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閑隻跟蹤黃員外而來,走過四五條街,在一處四合院門前,黃員外敲門後,被人迎了進去。靜閑隻遠遠地跟著,這時快步走至門前,側耳聽話。但又不能在門前久候,看天氣陽光燦爛,過往行人雖不很多,但不時有人從門前經過。靜閑隻得退至巷口處,用眼遠遠地看著門的動靜,約一個時辰,黃員外手裏提了個雜包,歡天喜地地道謝出來。靜閑也不招呼,隻暗暗地跟著他走,又過了幾條街,離茶館較近時,黃員外在一門前,伸手敲門。靜閑見狀,快步上前。隻見那門開處,一個丫鬟模樣的人,伸手接了黃員外遞給的包。黃員外也正提步進門時,靜閑忙大聲呼道:“黃老員外,這麽巧?”黃員外轉頭看見靜閑,也高興地說:“這陣子你還在外轉悠?且請到我屋裏坐。”靜閑正求之不得。忙道:“這樣可謝了。”說完隨黃員外進到院裏。這房也是一個小四合院。黃員外祖上有幾畝薄田,在鄉下佃出;城裏有幾個鋪麵,都租與人,自己不善經營,生有三個女兒,都已嫁人。有一個兒子,已經成家,住在院內,生活也還過得去。平素裏隻與鄰居包德行、張五在茶館裏閑坐,為人又愛管點閑事。
靜閑與黃員外在堂屋裏坐了,丫鬟沏了茶來。靜閑見這院裏收拾得也很整潔,幾盆植被蔥蘢,院裏花開得也爛漫,陣陣香氣還飄進屋來。靜閑道:“黃員外過著神仙般的生活,真是羨慕得很。”黃員外:“哪裏哪裏,每日無事,便喝茶閑聊,消磨時光而已。”說後像想起什麽大事似的,忙說:“我剛才到侄女婿家,探得一個消息來。想明日說與你聽,現在逢著,便說了。我這侄女婿,近段時間並不在家,隻三天兩頭托人帶些錢物回來,侄女還給了我一包巴鮮山貨。我問侄女,姑爺一向是這樣忙?她說是今年春上,重慶府一幹犯人解來後,就一直沒有空閑。抓捕了許多人犯,不時審訊,都半年了,難得見個人影。我心裏想,莫不是這侄女婿在外又有新歡,說是忙事找借口。哪知侄女看出我的心思,忙說,我弟也是如此,看來他們的公幹確實累人。我說,這一向也沒看著他們,所以今日前來問詢。侄女聽後說,有勞三叔掛懷,若他回家時,我讓他到你府上請安。我說,這可不必,隻不知他們都忙,且讓他們注意保重身子。侄女說,他們身子骨好著呢,每日好酒好飯的。我道,怎地每日好酒好飯,難道是禦膳房裏幹活?侄女說,他說一直在負責欽差的安全。什麽大內侍衛的人和他們也常在一起。我說,能得這等美差也是姑爺的福分,讓他當好這差,也可有晉升的機會。侄女說,前些日還說有當巡檢的機會。那日回來,且說朝廷把重慶的巡檢放到成都來了,哀聲歎氣了一夜,我勸他把自己的事做好就得了,知足常樂。說到此,我也說是。看天色不早,便回到家來。”靜閑見黃員外說完,忙說:“辛苦你了。”說完又覺不妥,又轉開話題:“你這成都府,可有好玩的地方,好吃喝的地方?”黃員外聽後,心想這人可能是個玩家,年紀看來四五十歲,卻一身富貴氣息。待我給他說出幾個玩處,也讓自己一道去開開眼界。便道:“這成都府轄內的妙處,風月場中,有幾個去處,不知你是有此雅性。”靜閑忙搖搖頭說:“我是說吃喝之處,非消魂之所也。”靜閑本意是轉開黃員外對自己的猜測,現話到嘴邊,隻得對黃員外說道:“如不棄,我們現在就出去對飲一番。”這黃員外聽了忙說:“又要你破費了。”靜閑知他已同意,站起身來便說:“請。”
兩人出得門來,也是轉了兩條街,來到了成都府有名的蜀苑軒。這蜀苑軒的菜品菜價,也是一流的。黃員外雖然帶了靜閑來,看了菜譜也很心跳,見靜閑表情無事一般,便大聲吆喝道:“堂倌,快來點菜。”堂倌見他倆坐在一張大圓桌旁,忙問:“你們是預先訂了桌?黃員外眼睛一瞪,我倆進門來,你不來招呼,卻來質問,你不做生意了?”堂倌道:“客官有所不知,今晚堂座已被人全部包下,現在樓座還有個包間,如果你們要,我立即帶你們上去。”黃員外聽後,舌頭一伸,看這大堂少說也有二三十桌,自己八年前在此吃過,一桌不下五兩銀子,心想這又是誰在此擺闊。靜閑忙說:“我們隨他上樓。”
