像弄小啞巴親兵那樣弄成小怪獸,頭人托金汗也那麽說,他卻搖頭說不是;中野明明說成立山林隊幫著我們打羅刹,協領老爺都從恩都力神仙那裏顯靈說是,他卻說中野和羅刹穿一條褲子……

  “告訴你們吧,”山娃在一旁攥著拳頭,像有勁兒沒處使的樣子說,“中野那個家夥是最大的羅刹,我們抗聯正想法收拾他呢!”

  阿濤驚愣地問:“抗聯?你們是?”

  “嗯,”山娃神氣地笑著點點頭,“我爺爺是,我還不是,慢慢來呀。”

  聽了山娃的話,阿濤就像吸了一口涼氣,冷遍了全身,輕輕哆嗦了一下,往後倒退了半步,臉色變白了,直勾勾地瞧著老山伯發愣。

  莫格拉一下子想起阿濤說過,他阿爸就是叫抗聯們騙走的,目光更加怯生,問:“老山伯,你,你是抗聯?”

  “咱們不說這個。”老山伯見三個鄂家娃神色突然緊張起來,知道他們肯定是聽到了些什麽。但他們常年生活在深山老林裏,孤陋寡聞,馬上和他們講什麽“日本帝國主義侵略呀”,“抗日呀”,“各民族團結打鬼子呀”等道理,怕他們一下子又接受不了。心裏盤算,吃完飯後,先去偵察一下王二流子搶來小冬格的情況,最好能救出來帶到這裏,用實際行動打消了他們的疑慮。以此,還可以和莫克圖獵手聯係上。於是,他岔開莫格拉的問話說:“你們準餓了,吃完飯咱們慢慢說。”

  老山伯說完,放好小炕桌,從廚房端來山娃奶奶炒的香噴噴的攤黃蛋和油煎魚幹,盛來一碗碗大子粥,山娃又端來一大盤饅頭,推著搡著,才算把三個鄂家娃讓到炕上坐下。

  “吃,快吃!”老山伯一個勁兒地用筷子點劃菜盤子,催三個鄂家娃,“以後,我要到你們烏力楞,嚐嚐你們的山蘑燉野雞、爆炒犴肉絲!”說完,見他們都愣呆呆不肯大動筷子,又夾起來往他們碗裏送,山娃也幫著忙乎。可是,怎麽也挑不起他們的熱乎勁兒來。

  老山伯了解鄂倫春族,不管大人、孩子,都純樸、憨厚、正直。知道三個鄂家娃現在最著急的是啥,見他們每人吃了一點兒就撂了筷,知道再勸也不會繼續吃了,也把碗筷一放,對莫格拉說:“我和你阿爸可是有老交情的安達了,回去捎個信兒,說我想他啦,叫他來我家坐坐,我們倆好好喝一盅。對啦,你阿爸早就答應要給我虎骨,我等著呢!”

  山娃接過話茬說:“我爺爺有腰腿疼病,要泡酒喝。”

  “山娃,你陪他們玩著,”老山伯下了炕,邊往外走邊說,“我去打聽打聽,王二流子把小冬格弄到哪兒去了。”

  三個小夥伴半信半疑地瞧著老山伯走出了門。

  “來來來,”山娃是個粗心的孩子,三個鄂家娃的變化,他隻察覺出一點點,可沒想那麽多。他聽說像他這麽大的鄂家娃就很有本領,能射飛龍、獵麅子、窖黑熊、打豹子和老虎,以為三個小夥伴不太理睬他,是因為他是熊包瞧不起他呢,就拽著他們說:“咱們到外邊玩玩去!”原來,他要給三個鄂家娃耍一招看哩。

  山娃把三個鄂家娃拽出屋後,跑進另外那間屋裏,拎出了一根上麵畫著紅圈兒和綠圈兒的木棒棒。

  新月升起來了,圓得就像一個大銀盆。那銀白的光輝,把大荒村從黃昏後的漆黑夜紗中映照了出來。

  灑滿月光的大荒村,就像白天一樣明亮。

  三個鄂家娃緊挨著站在一起,每個人的腦袋裏都亂糟糟地像一鍋肉粥。來時幻想出的老山伯的影像,和剛才畫出的一個個問號直打架,誰也沒了主意。

  山娃把閃著紅光綠光的細長棒兒猛勁朝天上一扔,伸手接住後,在手裏滴溜滴溜轉地掄耍起來。

  “嗡嗡嗡”的響聲,吸引住了三個鄂家娃。他們光聽著響,看不清棒子怎樣在山娃手裏轉。他們正奇怪,隻見山娃又將棒子往天空一拋,然後頭一低用脖子接住。然後,頭就左一歪後一仰、右一歪又一低地用脖子耍得長棒滴溜溜轉起來……

  突然,山娃把手中的棒子使勁往天空一拋,“噌噌噌”猛跑幾步,蹬著立陡的坯牆上了屋簷,伸手接住落下的木棒,一個斤鬥又翻了下來,對準牆根的一個草把人就打:“吃我老孫一棒!”

