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閑迅速將門一拉開,雖然燈光不亮,但基本能夠看見是空聞和尚與郭成等人站在門口。靜閑一見,大吃一驚,想自己和芳煙到這裏,立即就被他們監視了。此時隻聽郭成道:“沒想到你們又回到淮風鎮來,難道你們還有問題沒了?”靜閑見他們這麽一問,心裏更加吃驚,便硬著頭皮說:“今天我也不與你們交手,我們不甘心的是沒有見到上官靈富這個人。”郭成道:“是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嗎?”芳煙道:“對。”空聞道:“他作孽,自受業報,施主何故死追不放?”靜閑聽後,心裏一詫意,想你空聞和尚麵善目慈,怎麽突然有這種言語。正待要發怒,卻聽郭成說:“你們要見他也不難,隻是見了後,你們不要後誨。”“而且必須立即在此消失。”空聞補充道。靜閑聽得此言,再也忍不住,把郭成空聞迅速點了穴,卻見郭成空聞後麵有兩人立即逃跑了。靜閑庚即追了出去,卻聽芳煙道:“切勿追趕,防外有詐。”靜閑迅速退了回來,見兩人倒在地上,芳煙拿燈來看,卻見空聞的胡須已經掉了一些在地上,忙對靜閑說:“這兩人可能是假的。”靜閑忙來抓他們的麵皮,果然都扯掉了。仔細一看,卻是清思、清心,靜閑嚇了一大跳,想最好沒有傷到他們,忙解了兩人穴。兩人先前還被點了啞穴,此時靜閑都幫忙解開,芳煙忙把兩人的麵皮收了。清思說:“我們沒走多遠,就被一夥官兵抓來,直關到這鎮頭那旅店裏,沒想到了下午,隻聽一個人在外麵說,今晚要將他們派上用場,一會兒你進去讓他們睡覺。我們還沒有搞清楚是怎麽回事,見一個人進來後,我們都失去知覺。當我昏昏然地看著自己身上已換了套裝束,又看清心師兄不在身旁,隻空聞師傅在裏麵,心想空聞師傅也被抓了進來。卻不知自己也被易了容,變成了這個堂倌。當時清心也不知道自己已經變成了空聞,看著我時,心裏也是非常驚恐。而我倆都被點了啞穴,隻是不知他們為什麽要這麽做?”靜閑還要準備問,卻聽芳煙說:“我們趕快離開此地,呆會兒官兵定會來搜查。”
一行人出了旅店,外麵也是一片漆黑。靜閑對清心說:“我給你們身上的銀票還在不?如在,你們倆趁夜離開,明天隻去乘船回去。”清心說:“都還在,隻是馬匹丟了。”清思說;“說來也可能是馬匹惹的禍,先前那官兵說,和尚騎了這麽好的馬,不是偷來的,也是騙人來的。想來你給我們買的馬太高級了,逗人眼紅。”芳煙道:“你們可在附近的林子裏呆上一夜,明天一早到了碼頭去尋上水船。”靜閑道:“此時我們不如就在此,看來襲擊我們的人不是官府的,完全可能是文言陽他們。”芳煙道:“我也這麽認為,先前把他兩人做傀儡說話的那兩人,多半是吞雲山莊的。”靜閑道:“難道郭成也是文言陽他們一夥的,但空聞長老呢?”清心說:“空聞長老一心在佛,應該沒有問題。”清思也道:“我離開天寧寺時,還是空聞師傅指路我到的大明寺。”靜閑道:“那我現在到吞雲山莊去。”芳煙道:“我們一起去,好有個照應。郭成和空聞,卻值得思考。”靜閑道:“還思考什麽,你扮郭成,我扮空聞,直接去把吞雲山莊的門叫開。如此這般去給文言陽說,讓他把上官靈富交出來,否則讓他吃不了兜著走。”芳煙聽後,會心地笑了。把先前那兩張麵皮拿出來,把空聞的麵皮給靜閑貼上。芳煙覺得光看人倒很像,但多了靜閑的一頭烏發。無奈,隻得去找了竹籬帽戴在靜閑頭上。
