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牌吉時,莊王率朝中諸公於都門外為伐鄭的十萬兵馬祖道餞行。莊王登高遙望,隻見旌旗遍地,戰馬嘶鳴,如怒濤般席卷而去,不禁熱血沸騰。
此番出兵,隻因鄭國再次叛楚,依附於晉。鄭叛楚,則楚失一屏障;晉得鄭,則擊楚易如反掌,是以莊王決定再次出兵伐鄭。
十萬大軍漸行漸遠,莊王才乘玉路返回宮中。途經囿遊,他隻覺眼前一片炫亮,如雲霞初升。定睛一看,原來是許姬在觀賞奇禽異獸。莊王下了玉路,道:“愛妃,你怎麽在這兒?難道囿遊裏又多了什麽珍稀之獸麽?”
許姬急忙趨前欲跪,莊王攔住道:“愛妃免禮吧。”
許姬道:“啟稟大王,雩婁縣尹遣人送來兩隻祥瑞之獸,名曰麒麟。這獸似驢非驢,似馬非馬,奔跑起來五色花紋猶如雲霞,煞是好看。大王,這乃是討鄭之吉兆,戰則勝之,即日可下鄭城。”
莊王仰天哈哈大笑,道:“我楚國開國以來,曆經三百餘載,中間雖數有傾覆之災,都賴我先祖披荊斬棘,勵精圖治。傳至寡人,始見盛世氣象,霸業巍然,震懾中原,天下始知楚乃泱泱大國也!”
“也難為了沈賈一片忠心,獻祥瑞異獸,兆我楚宏圖大展。善哉沈賈!”許姬有意將話題往沈賈身上引,隻因她收人錢財、受人致使。
“沈賈那裏乃蠻荒之地,年年幹旱,他倒時時想著寡人。現在孫叔敖就在他的治下,也不知他管束得如何。”
“妾聽說,孫大人並不安分守己,已然嘯聚十萬,好像有什麽圖謀。”
“啊!有這等事?沈賈怎麽不奏聞上來?”莊王這一驚非同小可,眼睛裏立刻多了咄咄逼人的光芒。
“可能沈賈驛傳奏折,按序投遞與哪位大臣了,也許很快就會到大王手裏了。”
“哦。愛妃是如何知曉的呢?”莊王狐疑地問道。許姬心慌意亂,一時竟不知如何回答才好:“這個……昨日雩婁遣人送來麒麟,妾欲先睹為快,便易為男裝,前來觀看,卻聞聽押送寶獸的人說到了孫叔敖。自賤妾的步搖失而複得後,我就對他的官德人品處處留意,便忍不住偷聽,他們說:‘令尹回歸鄉野也不享享福,硬是東跑西顛,號令十萬之眾……’賤妾可對天發誓,若有半句妄誕之言,甘願就釜鑊之烹!”
“愛妃言之過重了。走吧,寡人到你那盤桓幾時。”
許姬聞言,喜從天降,道:“賤妾給大王帶路。”
莊王正欲隨許姬而去,忽聽身後有人奏道:“大王,屈大人有急事啟奏大王!”原來是宮正庶子。
“叫他到景陽宮候著,寡人即刻就到。”莊王這樣答道。
急急趕來的庶子一抬眼,恰好見許姬似有若無地朝莊王一努嘴,然後轉過頭去,再也不回過身來。
“是,奴才這就去傳大王旨意!”
“愛卿,寡人得以國事為重,今日委屈你了。”
“妾不能為我王分憂,”許姬聽得庶子的腳步聲遠了,才回過身來,無奈地說道,“妾知怠忽荒政,人君不為也。”
莊王又乘上玉路,趕回景陽宮。屈巫正在外麵候著,一見莊王,趕緊行覲見之禮。莊王擺擺手道:“免了。有什麽緊要事情進宮裏說。”
“微臣與雩婁縣尹沈賈派來送瑞獸的吏員閑聊時,有意問了問去職令尹孫大人的近況。”一進宮,屈巫就急切地稟道,“原來孫大人回鄉後行為不軌,沈公又不敢管束他。臣就怕百濮之事重演啊!”
