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行謂已旦[2],出視見落月。瘦馬入荒陂[3],霜花重如雪。海風吹萬裏,兩耳凍幾脫[4]。歲晏[5]已苦寒,近北尤凜洌[6]。況當清曉[7]行,溯[8]此原野闊。笠[9]飛帶繞頸,指強[10]不得結。農家煙火微,炙手粗可熱。豈能迂[11]我留,而就苟且活。仰頭視四宇,夜氣亦漸豁。苦心待正書[12],白日[13]想不缺。
“注釋”
[1]行:起來。此詩作者又雲孔平仲(見《四庫》本《清江三孔集》卷二十一孔平仲詩)。
[2]旦:早晨。
[3]陂:山坡,斜坡。
[4]脫:離開,落掉。
[5]歲晏:一年將盡的時候。
[6]凜洌:寒冷刺骨。
[7]清曉:清晨,天剛亮的時候。
[8]溯:逆風而行。
[9]笠:用竹篾或棕皮編製的遮陽擋雨的帽子。
[10]強(jiang):僵硬。
[11]迂:曲也。
[12]正書:舊時指經、史一類的書。此指動詞。
[13]白日:泛指時光。
“簡評”
有人認為宋詩是比不上唐詩的,這種說法未必可取。其實宋詩中亦不乏能與唐詩媲美者,本篇即如此。楊慎在《升庵詩話》中提出此詩“有王維輞川遺意”。
本詩構想奇特,詩中有畫,意境優美。全詩可分為兩層:首句至“炙手粗可熱”為第一層,景中有情,由景渲情,情景交融,重點鋪陳了早起行於原野的景物,突出歲末的天寒地凍和早行人的身體之寒冷與心理上的苦寒。盡管如此,但於字裏行間我們又能觸摸到作者那一顆不甘寂寞、不甘於現實的滾燙靈魂。於是自然有第二層的“豈能迂我留,而就苟且活”的感喟,作者已經把一切的自然冷熱置之度外。在農家的微火驅寒中,作家更沒有因此沉迷,自甘墮落。此時,夜氣逐漸消散,天空越來越明亮,詩人的心情也更加晴朗,欲有所為的心情更加急切。他告訴自己,隻要抓緊時間閱覽書籍,爭分奪秒,是不怕時光匆匆的。觀照作者一生飽覽經史,著書立說的行為事實,正是“苦心待正書,白日想不缺”的真實寫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