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牖軒隨錄》是為《盛京時報》寫的讀書劄記,署名禮堂。自1914年9月9日至1915年7月16日,發表180則。屬長篇連載。
王國維對中國古書中最有代表性的著作,有自己的獨到看法。他說:“餘嚐數古今最大著述,不過五六種。漢則司馬遷之《史記》,許慎之《說文解字》,六朝則酈道元之《水經注》,唐則杜佑之《通典》,宋則沈括之《夢溪筆談》,皆一空倚傍,自創新體。後人著書,不過賡續之,摹擬之,注釋之,改正之而已。然《史記》諸書,皆蒐輯舊聞為之,猶不過組織考覈之功。唯《筆談》皆自道其所得,其中雖雜以瑣聞諧謔,與尋常雜家相等,然其精到之處,乃萬劫不可磨滅,後人每無能繼之者,可謂豪傑之士矣。”這是王國維論人論文重獨創性的證明。他論人的影響,重視其是否有“繼之者”,即今天所謂開拓的新的學術領域有後續性。這種學術上的要求,也可以幫助我們理解王國維本人學術選擇的標準。他對《夢溪筆談》很崇敬,還談到這部書“陝西石油之富,冠於中國,近議開采,此事宋人已知之”,還有該書談到冶鐵的技術。
王國維對服飾考訂很自信,花了很大工夫。他後來寫過《胡服考》的名著,其實這裏已有論述。他說:“世人皆知趙武靈王始服胡服,不審胡服形製如何,不知果行於後世否。餘曩釋《流沙墜簡》時,曾一考之,始知趙武靈王之胡服,即漢以後之袴褶服。此服大行於六朝、隋唐間,即唐以後之常服,亦參用其製者也。”
論詩重初唐長慶體,論詞不喜長調,這是王國維一貫的傾向。他說:“宋元以來詩人,為初唐長慶體者甚少,為之亦輒不工。至國初,始得吳婁東。乾嘉以後,效吳體者漸多,大抵有肉無骨,如陳雲伯輩耳,獨山陽魯通甫先生根柢深厚,氣骨高騫,乃能與婁東抗手。”“詞調中最長者為《鶯啼序》,詞人為之者甚少,亦不能工。汪水雲《重過金陵》一闋,悲涼委婉,遠在吳夢窗之上,因夢窗但知堆垛,羌無意致故也。”
這篇隨筆有不少內容論述佛教何時流入中國,古器物上的韻文、化石的出土等,其中也有夫子自道的文字:“端忠敏藏器分置京師、河南二處,其在行篋者,亦當不少,死事之後,不知流落何所矣。海寧王靜安《壬癸集》中,有《蜀道難》一篇,為忠敏作也。”
《二牖軒隨錄》中最令人注目的,是一篇《人間詞話》選,在前文已有評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