  “好厲害!”阿濤和莫格拉心裏都暗暗說,“好厲害呀!”

  “好!”沙加叫了一聲好,禁不住問,“你不是叫山娃嗎?怎麽又說是‘老孫’呢?”

  山娃見露的這一招兒震住了三個鄂家娃,把金箍棒往地上一拄,神氣十足地說:“老孫就是孫悟空,專門捉拿妖魔鬼怪的英雄好漢,能上天入地。別人都說抗聯飛虎遊擊隊是孫悟空,打得日本鬼子屁滾尿流,中野還嚇得屙過一褲兜稀屎。我很快就會是小抗聯了,當然可以叫老孫啦!”

  山娃練武藝,真是為著要參加抗聯飛虎遊擊隊的。飛虎遊擊隊隊長張飛虎叔叔幾次悄悄到他家來,他都哼嘰著要參加飛虎遊擊隊。張飛虎叔叔說,沒有點本領怎麽能參加飛虎遊擊隊呢!讓他沒事兒時跟著爺爺學點刀棒武術,等有兩招了就收他。

  阿濤一聽,心又跳得快起來,吞吞吐吐地問:“你,你……也要……參……加抗……聯?”

  “對!”山娃爽快地回答:“我也要參加抗……”

  他話音未落,老山伯推開院門走了進來。山娃急忙迎上去:“爺爺,打聽到小冬格的消息沒有?”

  老山伯搖搖頭沒有吱聲,一P股坐在門前一塊石頭上,掏出煙袋,吧嗒吧嗒抽起蛤蟆頭旱煙來。

  三個鄂家娃見此情景,不但心全涼了,而且更慌了,心裏疑團越來越大:小冬格明明是那個賊蠻子搶去的,剛來這裏時問老山伯,他還說知道那個賊蠻子家,說是出去看看,打聽消息,為什麽回來又不吱聲了呢?

  阿濤的腦子裏翻滾著不平靜的浪花,想起了頭人嘎拉拉說的,抗聯羅刹就像狡猾的官府諳達,嘻嘻哈哈表麵熱情,背後凶著哩。他們自己都承認是抗聯,說不定在搗什麽鬼呢!看來,抗聯確實像羅刹。莫格拉和沙加也在往這上想,阿爸交的這個安達已經成了羅刹,羅刹和羅刹都是一夥,剛才他出去能不能是……

  “莫格拉,”老山伯站起來,走到三個鄂家娃身邊吐出一口濃煙說:“你們先去睡覺,一會兒我再出去看看,一定想法救出小冬格!”

  沙加剛要張嘴說什麽,被莫格拉用手偷偷一捅咽了回去。

  “老山伯,”莫格拉說,“我們仨睡一個屋吧?”

  山娃搶話說:“咱們睡在一起多好!”

  “不不,”阿濤明白了莫格拉的意思,忙說,“我們和別人在一起睡不著。”

  老山伯說:“這樣也行,你們明天再在一起玩。”說完,就去那間屋裏點燈、鋪褥放被……

  2.意外連著意外

  老山伯安排完三個鄂家娃,又催山娃睡下後,推開院門,剛邁出門坎,跟第一次出來時一樣,一個身影立刻拐過院牆角,漸漸向遠處隱去。他心裏一驚,有人已經盯上他了!

  他向王二流子家走去,穿過一條胡同後進了一個牆旮旯。不一會兒,那人影很快跟過來,鬼頭鬼腦地朝前追去。老山伯仔細一看,是王二流子。他想幹掉王二流子的念頭剛閃上腦際,覺得他是知道中野情況較多的人,隻好又撤退腳步,朝家走去,準備想法應付這突然出現的情況。

  老山伯輕輕推開虛掩的院門,上了閂,走到三個鄂家娃睡覺的窗戶跟前一聽,裏麵靜悄悄的,轉身回到了屋裏。山娃還沒有入睡呢,隨著爺爺劃亮點燈的火柴,他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問:“爺爺,得到消息了嗎?”