“什麽事情這般嚴重?”莊王剛聽許姬說過,猜想屈巫必是要說此事,卻仍然這般問道。
“啟稟大王,孫大人不遵法紀,遊走四方,搖唇鼓舌,倏忽之間竟嘯聚十萬,意欲何為尚不得而知……”據屈巫所知,孫叔敖聚眾十萬是確有其事,至於“意欲何為”,他便閃爍其詞,虛晃一槍。
往下屈巫還說了什麽,莊王已是充耳不聞。他哪裏還按捺得住,一拍幾案站了起來,臉上黑煞煞的:“意欲何為?孫叔敖意欲何為?”
莊王發怒,皆因屈巫提起百濮之事。莊王即位之初,百濮嘯聚群蠻達十萬之眾,與庸國、戎人合成一股滔天之勢,從東南方攻打楚國,陳兵於選,逼近郢都,情勢危如累卵,大臣甚至主張遷都於阪高。莊王力挽狂瀾,與眾將士振廩同食,同仇敵愾,戰而勝之。想起這段舊事,莊王尚感驚心動魄。而今孫叔敖嘯聚十萬,意欲何為呢?
屈巫見莊王發怒,心中竊喜,臉上卻都是憂慮之色,跽身跪拜道:“大王息怒!臣願為大王分憂,前去期思查個清楚。孫大人或許另有隱情,亦或對去職之事心懷不滿。臣聞孫大人每念及斯恥,未嚐不汗出而沾衣。”
“寡人準奏。起來吧!”
屈巫並不馬上起來,再次頓首道:“臣還有一事上奏。”
“講來。”
“臣每見大王宵衣旰食,操勞國事,就心憂如焚。臣聞天下不可一日無主,主不可一日無相。臣觀虞太傅在上不驕,在下不諂,守道而忘勢,行義而忘利,修德而忘名,乃賢能之臣也。臣鬥膽進一言,虞太傅當複令尹之職,可分君憂、擔臣責。”
“唔?”莊王疑惑頓生,皺起眉頭,緊盯著屈巫道,“此事是太傅囑你來奏,還是你的本意?怎麽又有此建言?”
屈巫嚇得身子猛地一抖,支支吾吾地道:“臣實實是想為我王分憂。”
“待查清孫叔敖聚眾一事再議吧。”
“是。臣遵旨!”
“慢!你若心懷私心,趁機報複,寡人定當治你的罪!”
“臣不敢。”
屈巫離開景陽宮,剛才的驚嚇轉瞬即逝,早將莊王的告誡置諸腦後。那個鄉巴佬一步登天,執掌柄國大權,屈巫心裏何曾有一天服氣過?屈巫想,現在我終於掌握了你生死大權,正所謂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待我到了期思,鄉巴佬你的死期便近了!
屈巫心裏一高興,就立刻想見到夏姬。自從那日當眾出醜後,他就再沒有機會與她私會。有時想起她勾魂攝魄的媚態,他心中的欲火就難以壓製,簡直是度日如年。現今那個老雜毛又隨潘尪伐鄭去了,真乃天賜良機,此時不去,更待何時?
軒車行到一處背街,屈巫換下官服,令乘馭駕車回府,自己則穿街過巷,去了襄老府邸。門房與丫鬟使女都是認得的,隻消給幾朋一貝錢,就可暢行無阻。這些下人們,哪個不是見錢眼開,誰還記得襄老的懲戒?使女用絹緞蒙住了鸚鵡的鳥籠,鸚鵡也不能再叫什麽“討厭討厭”了。屈巫輕車熟路地進了內室。
夏姬也是日日思念屈巫,常常癡癡地發呆。猛可裏見到意中人,那份欣喜自不必說。屈巫見到夏姬,魂兒早就跑了一半,幾步上前將她攬在懷裏,喃喃地道:“想死我了!魂兒都留在你這兒了!”夏姬也就勢緊緊地攀住屈巫的頸項。
二人雲雨畢,夏姬嬌喘喘地緊貼著屈巫的麵頰,廝磨著輕語道:“自那日與君偶遇,雖然被老厭物責罰一番,但我的心已經隨君而去,再也喚不回來了。君當設良策,讓妾與君生生不離才是。”說到此處,她已是淚水盈盈。
屈巫心下不忍,對天盟誓道:“有負於你者,定當天誅地滅!我亦時時想著你,此生隻要尚有餘氣,定當與你長相廝守。為今之計,隻能相機行事了!”
