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烏雲密布悶熱異常的午後,空氣中流露著幾絲淒迷和憂傷,那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情形,足以讓世人感動窒息和恐慌。當霽月和金敏剛來到屠宰點的時候,豆大的雨點便急劇而下。雷,轟轟隆隆地響著,雨,急急促促地下著,一道道閃電更給人增添了一種煩躁和不安。
她們坐在辦公室裏閑聊了一會,霽月看了看雨並沒有停的意思就焦急地問:“金姐,你帶雨傘了嗎?”“我沒帶,我從家裏走的時候天還沒陰呢,等雨停了再去吧。”金敏看了一眼窗外的狂風驟雨,心領神會地說。
“那怎麽辦,即沒有帶雨傘,也沒有穿雨鞋,路又這麽難走,一會兒我怎麽去屠宰車間檢疫啊?”霽月的眉頭不由的擰得更緊了。
“我有辦法,等一會兒我喊他們幾個過來讓他們背你過去,我說讓他們過來背你,他們四個還不得打破了腦袋呀,到時候非出人命不可,嗬嗬……”金敏邊說邊咯咯的笑了起來。仿佛已經看到了那四個屠宰工爭先恐後地要背霽月的情景。
“去你的,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有心思開玩笑,最討厭你這種不知愁的勁了。”
“這樣不行我還有一個辦法,我叫他們一個過來你把檢疫工具交給他們,讓他們替你撿了不就完了嗎?”金敏邊打著毛衣,邊不以為然地說道。
“那怎麽行,萬一出了問題誰負責,再說就算不出問題,如果以後他們把事情說了出去,讓站長知道了,我的工作還想不想幹了。”
“嘖嘖嘖……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我也沒有辦法了,那你自己想辦法吧。”金敏麵落難色地看著霽月說。
“唉!這雨看來一時半會兒的也停不了,沒有辦法我就這樣去吧。”霽月望著雨急風驟的窗外無可奈何地歎了一口氣幽幽地道。
“那可不行,還是披上你的白大褂吧,你身子弱當心讓雨淋濕了感冒。”
“好吧,你等我,等我幹完了活回來咱們玩會兒撲克。”霽月說完就拿起檢疫工具,披上大褂,挽起褲腿推開門向屠宰車間走去。
“唉呦!我的媽呀……”霽月剛推開了房門,隻邁出一步,便驚叫了一聲轉身就跑了回來。
“怎麽了,怎麽了?”金敏一看霽月那副魂飛魄散的樣子急忙追問。
“金姐不好了,你快看滿院子都是大蛆。”金敏趴門一看,隻見門外的雨地上到處都蠕動著白花花的蛆蟲。它們在雨水的衝擊下急急地蠕動著,興奮地爬行著。原來這些寄生在院子裏堆放著的那堆牛骨頭裏麵的蛆蟲,經大雨這一衝擊便爬滿了一地。這時候,她們才發現屋子裏也爬進來不少,隻是她們剛才沒有注意而已。這個意想不到的狀況把霽月嚇得花容失色,幹嘔不止……可是那些蛆蟲並沒有因為她們害怕而停止爬行。而且,大有一舉就占據這個辦公室的氣勢。
“唉!你真是太嬌氣,隻可惜是個小姐身子丫鬟命。”還是比霽月大十幾歲的金敏有膽識,處事不驚,大有臨危不懼的氣概。她忙扔掉手中的毛活,找來一把笤帚,一邊往外清掃著那些源源不斷爬進屋來的蛆蟲,一邊取笑著霽月。
“那麽多你能掃得過來嗎?我看你還是趕快讓他們把那堆牛骨頭處理了才是上策!不然再下雨我們還不得讓這些大蛆給吃了呀?你這個當管理員的,也應該行使點職權,拿出點威嚴來了。”霽月十分沮喪地坐在那裏,心有餘悸地埋怨著金姐。
“好好好,我的大小姐,我聽你的還不行嗎?怎麽樣,嚇破膽了吧?這回再不敢逞強去檢疫了吧?我看還是讓他們來背你過去算了,像你這麽漂亮的大姑娘就是讓他們背你一百個來回他們也願意啊,嘻嘻……”金敏看著小臉煞白的霽月又鬧開了。
“少來了,誰說我不敢去,我就是上刀上下火海也不會讓那些臭男人碰我一下的。”金敏的一句玩笑話激起了霽月心中對男人的無限憤恨。她不滿意地白了金姐一眼,十分堅決地說。說完她便再度披上大褂,毅然決然的踏著那遍地白花花的蛆蟲向屠宰間走去。
那天晚上,因淋雨而感冒發燒的霽月,噩夢裏又增添了一個新的內容,那就是她在風雨中躓跌而行的時候,一堆堆堆積如山的白骨擋住了她的去路。隨即一片片紛紛蠕動的蛆蟲鋪天蓋地地向她爬來,頃刻間她的周圍密密麻麻的全是,繼爾就爬滿了她的全身。渾身是蛆的霽月拚命地奔跑在風雨裏,仿佛隻有這樣才能把那滿身的蛆蟲都甩掉似的。跑著跑著就感到腳底下一滑身子一墜,便跌進了萬丈深淵。“蛆!蛆……”當她連連喊蛆,從夢中驚醒了過來的時候,隻感到自己周身的汗毛都隨之聳立了起來,伴著那種毛骨悚然的感覺,霽月感到一陣暈眩,不禁再一次連連幹嘔了起來……
天亮以後,被噩夢糾纏得筋疲力盡頭痛欲裂的霽月,朦朧之中又聽到了二姐和媽媽的對話:
“媽,小月昨天夜裏又做噩夢了,醒了還嘔嘔地吐了好一陣子——”
“什麽,她吐了?”媽媽似乎感覺到了什麽,沒等二荷把話說完就急急地問。
“是的,我想起身給她打掃,可又沒有什麽東西,隻是幹嘔……”
話又被媽媽打斷:“幹嘔,經常這樣嗎?”
“就是昨天晚上,別的時候沒有。”媽媽鬆了一口氣。
“而且,我還聞到她身上有一股很難聞的味道,不信你來聞聞。”
二荷還以為霽月沒醒呢,於是就拉著媽媽的手,來到霽月的身旁讓她聞。
媽媽俯下身在霽月的頭上用鼻子使勁地嗅了嗅:“嗯、是有一股怪味,好像是烀牛肉的味道,又不全是,一定是她在屠宰點沾上的,以後你告訴她經常洗洗澡、換換衣服吧。這麽大個丫頭整天弄得一身怪味兒,可如何是好啊?這還能找到對象了嗎?”
躺在那裏一動也不想動的霽月心中暗想:“媽,您老人家那裏知道女兒如今不僅是渾身怪味兒,而且都快渾身是蛆了,找對象恐怕那隻是下一輩子的事了。”想到這裏霽月心中不由得萬分酸楚,等媽媽和二姐走出屋子,她又不禁黯然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