來到一個包間,那桌子足可坐十二個人。靜閑在主席上坐了,黃員外坐在靜閑右首,那堂倌見狀問道:“你們一共幾位。”靜閑說:“就這麽多人了。”堂倌說:“兩位不要開玩笑,這桌的起價十兩。”黃員外:“不是五兩麽?怎地漲了?”堂倌道:“我來了五年,都是這個價。”黃員外:“你才來五年,我來此吃飯時,你還未出生呢?”靜閑道:“你此地最貴一桌多少錢?”堂倌道:“最貴一桌二十兩。”靜閑道:“都有什麽菜?”堂倌道:“飛龍舞鳳,豺狼虎豹。”靜閑一聽,大笑起來:“二十兩就能吃了這些?我出四十兩,把你那最好最精最妙的佳肴一一給我上來。酒水是什麽?”堂倌道:“客官休要急,待我把掌櫃請來。”一會兒,掌櫃和堂倌笑眯眯地走進來。靜閑問明了情況,那掌櫃和堂倌樂嗬嗬地出門去了。黃員外見狀,更是搞不清楚靜閑的來曆,又想問,又不好問,自己默默地喝著茶。靜閑看透了黃員外的心思,主動開口說:“你在想我是幹什麽營生?實話告訴你,我家裏的產業到處都是。”黃員外聽後,點點頭說:“我可信識了。”但想這人定是古怪,怎麽沒有個隨從?一會兒,上菜的隊伍魚貫而入,各色佳肴使滿屋生香。黃員外看得眼花繚亂,拿出筷子卻無從下手。說實在的,靜閑也是從未見過如此佳肴。隻見桌上琳琅滿目,秀色可餐,也是食欲大振。雖然靜閑食腸寬大,但畢竟食物太多,黃員外吃得話都說不出來,靜閑也是個大飽。這時堂倌走了進來,見滿桌酒菜已吃去一半,也是深感驚奇,覺得兩人食量之大,而且在堂倌身後站著的幾個人,更是表現出瞠目結舌之狀。靜閑見此,立刻警覺起來,對堂倌說:“後麵是什麽人?”堂倌說:“堂座的幾個顧客,不信你兩人能包一桌,故隨我上來看望。”靜閑一聽,正要發怒,突然一想,何不讓此事也傳遍成都。於是放聲說道:“幾位何必在門口站著,也可進來與我們共飲一杯。”那幾人聽後,竟無一人進來,而且個個還有轉身回走之勢。堂倌說:“人家也是有頭有麵之人,豈來吃你這殘湯剩飯。”靜閑一聽,想來也是。便又說:“各位如有雅性,明天晚上,我們還來此用膳如何。”堂倌一聽,連忙相邀那幾人。但那幾人卻像避瘟疫一樣,轉身走了。靜閑說道:“不肯賞臉,罷了罷了。”然後取出伍拾兩銀票,遞與堂倌說:“剩下的不找了,待下次來當個座位。”那堂倌接了銀票,興高采烈地下樓去了。靜閑見黃員外真是吃得緩不過氣來,隻用手在他背上輕輕拍了一下說:“我們走吧。”這黃員外才應出聲來,慢慢站起,恭敬地請靜閑先步出門。兩人從樓上走下來,這堂座的食客們都睜圓了眼睛望著他們。掌櫃早走在樓梯口恭迎著,靜閑此時一股莫名的感覺油然而生。誰知正在飄飄然之時,一個黑色的人體橫飛過來,靜閑忙把黃員外一推動,躲過了這一擊。這黑色的人體卻是這門前的知客堂倌,因在此向一個剛才在堂座喝酒的漢子議論靜閑他們的情景,話不對頭,惹惱了這漢子,便動起手來。剛見靜閑他們出來,漢子就提起知客倌一摔。哪知被靜閑讓過了,卻落在掌櫃身上,兩人一起倒在地上。靜閑見漢子麵色不善,忙對黃員外說:“你快些回家,明天再見。”說著隻用力一推,這黃員外便急馳而去。然後順勢一個抓手,拿了漢子的穴位,說道:“哎呀,這人喝醉了,都站不穩了,大家快些走哦。”說完奔走開去。這漢子一個餓狗撲食,摔在地上。眾人正在把掌櫃和知客倌扶起,卻見這漢子竟倒地不起,滿臉痛苦,眾皆驚駭。幾個堂倌上來,扶起喝水,又按人中。哪管用,隻要一鬆手,人又倒地。這掌櫃怕出人命,急呼堂倌,又是請郎中,又是去衙門報告。這時,整個蜀苑軒上下一片混亂,人聲嘈雜。
