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簫記

第十六章 協賀

　　（櫻桃上）銀蔓牽花紫帶長，絲絲絆著有情娘。紗窗細拂蛾眉了，斜斂輕身拜玉郎[1]。奴家喚做櫻桃，從小伴郡主刺繡。昨晚郡主配了李郎，俺做櫻桃的在床後睡，教我怎的睡得著。那十郎甚麽的心情，俺郡主許多的門麵[2]，俺也聽不得了。如今日已向午，老夫人還教不要驚了他。隻是郡主帶醒，早已起來梳頭了。（小玉上）

　　“探春令”紅樓半夜暖溶溶，羅帳春風。（櫻桃前扶介）（小玉）嬌倩人扶，笑嗔人問[3]，沒奈多情種。

　　[荷葉杯]還記夜闌相見，膽顫，鬟亂四肢柔。昵人無語不抬頭[4]，羞麽羞，羞麽羞。櫻桃，昨日折睡了身子[5]，好不耐煩。（櫻桃笑介）賀喜郡主！辛苦郡主！（作摩痛介）（小玉）一上床嚲嚲的睡覺到天亮[6]，有甚麽疼來？（櫻桃笑介）郡主，你哄櫻桃，櫻桃到不曾聽見？（小玉）聽見甚的來？（櫻桃）聽見郡主一上床就啼起來。

　　“鶯啼序”銀缸背帳肌色融[7]，阮郎要攀花洞[8]。碎嬌啼月底聞鶯，從容明宵再奉。猛喬才那些見饒[9]，急答著盡情偷送。床籠動，脆腰支怎生攔縱[10]？

　　（小玉）閑說！你去伏侍他起來梳洗，俺這裏不用你了。（櫻桃）李郎隻怕還要睡睡。（桃背介）郡主要俺去，俺暫去簾兒裏，覷他在此怎的。（虛下介）（複上潛覷介）（小玉私雲）羞殺！羞殺！做女兒見人隻要藏，驀地裏一個麵生的男兒，要身子兒貼他睡，又有許多做作。那幾下疼，就是殺人一般。曉起走下妝台前，他又眼兒看著帳外。隻得出此間獨坐，捫一捫疼，又怕丫頭們笑。他去了[11]，看看花綾帕上。（看介）呀！這真紅點子是怎的來？怪道疼得慌。隻是他也相似有幾點紅來，卻不聽見他說疼，怎的？（櫻桃搶帕，小玉袖介）（櫻桃）紅點子都是郡主的，不要混了李十郎的點子。郡主，這是你身上的寶，借看一看。（小玉）四角帕兒，甚麽寶？也要看他。（櫻桃）昨晚是素林禽錦帕兒[12]，今日變了紅，可不是寶？（小玉）原有些紅。

　　“前腔”眉州小錦新退紅[13]，織成斷霞啼鳳[14]。（櫻桃笑介）這分明桃源錦津，印透春痕一縫。（玉罵桃唱）眼乜斜無端覷人[15]，這事絮他何用[16]？輕調弄，櫻桃嘴那些尊重[17]？

　　（推櫻桃跪介）（櫻桃）定要借點兒看看，與櫻桃作個樣子。（小玉）你要看，俺去說與老夫人。（櫻桃）情願桃跪地[18]，隨郡主責罰。（小玉做行介）（十郎上，撞轉抱住介）

　　“阮郎歸”春光水暖翠芙蓉，宛轉繡衾中。妻，朝雲何處覓行蹤？生憎日影簾旌動[19]。

　　（相見介）（十郎）花色豔陽春，（小玉）邂逅奉清塵[20]。（合）惟願長無別，合形作一身。（坐介）（十郎）呀！鮑四娘令愛不勞行禮[21]。（小玉笑介）他是俺府裏丫頭，奴家有事著他跪。（十郎）怎的充媒人過禮[22]？（小玉）是俺著他來探你。（十郎）娘子，你這等有心，怪道這女郎說你心兒好。（小玉）甚麽女郎，喚他櫻桃便了。（十郎）看俺情分上，饒他起去罷。（櫻桃）不敢起去，討了賞才敢起去。（十郎）你要甚麽賞？（櫻桃）郡主有話在前了。（十郎問玉介）怎生說來？（小玉笑介）許了他一個小使。（十郎）把烏兒與他做對兒。（櫻桃）消不起。（十郎）有多少小使，隨你揀得。（小玉）把青兒與他罷。（十郎）青兒忒伶俐了，怕他配不起。（櫻桃）櫻桃到也伶俐。（十郎）伶俐人正要配個不伶俐的，才搭得勻。（櫻桃）郡主伶俐，卻又配著相公伶俐，怎的？（十郎笑介）就是青兒罷了，叫青兒來。（內叫“有客來，報相公知道”介）（浣紗上）馬簇金吾仗[23]，人熏異國香。稟上相公：花老爺、石老爺、尚老爺到來相賀。（十郎）既然客到，櫻桃且起來看酒。娘子，他與俺有兄弟之義，你可穿了服色[24]，出來把酒。（小玉）理會得。（玉下）（十郎）請三位老爺進堂上。（三客上）

