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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動惻隱誌義遭貶 明心誌彩蓮拒婚

  楊金剛正在氣頭上,哪裏停得下來?拐杖仍然噗噗噗地砸在“天不怕”的P股上。楊衝見楊雪梅攔不住,擔心不測,忙抱著楊金剛的手,說:“金剛哥,小強罪不至死,您就不要再打了。”拐杖才停下來。

  “天不怕”躺在地上,動彈不得,氣息奄奄。

  “金剛啊,你下手太重了一點哦。”族長說。

  “他們不攔著,我要一口氣送他見閻王!丟人現眼,出醜賣乖。這樣的畜生還不如死掉好!”楊金剛喘著粗氣,雙手蒙臉,嗚嗚哭泣道,“連我都跟著做不起人啊!”

  族長對著趴在地上的“天不怕”不依不饒道:“後生,你挨了打,我還要說你幾句。你作為白馬寨人,真是愧對祖先。不是雪梅主意好,村裏的那些牌坊等建築早就毀在了你手上;不是你搗亂,楊振鳳也不會死,觀音菩薩也不會丟。一個作田人,作田是本分,整天造什麽反?什麽‘造反有理,革命無罪’。那些整天披星戴月做事的社員就沒理了?就有罪了?不作田,全國人都喝西北風去?你以為蹦躂幾下就能成大事?我是經過幾個朝代的人,過的橋比你走的路多,我看,毛主席厲害著呢!共產黨的天下跨不了!你當什麽司令,我看還是那句老話:‘叫花子當官,叫花子作結。’你再蹦躂,到頭來還是個作田佬。你好好記著我的話就是。”

  族長果真是個預言家。

  “天不怕”回家躺了幾天,身體基本康複後,不像當年父親幡然醒悟,痛改前非,而是執迷不悟,仍然革命精神旺盛,上躥下跳,今天“破四舊”,明日鬥“走資派”。滿以為會改朝換代,撈個一官半職幹幹,沒想到,到頭來水中撈月一場空。過了一些時日,實行“三結合”,經常遭批挨鬥的蘭誌義竟然被結合進了公社革命委員會!進了革委會也就罷了,還當上了革委會主任!當時實行“一元化”領導,黨政合一,沒有書記、社長,隻有革委會主任,革委會主任相當於書記、社長一肩挑,是名副其實的一把手。而“天不怕”竟然連一個革委會委員都沒有撈到,仍然是一個作田佬,真可謂“叫花子當官,叫花子作結”,白忙活一場!

  “這世道太不公平了!”“天不怕”氣得在家裏摔盆打碗,咒咒罵罵。可是,除了自己發泄一下心中的怨氣,沒有任何作用。照樣太陽走了月亮來,月亮困了太陽升,母雞下蛋,公雞打鳴,角色絲毫沒變。

  不久,實行“擴社並隊”,白馬寨公社與瓘山公社一道,並入張巷公社,白馬寨成為一個大隊。蘭誌義擔任張巷公社革命委員會主任,蹲點白馬寨大隊。再過些時日,農村推行聯產承包責任製,像二次土改一樣,將集體的田地分給社員。當然,並不真是二次土改,因為田地的性質仍是集體的,社員隻有耕作權。“天不怕”大不以為然,罵罵咧咧道:“肏他娘的,辛辛苦苦三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他家人少,三個女兒早已出嫁,剩下一個父親,一個兒子,筷子夾骨頭--三根光棍。他既是父親,又是兒子,正是筷子夾著的那根骨頭。兒子也老大不小,他托人四處提親,可是姑娘聽說是“天不怕”的兒子,腦袋都搖成撥浪鼓。因此,家裏成了“老中青”三結合的光棍兵團。三個人分到五畝田,就算田裏能生金蛋,又能生出幾個金蛋?加之“天不怕”平時像沒有籠頭的野馬,散漫慣了,作田技術半外行,現在要正兒八經套上籠頭作田,日子能好過?還有,原來楊金剛利用晚上教打,還能賺幾個零花錢;現在世道突然變化,年輕人似乎看到了一條農村人致富的新路,紛紛外出學藝或打工,哪裏還有人學武?楊金剛突然變得英雄無用武之地,自然賺不到零用錢。“天不怕”越想越氣,覺得這個社會專門跟他作對,心裏憤憤不平,總想著發泄一下才好。