一會兒一個郎中走來,望聞問切後忙說:此人中風,有生命危險,且七經八脈亂象叢生。大堂裏先前與漢子同桌的人,此時已經不見蹤影,倒是做東的人,一個白麵秀才樣的人,在其族長的相陪之下,來到門口看了生病的漢子說:“這事不關掌櫃之事,秦某人今天承蒙各位族人抬愛,坐家裏的首座。我這兄弟,本來有病,不想今日高興過度,我們先把他抬走醫治。”說完後,聽得秦族長發出嘶啞的聲音說:“各位族人,各位族人,今天秦福做東,請大家來此,不期遇到此事,實無大礙,實無大礙。大家放心飲酒,放心飲酒。”還沒待他說完,突然一隊公人走進店來,掌櫃見狀忙迎上去,要招呼他們就餐。一個公人說道:“聽說有個人突然發病,現在何處。”掌櫃道:“才被人抬走就醫去了”。公人道:“不是因打鬥受傷?”掌櫃道:“他那等身材,誰敢與他動手?聽他家人說,是自幼有病。”公人道:“他家人呢?”秦族長和秦福忙過來見禮道:“官爺請了。些許小事,勞了大駕,甚是惶恐。”那公人道:“你們是他什麽人?”秦福道:“我是他哥,這是我們族長。”公人道:“既有族長在此,如何又著人來報案。”掌櫃道:“是我著人報官,不關他們之事,先前不知此人是他兄弟。”公人左右看了圍觀之人,然後對秦福說;“你帶我們且去看你那兄弟狀況,若是正常發病,也就罷了。”他們正要從店裏出來,卻見那先前抬他兄弟出去的幾個人,又扶著他兄弟回來了。大家正在不解之時,卻見他們身後走出一個,也是著公人服裝的人來。此人身材魁梧,氣宇軒昂。無語自威,眾公人見狀,忙上前參禮道:“參見洪都頭。”洪都頭對先前問話那公人道:“黃廷,此處可有異樣?”黃廷道:“回都頭話,小的收巡一遍未見異樣。”洪都頭道:“此人是被人點了啞穴,看來此處曾經打鬥過。”黃廷道:這裏沒有打鬥痕跡,說著眼睛盯著秦福,秦福又把眼睛望著自己兄弟問道:“你與誰打架?”秦福這兄弟綽號拳豹,人看起來牛高馬大,自幼刁橫,蠻不講理,遇事喜動手腳,所以鄰裏、族人都避而遠之。剛才桌上喝了幾杯,且又不勝酒力,所以在門前尋起是非。此時,他卻不知著了誰的道兒,以至現在看見這些人都心有餘悸。見秦福問他,也不答話。黃廷見狀,心裏一動,轉身上得樓來,見樓上包房裏,喝酒行令,各自盡興,唯見一包間內雖滿桌殘羹。卻隻有兩張椅子,兩副碗筷,看這用食之人,也太過奢侈。忙轉下樓來,向掌櫃道:“樓上有一桌,隻兩人用餐嗎?”掌櫃道:“正是。”黃廷道:“是常客嗎?”掌櫃道:“不是,都沒見過,是兩個老頭兒。”黃廷道:“兩個老頭兒的食量有哪麽大嗎?”那堂倌補充道:“我也覺得奇怪,我們本來在包間裏配有侍兒伺候,可他們說自己能行,硬讓侍兒出去,也不知他倆這麽古怪。”黃廷道:“怎麽古怪法?”堂倌道:“一個喝酒,一個滴酒不沾,想這兩種人,怎麽能成為朋友來一起用餐呢?”洪都頭見他倆在一問一答,隻把眼光往周圍左右掃描,並未發現有什麽可疑之處。便說:“你等今後各自小心,不要滋事,以免吃官司。回衙。”說完一行人消失在夜色中。
靜閑和黃員外脫身後,見黃員外已安全回家,便回到旅店休息。中午飯後,仍到茶館裏去,看有無什麽反應。剛走進茶館,便見包德行和張五已在裏麵坐著喝茶。見靜閑進來,趕忙招呼,靜閑應聲而來。包德行正要給靜閑擺今晨聽到的昨晚發生在蜀苑軒的奇事,這時黃員外也笑嘻嘻地走了來,見著靜閑興奮不已說:“昨晚我那侄女婿居然到我家裏來了一遭,我把我們在蜀苑軒的擺闊自是炫耀了一番,我那侄女婿也是羨慕不已。”說罷,還在陶醉之中。這包德行和張五一聽,立刻明白過來,昨日是他們在蜀苑軒海闊。也是羨慕不已,隻悔昨晚沒有碰上。靜閑看出了他們的心思,就說:“下次有機會,我們大家一起去。”話雖這樣說,靜閑卻想黃員外那侄女婿是做公的都頭,晚上又去見了他一麵,這裏麵也許有問題。顯然這黃員外並不知情,於是站起身來說:“我去方便了來。”便出得大門,隻在對麵站著。不一時,一隊公人捕快向茶樓衝來,而且徑直閃在街的兩側,隻一個捕快進去,過了一會針,那人出來,對門外的一個捕快說:“這裏把門守好,我摔茶碗為號。”靜閑想來都是好笑,自己還未用上他,他卻先找了自己來,此時已認得了這洪都頭麵像,又知他住家。自己隻在暗處,怕他什麽。此時不如回旅店,習功休息,待夜裏轉到洪都頭家去探個究竟,或可跟蹤他去探得陽都監的所在。主意已定,便慢悠悠地回到旅店裏。