屈巫萬般不舍地出了襄老府邸,剛走了幾步,肩上被人猛拍了一下,頓時七魂嚇掉了三魂,回頭一看,竟是虞季。虞季望著屈巫好一陣大笑,道:“小的沒嚇著大人吧?”
屈巫滿肚子的火無處發泄,隻得強忍著,道:“賢弟是專程找我還是偶爾碰到的?”
“這還有什麽講究嗎?在下有要緊事要稟報大人,找到貴府沒見著人,就找到這兒來了,果然不遲不早就遇到大人了。”
屈巫想,他去過自己的府上然後摸到這裏,難道是買通了家仆,知道了自己的行蹤?
“這兒不是說話的地方,是到敝處還是到大人府上?”虞季邊走邊問道。
“到敝府吧!”他雖然向莊王力薦虞丘重任令尹之職,但不願碰到那個老狐狸。
屈巫領著虞季來到自己的府邸,進了內書房,二人雙雙席地落座。仆人獻上酒後退去,屈巫才正色問道:“賢弟找我究竟為何事,可放言相告了吧。”
虞季低聲說道:“大人,大事不好了。聽國舅說,孫歸生與庫兵一案現已審讞厘清,說是一樁冤案!”
“啊!”屈巫驚愕得嘴能吞虎,結結巴巴地道:“你你……聽誰說的?哦——國舅,國舅他他……怎麽知道的?此事果真屬實?”
“自從鄉巴佬開了我的職銜,我就在國舅那兒混口飯吃,常與國舅一起議論朝野上下之事。今日朝餐過後,國舅拉我到他的內書房裏說閑話,說昨日與申叔時在街上不期而遇。按咱楚國的規矩,小官遇到大員,必得從車後跳下,再跳上車,才不會失了禮數。國舅與大夫孰大孰小尚不好說,國舅覺得自己年輕,便下車朝申大夫揖了揖,申大人也下車與他還禮。國舅隨口道:‘大人何事這麽匆匆奔忙?’申大人沉吟有頃,說道:‘奉大王旨意,敦促並協助司敗審讞府庫被竊重案。’國舅又問:‘不是說板上釘釘的麽?令尹府中的仆人孫歸生乃重犯之一,還用再審?’申叔卻說:‘國舅此言大謬,我就索性告知國舅罷!初步查明,孫歸生與那個庫兵是遭到歹徒的陷害,掉到陷阱裏了。大王對大小之獄必以情而查,不日將為之昭雪。’如果真的替孫歸生等人昭雪了,那個鄉巴佬豈不就官複原職了?那還有我們的好日子過嗎?”
屈巫被他一席話說得心驚肉跳、喉頭發緊,但轉念一想,又釋然了:什麽陷阱不陷阱的,哪一樣與你家老爺子無關?如果朝廷真查個水落石出,你家老爺子第一個就跑不了。但是屈巫表麵上波瀾不驚,淡然說道:“見善則遷,有過則改,古之訓也。大王英明,察然後知是非,非者必改,聖主之道!”
“屈大人倒將自己撇得出水芙蓉似的,好像一點關係都沒有。如果真的為孫歸生昭雪了——孫歸生算個屁,可他背後的主子就爬上岸來了。鄉巴佬回到朝廷,執掌柄國大權,又得搞那些專門跟豪門公卿作對的一套。如果他要徹查下去,定會淘個河幹水枯,蝦蚌魚鱉都得躺在俎上,任憑他剁、任憑他砍。”
屈巫一聲冷笑,道:“賢弟你在跟我說笑話吧。我屈巫一沒有出麵,二沒有獻謀,三沒有暗使門客參與其事——滿朝廷的大臣都知道,我屈巫從來就不養門客。我隻按祖製養有私卒,而且如今都應朝廷之征,由潘將軍統率,前去討伐鄭國去了。”
“屈大人,”虞季急得嚷道,“禍到臨頭你還這般甩甩衣袖沒事人似的!如果朝廷徹查下來,事情都叫家父一股腦兒兜下來不成?”