靜閑見清心、清思兩師兄消失在夜色中後,才與芳煙兩人往淮風鎮郭成他們開的旅店而來。靜閑自走在前麵,見大門緊閉,在外麵運功聽了裏麵動靜,卻聽見裏麵還在談話。靜閑翻牆進去,悄悄把門打開,芳煙就進來了。兩人走到談話的那間亮著燈的房間外,靜閑輕輕把窗戳開個洞,卻見是郭成和別一個人在裏麵喝酒。隻聽郭成說:“也不知道文言陽手下的人得手沒有,沒有想到這賊是大鬧過禁宮的。”另一人道:“隻是沒想到他卻咬上我們,難道宮內知道了我們的事情?”郭成道:“我說你這嵐栓,宮內憑什麽會知道了我們的事情?”嵐栓道:“他有可能在宮內犯了什麽事情,又知道我們過去的事情,就跑來吃我們一下,否則文爺不可能派人一直去監視。”郭成道:“你們是運氣,沒有碰到這賊與和尚一起。否則,你們去抓和尚,反而全部都被這賊打殺了。”嵐栓道:“先前文爺也是讓我們悄悄監視他們出境,但卻見隻有兩個和尚往西走。文爺懷疑這賊會返回吞雲山莊來尋事,才讓我們出手把和尚拿了,讓他們去解決那賊。”兩人邊說邊喝酒,像在等人消息。靜閑便輕輕敲了下門,隻聽嵐栓在裏麵一聲來了,靜閑迅速進去把兩人製伏在地。郭成見是空聞,就說:“大師恕罪,用你相貌去解釋事情,非有別意。”靜閑學著空聞的語氣說:“解釋什麽?”郭成道:“去說吞雲山莊原莊主上官靈富的確已死,而且說是我郭成打死的。”靜閑道:“為什麽如此說?”郭成道:“騙他們唄,讓他們死了尋找上官靈富的心。”靜閑想空聞說上官靈富被官府抓捕了的,就道:“上官靈富不是在官府的監獄?這個灑家也不相信?”郭成道:“長老不相信,自去問文言陽。”靜閑道:“我已將文言陽在山莊上殺死,之前他說他已把上官靈富交給了你處置。”郭成一聽,立即說道:“你不是空聞長老,大俠饒命。”這郭成突然見靜閑語氣變化,而又殺氣騰騰,猜測非空聞,故如此說。
靜閑見已被識破,便把另外一人的暈厥穴點了,這人一下就昏死過去。郭成一見,已嚇得六神無主。這時隻聽靜閑說:“快進來。”芳煙立即進來,郭成一看芳煙扮成自己相貌,正自不解,隻聽靜閑對芳煙說:“正好你在此裝他,睡著等我,我與他到吞雲山莊去問問文言陽來。”芳煙知道靜閑與文言陽功夫不相上下,非常擔心地說:“吞雲山莊人手多,你不能一個人去。”靜閑道:“我知道,你就在此處不要走,我會盡快回來。”
芳煙見靜閑和郭成走後,把桌上的酒喝了一口就在床上和衣而臥,大約睡了個把時辰,聽得外麵一陣猛擊敲門,忙驚醒過來。一會兒幾個人衝了進來,其中一個就是文言陽。一看“郭成”和嵐栓各自在床上倒著,便說道:“郭管事倒也清閑。”芳煙見文言陽已將自己認成了郭成,心裏暗喜,隻是仍然裝得大醉不醒,不作聲。文言陽又拉了下被靜閑點了穴的嵐栓,見他仍然呼呼大睡,酒氣熏天,就說:“你等終要飲酒誤事。”仍然見不作聲,文言陽又說:“郭管事,先前讓那兩個和尚去已露了餡,另外兩人也已身負重傷,還沒說完話就已死去。因而我急從揚州趕來,你說下這裏的情況。”“郭成”心想,先前靜閑並未打倒那逃走的二人,怎麽會身受重傷而亡?可能是文言陽在說假話,就慢慢地說道:“你派去的人身手難道不行?!”文言陽道:“這兩人隻是施毒的高手,功夫且一般,他們還沒有進門,便被打跑了,說那賊還追他們到了揚州。”“郭成”聽後說:“想是誰人追殺了他們?”文言陽道:“我得到的消息是你們朝廷,據說還想讓這賊打進我們內部。想你我必定都已暴露,隻有合力把這賊謀殺了,方是正理。”