天剛擦黑,靜閑一身夜行服出來,不多時已伏在洪都頭堂屋的房頂,單等洪都頭回來。等了個把時辰,仍無動靜,便想,今天我僥幸走脫,這洪都頭並不知我相貌如何,黃員外三人隻見過我老人的容貌,待明兒我又還自己本色,他們自是不認識。想到此,便欲回到旅店裏去。這時聽見有開門的動靜,便細心地聽著,卻是洪都頭讓人拿了東西回來。靜閑見狀,輕聲下房,直追那人而來。
這時天色已晚,靜閑不緊不慢地跟著,卻來到成都府衙。見那人敲門而進,便也躍牆而入。跟著那人的腳步,來到了院內一幢樓前。見裏麵還亮著燈,小心地伏在外麵,聽那人進去後正向洪都頭回話,心裏不覺一喜,想這裏才是自己找尋陽都監的地方。這時卻聽洪都頭說:“你明兒可替我再送東西回去,這霍老英雄甚是客氣,總是隔三差五的派人送些山貨,我們也不能老是受人之恩,明兒回去時,也在蜀苑軒訂個桌子,我們也請下老英雄的客。”靜閑聽後,心想:這霍老英雄莫不是霍成峰,如果是他,且要小心點,而且他都要送禮給這洪都頭,看來這洪都頭功夫定是了得。現在在此已無多大意義,明日在蜀苑軒弄個手段等他們來卻是甚好。想到此,便尋路出來,直回旅店。
早上醒來,無所事事,便尋信相寺來,把這些天的情況,與清心、清思兩人說了。這清思聽後說:“這陽都監是否真正坐牢,至今都還是個謎。且這田其寶從重慶來此任巡檢,怕是上麵真心在保護陽都監。”靜閑道:“你怎麽會有這等想法?”清思說:“這朝廷做事,本來讓人費思量,金國占我河山,他們現在又交好。陽都監殺了你上清寺這麽多道兄,又害了我們師傅,要找他報仇的豈止你一人?而朝廷明是說要殺他,暗地裏卻用他為餌,引我們上鉤也有可能。”靜閑聽後,覺得非常有理,想他真不愧是文僧,知識豐富得多,分析也很得體。便說:“我準備今晚在蜀苑軒弄個手段,看來還不可大意。那我們現在應該怎麽做?”清思說:“我不知我們該怎麽做,我若是陽都監,我肯定算到有人要殺我,而朝廷卻是在保護我。”靜閑道:“陽都監的確是被朝廷關押了的,這也是事實。”清思道:“難道沒有苦肉計麽?”靜閑道:“苦肉計又給誰看呢?”清思道:“現在我也說不清楚,隻是有一種感覺罷了。”靜閑道:“現在靜一師兄和清覺師兄的消息也是沒得,若他們也來成都為師傅報仇就好了。”清心道:“清覺師兄肯定早就到成都來了。”清思聽後質問道:“你怎麽知到?”清心說:“當時清覺師兄不是讓我們各自雲遊時說,他要去尋師傅麽。”靜閑突然想到說:“當時無相恩師讓清覺師兄不見手珠,不可回金剛寺,隻把你們帶到安全之地,他怎麽會把你們全部拋棄呢?”清思道:“這事我也沒想明白,按理說,我們出走隻是怕遭了官府毒手。但若我們分開,實際上已經分開,我現在和清心都不知道其他師兄弟是生是死。”這清思雖然此說,但顯得並不激動,靜閑說:“我師清一是中毒羽化,無相恩師也是中毒坐化,且都是中的相同的毒,我現在都沒有找到下毒之人。”清思道:“下毒之人雖然太過狡猾,但有一點是清楚的,必須是與我師傅和你師傅都非常親近之人。”清心聽了這親近之人的話語,腦海裏卻現出清靜兩字,便說:“不是清字輩,就是靜字輩的人。”靜閑聽後說:“哪有你此等說法,清思師兄的意思你都理解錯了。”這清心也不爭辯,隻是一個人搖搖頭而已。清思覺得隻有跟蹤霍成峰和洪都頭,才可能得到陽都監消息,才有可能解開一些謎團,就對靜閑說了想法。
臨近晌午,靜閑告辭出來,一路奔馳,來到蜀苑軒。此時靜閑一身富家公子打扮,看上去風流倜儻。走至蜀苑軒門前,知客堂倌自是主動迎上。靜閑冒了洪都頭的號,知客堂倌引他上樓,到了包間門前,靜閑說:“我知道,自個兒進去就行了。”此時天色尚早,靜閑進了包間。與前日的包間大同小異,便用眼收尋藏身之處。但看完屋前屋後,地上屋頂,確實不能藏身,於是走出來向房頂而上。