　　“鵲橋仙”花轉風心，柳抬煙眼，著處紅霏綠颭[25]。瓊樓珠閣映春山，拂仙掌翠華濃淡[26]。

　　（相見介）（三客）百年嘉禮，未獲少助紅筵之費[27]，有愧朋情！（十郎）客邸匆匆，未獲裁稟[28]。轉辱光臨，有失門候[29]。（三客）請夫人拜賀。（十郎）義當出見。（小玉上拜介）（十郎）新人看酒。（櫻桃將酒上）雅杯金作友，團扇玉為人[30]。酒到。（小玉把酒介[31]）

　　“玉山頹”金堂客至，下紅樓翠銀篦[32]。薦芳塵點玉青綦，起華箔押絲珠綴[33]。微風約水，嫋處羞眉半聚[34]。裹手拈鸚嘴[35]，鬢釵垂，酒光浮溜映雙題[36]。

　　“前腔”（三客[37]）美人雲氣，傍秦樓玉葉金枝[38]。印春山半暈新眉，破朝花一條輕翠[39]。畫梁初日[40]，似綽約未勝羅綺[41]。柳絮才輕麗[42]，透春飛，笑和嬌語畫屏欹[43]。

　　“前腔”（十郎）幾年排比[44]，這姻緣十字詩媒[45]。遇仙媛濟北追陪[46]，嫋煙絲竹西歌吹[47]。忘京華留滯，盡百媚天應乞與[48]。且自停絲騎[49]，彩雲飛，銀蟬壓酒拚如泥[50]。

　　“前腔”（三客）可人風味，篆煙籠晝漏遲遲。瑞香膏帳碧初垂，玉腰春茜紅新試[51]。俺狂儔怪侶[52]，來盼問雨香雲跡。喜氤氳人醉[53]，笑低徊，從郎更索縷金杯[54]。

　　（花卿）罷酒，老夫一言：十郎和俺們遊俠長安，功名在邇。郡主可勸教十郎，努力前程。休得貪歡，費此白日。

　　“朱奴兒”好男兒芙蓉俊姿，爭聲價錦繡篇堆[55]。勸取郎腰玉帶圍[56]，休隻把羅裙對係。（合）看封誥鈿軸鸞回[57]，還比翼天池奮飛。

　　（小玉）三君在上，隻怕十郎富貴，撇了奴家。

　　“前腔”夫人號排窠印泥，新縑手別樣蛾眉[58]。（花卿）十郎不是兩心人。肘後香囊半尺絲，想不是浮雲夫婿[59]。（合前）

　　“尾聲”（十郎[60]）紅林春殿轉霏微，歸軒動暮雲凝睇[61]。（三客）十郎，明日元宵佳節，聖上敕賜燒燈。燈市最盛。明夕好同郡主遊玩一會，俺們朋友不便相從了。可怕金吾玉漏催[62]。（三客下）

　　（小玉）相公，妾看此三君意氣，俱公侯之相。（十郎笑介）女孩兒家曉得甚的來？（小玉）昔僖大夫之配早識趙狐[63]，山吏部之妻暗窺嵇阮[64]。方知女子過男子，不道今人讓古人。（十郎笑介）領教了。且向堂上問候老夫人。

　　翠氣春浮玉洞霞[65]，王孫去後碧桃花。

　　香風醉逐乘鸞影，錦帳三千阿母家。

　　注釋：

　　[1]“銀蔓”四句：這四句詩描寫了小玉的衣著打扮及神情姿態。其中首句與末句借用了唐張祜《周員外席上觀柘枝》詩的成句：“畫鼓拖環錦臂攘，小娥雙換舞衣裳。金絲蹙霧紅衫薄，銀蔓垂花紫帶長。鸞影乍回頭並舉，鳳聲初歇翅齊張。一時欻腕招殘拍，斜斂輕身拜玉郎。”