  “沒有。”老山伯輕聲回答完,指指睡熟了的山娃奶奶說,“小點聲,你奶奶勞累一天剛睡著,別吵醒了。”

  山娃一把抱住坐在炕沿脫衣服的老山伯,說:“爺爺,我跳進王二流子家院牆,摸摸情況去,能行就把莫格拉弟弟救出來!”

  “不行啦。”老山伯說,“王二流子已經盯上咱們了。”

  山娃一揮拳頭說:“咱倆幹掉他!”

  “不不,”老仙伯搖搖頭,“要幹,剛才我就幹了,這可得請示請示你張飛虎叔叔。”

  山娃突然想起自己一件事兒:“爺爺,張飛虎叔叔說我已經跟你學到了兩下子,還要立上一功才能參加飛虎遊擊隊。你說,張叔叔要是同意了,我幹掉王二流子算不算立一功?”

  “算,”老山伯進了被窩兒躺好,和山娃對著臉說,“你要是能和三個鄂家娃交成好朋友,讓他們動員自己阿爸來參加飛虎遊擊隊,那一功更大哩!”

  “嘿,”山娃輕鬆爽快地說,“那還不容易!”

  “那好,明天你要和他們在家裏好好玩,打消他們的顧慮,然後爺爺想法幫他們救出小冬格。”老山伯說完,開始專心致誌地思考事情了,山娃嘟嘟了些啥,他全沒人耳。山娃說了幾句,見爺爺沒理,自己輕聲嘀咕了一陣兒,很快也在奶奶有節奏的酣聲裏入睡了。

  夜裏,山娃做了一個挺美挺美的夢,他殺死了漢奸王二流子,和三個鄂家娃交成了最好的朋友,他們的阿爸都來參加了飛虎遊擊隊。張飛虎叔叔那個高興勁呀,就甭提啦!他呢?成了一名光榮的抗聯小戰士,軍帽、軍裝、軍鞋,就是沒有槍,不過,拎著根金箍棒也蠻威風。他掄了三十棒,喊了三十聲“吃我老孫一棒”,中野討伐飛虎遊擊隊的那些鬼子,全讓他把腦袋砸碎,冒血漿了……

  “喔-喔-喔--”

  窗台下,雞窩裏的大蘆花公雞這麽高調門兒,都沒有把山娃叫醒。

  “山娃!山娃!”老山伯搖晃著山娃的肩膀頭兒喊,“醒醒,醒醒呀,快起來,喊莫格拉他們仨起來吃早飯!”

  山娃“呼啦”一聲開被,猛地坐起來,揉揉惺忪的睡眼,睜開一看,天已大亮了,一片燦爛的陽光已經照到了窗戶紙上。接著,一陣油香味鑽進了鼻子裏。他蹬上褲子係好腰帶,趿拉著鞋,光著膀子朝外跑去。

  他隨著推門,一個高兒蹦進屋裏,一看炕上,登時傻了眼,三個被窩兒都空空的,人沒了,獵犬也沒了。

  “爺爺,爺爺!”山娃朝那屋大聲喊著,“不好啦,快來看呀!”

  老山伯放下剛從鍋裏盛出的一大碗燉雞肉,急急忙忙走來一看,深深地歎了口氣。隻在牆角那兒發現了一個小犴皮袋囊。他走過去哈腰撿起來,解開一看,除一架鹿茸和一張水獺皮外,還有一小布口袋鹽巴。

  “山娃,快跟著我拾掇拾掇,假裝進城,”老山伯把小犴皮袋囊遞給山娃,著急地說,“找張飛虎叔叔報告情況去!”

  爺兒倆匆匆地吃了點飯菜,急急忙忙上了路。

  沒出門時,老山伯囑咐山娃留神點兒,注意有沒有盯梢的。一直到出了村頭,他們還在謹慎又謹慎地留神,直到確實沒發現王二流子的影子,才放開了腳步。

  火辣辣的太陽由東邊升到頭頂,又從頭頂落到了西山尖上,很快就一骨碌跳到了山後。

  夜色,由淡到濃;夜,由淺入深。

  老山伯和山娃披著月光,從飛虎遊擊隊那兒趕了回來。

  爺兒倆登上一個大山坡,鑽進鬆林子,忽聽從村裏隱隱約約傳來狗咬和婦女、孩子的哭叫聲。聲音雖然很低,卻疹得爺兒倆頭皮發緊。

  “山娃,快走!”老山伯拉住山娃的一隻手說,“村子裏出事啦!”