‘郭成’也不起來,還是醉熏熏道:“他隻找上官靈富,怎麽又成了朝廷的臥底?”文言陽道:“我怎麽給你解釋你都不相信?那上官靈富一直守口如瓶,不說出私藏的巨額財富。我就是把他關一輩子,也沒有收獲。”‘郭成’道:“你把他交給我,我會很快讓他說出秘密的。”文言陽想了會兒道:“不如我們放風,就說已經抓到了上官靈富,把那賊騙來,讓他喝杯藥酒祝賀他,再把上官靈富交給他。若他要殺上官靈富,我們就救上官靈富。然後上官靈富一感激,可能會說出寶藏的秘密。”‘郭成’聽後才知道這夥人為了打探上官靈富侵占自己家的財寶,而一直未殺他。還是就裝著半醉半醒的感覺說:“這事真正做成了,我也不幹什麽管事,隻遠遠地走了快樂。”文言陽說:“你還是要防備江淮製置使方麵的動靜,不要後院起火。”“郭成”聽後就說:“現在我們該做什麽?”文言陽說:“你把知道情況的人全部安排好。一些去探聽江淮製置使方麵的動靜,一些去說在揚州發現了這賊,讓地方官府聞報來抓他。但不要說這賊來過山莊,這樣就會亂了他們的布局。我自往山莊去等他們,如他來找你,你就把他引到山莊來,就說我已捉住上官靈富,在山莊等他。”“郭成”道:“如他不來找我,怎麽辦?”文言陽道:“我也自去山莊等他,他不可能不來。”說完後,文言陽一行就往山莊而去。
卻說靜閑和郭成兩人騎了馬直奔吞雲山莊而去,這郭成害怕靜閑取自己的性命,一路上都膽戰心驚。快到山莊時,郭成顯然是驚恐過度,一直在馬上顫抖不已,兩人在林子裏下了馬,隱伏了一會兒,見山莊沒有動靜。靜閑想,自己不如先到裏麵去看個究竟。就伸手拿了郭成大穴,見他暈厥後,一個人悄悄地在山莊裏搜尋了一番,卻沒有發現文言陽。想這文言陽可能還沒有回山莊,或許先前跑掉的兩人已在山莊來報了信。正自疑惑時,突然想到去問了郭成再來。又忙回到林子裏,見郭成還昏睡在地,便解了穴位來問。郭成才說:“這文言陽實是金國在此的一個細作,我們雖是監視他們,但他們也知道了我們的身份,於是每月定期拿銀子將我們封口,後來,大家都各做其事。”靜閑想這郭成真是敗類,恨不得一掌取了他命,但轉而一想,這文言陽又有多少銀子可以封得住郭成幾個人的口,就問:“他們給你們多少銀子?”郭成道:“比江淮製置使給的就多一倍多。這年頭,誰不撈錢?”靜閑想,這麽點銀就出賣了自己,想留這些敗類何用,顯得更加氣憤,正要揮手劈來。郭成見狀,忙說:“大俠手下留情,你們也是為那上官靈富的財寶而來,今後我們不沾此人就是了。”靜閑聽後,心裏一驚道:“上官靈富的財寶?”郭成道:“大俠不可能不知道。但有多大,說來嚇人。”靜閑想,難怪他們都遮掩上官靈富的去處。就問:“有多少?”郭成道:“據文言陽說,有兩百多萬貫。”靜閑一聽,心想怎會有這麽多。就問:“何以得知?”郭成說:“上官靈富被官府抓了後,本來是要判個死罪,但他給一個皂吏說,自己要死了,隻是有筆錢用不到也可惜了。這皂吏一聽,就來勁了,一天好酒好肉,上下打點,果然讓上官靈富在裏麵過得比較舒適。這皂吏也悄悄在吞雲山莊按上官靈富說的地方,取到了第一筆錢,過了些時間,又按上官靈富說的地方去取第二筆錢時,卻被莊丁抓住。因吃不過打,就如實說了。文言陽知道後,就想把上官靈富從牢裏救出來。但硬搶定是不行,卻想到了與我們合夥幹。我們就當發現了上官靈富是金國細作,便把他提出獄來審問,搞了半年,也沒得收獲。