  楊雪梅姑侄倆分到了三畝三分責任田,一頭老牛。集體生產時,楊彩蓮雖說會幹農活,栽禾、割禾,鋤草、種豆都會,可是,從來沒有耕過田,更別說耖田、撬田了。因為那些技術含量高、體力消耗大的農活都是男子幹,用不著婦女做。所以,一般女子不會耕田、耙田的。楊雪梅有點犯難,請人代耕吧,又怕落下雇傭短工的嫌疑(當時尚無土地流轉一說);請拖拉機耕作吧,成本高,弄不好入不敷出;用鋤頭去挖吧,進度太慢。楊彩蓮拍拍胸脯說:“姑姑,你放心,活人不會被尿憋死,不會做,學!我就不信學不會耕田。”

  “那就苦了你了。你也五十多歲了,不是小姑娘。找人商量商量,看有沒有人願意種,要是有,我們就轉包給他種。”楊雪梅說。

  “哈哈,你又想幹小土地出租啊?”楊彩蓮哈哈大笑,說,“不行,還是我來學。累就累一點,苦就苦一點。世上隻會病死人,不會累死人。不怕!”

  農活看起來容易做起來難。耕田更是如此。楊彩蓮給牛上好軛,扶好犁,一揚鞭子,叫一聲“嘿”。那牛不買賬,穩穩站著不動,而且翹起尾巴,從屁眼下麵那個通道裏噴出一股淡黃色的騷氣熏鼻的液體。楊彩蓮好氣又好笑,說:“你這畜生還會欺負人啊!”說著,將鞭子一甩,“啪!”狠狠地抽在牛背上。老牛一驚,做夢也沒想到女人也有這麽凶,氣憤不過,忍著疼痛,撒腿就跑。犁鏵根本沒有插進泥土,浮在上麵,一下子被拖出好幾米。楊彩蓮沒注意,犁把一下子從手掌中滑了出去,整張犁倒在了田裏,人隻得跟著牛往前跑。

  楊彩蓮哭笑不得,拉緊牛繩,扶起犁,說了句女人很少說的粗話:“肏你娘!人欺人也就罷了,牛也欺人,真是欺人太甚!”說著提起犁往後退,退到路邊,將犁鏵插進泥土裏,穩穩地抓住犁把,虛張聲勢地揚了揚鞭子,並沒有真的抽下去,叫一聲“嘿”。牛身子往下一沉,往前一躥,“呼啦”一聲,牛軛從牛肩上溜下來。犁鏵一動沒動。

  楊彩蓮渾身騰起一股火,真想像男人那樣粗魯地咒罵一通,可一想起自己是個女人,剛才已經說了一句不該說的話,便忍住了。走前幾步,重新套好牛,摸著牛頭,柔聲說:“老牛啊老牛,你是母的,我是女的,你怎麽就欺負我呢?你是一頭乖牛,我平時對你不薄,你應該體諒我的難處,幫幫我才對呀!”

  “嗬嗬,這才真叫對牛彈琴(情)呢!”田埂上傳來一聲開心的笑聲。

  楊彩蓮扭頭一看,隻見蘭誌義站在田頭路上,赤著腳,高高地挽起褲管,露著壯實的腳肚子。知道他看見了自己剛才的洋相,不覺紅了臉,說:“蘭書記,你怎麽來了?看我笑話啊?”