“嗬!令尊大人還得拉個墊背的囉?”屈巫心裏一陣冷笑:跟我談這個,你還嫩了點兒,淺薄得如同牛蹄印裏的一勺水兒,弄不好還會壞事。至於你那自詡足智多謀的老爹嘛,他要是來與我坦誠交談的話,我倒可以跟他好好議議,商量個對策。
虞季固然淺薄,卻不乏自尊,見屈巫這麽鄙薄,早就氣了個半死。他起身而去,留下話中話道:“家父矜於細行,不虧大德。想朝他身上潑汙水?哼!咱們好比遊山之人,驟雨來了,誰都跑不掉!都得淋個透濕,凍個半死!”
望著虞季遠去的背影,屈巫隻覺得好笑:告訴你老爹去吧!叫這隻老狐狸體會一下被獵狗猛追的滋味。他自會想辦法保全自己的。
當晚,屈巫將乘馭叫來,狠狠地責罰了一頓,道:“你這個混賬東西!不是你告訴虞公子,他怎麽知道我在襄老府上?說,他給了你多少好處?”
乘馭見瞞不過去了,又怕皮開肉綻,隻得狠狠地扇了自己兩個耳光,道:“虞大人來到府上遇到小人,追問老爺你在哪兒,我隻得支支吾吾地說……”
“你就說了實話?今天老爺我饒你一回,以後若是再犯,打死喂狗!”
責罰過乘馭,屈巫令仆人收拾行李。事不宜遲,他要晝夜兼程,趕往期思,相機行事。
夜幕降臨,樊姬傳懿旨給宮正道:“我欲覲見大王,你麵見大王時稟報一聲。”莊王忙過朝政後,匆匆趕到鳳翔宮。他不知道樊姬這麽急著要見自己,究竟是為了何事。
樊姬正在燈下與侍女采菱縫補一件羅底墨綠九鳳翔雲長袍。那長袍是樊姬穿了十多年的心愛之物,竟被老鼠咬了指頭大的一個洞。織室的宮女嚇得半死,撲通一聲跪下,懇求娘娘饒恕。樊姬道:“那老鼠是你喂養的嗎?”
那宮女不解地抬起頭道:“啟稟娘娘,我從來不養這東西的,也沒見別人喂養它。”
樊姬輕笑道:“既然不是你喂養的,你怎麽能管住它不鑽箱噬櫃呢?”
一句話說得宮女破涕為笑:“謝娘娘赦免奴婢疏忽之罪。”
樊姬笑吟吟地道:“傻丫頭,這點小事還值得大驚小怪的。”那宮女歡天喜地地去了。樊姬就與侍女采菱找來同色的絲線補綴起來。
“娘娘,還是叫織造尹照這個樣兒再做一件吧。”
“這麽好的一件衣裳,棄之豈不可惜麽?隻需補補就與新的無二,還是補綴補綴吧。”
樊姬與采菱正伏案飛針走線時,猛聽得宮正喊道:“大王駕到!”樊姬趕緊出來接駕。她正待跪下,莊王抬抬手道:“免禮吧。”
莊王執樊姬之手進了鳳翔宮,對跪著的宮女們揮揮手道:“都起來吧。”他一眼看到那件長袍針線補織的架勢,便道:“你也太過節儉了。補它做甚?你若喜歡,叫織造尹照此重織一件何妨?”