  爺兒倆小跑起來。跑著跑著,忽見村裏亮出了一片火光,漸漸,那火光越來越大,很快變成了騰騰烈火。烈火卷著濃煙,濃煙裹著烈火,在夜空上猛烈地躥跳著。

  狗咬聲、嬰娃的哭叫聲越來越近了。

  一個可怕的念頭,倏地從老山伯和山娃的心底升了起來。

  “爺爺,”山娃見爺爺煞住步子在仔細瞧著,緊緊抱住爺爺一隻胳膊,仰起臉兒,心突突突直跳地問,“是不是莫格拉他們烏力楞的人來搶小冬格呀?”

  “哼……”老山伯沒看出所以然,山娃問的啥也沒入耳,哼哈答應著,又拉著山娃小跑起來。

  跑到村頭,他們看清了,那大火燒的正是自己家的兩座房子!

  “爺爺,”山娃“哇”地哭出聲來,“我奶奶呢?她燒著沒有啊?嗚嗚嗚……”

  “別哭,別哭,”老山伯急出了滿臉汗珠兒,“跟著我,貼緊牆,別暴露了目標!”

  山娃抹抹眼淚,跟在爺爺身後,緊靠著牆,觀察著動靜,悄悄地向前移動著。

  濃煙滾滾升騰,烈火呼呼燃燒。“呼騰”一聲,房架子塌落下去,一大片火星“倏倏”地飛向天空,刹時又熄滅了。

  山娃跟著爺爺悄悄走到家西邊的胡同頭上,隱著牆探出頭一看,“哇”地一聲剛要哭喊出聲來,被爺爺一巴掌捂住了嘴,眼淚嘩嘩地流了出來。

  奶奶被捆綁在院門口不遠處那棵楊樹上,腳下堆著一些鬆木柈子。中野掐腰站在奶奶麵前,二十來個鬼子端著槍,監視著和奶奶對臉站著的村裏男女老少。

  火光把這一切照得清清楚楚。

  中野氣得臉像豬肝,逼問奶奶:“你家老東西哪裏的去了?快快的說!”

  奶奶怒視一下中野,又低下了頭。

  王二流子從人堆邊往前跨上一步,嘴一咧說:“老太婆,何苦的呢!快說出你老頭子藏在哪兒吧,皇軍不過問問他飛虎遊擊隊老窩在哪兒,不能怎麽的他,你也不用遭這份罪了。說話算數,我敢在皇軍麵前給你擔保。”

  “呸!”奶奶嘬了嘬嘴,吐到王二流子臉上一大口唾沫,“漢奸賊!”

  “老不要臉的,”王二流子氣得哆嗦起來,“你,你……”

  中野腳一跺,對身邊幾個鬼子說:“燒!”

  一個鬼子在奶奶腳下的鬆木柈子上“嘩啦”倒上些火油,另一個鬼子劃著的火柴剛一碰上,立刻燃起了熊熊烈火。

  奶奶被淹進了火海,山娃幾次要衝上去,都被爺爺拽住了。

  山娃嗚咽著,老山伯的心像被烈火燒著了一樣難受。他不忍再看下去,想拉著山娃回飛虎遊擊隊駐地去,卻怎麽也拉不走山娃,他硬要再看一眼奶奶。

  奶奶怒視著中野和王二流子,汗水嘩嘩往下淌著,咬咬牙,忍著疼痛喊道:“飛虎遊擊隊來了……”

  中野和二十多個日本鬼子聽到這幾個字,都縮縮起脖兒,端著槍轉著圈兒撒眸起來。他們一看沒什麽動靜,又轉過臉兒一聽,才知道不是飛虎遊擊隊來了,而是在罵他們:“……輕饒不了你們這些畜牲!”

  中野一聽,發瘋地拎起又一小桶火油,“嘩啦”朝奶奶潑去……

  奶奶被埋進衝天的火海裏,一點兒也看不見了。

  “誰的通抗聯,”中野把臉轉向人群,瞪著眼珠子說,“這個的一樣一樣的!”

  怒火在人們的心裏、眼睛一起燃燒著。

  山娃再也忍不住了。用腳勾過旁邊一塊拳大的石頭,猛一蹲,脫出爺爺的懷抱,撿起石頭,使勁甩了出去,“嗒”地一聲,落到了中野的肩膀頭上。

  “哎喲--”中野尖叫一聲,捂著肩膀朝鬼子兵喊,“快快的、遊氣(擊)隊的有,快快的……”

  “砰砰砰!”

  “砰砰砰!”