  蘭誌義笑笑,說:“太陽從西邊出來了!你平時對人都不會討好,今天倒學會了討好牛。”原來,今年是實行聯產承包生產責任製的第一年,蘭誌義想了解社員們到底情緒如何,騎車來到他蹲點的白馬寨。他想,楊雪梅家裏沒有男勞力,春耕怎麽搞?便直接走進“振遠居”。楊雪梅告訴他,楊彩蓮學耕田來了,於是,趕緊來到這田邊。

  蘭誌義走到楊彩蓮身邊,左手接過楊彩蓮手中的牛繩和牛鞭,右手扶著犁,爽朗道:“你跟著我,我來教你。”

  “你會耕田?”楊彩蓮抬頭望著蘭誌義,半信半疑道。

  “我不僅會耕田,而且所有農活都會。”

  “說你胖,你還喘!你就吹吧!”楊彩蓮撇撇嘴。

  “我沒有吹。一是小時候在家裏學過,二是當書記以後經常下鄉勞動,什麽活都幹。所以就會幹了。”蘭誌義含笑道。

  “真的?”楊彩蓮瞪眼看著蘭誌義。

  蘭誌義滿臉真誠道:“真的。當農村幹部,一要說得人贏,二要寫得人贏,三要做得人贏。不會做農活的幹部,社員瞧不起。有個大隊書記,什麽都好,就是不會栽禾,社員就瞧不起他,春插時每天讓他去耙田,給他取個外號‘耙師傅’。因為耙田是最沒有技術含量的,所以貶他。閑話少說,言歸正傳。你看著……”

  蘭誌義將犁鏵插進泥裏,輕輕地一抖牛繩,吆喝一聲。牛老老實實地邁開步子往前走,犁鏵立即鑽進泥土中。蘭誌義右手時而輕輕地左右晃動,時而輕輕地上提,時而輕輕地下按。烏黑的泥土迅速地翻過來,好像一條長龍。蘭誌義耐心傳授道:“彩蓮,你看好:一隻腳踩在犁過的犁溝裏,一隻腳踩在沒有犁過的泥土上。眼睛看著前方,如果犁的泥浪往右彎,你就拽拽牛繩,牛就會往左走;泥浪往左彎,你就撣撣牛繩,牛就往右走。這樣,田就能犁直。如果犁深了,你就將犁把往下按一按,犁鏵就會往上翹一點,犁得就會淺一點;如果犁淺了,你就將犁把往上提一點,犁鏵就會往下鑽一點。這樣,犁的田就不會時深時淺,而是不深不淺……”

  楊彩蓮跟在蘭誌義身邊,往返走了兩個來回,心中很是感激:一個鄉黨委書記(此時張巷人民公社已改名張巷鄉),領導著四萬多人,要操心的事情多了,竟然還來教一個婦女耕田,真是個好官。想著想著,不覺步子就慢了下來,與蘭誌義落下一點距離。蘭誌義招呼道:“彩蓮,你走不贏啊?那我就慢一點。”

  楊彩蓮回過神來,趕緊快走幾步,跟上蘭誌義,說:“走得贏,走得贏。”

  忽然,不遠處的田裏“天不怕”呆呆地凝視著楊彩蓮學耕田,好一會,竟然扯起嗓子,吼起了經過他篡改的黃梅戲《天仙配》的選段:“田間的鳥兒成雙對,夫妻雙雙把田耕。你扶犁來我揚鞭,我耕田喲你來看……”

  楊彩蓮雙手成喇叭狀,對著“天不怕”大叫道:“你猴嗎?你先死掉了啊?你早來教我,不也是‘你扶犁來我揚鞭’嗎?現在晚了,黴豆腐都涼了。”

  “天不怕”愣了片刻,嘟噥道:“你借十個膽給我,我也不敢啦。”

  “那就閉上你的臭嘴!”楊彩蓮哈哈大笑道。

  蘭誌義倒覺得蠻受用,笑笑說:“彩蓮,楊司令眼饞呢,在笑話我們呢。”

  “狗屁司令!他算什麽?人渣一個!在我們白馬寨臭通了天!我才不在乎呢!你要覺得難為情,你就走,我自己慢慢來。”楊彩蓮滿不在乎地說。

  “你都不怕,我怕什麽啊?人正不怕影子歪,如果人家一唱我就走了,那不是心虛麽?”蘭誌義停了停,忽然想起什麽,猶豫片刻,問道,“彩蓮,我問你一件事,你千萬不要見怪。”

  楊彩蓮似乎隱隱感到他要問什麽,愣了一下,說:“怕我見怪就莫問。”

  蘭誌義心裏咯噔一下,想了想,斟酌道:“話到嘴邊,不吐不快,我還是鬥膽問一句,你要見怪也沒關係。你苦苦地等了聶國生近四十年,有消息麽?”