　　[2]門麵：體麵；臉麵。

　　[3]“嬌倩”二句：嬌弱地請人攙扶，笑著責備別人詢問。倩，請求；央求。嗔，責怪；責備。

　　[4]昵人：親近人。

　　[5]折睡：指睡覺時由於姿勢不當致使頸、腰、背等部位不適。

　　[6]嚲嚲：方言，指上床後安靜地休息。

　　[7]銀缸：同“銀釭”。銀白色的燈盞、燭台。北宋晏幾道《鷓鴣天》詞：“今宵剩把銀缸照，猶恐相逢是夢中。”

　　[8]“阮郎”句：阮郎，即傳說中在天台山遇仙女的阮肇。漢明帝永平五年，會稽郡剡縣劉晨、阮肇共入天台山采藥，遇兩麗質仙女，被邀至家中，並招為婿。事見《太平禦覽》卷四一引南朝宋劉義慶《幽明錄》。這裏指十郎。此曲是櫻桃調侃十郎與小玉新婚初夜床幃之歡，故“攀花洞”、“盡情偷送”、“床籠動”等皆謔語。

　　[9]喬才：舊時罵人話。猶無賴，惡棍。

　　[10]“脆腰支”句：腰支，即腰肢。腰身；身段。攔縱，攔阻；阻擋。

　　[11]按，“他去了”，富春堂本作“櫻桃不在”。

　　[12]“素林禽”句：言錦帕上隻繡著林中禽鳥。

　　[13]眉州小錦：即四川眉州的織錦。

　　[14]斷霞啼鳳：斷霞，片段的雲霞。啼鳳，指失群悲鳴的鳳鳥。

　　[15]乜斜：眼睛眯成一條縫。元湯式《湘妃遊月宮·春閨情》曲：“愁和病最苦禁持，靠銀床倦眼乜斜。”

　　[16]絮他：嘮叨他。絮，指說話不斷重複，令人厭煩。

　　[17]“櫻桃”句：櫻桃的嘴會尊重哪些呢？言櫻桃你要積些口德。

　　[18]按，“情願桃跪地”，富春堂本作“情願跪著在此”。

　　[19]“生憎”句：非常討厭太陽透過簾幕，照進室內。指太陽升得老高，時間不早了。生憎，非常討厭。生，很、甚、極其。簾旌，簾端所綴之布帛。泛指簾幕。按，此“阮郎歸”本八句，這裏隻用其半。

　　[20]“邂逅”句：很高興能侍奉您的左右。邂逅，歡悅的樣子。此句襲用三國魏繁欽《定情》詩：“我出東門遊，邂逅承清塵。”

　　[21]令愛：稱他人女兒的敬稱。也作“令嬡”。

　　[22]充媒人：冒充媒人。

　　[23]金吾仗：舊時帝王、官員等出行的儀仗隊。金吾，古時官名。是負責皇帝、大臣的警衛、儀仗以及徼循京師、掌管治安的武職官員。其名稱、體製、權限曆代多有不同。漢有執金吾，唐宋以後有金吾衛、金吾將軍、金吾校尉等。

　　[24]服色：衣著的樣式色澤。這裏指換去居家常服，換上正式莊重待客禮服。

　　[25]“花轉”三句：風中花兒搖轉，柳林一片煙霧蒙蒙，但見紅飄綠顫。霏，飄揚。颭，風吹物使其顫動。

　　[26]“拂仙掌”句：拂拭那承露仙人，似乎看到帝王們翠羽儀仗隱顯期間。言榮華富貴猶過眼雲煙。仙掌，漢武帝為求仙，在建章宮神明台上造銅仙人，舒掌捧銅盤玉杯，以承接天上的仙露。後稱承露金人為仙掌。翠華，指天子儀仗中以翠羽為飾的旗幟或車蓋。