  ……

  鬼子兵朝飛來石頭的胡同口開起槍來。弓弓著腰邊打槍,邊一點一點地往那兒走著。

  “快!”老山伯見勢不好,使勁拉一把山娃,“噔噔噔”跑出胡同出了村子,拚命地向山林裏跑去。

  ……

  3.小小迷魂陣

  三個鄂家娃躡手躡腳地溜出老山伯家,閃進來時的胡同,一陣緊跑緊顛,很快穿過寬闊的草地,鑽進了友誼林。

  “莫格拉,點火吧!”沙加瞧著前麵黑黝黝的密林說,“等天亮了咱們再走。”

  阿濤接過話茬說,“那可不行,在這裏一點火,大荒村裏都能看到亮,羅刹就攆來了。”

  “黑猁黑猁,”莫格拉喚一聲獵犬,尋思尋思說,“走,咱們再往裏走走。”

  黑猁聽到呼喚,躥到小主人前麵,嗅著氣味,在前麵領路。

  頭頂上,樹葉匯成的茫茫綠海,在淡淡的月光和晚風中蟋蟋洬洬地響著。

  小興安嶺的夜,寧靜而恐怖,是虎狼出沒的時候。

  三個小夥伴就像小探險家一樣,緊緊握著自己手裏的獵具分了工,莫格拉注視著前方,阿濤注視著左方,沙加注視著右方,一發現陰森幽幽的藍光,立即通報。

  沙加斜歪著頭,隻顧掃瞄右方了,“撲騰”一聲,讓一根躺在地上的困山木絆了個嘴啃泥。

  “怎麽啦?”兩個小伴夥隨問隨注視了一下前後左右,什麽也沒有發現。

  “嘿,把我嚇了一跳!”阿濤伸手去拉沙加,“我以為你看見野獸臥倒哩,快起來。”

  “這根壞蛋木頭!”沙加扶一下困山木,被阿濤和莫格拉拽了起來。他用手抹一把臉上的草屑碎葉末兒,一股濃烈的鬆柏氣味從手上鑽進了鼻子裏,高興地說,“好鬆明!”

  三個小夥伴急忙蹲下,劃亮火柴一看,果然是一根爛掉了皮的困山鬆木,露著一條條鬆明線,散發著撲鼻的鬆油味兒。

  阿濤回頭瞧瞧,已經鑽進林子很深了,建議說,“就在這兒點火吧!”

  “行。”莫格拉也讚同,掏出小腰刀先劈下一條鬆明,叫沙加點著照亮,讓阿濤撿幹樹枝子,他繼續一條條一塊塊地剜起了鬆明。

  三個小夥伴很快就點起了篝火。

  “不好了,”莫格拉往篝火邊一坐,摸索著身上,突然說,“小犴皮袋囊忘在山娃家啦。”

  “忘就忘在那兒吧,”沙加僥幸地說,“嘿,咱們沒叫抗聯羅刹拐騙去不挺好呀!”

  阿濤一擼胳膊說:“叫我看呀,咱們歇一會兒,到半夜的時候,幹脆摸進那個賊蠻子家。連小冬格的信兒都沒打聽到,不是白來了嗎……”

  “噓--”莫格拉把腦瓜兒往兩個小夥伴跟前湊,製止住阿濤,指著一個突然的發現,小聲說:“你們看!”

  兩個小夥伴順著莫格拉偷偷指的方向看去,在他們來路上,一個黑影兒一閃,躲到了一棵大樹後頭。

  沙加說:“不好,準是抗聯羅刹老山伯攆來啦!”

  莫格拉心裏本來很不痛快,取下弓說:“他要敢來抓,咱們就和他拚!”

  “那可不行!”阿濤一把抓住莫格拉的手腕子說,“我們嘎拉拉說過,抗聯羅刹本事大著哩!”

  “有了,”莫格拉眉頭一皺,忽地又展開說,“咱們走,他要是跟,不讓他攆上,到咱們烏力楞就好辦了。”

  “行,就這麽辦。”兩個小夥伴都同意,“咱們就假裝沒看著他。”

  三個小夥伴一嘀咕,都拿出小腰刀,又劈了些長條條鬆明插進腰裏,點上幾根舉著,讓黑猁繼續在前麵引路,奔砬砬峰烏力楞走去。

  三個小夥伴猜錯了。跟蹤他們的人影兒,不是老山伯,而是漢奸王二流子。中野對他有話,不但要注意監視飛虎遊擊隊的動向,還要密切注視砬砬峰烏力楞和大荒村是否有人秘密來往,發現情況必須立即報告,定有重賞。如有疏忽遺露被察覺後,全家抄斬。

