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柯記

第九章 決婿

　　“西江引前”（老引眾上）螻蟻也知春色，宮槐夜合朝開[1]。生香一搦女嬌孩[2]，少甚王孫帝子。

　　自家蟻王娘娘是也。為遣侄女瓊英參禪聽講，方便之中，因為公主瑤芳選取駙馬。早晚到來，宮娥伺候。（宮娥應介）

　　“西江引後”（貼上）郎客青袍駿馬，女兒窄袖弓鞋[3]。他生未卜此生諧，還則要宮闈聽采[4]。

　　（見叩頭介）啟娘娘：郡主瓊英複命。（老）講座之中，可得其人？（貼）有一偉秀人才[5]，姓淳於，名棼，是這廣陵人氏。同在講筵，我和上真子於講下獻上公主的犀盒金釵，此生顧盼有餘[6]，賞歎不足。他既垂情於咱[7]，咱堪留目於他[8]。若婿此人，堪持咱國[9]。

　　“黃鶯兒”天竺見他來，順稍兒到講台，眉來語去情兒在。睃他外才[10]，瞟他內才，風流一種生來帶。娘娘，你道此人住居那裏？（合）暢奇哉[11]！槐陰不遠，連理就中開[12]。

　　“前腔”（老）天與巧安排，逗多情看寶釵[13]，向燒香院宇把人兒賽[14]。貪他俊才，賠他個女才，這姻緣一種前生債[15]。（合前）

　　“尾聲”便奏知國王如意好宣差，差的紫衣使者去相迎待。待他睡夢了嗬，少不得做駙馬吾家居上宰[16]。

　　選郎須得有情人，誰似淳於好色身[17]。

　　欲附玄駒為貴婿[18]，始知騏驥在東鄰[19]。

　　注釋：

　　[1]“宮槐”句：《爾雅釋木》：“守宮槐葉，晝聶霄炕。”郭璞注：“槐葉晝日聶合而夜炕布者，名為守宮槐。”

　　[2]“生香”句：生香，散發香氣。

　　[3]弓鞋：舊時纏腳婦女所穿的鞋子。宋黃庭堅《滿庭芳妓女》詞：“直待朱幡去後，從伊便窄襪弓鞋。”

　　[4]采：政事；官職。《書堯典》：“帝曰：‘疇谘若予采？’”孔傳：“采，事也。複求‘誰能順我事者？’”

　　[5]偉秀：魁梧英俊。《新唐書蕭蒿傳》：“貌偉秀，美須髯。”

　　[6]顧盼：眷顧；愛慕。李白《感時留別從兄徐王延年從弟延陵》詩：“君王一顧盼，選色獻蛾眉。”

　　[7]垂情：謂喜愛某人，專心於某事。

　　[8]“咱堪”句：堪，能夠；可以。《書多方》：“惟爾多方，罔堪顧之。”留目，猶注目，注視。這裏和上句“垂情”對舉。

　　[9]持：扶持；護持。《論語季氏》：“危而不持，顛而不扶，則將焉用彼相矣。”

　　[10]睃：瞧；斜視。

　　[11]暢：副詞。表示程度。相當於“甚”、“極”。金董解元《西廂記諸宮調》卷七：“青衫忒離俗，裁得暢可體。”

　　[12]“連理”句：意思是連理花就要在槐陰院開放。連理，異根草木，枝幹連生。舊以為吉祥之兆。喻結為夫婦或男女歡愛。就中，居中；從中。

　　[13]逗：引逗；撩撥。金董解元《西廂記諸宮調》卷四：“不良的賤婢好難容，要砍了項上驢頭。多應是你廝迤廝逗。”

　　[14]賽：比，比賽。

　　[15]前生：原為佛教語。謂前一輩子，對今生而言。

　　[16]上宰：宰輔。亦泛稱輔政大臣。宰，古代官吏的通稱。《周禮》有塚宰、大宰、小宰、宰夫、內宰、裏宰。春秋卿大夫的家臣和采邑的長官，也都稱宰。

　　[17]色身：佛教語。即肉身。《楞嚴經》卷十：“由汝念慮，使汝色身。”

　　[18]玄駒：亦作“玄蚼”。蟻的別名。《方言》第十一：“蚍蜉，齊魯之間謂之蚼蟓，西南梁益之間謂之玄蚼，燕謂之蛾蛘。”

　　[19]騏驥：駿馬，喻賢才。

　　評析：

　　本出與第五出《宮訓》、第八出《情著》意脈相連，寫瓊英郡主複命，將淳於棼薦給王後，蟻王娘娘決定擇淳於棼為婿，王後要把此人奏知國王，想國王也會甚是滿意。全出由五支曲子組成。第一支曲子“西江引前”接續第五出《宮訓》中王後對瓊英的差遣，寫蟻王娘娘等待瓊英前來複命；“西江引後”和“黃鶯兒”兩支曲子，寫瓊英郡主向蟻王娘娘稟告，極力讚美淳於棼是一個難得的駙馬人選，特意強調他對公主獻給禪師的犀盒金釵的喜愛、讚賞之情，將上出圍繞“緣”字展開的“情緣”進一步深化。當王後得知淳於棼對槐安國十分敬仰，並且居所即在槐陰附近時，更覺因緣不淺。最後兩支曲子，寫蟻王娘娘的話語，王後決定以淳於棼為婿，並開啟下出內容，如“差的紫衣使者去相迎”，即引出下出中的紫衣相迎，第四十出《尋寤》中紫衣相送自然也是緣此而來，而“待他睡夢了嗬，少不得做駙馬吾家居上宰”則直接點出全篇主旨，含義深刻。

　　本出內容十分簡潔，作者尤其重視運用對話描寫，細膩地刻畫人物、烘托周圍喜悅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