就虛報犯人已瘋癲,便把他交給文言陽來管,沒想到至今也沒有問出所以然來。”靜閑聽了這個故事,也覺得他們真是用心良苦,但上次被郭成和文言陽騙過,就不敢輕易相信。就說:“上官靈富是否還在山莊?”郭成道:“具體不很清楚,隻有文言陽曉得。”靜閑道:“你說的話是真是假,隻你自己清楚。我今天隻廢了你貪心,讓你痛苦一生,也是你出賣自己、出賣大宋的報應。”郭成還沒有聽靜閑把話說完,就聽到有馬蹄聲傳來,正想大喊救命,卻被靜閑一掌下來,癱倒在地。靜閑見一群人馳馬向山莊奔去後,轉眼來看郭成。隻見他腦漿都流出來了,早已氣絕,才覺自己剛才下手過重。想自己的功夫,沒有絕對取勝文言陽的把握,而此時自己去問他,必定探不出上官靈富的下落。倒不如呆會兒進去,躲在院內看文言陽的動靜再說。
約過了半個時辰,見一騎飛奔而來,也往莊上而去。靜閑想,這人又是誰?不如悄悄跟他而去。見那人直敲大門進去,想定是山莊裏的人,就從外騰躍進院。哪知剛躍進院裏,就見那人早被一群莊丁圍住,往中院而去。靜閑在房頂上,由於天色未亮,雖院內有燈籠、火炬,但始終沒有看清這人麵目。靜閑雖然覺得這人身型比較塾悉,可沒有想出是誰。這時一陣嘈雜聲,隻見幾個人擁著文言陽出來。文言陽把手一招說:“這位英雄,你要找尋之人,確實在下知道,隻是不明白為什麽要他性命?”其實這人是芳煙裝扮的靜閑,文言陽自是不知道,還把她當做靜閑,因而所有莊丁都不敢輕易動手。隻聽芳煙學著靜閑的腔調說:“少說這麽多,你隻把他交給我,我立刻離開此地。”文言陽道:“交給你非常容易,我可以當你的麵把他全身筋骨廢掉,讓他殘廢一生。但我有個請求,你必須留下他一命。”文言陽怕靜閑出手,這上官靈富哪有活命,故先說道。芳煙心想,自己一點武功沒有,當然隻能憑他動手腳。隻要此人遭此大難,也算報了家仇。自己了完此事,隨靜公子奔走江湖。但想到先前文言陽說要用藥酒毒殺靜閑,若能有幸代靜公子一命,讓文言陽他們不知,朝廷也以為靜公子被害,官府就不再抓捕他,也算是自己報得他恩情了。就對文言陽說:“有勞施手,在下謝過。”文言陽道:“英雄果然爽快,且請大廳奉茶。”文言陽見他一動步,忙往前麵帶路,兩人在廳裏分賓主坐下。文言陽是見識過靜閑功夫的,因而隻著人將上官靈富拉進大廳來。雖然此時的上官靈富顯得蒼老、猥瑣,但芳煙一看,卻怒上心頭。顯然這文言陽怕“靜閑”突然向上官靈富施手,故隻把上官靈富往自己腳邊一點,上官靈富就坐在地上。此時傭人上茶後,文言陽見‘靜閑’未喝,而且眼裏隻露出仇恨的火焰。忙說道:“我立即把他廢了。”說時隻見上官靈富頓時倒在地上哀嚎不止。因為在當時,隻要人的筋脈斷了,沒有神醫可以接回。因而文言陽想隻有這樣說,才能讓‘靜閑’滿意。並說:“前次有苦衷,沒有言明具體狀況,還望海涵,文某以水代酒,算陪罪了。”立即就端起茶來,讓‘靜閑’喝。芳煙見上官靈富在地上如此,心裏也算放下了。但突然想到他不要是假扮的,就說:“我沒有取他人頭,可取他一撮胡須帶走,也算解恨。”說時就站起身來。文言陽以為‘靜閑’還是要取上官靈富的命,雖想阻止,但覺此時突然提出,怕與他硬碰,也不好辦,就不說話。隻見“靜閑”走到上官靈富的麵前,伸手把他那花白的胡須一扯,居然沒有扯下來。文言陽正在納悶,卻聽“靜閑”說:果真,蒼天有眼,讓我報得大仇。文言陽一聽,才覺得他是去試真偽,就再次把茶杯舉起說:“祝賀英雄,報得大仇。小的們,快置席桌上菜備酒。”