  他被老山伯第二次出來躲進牆旮旯甩開後,往前追了一會兒不見人影,又返回了老山伯院門口的牆根底下蹲了起來。他蹲著蹲著,忽見躡手躡腳地閃出三個人影兒來,後麵還跟著一隻獵犬,心裏一喜,暗自慶幸,發財受賞的時候到了。

  王二流子悄悄地跟上了三個小夥伴。三個小夥伴緊跑,他就緊顛,三個小夥伴慢走,他就慢跟。

  三個小夥伴緊跟在黑猁後麵登上一座山,下到半山坡要進入峽穀去攀登另一座時,突然傳來了嗥叫聲:

  “嘔嘔嘔--”

  啊,是群狼截住了去路。一對對狼眼像無數幽藍的點點鬼火在前麵閃動著。

  “我們被夾在當間啦,”沙加瞧瞧身後,又瞧瞧前麵,“莫格拉,怎麽辦?”

  “我有招兒,別慌!”阿濤拉一下小夥伴,貓下腰,讓他倆跟自己走。他把獵槍背在身上,走著走著搬起一塊大石頭,和發現的另一塊石頭放在一起,對兩個小夥伴說:“來來來,聽我的。”

  狼群嗥叫著在向他們逼近。

  “當當當當……”阿濤撿起一塊拳頭大的石頭猛擊著獵槍筒,對兩個小夥伴說:“快快快,往狼群那兒滾石頭!”

  兩個小夥伴按著阿濤的吩咐,伴著石擊槍筒的“當當當”聲,同時把大石頭使勁往坡下一,石頭就“嘎啦嘎啦”地朝山下滾去。

  狼群傳出了幾聲不齊的嗥叫。接著,三個小夥伴就聽見群蹄兒亂蹬,碰得枝棵、石塊“撲楞楞”響的聲音,狼群漸漸遠去了。

  剛才,王二流子被群狼的嗥叫聲嚇了一跳。他怕群狼吃完前麵三個,發現他後撲上來,膽顫心驚地正向後退著,忽聽石頭的響聲和群狼逃跑聲,就又轉回身來。

  “走!”莫格拉說,“繼續前進。”

  “哎,阿濤,”沙加緊挨著阿濤,說,“你還真有兩下子!”

  阿濤說:“你還沒聽說過呀?猴子怕火狼怕鐵嘛……”

  “噓--”莫格拉回頭指指後麵說,“別說,別說了,羅刹又攆上來了。”

  三個小夥伴又各自從自己腰裏抽出一塊鬆明點著,穿過峽穀,朝又一座山登去。

  王二流子在後麵總是隔一段距離緊緊跟著,心裏嘀咕,看來,前麵三個家夥也不是好惹的,一定謹慎點兒,千萬別讓他們發現。

  “喂喂,”沙加走著走著,突然想起莫格拉給黃獅風葬時,中野和嘎拉拉、托金汗頭人對兩個烏力楞裏的老小說的一些話,對兩個小夥伴說,“中野和兩個頭人說啦,誰也不準出山,要是有人偷偷出山惹出事來,輕的受絞刑,重的要雙馬裂屍呢!”

  阿濤聽後,突然站住問:“真的?”

  “真的,”沙加一口咬準,“我親自在那兒聽說的!”

  “哎喲,”阿濤吃驚地說,“要是後邊那羅刹跟進烏力楞,叫中野和頭人抓住也不行,咱們是偷偷去大荒村的,遭殃了。”

  莫格拉聽著聽著,使勁摁一下手扶著的一個爛樹樁兒,一拍大腿,高興地伸出兩隻胳膊,把兩個小夥伴勾到自己跟前,在他們耳朵上輕輕嘀咕了幾句。兩個小夥伴都連連叫好,他們又繼續前進了。

  這陣兒,夜已深了。沒有虎嘯狼嗥,也沒有鳥叫蟲鳴,隻有夜風吹著綠海沙沙作響,偶爾有幾個螢火蟲從三個小夥伴的頭頂或身旁飛過。

  扁圓的月兒斜掛在天空,把金子一般的光輝灑滿林海。小興安嶺密林裏的夏夜,由虎嘯狼嗥的恐怖,變得安詳而清爽起來。

  這森林裏的樹木疏密不均,月光灑進來,有的地方濃黑,有的地方淺黑,有的地方灰白,就像一幅顏色塗染相宜的水彩畫。

  阿濤先發現了一截小困山木,急忙撿起來抱在懷裏繼續前進。不一會兒,莫格拉和沙加也各撿到了一根。他們在一個地方蹲下點起鬆明,撿了些幹樹枝子,隨著“劈劈啪啪”的爆燒聲,一堆旺旺的篝火又燒了起來。