  楊彩蓮搖搖頭,憂鬱地說:“沒有。聶家村有人傳說他去台灣了。”

  “哦?”蘭誌義的腳步不覺停了一下,說,“消息可靠麽?”

  “隻是傳說,猜測。”

  “要真是去台灣了,那就還有一線希望;假設……我隻是說假設哦,假設他沒去台灣,而是打仗……你還等麽?”蘭誌義側頭看看楊彩蓮,想看看她有什麽反應。沒想到,楊彩蓮很快應道:“假設……我也隻是說假設,假設他去了台灣,還活著,我能不等麽?”

  蘭誌義頓時語塞。過了一會,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對楊彩蓮說:“真要在台灣,見麵也不易哦。”

  “不瞞你說,我天天晚上做夢都夢見解放台灣。隻要台灣解放了,我就可能……唉,不說了,耕田。”

  蘭誌義心裏突突的,沉默了一會,輕言細語道:“彩蓮,你和姑姑都活得很累,不容易。姑姑已經七十歲了,這輩子基本定型了。你才五十幾歲,還有二三十年好光景,不要浪費了。我……那口子也走了三年多了,我既當爹又當媽,也很累。有人勸我續弦,我總覺得……要是你願意,那就最好了。其實,我一直很喜歡你……”蘭誌義停住不說,想聽聽楊彩蓮如何回答。可是,等了半天,沒有回音。他猛抬頭,隻見楊彩蓮淚流滿麵,默默地跟在身邊。

  “你……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該向你說這話。”蘭誌義後悔莫及道。

  “蘭書記,這不是你的錯,你別自責。人非草木,孰能無情?無情未必真丈夫,我不怪你。我又不是木頭,哪裏不知道你的心?將心比心,我也會這樣想。問題是有個聶國生橫在我麵前,我無法邁過這個坎。我要不是聶國生,那次你在白馬橋頭烏桕樹下就不會感冒了。為了國生,三十八年前我沉潭都無怨無悔不改口,現在怎麽舍得不等他呢?請你原諒我,我不能……”楊彩蓮哽咽起來。

  蘭誌義感慨萬千,充滿崇敬道:“彩蓮,怪不得說‘鐵爐頭的米,白馬寨的女’!我今天對‘白馬寨的女’算是真正了解了。你等,我希望你能等到好結果。來,跟了這麽久,現在你來試試,爭取今天上午學會耕田。”

  教的真心,學的鑽心。在蘭誌義手把手的傳授下,聰慧的楊彩蓮很快學會了耕田、耖田、撬田等農活。但是,畢竟是五十多歲的人了,春耕春插連軸轉地幹下來,楊彩蓮累得趴下了,躺了三天床。蘭誌義聽說了,心裏沉重得像壓了一層磨。一個耄耋之人,一個年過半百,如此兩位女性,要耕種三畝多責任田,也真是難為她們了。蘭誌義思索再三,在黨委會上研究決定,安排楊雪梅姑侄倆去鄉裏敬老院,楊彩蓮擔任敬老院副院長。可是,楊雪梅姑侄倆不同意,說去敬老院好說不好聽,現在還能解決生活問題,到實在不會動了再說。蘭誌義沒法,隻好依了她們。