　　[27]“百年”二句：言十郎新婚大禮，沒能前來送禮祝賀。紅筵，指結婚喜筵。

　　[28]“客邸”二句：因客居在外，行事匆忙，故不及稟告獲請裁定。

　　[29]按，“門候”，富春堂本作“迎候”。

　　[30]“雅杯”二句：清雅的美酒獻給高貴之友，猶如美麗的團扇要獻給美人。

　　[31]按，本句中，底本無“小玉”二字，富春堂本此處有一“玉”字，據補。

　　[32]翠！

　　[33]“薦芳塵”二句：聚集起沾滿足印的落花，支起那帶有珠綴簾壓的簾子。言早晨起來打掃院中落花，並支起簾子透氣。薦，聚集。芳塵，指落花。

　　[34]“微風”二句：微風吹皺水麵，那細長的波紋好像女子的眉毛聚攏著。約，約束；阻攔。嫋，細長柔美的樣子。

　　[35]“裹手”句：紮緊衣袖，端起酒杯。裹手，指紮緊袖口。古人衣袖寬大，故飲食時為避免不必要的麻煩，事先常常會把衣袖紮緊。鸚嘴，指用鸚鵡螺製成的酒杯。

　　[36]“酒光”句：光溜的酒水表麵映著雙額。題，額頭。

　　[37]按，“三客”二字底本無，據富春堂本補。

　　[38]玉葉金枝：指帝王子女。因小玉是霍王女兒，故稱。

　　[39]“印春山”二句：新描的眉毛如春天黛青的山色印在眉端，麵容似朝花破苞開放，紅豔中帶有一絲嫩綠。春山，指女子的眉毛。因春日山色黛青，故常用來喻指婦人姣好的眉毛。朝花，也作“朝華”。指早晨開的花朵。輕翠，嫩綠。這裏以“朝花”、“輕翠”來形容女子的麵容。

　　[40]畫梁：指有彩繪裝飾的屋梁。

　　[41]綽約：指女子體態柔美的樣子。

　　[42]柳絮才：多指女子有很高的文學才華。《世說新語·言語》：“謝太傅寒雪日內集，與兒女講論文義。俄而雪驟，公欣然曰：‘白雪紛紛何所似？’兄子胡兒曰：‘撒鹽空中差可擬。’兄女曰：‘未若柳絮因風起。’公大笑樂。”後人以“柳絮才高”表示女子有較高的才華。

　　[43]畫屏欹：倚靠著畫屏。畫屏，有畫飾的屏風。欹，同“倚”。

　　[44]排比：也作“排批”、“排枇”。安排；準備。

　　[45]十字詩媒：即劇中十郎“開簾風動竹，疑是故人來”兩句詩，因十郎與小玉的婚姻最初源於這十個字，可謂詩為媒，故言。按，“媒”，底本作“謀”，據富春堂本改。

　　[46]“遇仙媛”句：晉幹寶《搜神記》卷一：“魏濟北郡從事掾弦超，字義起，以嘉平中夜獨宿，夢有神女來從之。自稱：‘天上玉女，東郡人，姓成公，字智瓊，早失父母，天帝哀其孤苦，遣令下嫁從夫。’超當其夢也，精爽感悟，嘉其美異，非常人之容，覺寤欽想，若存若亡，如此三四夕。一旦，顯然來遊，駕輜軿車，從八婢，服綾羅綺繡之衣，姿顏容體，狀若飛仙，自言年七十，視之如十五六女……謂超曰：‘我，天上玉女，見遣下嫁，故來從君，不謂君德。宿時感運，宜為夫婦。不能有益，亦不能為損。然往來常可得駕輕車，乘肥馬，飲食常可得遠味，異膳，繒素常可得充用不乏。然我神人，不為君生子，亦無妒忌之性，不害君婚姻之義。遂為夫婦。’”追陪，追隨陪同。

　　[47]“嫋煙絲”句：煙霧彌漫的竹西亭，但聞一片歌吹聲。竹西，即竹西亭。在揚州城北門外。後人因於其處築竹西亭，又名歌吹亭。歌吹，唱歌吹奏。

　　[48]“盡百媚”句：上天給與了各種嫵媚的姿態。乞與，給與。

　　[49]絲騎：指栓著絲製馬韁繩的馬。

　　[50]“銀蟬”句：言美女取來美酒，準備放開酒量痛飲，不懼爛醉如泥。銀蟬，古代婦女所用銀色蟬形的貼麵飾物。借指貼著銀蟬裝飾的女子。這裏指小玉。壓酒，米酒釀製將熟時，壓榨取酒。