“妾謝大王。棄之實在可惜,故妾不忍心。”
“雖有絲麻,無棄菅蒯。賢哉!”莊王很是感佩地說著,在宮內踱步不停。
莊王麵露焦慮之色,似有滿腹心事。樊姬一時不便問起,知道他可能還未用夕餐,便吩咐道:“快去禦膳房令太官給大王安排肴饌。”
“不必了。寡人食不甘味,免了吧。”
樊姬驚詫莫,名,暗想:大王生性達觀,豪爽痛快,這刻兒卻無心用飯,神情遊移,定是遇到什麽堵心的事兒了。她屏退左右,移步大王身邊,輕聲道:“大王,有什麽心事,可否對妾一講?妾願為我王分憂。”
“你欲見寡人,究竟有何事要談?”
“令尹府上仆人盜竊府庫,群臣為了此事紛爭不已,令尹為難之際請辭歸隱,大王準許了……”
“此事不謬。寡人與你私訪八家子莊時,已經告訴你了。你以為有什麽不當之處麽?”
“大王,在八家子莊時,咱們沒能細談孫卿之事。這幾日我細細想來,覺有許多話兒需說與大王聽。妾以為,大王誤聽謬言,誤會了孫卿。所謂賢君擇人而用,賢臣擇人而輔,大王與孫卿之謂也。大王聽其辭請,朝廷去一賢臣幹吏,實乃可惜!”
樊姬憑著女性細致入微的格察,覺得孫叔敖受了不白之冤,尚能體諒君王難處,忍辱負重,無怨無悔,請辭而退,真是千古循吏的楷模。她不能不替朝廷惋惜。如果大王悟己之非,追悔改過,複令尹之職,則江山幸甚。她想與大王敝開談的就是這事兒。
不知怎麽,莊王一聽到樊姬這番話,就覺得十分刺耳,又覺話語中似有責怪自己之意,不禁怒火升騰。如果麵對的是朝中的臣子,他定會雙目眥裂,拍案而起,戟指而斥,有若雷霆。可如今麵對的是他的賢妃,他不得不忍耐著道:“你身處深宮,對孫叔敖隻知其一,不知其二。雖然孫叔敖治國有功,楚國興盛,其功甚偉,但功是功,過是過。正因為寡人念他治國有功,其家人盜竊府庫,當連坐的,寡人才赦免了他。”頓了頓,莊王恨恨地說道:“可是如今事態大變。你知道嗎?他回期思之後,寡人始則心有不忍,暗自歎息,繼則聞他嘯聚十萬之眾,寡人才覺人心險於山川、難於知天呀!複職一事,待徹查後再行定奪!”
樊姬猝然聞聽孫叔敖聚眾十萬一事,也不由得一怔。不過她細細一想,又覺得孫卿即便有此舉動,也定有不為君王所知的良圖,絕不會像朝中一些臣子所猜疑的那樣圖謀不軌。
“大王當知‘讒口交加,市中可信有虎;眾奸鼓釁,聚蚊可以成雷’之理。”她說得忠懇切切,以至於麵頰上泛起了紅暈。
“卿之言太過偏頗,寡人並不偏信群臣所言。朝臣言孫卿不是者,並非都心懷歹念。可是善為政者,防患未然。如果坐視不管,釀成滔天大禍,悔之晚矣!寡人已遣屈巫前去探查。”
“大王!”樊姬一聽說遣使為屈巫,忍不住驚叫起來,道,“大王所遣非人。屈大人素與孫卿不和,他他……”
“卿豈不聞,無偏無黨,王道蕩蕩。可是曆朝曆代能做到這樣嗎?如果寡人遣別的臣子去,寡人亦不放心。卿亦知‘同聲相應,同氣相求’的道理。如果遣一個與孫叔敖聲氣相通的人,必然壞事也被說成了好事,故寡人願遣與其誌趣相左之人去探查。寡人亦知所遣之人非大德之人,已然告誡他了,諒他不敢挾私泄憤!”
樊姬見說服不了莊王,急得麵紅耳赤,不知如何是好:“大王,還請大王三思啊!”
“哼!”莊王一拂袖,忿然而去。
望著莊王遠去的背影,樊姬驚得喪魂失魄,不覺泫然流涕。繼而她長歎一聲道:“大王呀,何乃‘視爾夢夢,我心慘慘;誨爾諄諄,聽我藐藐’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