這蜀苑軒是個大四合院的建築,樓底堂座,四方相通,中間一個大水池裏,假山上桃紅柳綠。二樓包間是廊房相連,除臨街一邊看車水馬龍外,其餘三方便看院內景觀。這洪都頭所訂包間,恰是看院中景色,所以靜閑躍身上房,伏在瓦上。剛伏下不久,洪都頭和霍成峰等六人被知客堂倌帶到房裏。靜閑用耳分辨著霍成峰的聲音,這時隻聽洪都頭非常感激地說:“這一向都是老英雄關照,今特備薄酒,以表敬意。”霍成峰說:“老朽本來方外之人,隻是巫教的譚教主與教眾全部北去,他那護法排雲霄卻把線弄斷了,又想到陽大人不明不白地被卷了進來,才答應尋這差事。來,幹了。”聽洪都頭也說:“幹。”然後又接著說:“但不知巫教的譚教主也聽朝廷差遣。先前聽說陽大人滅賊有功,卻突然就說成有罪,真是這官家事情,深不可測。”霍成峰說:“世上的幫會和天下佛、道,都是讓官家頭痛的。隻是太祖和道君皇帝分別與佛、道結了善緣。開國這些年來,相安無事。巫教與朝廷的關係聽說還可以,但目前佛、道發展很快,這肯定是個問題。”靜閑聽後心想,什麽巫教的譚教主也聽朝廷差遣,自己在重慶時重來都隻知道巫教也是道教的一個分支,怎麽會與朝廷關聯。又聽洪都頭說:“想這半年來,在老英雄的照顧之下,洪某受益匪淺。”霍成峰聽此話,便如實地說:“我在此孤人一個,四川安撫製置使兼成都知府丘崈相公和欽差大人每每賞些土貨、財物,我隨便把些與你們,這算不得什麽。隻要大家齊心協力,辦完了這樁差事,我們也算不辜負上方。”洪都頭道:“老英雄隨護欽差大人而來,定是得知好多消息。”霍成峰道:“我雖然隨護而來,但任務卻是擒拿反賊。”洪都頭道:“這四川轄內,反賊路數並不多,就怕與外麵串聯。倒是現在盜賊還少,否則忙不過來。”霍成峰道:“淳熙十二年春,陽大人誘殺青羌奴兒結後,這陽大人威震邊關,我在大內都聽了很興奮。”洪都頭道:“真是不解,這陽都監現在卻一直候審。”霍成峰道:“聽說淳熙十二年底,趙汝愚為四川製置使相公後,準備命陽大人代知恭州軍政事,後來也不了了之。沒想到恭州升為重慶府後,卻又生這麽多變數。”洪都頭道:“老英雄與陽都監交往甚厚?”霍成峰把眼左右掃了掃說:“一言難盡。”洪都頭見狀,便轉開話題:“老英雄擔綱國是,晚輩敬仰得很,恭敬老英雄一杯。”霍成峰也飲一杯說:“一些小事,何言國是。隻可求今上公正,還習武之人以清白。”洪都頭道:“我近見陽都監氣色尚好。”霍成峰道:“什麽時候見著他?”洪都頭道:“五天前,田巡檢召我們訓話時,見一人正坐在太師椅上。”霍成峰道:“你過去見過陽大人嗎?”洪都頭道:“沒有見過。”霍成峰道:“那你怎麽認為那是陽大人。”洪都頭道:“晚輩曾聽說田大人與陽都監過去關係很好,這次朝廷派田大人來成都任職,不是明擺著保護陽都監大人嗎?”霍成峰道:“這麽說來,欽差大人和製置使相公……”霍成峰說了此,突然收口,眼睛不停地向房頂東張西望。靜閑聽得正上心時,忽然感到有什麽不對,便輕輕收腳,然後轉身離開,迅速躍下房,尋成都府衙來。
依然越牆而入,摸黑來到洪都頭房裏,翻看案上的一些文書,又不敢取火來看,正自無奈之時,突然想到,何不在裏麵院內遊曆一番,運氣好還可捉了知府或陽都監。於是退出來,在府內毫無目的地東走西竄。
這成都府衙門,比重慶府衙規模大,但沒有重慶府衙的建築雄偉。它平鋪在二三百畝地的大街上,也顯得大氣壯觀。靜閑趁著月色,徑直往後院而來。想抓個人來問話,連續翻看了許多房間,均未碰見個人。靜閑覺得自己又犯了想當然的毛病,遇事不冷靜。本來到衙門來是等候洪都頭,然後將其製服後問些實情。現在自己卻左一榔頭、右一釘槌亂敲。在這人生地不熟的衙門裏,除值班門房外,晚上人們都下班回家,哪裏會這麽巧就尋到田其寶或者陽都監。他思來想去,直接往值班門房而來。走在外麵看了一下,裏麵通房屋裏有二十多人。靜閑想進去放倒他們,又怕打草驚蛇,跑了知府或陽都監。心想還是回到洪都頭屋裏,靜等洪都頭回來。哪知等到三更已過,均未見到洪都頭回來。想自己一個人孤軍奮戰,也不是道理,要造個假象,顯得是許多人襲擊了成都府衙。於是摸進其他一些房裏,翻箱倒櫃,約個把時辰,把這府衙裏十幾處院落和辦公房屋,搞得狼藉遍地。還不解氣,走到洪都頭房間,用火石取火,點燃明燭。見有一套捕快服裝還掛在牆上,伸手取了,便一把火放起來,悄悄退出,直接衝進值班門房來,遇到人便點穴,然後抓起一個問話,卻回答不知陽都監在什麽地方,又說知府相公很少在衙門裏來。聽外麵喊聲大起,隻得越牆而走。見後麵紅光慢慢衝天,人聲更加嘈雜、混亂起來。
