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上,薑苗苗和連喜興奮地議論著繼續支持鮑老板創辦新企業的時候,鮑老板那樣躍躍欲試,薑苗苗刹那間產生了一絲惆悵的念頭,她一抬頭,仿佛在連喜的臉上也發現了這種感覺。
用完餐,她和劉風耀、李開夫、連喜把鮑老板、溫小鳳送進總統套房,又客氣了幾句就告辭了。她剛要上車,見連喜一拐彎進了大米加工廠辦公小樓,覺得有些想法要和他交換交換意見,又下了車,跟著連喜的腳步也上了廠辦公小樓。
“喲……”連喜開了門剛拉亮燈,聽到腳步聲時,薑苗苗已經到了門口,問,“薑書記,有什麽事嗎?”
自從小穎和嘉嘉可悲的事情發生後,別看薑苗苗一直是臉上掛著微笑主持工作,肚子裏早裝滿了淚水。曾有三四次,有時是故意碰上連喜要和他談;有時是無意碰上想開口,總是不知怎麽開口,開了口又不知說什麽好;有一次提起話頭,弄得連喜也不知怎麽回答,從此也就算了。這回趕來,想要把掂量了多少次的話和連喜說透,想聽聽連喜的心裏話。她好像看出了連喜的心思,看出了嘉嘉的心思,也看出了小穎的心思,隻是看出了,不知準不準,這又是一道難解的題。不管怎麽難解,也得解出答案來,連喜和嘉嘉總不能近在眼前、遠在天邊的分居呀,小穎也不能……
“連喜,”薑苗苗坐到沙發上猶豫一下說,“陪鮑老板用餐議論再上項目時,我不知怎麽的,心裏產生了一種說不出的感覺,說高興,又不像當年剛建起大米加工廠時那股高興勁兒;說不高興也不是,心裏有種酸溜溜的感覺。”
薑苗苗的話一下子觸到了連喜心裏,他走上前一步,一探身子問:“薑書記是羨慕鮑老板呢?還是嫉妒呢?”
“不像是,”薑苗苗搖搖頭,“又有那麽一點點兒。”
“薑書記……”連喜說,“剛才,我也有這種感覺,你這一問,真巧,我和你肯定是同樣的心理:是北大荒人的自尊心受到了刺激,北大荒是塊寶地,自己能幹的事情,為什麽自己不幹,還要支持人家來幹,我們為什麽要給人家打工呀?”
薑苗苗忽地站起來:“是呀,我們小江南農場已經在銀行裏存款五千多萬,連光榮農場都有存款了,我們是要長自己的誌氣,應該建幾個大企業和鮑老板比一比!”
“對,顯示顯示新一代北大荒人的威風!”連喜由興奮又放低了聲音,“薑書記,這話還不能說出去,也不能讓鮑老板察覺出來,已經答應的建造紙廠問題,還有出口的山薇菜深加工問題,就不能往回縮了,從現在開始就要注意積累資金,籌劃我們北大荒人自己要幹的大企業了。”
薑苗苗問:“連喜,咱們不算是小心眼兒吧?”
“不算,我看不算!”連喜說,“我看應該是北大荒人的誌氣!”
“也應該算是北大荒人的品格。我們籌劃自己的企業並不損害、妨礙別人呀!”薑苗苗說,“我看,這應該說是北大荒精神在新時期的新體現!那就是艱苦奮鬥的精神,強化成了競爭意識!”
“對啊,對啊!”連喜一副認識了自我、鼓舞了自我的神情,興奮地說,“這就是咱們北大荒人由計劃經濟向市場經濟開戰的動力!”
薑苗苗說:“好啊,連喜,你這麽一說,我的心裏也亮了。”
“薑書記……”連喜越說越興奮,“北大荒人的心要是都亮了,才能照出一條未來輝煌的金光大道!”
“連喜,”薑苗苗問,“你說,這事情和不和李開夫說。”
“這……我想想……”連喜一皺眉頭回答,“就現在我觀察,李開夫對鮑老板隻是感激,如果上升到我們倆的認識,估計問題不大。”
薑苗苗說:“連喜,你負責和李開夫先用交心的方式談談,既像是傳達組織上的意圖,又是你個人的看法。要是能和我們想到一起,不管他劉場長怎麽反對,我挨個黨委委員做工作,說可以研究討論通過他的入黨問題。”
“好!”連喜一揮手說,“有這一點,就很有說服力了。”
薑苗苗眼睛一亮說:“那天黨委會上,大家討論李開夫的入黨問題,你和孫振鵬副書記的發言給了我很大啟發,劉場長的發言也從反麵給了我一些啟發。現在我又清楚了一點:我國的民營企業家可以入黨,他們和資本主義國家的資本家大有不同:資本主義國家的資本家是唯利是圖,以謀取個人利益為主要目的;我們的民營企業家應是以中華民族的興盛為己任,把自己作為民族興盛的一滴水,不管這滴水怎麽擴大,也始終容納在中華民族這條母親河裏……”
“好啊,薑書記,你說得太好了!”連喜說,“我今晚或明早就找他談,請你抓緊開黨委會,也好答複鮑老板。鮑老板投資的這些企業,我們還要積極支持,讓它繼續興旺下去。”他停停,眼睛盯著薑苗苗說,“薑書記,你心裏可要有數,到一定時候,我可不再當這個經理了,要當個比李開夫還要大的大董事長!”