  卻說“天不怕”先前看見蘭誌義教楊彩蓮耕田,幫她栽禾,就恨得牙齒癢癢的,後來又聽說要安排她們進敬老院,更是嫉妒。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他蘭誌義為什麽那麽關照她們,孤男寡女的,問題不是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著嗎?好啊,楊彩蓮,我還以為你真的那麽貞潔,當年我求你不肯,還害得我挨了一頓族棍,原來你是嫌貧愛富巴結官!老子那頓族棍不能白挨了,一定要出出這口惡氣!告他娘的!現如今的官員,一是作風問題,二是經濟問題,一告就準。就告他媽的作風問題,不死也得脫層皮。“天不怕”想得渾身來勁。可是,怎麽告?向誰告?自己直接去告不行,明的得罪人,在白馬寨村裏會立不住腳。暗的,要來暗的。“天不怕”想到了告狀信。於是,“天不怕”一封接一封地寫告狀信,分別寫上不同的落款,造成多人告狀的假象。貼上八分錢郵票,寄到縣紀檢委、縣委書記、縣長,到處郵寄。

  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初,幹部的生活作風問題在人們眼裏是個天大的問題,比經濟問題看得還嚴重。縣裏接到關於蘭誌義生活作風問題的告狀信後,不敢馬虎,立即派人調查。子虛烏有的事,自然查不到什麽結果。但是,調查人員雖然不能肯定,可也不好完全否定,認為“無風不起浪”,隻是無憑無據難定性,便以“事出有因,查無實據”為由,向上匯報。縣裏領導也覺得棘手,“抓賊抓贓,捉奸捉雙”,男女之事,沒有真憑實據,不好定性。但是,民不告官不究,民若告,官必究,群眾有反映,也不能置若罔聞。因此,權衡再三,決定以調動工作為由,采取組織措施,調離是非之地,以息群眾怨言。於是,不久,一紙調令,將蘭誌義調任縣對台辦副主任,帶個拖鬥--正科級,主持工作。

  突然的工作調動,弄得蘭誌義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通過一位在領導身邊工作的朋友才知道事情的緣由,氣得半天說不出話。這可真是冤哉枉哉呀!

  蘭誌義報到的第二天,乘公共汽車回到白馬寨,直奔“振遠居”,將楊雪梅、楊彩蓮叫到跟前,詼諧道:“姑姑,彩蓮,我現在高升了,進城工作了。”

  “進城好,城裏比鄉下舒服。擔任什麽領導啊?”楊雪梅高興地說。

  “對台辦副主任。”

  “副主任?那不降級了?”楊彩蓮吃了一驚。

  “什麽級不級的,雞公頭上一塊肉--大小算個官(冠)就是了,無所謂。”蘭誌義故作輕鬆狀。

  “怎麽會這樣安排呢?”楊彩蓮不解地說,“東方鄉的黨委書記進城不是當了局長嗎?有的還當了副縣長。怎麽你就安個副主任呢?”

  “有人告狀,說我和你有作風問題呢。”蘭誌義含笑盯著楊彩蓮,“你說冤不冤?”

  楊彩蓮一聽,呼地站起來,杏眼圓瞪,說:“誰放他娘的狗屁啊?這無蹤無影的事瞎放屁!我去找縣委書記問問,有誰看見我們親了嘴還是睡了覺?”

  “你這事找誰說理去啊?人家又沒有明的這麽說,更沒有處分我,你怎麽說?誰攤上這種事都隻能是狗咬P股--暗忍!”蘭誌義平靜地說。

  楊雪梅眼睛紅紅的,歎息道:“誌義啊,我們楊家連累了你,對不住你啊。”

  蘭誌義連忙說:“姑姑,你可不能這麽說。我從你們兩個人身上學到了許多東西,你們的恩情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你們是我見過的女人中最好的女人。我也五十多歲了,沒幾年幹頭了,進城也好,清閑一點。我在對台辦工作,說不定還能幫上彩蓮什麽忙呢!”

  楊彩蓮氣呼呼地悶坐了一會,眉毛抖了幾下,忽然想起了什麽,起身道:“蘭書記,你到我們家吃中飯,我去辦點事就來。”不等蘭誌義回話,一陣風似的跑出大門,弄得楊雪梅和蘭誌義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楊彩蓮出得家門,向楊衝借了一部摩托車,開足馬力,急旋風一般飛向豐城縣委大院。進了縣委大院,剛放好摩托,便看見頭發花白的縣委書記夾著一個公文包,匆匆坐上一輛吉普車,準備下鄉。縣委書記曾經多次到過白馬寨,楊彩蓮認識他,隻是情急之中忘了書記姓氏,隻得拉住書記的衣角,流著淚說:“領導,你要為我申冤!”

