霽月邊走邊想,他把我支走肯定是不想高溫處理,我如果堅持在那裏進行監督,一是怕耽誤了屠宰點的檢疫工作,二是怕真的把他們逼急了對我不利,畢竟他們都是一些野蠻粗俗之人,而自己隻是孤身一人。如果他們要是真的一刀捅死我也就罷了,如果他們要是也像李四那樣來侮辱我,那麽我可就是自取其辱了。哪怕是死我也決不允許任何男人再碰我一下了。假如回頭還是我一個人來,肯定還是和他們糾纏不清。怎麽辦呢?叫金姐和我一起來也是無濟於事。這樣吧,我還是找個地方給站長打個電話,把事情的經過向他匯報一下,征求征求他的意見。可是上哪裏打電話呢?霽月迅速地在腦海裏把那些能夠打電話的地方過濾了一遍,最近處隻有東街市場的工商所了。對,就去那裏打!順便也看看新調到那裏工作的同窗好友江麗。
霽月剛剛走到東街市場,就聽到一個非常熟悉的吆喝聲從身後傳來。“哎、哎……借光了、借光了……讓一讓嘍、讓一讓嘍……。”霽月下意識轉過頭去,一看正是自己的冤家對頭李四。這時候,李四也正好看見了她,四目相對的那一瞬間空氣也仿佛隨之凝固,麵對這個曾經讓自己備受屈辱、飽受痛苦的小人,霽月氣得兩眼發紅,銀牙咬得吱吱地響,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李四看見臉色蒼白、清瘦憔悴、渾身戰栗的霽月也吃了一驚。
隨即李四又嬉皮笑臉地上前搭話:“你還好嗎美人?這麽長時間沒見想死我了!”霽月氣憤已極,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李四向四外看了看,見無人就放低聲音說:“別這麽瞪著我呀寶貝。那天晚上是我對不起你,可是我是真心喜歡你的。”說著搶前幾步拉起霽月的手說:“咱倆結婚吧。”此刻的霽月已經氣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她猛地甩掉了那個無賴的手掉頭急步離去。李四趕緊把帶著豬肉的車子立到一邊,向霽月追了過來。可是就在他即將追上霽月的時候,霽月已經走進了工商所,他隻好垂頭喪氣地走了。
早已經被李四那荒誕不經的無恥言行,氣得渾身戰栗的霽月,進了工商所的收發室,見屋裏沒人,便一把抓起辦公桌上的電話。她真想立即就撥通派出所,揭發李四的罪行,好讓他得到應有的懲罰。可是剛撥完幾個數她那顫抖的手就猶豫了——告他?我有什麽證據?我現在已經沒有任何可以證明他犯罪的證據了!就這樣憑空去告他,弄不好自己反倒落個誣陷的罪名,還不是自取其辱!——躊躇了良久,最後還是隻撥通了檢疫站的電話,把在劉老大家發現的情況向站長做了匯報。得到的答複是:“你馬上回屠宰點工作,那裏的事情我立刻就去處理。”
和李四狹路相逢的霽月,此刻已經再也沒有心情去看江麗了。離開工商所她便神情恍惚,茫茫然然,混混沌沌往屠宰點的方向走去……
下午上班的時候,站長帶著小陳來到大牲畜的屠宰點。站長十分高興的地對霽月說:“上午一接到你的電話,我和小陳就火速趕到了劉老大家。我們去的時候,看見他已經把你說的那頭牛的牛肉裝上了車正想運走呢。一見我們來了,就立刻明白了是你把情況匯報給了我們。那家夥嚇得語無倫次,慌忙辯解了一番。什麽他家高溫處理不方便呀,什麽想拉著牛肉到朋友家去處理呀等等……我立即警告他說,你如果不馬上在家裏高溫處理,我們就立即沒收牛肉,並按檢疫條例進行罰款了。萬般無奈之下,他隻好把牛肉從車上卸下來倒進了鍋裏。我們看著他燒開了鍋才走的。”
“其實,我明白他不想高溫處理的主要原因就是怕少賺錢。他們這幫人啊,真是掙錢掙紅了眼。”霽月說。
“那個劉老大一邊烀肉,還一邊對我說‘你們那個姓夏的女檢疫員幹工作可真認真,沒想到人長得文文靜靜、纖纖弱弱的還挺厲害,我拿刀子嚇唬她她都不害怕’。”站長學起劉老大那沙啞的語調來,惟妙惟肖,引得金敏和小陳都笑起來。
其實,霽月明白站長說這些話的用意,他是在借劉老大的話誇讚自己。這倒使霽月不好意思起來,於是她忙說:
“邪不壓正,我就不相信他劉老大真敢捅我!”停了停,她又說,“不管怎麽說,當時我還是沒有壓住這件事,也是我的失職。”
“霽月是認真,昨天冒著大雨跑到屠宰車間去檢疫,都淋感冒了。”聽了站長的話,金敏就在一邊搶著說。
“霽月幹工作認真在東街市場的時候就出了名了,連那些天不怕地不怕殺豬販子也都怕她”小陳也忙著插嘴道。
霽月一聽他們都在誇自己,就更不好意思了,便紅著臉低下了頭。
“好好幹吧,爭取年終評比的時候,評為先進檢疫員,到時候就可以晉職稱了。”站長又趁熱打鐵地鼓勵著她。
然後,站長又詢問了一下其他的情況。最後又通知她星期天到大牲畜交易市場檢疫——還交代了一下時間、地點和詳細的工作方法。並說到時候就不另行通知了,便匆匆地離去。
站在窗前望著站長遠去的背影,霽月心中暗想:我為檢疫工作所付出的代價,難道僅僅隻是一個先進檢疫員就能夠補償得了的嗎?隻我自己才清楚,我為檢疫工作已經付出了比我生命還可貴的東西。我的生命可能就是為這項工作而存在——也會因這項工作而滅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