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敲響了上課的鍾聲

五

　　冬天又到了，天涼了起來。

　　一學期進入尾聲。

　　這天是周五，葉小凡最累的一天，一上午四節課，兩個班連堂上，外加早讀，連軸轉。她從早上七點多去教室，直到11點多，茶水都沒喝一口，才回到辦公室。人都虛脫了。放下教科書，捧起茶杯，猛咕一大口。一上午消耗了多少津液呀，唇幹舌燥。茶是早上泡的，已經涼了。茶缸下壓了張條。秦朗的字，“舅舅車禍了，我去北大醫院。”

　　葉小凡頓時天旋地轉。

　　顧不上吃飯，葉小凡打車來到醫院。

　　在住院部，骨科病房。

　　她又一次見到他。已經好久沒有見了。他靠在白色的病床上，腿上打著石膏，頭上也繃著紗布。穿著藍白病號服。那張久違的，天天夜深人靜時浮現在腦海的麵容，她，終於又見到了。

　　雙人病房，旁邊是個正在睡覺的老者。秦朗也不在。

　　葉小凡眼圈紅了，驚嚇，思念，委屈，各種感覺集中席卷而來，她止不住熱淚盈眶。

　　“你來了？”他嗓音沙啞。

　　葉小凡哽咽著，說不出話。她站在他床前。

　　“過來。”

　　秦海洋輕輕一拉，將葉小凡拉進懷抱。

　　停了幾秒，葉小凡推開他。

　　“要緊嗎？”

　　“沒事，就是額頭破了點相，腿折了。”他說得很輕鬆。

　　“秦朗呢？”

　　“出去買東西了。”

　　“你太太呢？”

　　“在外地出差。”

　　葉小凡咬咬嘴唇。“怎麽這麽不小心？”

　　“避讓一個在馬路上行乞的人，一下子撞倒了中間隔離帶。好險！”

　　“看到秦朗的條，我盡想最壞的結果！”

　　“要不是這樣，你也不會來見我吧！這腿斷得值。”

　　這個時候了，還開玩笑。

　　葉小凡輕輕撫摸著他打了石膏的腿，“痛吧？”

　　秦海洋望著她，再一次握住葉小凡的手。“五髒六腑都震蕩了。確實驚險。不過，還好，意識還在。”

　　“叫你開車別那麽猛！”葉小凡嗔怪。

　　“你瘦很多。”

　　“從來就沒有胖過。”

　　“對不起。”

　　“我不要你說對不起。”

　　“你看看我，看看我的頭發。”秦海洋將頭伸過來。茂密的黑發叢裏，有紮眼的白發。他有白發了！

　　“就是這半年，長了好多。”他歎了口氣。

　　葉小凡禁不住把手伸上去，秦海洋將臉貼在她手上。

　　門“呀”地推開。秦朗進來，葉小凡趕緊坐直了身體，把手縮回來。

　　買了臉盆，毛巾等用具。

　　葉小凡看秦朗笨手笨腳。真想替他，可是，又不能。

　　“舅媽明天才能回來，我今晚在這裏陪。可是，下午我還有兩節課。”

　　“你去吧，下午我在這裏。我課上午上完了。”葉小凡說道。

　　秦朗走了。

　　葉小凡待在秦海洋身邊。這寶貴的下午時光，像夢一樣。她沒想到會以這樣的方式再和他見麵。是不打算再見的。

　　隔壁老者去做理療了。葉小凡替秦海洋擦身，給他端便盆。做這一切，她沒有羞怯。就像他的妻子，短暫的妻子。

　　“愛你！”秦海洋在她離去的時候發來短信。

　　“今生無緣，等待來生吧。我們修行不夠。”葉小凡回，“你要好好保重自己，這就是愛我了。”

　　秦海洋的車禍，讓葉小凡心悸。她聯想到江少波，她生怕她愛的人，都是那樣。與其如此，放手！放手！親愛的。愛，有時不是緊握，而是放開。

　　人生充滿痛苦，可是，有不痛苦的人生嗎？明天，陪伴他的，將是他法律上的愛人，他的合法伴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