  縣委書記在白馬寨見過楊彩蓮犁田,依稀認識,隻是不知道姓甚名誰,含笑道:“你是白馬寨人吧?”

  楊彩蓮見縣委書記認出她是白馬寨人,心裏似乎寬慰了一點,點頭道:“對。我叫楊彩蓮。”

  書記問楊彩蓮有何冤情,並告訴她去一樓東邊頭上縣信訪辦反映情況。楊彩蓮打爆竹一般,劈裏啪啦地將來意說個幹淨利落。縣委書記皺著眉說:“組織上並沒有下結論,隻是懷疑罷了。而且對蘭誌義同誌也沒有任何處分啊。”

  “懷疑?領導說得真輕鬆!你知道嗎,你們隨便一個懷疑,會要了我的命!我是白馬寨的女人,要是有半點歪斜,我就沒法在白馬寨活命。你今天不給我申冤,我就死在縣委大院。”楊彩蓮說著撲到吉普車頭上,嗚咽道,“你要走,就從我身上壓過去。”

  司機氣勢洶洶跳下車,想過去拉開楊彩蓮。縣委書記搖搖手,走到楊彩蓮身邊,和顏悅色道:“楊彩蓮同誌,看得出你是一個正派女人,我相信你是清白的。這樣總可以了吧?”

  “不行。”

  “那還要怎麽樣?”

  “你們對蘭誌義書記的安排,就是懷疑我們有問題。你要是真相信我們是清白的,就不能那樣安排蘭誌義書記。”楊彩蓮淚光閃閃地盯著縣委書記。

  縣委書記不氣不惱,笑眯眯道:“楊彩蓮同誌,人事安排是組織上決定的,我一個人說了也不算。我聽說你是一個通情達理的人,不會胡攪蠻纏,請你讓開,我有急事要去處理。關於蘭誌義同誌的安排問題,下一次常委會再複議,糾正對他的偏見。這樣總可以了吧?”

  “真的?”

  “我相信你是清白的,也請你相信我說話算數。”縣委書記一臉真誠。

  “你要是騙我呢?”楊彩蓮仍然不放心。

  “你就寫信向上級反映,說我愚弄群眾。”縣委書記一本正經道。

  楊彩蓮破涕為笑,擦幹眼淚,退到一旁,笑笑說:“既然這麽說,我就相信你一次。對不起,耽誤你的時間。歡迎領導下鄉調研時來我家做客。再見!”說完,騎上摩托車,風馳電掣地離開縣委大院。

  縣委書記看著楊彩蓮迅速消失的背影,笑著點點頭,自言自語道:“這個女人……不簡單啦。”

  楊彩蓮風一般回到“振遠居”,身子還在門外,聲音就衝了進去:“蘭書記,這下好了,總算申冤了。”

  蘭誌義和楊雪梅愣愣地望著她,一頭霧水,同時問道:“什麽申冤了?”

  楊彩蓮竹筒倒豆子般將縣委大院一幕倒個幹淨。

  楊雪梅高興地說:“你做得對,還了蘭書記清白。”

  “我可不光是為了蘭書記清白,更主要是為了我自己的清白。不討個清白,我活在世界上有什麽意思?”楊彩蓮說。

  “你呀,真是膽大,竟然敢攔縣委書記的車。”蘭誌義感歎道。

  “我可不管書記不書記,誰冤枉我,我就和誰急眼!”楊彩蓮大聲呱叫道。

  “信,楊彩蓮的信。”正說著,一個郵遞員走進來,拿著一封掛號信,遞過一個本子,要楊彩蓮簽收。

  楊彩蓮三下兩快地簽了名,接過信,笑嘻嘻道:“姑姑,我弟弟來信了。還是掛號信,肯定有好事。”

  這正是:

  人非草木豈無情?無奈初戀刻骨深。

  坦蕩磊落蒙大冤,攔車力爭清白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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