  “他媽的!”王二流子一心想趕快跟進烏力楞向中野報功領賞,並報告這兩天發現的老山伯與飛虎遊擊隊的蛛絲馬跡。他見前麵三個人影又坐下點起了篝火,暗暗罵了一聲,隻好靠住一棵樹坐下,掏出旱煙袋,裝上煙,轉到和篝火背著的樹後,輕輕劃著火柴,用雙手捂住火光點著,一口接一口地抽起來……

  他瞧著三個人影兒往篝火裏又一次加上幹枝子後往旁邊一坐,就又裝上旱煙點著抽起來……

  一陣濃煙過後,篝火變得又旺又紅。漸漸,一條一條火舌收縮得越來越小了。

  “真他媽的奇怪!”王二流子伸長脖子瞧著,心裏直納悶兒,“三個人影還在那兒蹲著,篝火都快滅得沒火苗了,怎麽不往裏加幹柴呢?”

  王二流子又瞧了一會兒,三個人影還是蹲著不動,那篝火,隻剩下一堆灼灼發光的火炭了。

  他影著一棵棵樹,一點一點地向前摸去。來到一棵大粗柞樹後頭,他雙手把住樹,慢慢探出頭來,瞪大眼睛一看,三個人影仍在那裏穩穩當當坐著。

  王二流子又靠著這棵樹坐下了。

  晨曦揭去了籠罩在林海上的輕紗,微光透過葉隙淡淡地射進林地。

  王二流子稍探出頭來,用一個眼角一掃,不禁大吃一驚:啊,那三個一動不動的,原來是用石頭塊兒支著的三截小的山木。

  他呼地站起來跑上去,一腳把三截困山木踹倒,頓時氣得眼紅了,氣喘了,心跳了……

  他悔恨地跺了一下腳,一咬牙,朝砬砬峰烏力楞跑去。

  怪不得老山伯領著山娃要出村時,沒發現王二流子盯梢,原來他正在這裏。

  4.冰洞裏的冤魂

  砬砬峰烏力楞已經改變了原來的模樣。那一條仙人柱連成的弧形,已經變成了一個大圓圈兒。後接的半個弧形,住的都是青石溝烏力楞遷來的各家獵民老小和婦女。頭人托金汗的獸皮仙人柱後麵,那新搭建的直溜溜大長條仙人柱裏,住著山林隊的獵手、兩個烏力楞頭人的親兵、日本鬼子和頭人嘎拉拉一家。

  中野宣稱,他作為協領府頭人請來的日本國皇軍,來砬砬峰烏力楞裏幹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幫著打垮大荒村的賊蠻子,奪回被搶走的鄂家娃。並一再讓頭人重複四個日本鬼子和親兵偵探回來的話:賊蠻子現在不敢把小冬格弄成小怪獸,請大家放心。還說賊蠻子正練武,揚言要殺進砬砬峰烏力楞再搶些鄂家娃。他說,為了打勝仗少吃虧,等賊蠻子來了在這裏把他們幹掉,所以才白天統一訓練,統一吃飯,晚上統一睡覺,賊蠻子什麽時候來了,就可以什麽時候打。

  輕風吹散了晨曦中的霧靄。小啞巴親兵背著槍,在離烏力楞一裏地多點的砬砬峰峭壁下,來來回回踱著步巡邏著。

  他突然發現一個人影下了山,走出林子,大搖大擺地朝烏力楞走來。

  中野曾經發過話,從山外來送情報的人要一律放行。

  小啞巴親兵一看來人那大模大樣的架勢,斷定一定是來送情報的。他迎上去一看,一下子愣了,那小腦袋,那兩撇胡,他一下子就認出了是大荒村耍獸的王二流子。四年前,被他剝皮貼獸皮弄成小怪獸的悲憤驟然湧上了心頭。

  “啊啞啞啞……”小啞巴親兵端槍比劃著,和啞語結合,那意思是讓王二流子不準動,否則就要鳴槍呼喚人,“啞啞啊……”

  王二流子也已經認出眼前這個人就是他四年前弄成的小怪獸。如今,隻不過又高了一點兒,臉上粘的獸皮,已經被貼著底根用剪子把毛剪掉了。他先一怔,又裝出糊塗的樣子,理直氣壯地喝斥道:“滾開!我要找皇軍,找中野,有緊急情報!”

  小啞巴親兵根本就不相信。王二流子是羅刹,中野是幫著我們打羅刹的,他怎麽會往這兒送情報?是不是大幫的羅刹在後頭?