“談何容易呀,連喜,”薑苗苗說,“等項目有影子了,才能做這個夢。”
連喜興奮了:“當然了,我已經有影子了。”
薑苗苗問:“真的,能不能說給我聽聽。”
“我是想把高場長的一篇小文章做成大文章。”連喜說,“局裏在光榮農場召開現場會時,高場長侃侃而談日本兒童因每天課間喝一杯豆奶粉而長高兩公分,日本人那個‘一杯奶強壯一個民族’的說法已經在世界一些發達國家證明著,而且卓有成效。日本人年均飲奶三百二十多公斤,美國人年均飲奶三百六十多公斤,加拿大人年均飲奶四百二十多公斤,而我們中國人年均飲奶僅二十八公斤,據有關科學家分析,我國人民的身體健康狀況,除其他因素,如生活環境、飲食水平提高以外,和用奶量逐漸增多有關,五十年代,我們的人均壽命隻有五十五歲,到了七十年代就達到六十周歲,八十年代就走到了六十五歲,現在已經是七十二歲,這不能不說和人均飲奶量的逐步提高有關。我準備學賈場長先從種水稻抓起那樣,先組織發展奶牛業,逐漸發展乳品業,建一個全國最大的乳品廠,讓我們北大荒奶業占領東北三省,占領全中國。”
“是條路子,”薑苗苗聽得有滋有味,接著說,“要是幹好了,說不定比北大荒大米加工廠還要有氣魄,還要有前途呢。”
連喜神采飛揚地說:“薑書記,北大荒號稱共和國的綠色搖籃,我們還有一千多萬畝荒原沒開發,這就是天然的大牧場啊,現在,北大倉是盛名全國,用不了多長時間,就應該稱為共和國綠奶基地了!”
“完全可以,”薑苗苗說,“連喜,你就大膽策劃吧,我支持你。”
“薑書記,”連喜說,“光你支持我不行……”
薑苗苗和連喜的交談已經打破了那種窘迫與尷尬,好像小穎和嘉嘉的事情根本就沒發生過似的,她一聽急著問:“你說還需要誰吧?”
“所需要的人都得靠你幫忙打圓場,”連喜說,“任何人都沒有你最合適。”
薑苗苗笑笑:“你說。”
連喜說:“一個是高場長,一個是小穎。”
薑苗苗問:“他們幫什麽忙?”
“小江南農場的土地資源潛力已經挖掘得差不多了,光榮農場原浸油廠改造的股份製企業已經起步,我想先依靠豆奶粉這個項目組織發展奶牛業,到一定規模時把奶牛業購置出來,建立一個以鮮奶和奶製品為主的廠子……”連喜說,“這就需要您幫忙,到時候,請高場長收下我。”
“那沒問題,”薑苗苗說,“可以做到。小穎幫你什麽忙?”
連喜說:“我要發展科學養奶牛,離不開科技的支持,小穎是研究農作物課題的,她肯定熟悉畜牧業科研界的情況,到時候,還得請她幫忙。”
“行,我來做工作。”薑苗苗聽到這兒,答到這兒,自然地引出了一個話題,“連喜,我現在關心的是你和嘉嘉的關係,什麽時候才能重歸於好呀。”
此時,薑苗苗心裏很微妙,她聽到有人議論,通過察言觀色,而且知道連喜和小穎也很少接觸了,但未必心裏就是這樣,一種曾有的意念又懸浮上心頭:連喜和嘉嘉像是很難生活下去了,那麽連喜能和小穎結合嗎……她想到這裏,又自責起來,我薑苗苗一貫堂堂正正,怎麽竟自私地想出這樣的問題來呢?嘉嘉仍在喜歡著連喜,她也喜歡連喜,包括高大喜……不,不能企盼或做工作實現這一步,隻能是做工作讓連喜與嘉嘉和好。她見連喜低下了頭,不說話了,又逼上一句:“我和老高已經做好小穎工作了。小穎都不計較了,你倆還計較什麽呢,我看,哪一天我要把賈書記和春霞,還有你爸和你王姨,加上我和老高集中到一起找你和嘉嘉,把話都說透說亮,看看你倆到底都想要幹什麽?!”
“薑書記,不用,我們已經都不是孩子了,會處理好的。”連喜抬起頭來瞧著薑苗苗說,“我回去就找李開夫談,要是和預想的一樣,我建議場黨委抓緊討論我們董事長的入黨問題。”
薑苗苗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