靜閑自溜回旅店,休息到中午才起來。剛下樓用餐,便聽見旅客和店內人員都在交頭接耳擺些什麽。靜閑自是扮成老者,裝聾做啞地在櫃台邊問一個堂倌。堂倌說話時都心驚肉跳:“賊兵打劫了成都府衙門,現在各城門緊閉,都在抓捕反賊。”靜閑又裝著害怕地問:“是哪裏來的賊兵?膽也夠大。”堂倌道:“這個不知,怕有幾百人吧。”這時掌櫃從門外回來,氣喘籲籲地說:“各位客官無事莫要在城裏去走動,以免被誤抓。”靜閑道:“那些賊兵殺了許多人嗎?”掌櫃道:“殺人、放火、搶劫無惡不作,看來官兵很快就會抓住他們的。”靜閑道:“何以見得?”掌櫃:“剛才裏長通知我們說,對新來住宿,或是要銷號走人的,一律上報,這樣一來,他幾百號人,在哪裏躲去。而昨晚至今,各城門又未打開,難道他們會長翅飛走不成?”靜閑聽後,心裏自是好笑,認為自己這一招已亂了官府方寸,讓他們認為是一群人,而不是我一個人,這樣,自己就好辦事多了。於是尋個座位,要些飲食吃了,返回房裏,自顧休息。晚飯時,官兵敲門進來問話,靜閑依然裝得小心怕事的樣子,兩個當兵的見是一個老頭,問得幾句話,便退出門去。靜閑心裏正自高興,忽然店裏兩個堂倌端著食盒上來,兩個當兵的見狀,退回房裏來,其中一個高個子立刻問道:“這麽多食物都是你一個人要的?”靜閑麵對此情,一時答不上話來。因中午靜閑就讓店裏準備了一大桌菜端到房裏來吃,而此時,這官兵也知道他是一個人住店,哪有這麽大的食量。兩位堂倌放下食盒,把菜肴都一一擺放在桌上,頓時滿屋生香。高個子當兵的又問:“你有這麽大的食量?”說時,把手裏的樸刀一提。
靜閑依然裝得打顫道:“外麵賊兵襲官,我怕斷了食物,故要一桌來慢慢吃幾日。”高個子見此說:“此話當真?”靜閑假裝嚇得點點頭道:“若兵爺要吃,請先用。”那當兵的又不客氣,把刀一插說:“老子忙了一天,正是饑餓難耐,且幫你吃下一些免得浪費。”兩人狼吞虎咽,菜爽飯飽。靜閑見此,也不發作,隻笑嘻嘻地相陪道:“兵爺慢慢吃,慢慢吃,剩下之物,我也用不完。”兩人站起來,伸伸腰說:“幾個毛賊,哪成氣候?今天我就親抓了一個,看來與你老有些相像呢?”說完哈哈大笑起來。靜閑腦海裏突然閃過一個想法,難道是上清寺靜虛師兄被抓了?這靜虛師兄個頭、長相與靜閑有些相像,那日就是他倆隨清一天師到巴香飯莊避難,為此靜閑還經常想著他,便說:“兵爺說笑了,像我這樣弱不禁風的老頭,你抓去有什麽用處?”高個子說:“那人真還有些像你,不過是個道士。”靜閑聽到道士兩字時,心裏不免一驚。然後又說:“那道士怎麽會是毛賊,是不是兵爺抓錯了?”高個子聽後把眼睛一瞪道:“你休得胡言亂語,我們哪會抓錯人。似這等反賊,眉骨裏都刻著反字的。”靜閑聽後,不再言語,兩人見此,也就提著刀往隔屋走去。店裏兩個堂倌雖然在屋裏,但始終一言不發,又不敢貿然離開,直怕這當兵的發怒,牽連到自己身上。見兩個走出門,然後迅速成鳥獸散。
靜閑見這桌殘羹,也無心思吃了。隻把門一關,坐在房裏運氣練功起來。整個夜晚,清靜無擾。但靜閑腦海裏,一直出現著靜虛師兄的麵容,自己與靜虛師兄最後見麵是在曾實的巴香飯莊,他究竟去了何方,直是不知。想到此,又覺得自己太冒失,一時衝動,又害了許多無辜被抓,此時,他也覺得不知如何是好。隻把雙手捂著臉,揉了揉。突然,像是有所發現,用右手摸了摸左手腕上的手珠,又伸手從懷裏取出扳指來看。自己兩樣寶物在身,卻不去尋找兩位師兄,物歸原主,卻一味地盲衝瞎撞,到頭來一事無成。倒不如明兒約了清心、清思兩師兄回重慶,去尋找他們,倒是上策。於是把桌上食物吃罷一些。
