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5年3月14日,紐約)
這裏正是春天,親愛的瑪麗,我難以再呆在畫室裏了。每天我都到公園去散步,我在清靜的地方信馬由韁,直到夜晚來臨。當燈光透過光禿禿的樹枝隱現的時候,我才欣然返回。帶著筆記本獨自去散步,是我在這個城市裏所發現的最大樂趣。我在散步時思考著問題,和你作著談話。
生活並不像麥克白認為的那樣:“它是一個愚人所講的故事,充滿著喧嘩和騷動,卻找不到一點意義。”生活是一個悠長的思想。但不知為什麽,我不希望和別人一起思索。他們的頭腦要把思想往一個方向引去,我的大腦卻要往另一個方向引去,而一個人的思想隻能承受一定的反作用力。瑪麗,使我們倆如此親近的原因之一,就是我們的思想都是朝著同一個方向的。我們並不害怕所謂的孤獨。
我為萊德爾畫了兩幅像,有一幅尚未完成,我還要再去他那兒。可是,唉,瑪麗,他是多麽疲勞和困憊啊!我最近一次見他時,他告訴我:他在用他的大腦作畫,他再也無法使喚他的雙手了。
我在美國詩歌學會朗誦了《狂人》中的兩首長詩,隨後人們作了長時間的討論。有些人說那詩是“美妙”的,另一些人稱之為“古怪而令人費解”。羅賓遜夫人——西奧多·羅斯福總統的妹妹,在聽了《我的靈魂和我到大海沐浴》之後,站起來說道:“這詩具有破壞性,用的是惡魔一般的語言。我們的文學中不該鼓勵這種精神,它與我們一切形式的道德和真正的美是背道而馳的。”
現在,親愛的瑪麗,我要出門在夕陽裏散步了。天氣又暖和又晴朗,我要帶上筆記本,我要把我無法很好寫下的一切向你傾訴。
最親愛的,願上帝保佑你。
愛你的哈利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