  “哢啦!”小啞巴親兵一拉槍栓要放警報槍,王二流子見勢不好,一把搶過槍來,拎著就往烏力楞裏跑。

  小啞巴親兵一陣高興:“我想往烏力楞裏抓你還抓不去呢,你自己跑去了,正好!”

  他回頭瞧瞧,見沒有大幫羅刹跟來,撒腿就攆王二流子。

  烏力楞裏靜悄悄的。山林隊的獵手、鬼子兵、親兵,各獵民家裏的老小都還沒有起床。圍成圓圈的那些仙人柱頂孔上,還沒有一個冒炊煙的,因為現在,已經沒有起早吃飯進山打獵的了。有些學獵和剛出獵的娃子,或者為糊口重新拿起獵槍的老年獵手,也都在太陽升高以後才進山去打獵。

  由烏力楞從外到裏,隻有王二流子在跑,小啞巴親兵在追。因為受到那樣的摧殘,小啞巴親兵一直不太健壯,遠遠地落到了王二流子的後頭。

  王二流子邊跑邊撒眸著,直奔新搭建的那排仙人柱跑去。跑到跟前一看,見一座仙人柱門口掛著一麵日本旗,一貓腰就鑽了進去。

  這座仙人柱本是給中野搭建的,這個狡猾的家夥卻沒有住。根據以往的教訓,他每天夜裏都睡在大長條仙人柱裏,和鬼子兵、親兵、獵手睡在一起。這樣,就不會讓遊擊隊的手榴彈給炸死了。而他自己住在一個地方,即便是有崗哨,被擒、被抓的可能性似乎時時都有。

  他從長條仙人柱裏出來,準備洗漱完讓哨兵吹起床號,從今天開始,訓練山林隊和親兵的時間要提前,他似乎覺得,飛虎遊擊隊很快就會來這裏搞襲擊。

  “皇軍,皇軍,”王二流子突然氣喘籲籲地跑進來,“不好,不好……”

  中野扔下牙刷問:“怎麽,情況的有?”

  “有,有,”王二流子朝門外慌張地回頭瞧瞧說,“那個在烏力楞外放哨的小啞巴親兵,就是四年前我弄成的小怪獸,他,他攆來啦,要是讓他比劃出去,那些長毛野人明白了,就糟了……”

  王二流子正說著,小啞巴親兵一步闖了進來。不由分說,中野掏出無聲手槍一扳火機,小啞巴親兵還沒等站穩開口,就被“撲登”一聲打倒在地了。

  “快快,”中野朝門口一探頭,用日本話對長條仙人柱門口站崗的鬼子說,“再喊一個自己人!”

  兩個日本鬼子跑步進來,中野指著地上小啞巴親兵的屍體說:“拖進砬砬峰那個冰洞裏!”

  “隊長,”一個鬼子說,“拖進林裏叫野獸吃了算了!”

  中野搖搖頭:“不不,快快照辦!”

  小啞巴親兵被“撲登”一聲打死在地的時候,中野也是想讓兩個鬼子往林子裏拖得遠點,叫野獸吃掉,或者穿過仙人柱後麵那片林子,扔進阿拉爾河裏去。瞬間,他那狡猾的腦袋裏一轉,一是怕弄不好被打獵、打魚的老獵手和娃崽們發現蹤跡,報告給托金汗引起騷動;二是必要的時候,小啞巴親兵這具屍體可能還會有大用處……

  冰洞,就在砬砬峰西側。那裏,由於深深下凹,地處陰坡,又有些鑽石風“颼颼”往裏刮著,從洞頂岩隙裏漏進的少量雨水,積多成冰,終年不化。炎熱的夏天,砬砬峰烏力楞的獵手們打野獸打多了,曬肉幹曬不過來,就放到冰洞裏去貯存。現在,中青年獵手都參加了山林隊,家家能不餓肚子就不錯了,哪裏還有東西去貯存。因此,也就沒有人到那裏去。

  “喂,”中野囑咐兩個鬼子,“在冰洞裏藏好!”兩個鬼子應聲拖著小啞巴親兵的屍體走了。

  兩個鬼子走後,王二流子把如何聽說老山伯和飛虎遊擊隊有聯係,如何半夜盯梢跟著三個娃崽影兒,半道上了當,細細說了一遍。中野一眯眼睛,立即做出果斷的決定,先去抓住老山伯,然後再施展手段,想減少周折一舉消滅飛虎遊擊隊。沒想到,老山伯卻沒在家,便抓住了山娃的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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