天剛蒙蒙亮,靜閑便提個包袱,下樓結賬。見掌櫃驚恐地望著自己,心裏一驚。見事不妙,然後快步出門,店裏堂倌哪敢上前阻擋。靜閑想來,自己一副老者麵相露了餡,立即尋個空房,取出捕快衣服換上,現了自己本來麵目,然後尋東門而來。走得幾步,想這身打扮去約清心、清思定是不好,但要恢服老者麵相,此時也有難處。正自躊躇時,忽然聽見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忙閃在一旁。見一隊官兵和捕快向旅店方向奔去,靜閑心裏也不免一驚,心想,來得好快,也不知自己哪裏露了破綻。原來是靜閑昨夜要了滿滿一大桌酒菜,驚嚇了店裏兩個堂倌,這兩個堂倌下樓來對掌櫃說了此事,掌櫃又怕惹了官司,也不聲張,自己夜裏在門縫裏瞧了靜閑運氣打坐的情景,嚇得一夜不敢入睡。清晨起來,本不打算報官,但聽打更匠在店前路過時說:“隱情不報,查實同罪。”便向打更匠說了此事,讓他急報裏長。這裏長聽聞,急奔知縣,知縣獲報,帶了捕頭和皂吏直奔成都府衙。成都知府聞狀,會齊了官兵、捕快直奔旅店而來。所以擔擱了時間,讓靜閑剛好走脫。
而自昨晚至今,成都各城門一直緊閉。要想出城,白天看來有些問題,倒不如尋到黃員外家去,便尋路而來。哪知剛走過路口,已見側巷裏有捕快在走動,並向自己揮手。靜閑忘記自己的裝束,正自納悶,忽然看到自己一身捕快衣服,正該大搖大擺挨家詢查,於是在一家門前敲門,也好借詢問時,避避風。結果開門的是張五。這張五並未認出靜閑,可靜閑卻好生驚奇地看了看他說:“家裏都來外人了麽?”張五麵帶微笑地說:“這一向不曾與人走動。”靜閑道:“這茶館你也不去坐了?”張五說:“小的這就要去,卻見官爺敲門來。”靜閑道:“外麵到處搜捕反賊,你就不怕抓了你去。”張五聽後笑了笑說:“這街方鄰居誰不認識我呢,裏長我們也混得臉熟。”靜閑道:“我是誰,你認識麽?”張五依然笑笑說:“這個小的不認識,你是成都縣呢,或許是成都府,我可不得而知,嘿嘿。”靜閑道:“我是哪裏的,你不用猜了。但告訴我,這一兩天都見過什麽人,聽過什麽事。”張五說:“官爺到堂屋來坐。”然後對屋裏喊了聲:“快泡壺茶來。”隻見一個小丫鬟約十二三歲,提個壺從外麵走進堂屋來,滿眼驚恐地擺了兩個碗。倒了茶,又戰戰兢兢地退出去了。靜閑自在桌旁望了說:“快說,這兩日都做過什麽事?”張五見靜閑不緊不慢的語氣,便回道:“小的這一向也未外出,隻偶爾去茶館喝茶聊天。”靜閑道:“都聽到什麽傳言。”張五道:“傳言可多了,隻不知你要聽哪方麵的。”靜閑道:“昨天和今日之事。”張五說:“昨日我隻在茶館坐了會兒,就聽說賊人打劫了成都府。隨後我就趕緊回家,直到現在都未出門。”“你知道黃員外與那些反賊有聯係嗎?”張五聽靜閑如此說,心裏不免一驚,感到自己已被官府盯上了,但故作鎮靜地說:“黃老員外怎麽會與反賊相通。人家侄子親威也是官府之人。”靜閑道:“前不久他與反賊在蜀苑軒大吃大喝,你等可是知道的?”張五道:“這個小的不知,像那個地方,小的從小到現在,都還沒有進去吃過。”靜閑見張五有些圓滑,也稍寬了心。便又說:“你與包德行前段時間一直在打聽陽都監的消息,是何道理?”張五聽此,一顆心頓時撲撲直跳,虛汗也從頭上浸出。顫抖抖地去端茶喝一口,掩飾心虛地說:“這是哪裏話?我們本不認識什麽陽都監,怎會去打聽什麽消息。”靜閑道:“這麽說來你什麽事都沒有幫,白喝人家的茶水?”張五聽此,汗水珠滴。小心奕奕地說道:“小可真的沒探什麽消息。”靜閑見狀,心裏自覺好笑。便說:“我們也知道你沒有做什麽,今天來告訴你,下次見了異常之事,要及時向官府報告。”張五連忙答道:“是,是。”靜閑見張五的確不知道這兩天外麵的情況,覺得多問無益,便站起來道:“我們在這一帶伏兵等候,你現在要裝著無事一般,出去轉悠,遇到任何人也不可說起此事。否則與反賊同罪。”張五忙點著頭。靜閑先出門去,在張五的隔壁一家敲了門進去。