　　[51]“瑞香”二句：掛起充滿瑞香帷帳，美麗的腰肢新穿上了茜紅的衣裙。瑞香，也稱睡香。常綠灌木，葉為長橢圓形。春季開花，花集生頂端，有紅紫色或白色等，有濃香。春茜，指春天穿的紅色衣裙。

　　[52]狂儔怪侶：指性格狂傲古怪的朋友。儔，同輩；伴侶。

　　[53]氤氳：迷茫朦朧的樣子。這裏指醉態。

　　[54]縷金杯：用金絲線裝飾的酒杯。縷金，猶金縷。即金絲線。

　　[55]“爭聲價”句：憑著一篇篇的錦繡文章爭得名聲與地位。錦繡篇，比喻優美的詩文篇章。

　　[56]玉帶：古時高品級官員所佩的玉飾腰帶。

　　[57]“看封誥”句：到時會看到皇帝封誥的文書。封誥，封建帝王對高級官員及其先代和妻室授予封典的誥命。鈿軸，鑲嵌金、銀、玉、貝等物的卷軸。這裏指皇帝誥命所用卷軸。鸞回，指誥命上龍飛鳳舞的書法。

　　[58]“夫人”二句：夫人的封號不過是用排窠印泥印出來的，新人那別樣的蛾眉才是最有吸引力的。言負心的男子不會因皇上誥封原配夫人的封號就不變心。排窠，指界格勻整的印紋。窠，框格。新縑手，指男子休掉原配後新娶的配偶。典出《玉台新詠·古詩》：“上山采蘼蕪，下山逢故夫。長跪問故夫，新人複何如……新人工織縑，故人工織素。”縑，一種淺黃色的雙絲細絹。

　　[59]“肘後”二句：手肘下懸掛著垂著半尺絲穗的香囊，可見他不是那種像浮雲般飄浮不定的不可靠的人。香囊，盛香料的小囊。古時女子常將自製的香囊送給自己心愛的男子，作為愛情的信物。男子則將香囊佩於腰間（好似懸掛在手肘之下），表示對愛情的忠貞不渝。

　　[60]按，“十郎”二字底本無，富春堂本此處有一“十”字，據補。

　　[61]“紅林”二句：那宮殿外鮮花盛開的樹林已是一片蒙蒙細雨，駕車回歸，但見暮雲靄靄。霏微，細雨濛濛的樣子。軒，古代一種有圍棚或帷幕的車。凝睇，凝視；注視。

　　[62]“可怕”句：可別太晚了，不然遇見金吾禁夜催逼是挺可怕的。玉漏，古代計時漏壺的美稱。唐蘇味道《正月十五夜》詩：“金吾不禁夜，玉漏莫相催。”

　　[63]“僖大夫”句：指春秋時曹國大夫僖負羈之妻有見識，早早看出流亡的晉公子重耳身邊的趙衰、狐偃等都是可當相位的重臣。事見《左傳·僖公二十三年》。

　　[64]“山吏部”句：指西晉時吏部尚書山濤之妻韓氏效春秋僖負羈之妻暗中觀察嵇康阮籍事。事見《世說新語·賢媛》：“山公與嵇、阮一麵，契若金蘭。山妻韓氏覺公與二人異於常交，問公，公曰：‘我當年可以為友者，唯此二生耳。’妻曰：‘負羈之妻亦親觀狐、趙，意欲窺之，可乎？’他日，二人來，妻勸公止之宿，具酒肉。夜穿墉以視之，達旦忘反。公入曰：‘二人何如？’妻曰：‘君才致殊不如，正當以識度相友耳。’公曰：‘伊輩亦常以我度為勝。’”

　　[65]玉洞：洞房的美稱。

　　評析：

　　《協賀》一出寫十郎與小玉新婚第二天，十郎的三位好友：花卿、石雄、尚子毗聯袂前來祝賀。就這樣一個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情節，作者又敷衍了一出，共用了十二支曲。所以，在寫花、石、尚三人上府祝賀之前，先寫櫻桃調侃小玉的一段插科打諢，最後櫻桃竟然討得了與青兒做對兒的賞賜。看來湯氏真是信馬由韁，緩緩而來。

　　本出不僅情節簡單，在藝術上也毫無特別之處，所幸在語言上，還保持著前幾出簡練明了的風格，尤其說白通俗易懂。雖然也有諸如“薦芳塵點玉青綦”、“夫人號排窠印泥”之類略顯生澀的曲詞，但總體來說，還是清新流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