張五見靜閑出去後,嚇得在屋裏呆坐了好一陣子,突然想到要裝著無事一般出去轉悠,於是關好門,先在街上東張西望,左顧右盼地看了一會,才提步往茶館而來。街上人煙烯少,許多鋪麵都關門閉戶。張五心想,這反賊也不知何時進城。而且在茶館碰見的那人,的確是反賊無疑,否則哪裏有那許多錢。又打聽這,打聽那,想來都讓人害怕。這張五一邊想,一邊走,不一時來到茶館,見裏麵也無幾桌茶客,便與人擠在一桌坐了,要了碗茶,隻是輕輕地不斷地歎著氣。同桌的茶客都異樣的眼光看著他,大家都無話語,各自喝著茶,沒過多久時間,突然掌櫃讓人關了門,並走在茶桌傍說:“各位,對不起了,反賊救了陽都監走了,現在全城要開始大收捕了,你們都請回吧。”這張五聽得此言,竟然魂飛魄散,隻呆呆地望著其他茶客勿勿出門,要不是掌櫃再次提醒,張五還是處在驚恐之中不能自已了。這時稍回過神來,慢慢地向家裏走去。他的確也看見了一些捕快的身影在黃員外家附近的街道上,便加快腳步,回到家裏。
當他關門進院後,推開堂屋,見靜閑坐在椅上獨自喝著茶,忙用手揉了揉眼睛,以為是看花了。卻聽見靜閑說:“快過來喝杯茶,壓壓驚吧。”張五才癡癡呆呆地坐在椅上,端了先前未喝完的茶碗,喝了口水說:“你又……又來了。”靜閑道:“我們在此埋伏,自以你有關。不過,你該做什麽做什麽。我自把茶喝好了,你便沒事了。”張五忙說:“這個自然,這個自然。”靜閑道:“剛才出去,怎地這麽快就回來了。”張五道:“實不相瞞,茶館掌櫃說反賊救走陽都監什麽的,說官府大搜捕,讓我們各自回去。”靜閑聽了,心裏也是一驚,然後用銳利的目光盯著張五說:“這事昨天就告示了,怎麽現在才說。”張五道:“你可去問茶館掌櫃,絕無半點假話。”靜閑道:“這個當然,我們先知道,是以今天才告示出來。”靜閑雖如此說,心裏也是不解得很,難道我師兄靜一或清覺他們真的趁亂在此搶走了陽都監或者是陽鳳過去組織的人所為?想罷,站起身來說:“你今天可什麽地方都不要去了,隻在此待著,免得抓反賊時誤傷了你。我現在出去在街上巡邏,一會兒還回來。”說罷出門而去。張五忙叫丫鬟關了大門,自己連院裏都不敢去了。
這靜閑依然在張五隔壁鄰居王奮的房裏。先前來時,已照會過。此時來,也不敲門,隻推門而入。這王奮是一個做小生意的商販,夫婦二人養著一個三歲的小男孩。兩口子是租的張五的三間房。一作鋪麵,另外作居室、雜屋。靜閑見王奮夫婦人很老實,隻說是保護他房東張五,也不說話恐嚇。這王奮作點茶葉和糧食生意,一家三口,除了租金,僅供養口而已。靜閑在此直快坐到天黑,才慢慢地溜出來,借著昏暗的夜色,在街上行走。成都的各大城門,靜閑自是不會去撞的,隻是等到天黑,才好躍牆而出。
靜閑輕易出得城來,但不知往什麽方向走才能到重慶。他本想到南門外,錦江岸邊那繁華景區去走一走,但又怕節外生枝。而此時自己一身捕快裝束,在路上走來,也無所顧忌。向東走了一段路程後,見有許多火炬在前麵閃亮,便脫去捕快裝束,穿身公子服裝,向火光處尋走。走近一看,原來是許多馬匹和貨物,一些商人在夜市裏交易。
宋代四川的交通,水路以岷江、長江為交通動脈,運輸量較大,僅官府漕運布匹一項,每年即達上萬匹。農材各場鎮集市普遍興起,成都府的商品交換尤為發達,是糧食、茶葉、紡織品、紙張、書籍的集散地。奇物異產,百貨匯集。由於成都各城門已關閉了兩日,來此的商品隻能在城外交易或者賤賣,許多無奈的罵聲與交易混雜在一起。靜閑走過一群又一群商賈,借著火光,借著月色看著他們不同的表情,心裏還真不是個滋味。忽然,聽到人們一陣喧嘩,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而近奔來。靜閑也快步閃在一旁,卻見是一隊官兵從城裏飛奔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