芳煙心想,我哪有心思與你喝酒,既然大仇得報,不如我演個戲給他們看,讓他們真正認為靜閑已死。就把茶杯裏的水一倒說:“且倒杯酒來。”文言陽一聽,想他莫非知道茶裏有毒,故意將水倒了要喝酒,好在自己平常就已準備好了。就說:“快拿好——酒——來,我給英雄送行!”身邊的人自懂了暗語,把毒酒拿來,盛了碗給芳煙。芳煙端著酒一口幹了說:“我已身中巨毒,將不久於人世。不過我已無憾。”說著把碗一擲。文言陽一聽,大吃一驚。想他明知酒裏有毒,也一口吞了,難道他的身體是百毒不侵嗎?正要問話時,卻見他一下站不住,打了個顫,就坐在椅上,嘴角有一絲血出來。文言陽見後,大笑一聲說:“此等小賊,也來給文某鬥法,真是不自量力。”靜閑在頂上抽開一塊瓦看了這一切,雖想不出是誰,但看見文言陽居然用毒酒做翻了他,頓時掀開一片房頂,從上下來,迅速拿了文言陽大穴。這文言陽正在得意之時,全身心都注視著‘靜閑’,沒有想到上麵有人。靜閑一看中毒之人是冒充自己,還以為是靜虛,便發功封了穴問道:“怎麽是?”還沒有說完,就聽見芳煙說:“我大仇-得-報。”靜閑聽後,內心一震,忙對文言陽說:“快拿出解藥來。”文言陽見是空聞拿了自己大穴,心裏已是非常害怕,但此時聽見聲音不對,才說:這酒沒有解藥。靜閑站起來,對廳前的莊丁,雙手幾個大掌,隻見這些莊丁鬼哭狼嚎地摔在地上,沒有一個人敢進來。然後拿著毒酒,倒了一碗,灌了文言陽喝下,見文言陽依然說沒有解藥,便怒火萬丈,一掌往百會穴打來,見文言陽立即氣絕。又看見上官靈富在地上發抖,也迅速一掌打去,隻見腦漿迸裂。隨後抱起已經有些恍惚的芳煙,急步奔出莊來,此時天剛發白,滿莊人等,哪個敢近前來阻擋。隻見他抱著芳煙,騎馬而去。
靜閑奔馳到一條小溪邊,自己也還了本來麵目。見芳煙已經不行,忙把芳煙抱下來,用手拉開她帶的麵皮。然後兩個都下到水裏,就讓芳煙喝水,洗胃。慢慢的,芳煙開始顯得有點清醒了,靜閑忙又把她抱到岸上來,依偎在懷裏問道:“你何苦如此?”芳煙道:“這樣,官兵——就——不會——抓你了。”靜閑聽後,才知芳煙以這種方式報恩,心裏非常傷慟,更把芳煙緊緊地摟著,用臉緊緊貼著她的臉。慢慢地,覺得她的臉在開始降溫、變涼、冰冷,直到芳煙已經香消玉殞……
靜閑把芳煙埋葬在一個小小的山崗,想讓她看著長江,望著那些逆流而上的行船,跟著自己到遙遠的故鄉。但此時他獨自一人,將行萬水千山,回望著這堆荒塚、這孤墳,沮喪得像一隻割斷翅膀的野鷹,帶著悲憤在漫無涯際的天空掙紮!天有多寬,愁就有多寬……
非止一日,來到了成都府。這成都府自三國以來,就名震中原。五代十國時前蜀王建,在後梁開平之年(907年)稱帝後,都城景象,更是非凡。而那時中原戰火不斷,王建雖目不識丁卻喜與文士交往,文士、名流多奔於此。前蜀建立後,沒有大規模的戰爭,民眾得以休養生息。因而靜閑在成都城中,見市景繁華,車水馬龍。得知清思、清心兩人在信相寺(現文殊院)掛單,靜閑自尋個旅店住下後,便來到成都府衙探尋。
這成都府衙比重慶府衙壯麗得多,四川路統治了南宋王朝近小半的人口,整個城市在秦式城牆的堆砌之中。看南門外沿錦江岸邊,依然是畫船障袖、青樓依扇、相映人爭秀,又是一個城牆外的花花世界。
靜閑自去過臨安後,懂了一個道理,要想打探消息,酒家、茶館和青樓這龍蛇混雜之地是最方便的。他想起田其寶與何參軍在茶館裏的談話,算來田其寶已經到成都任巡檢來了。說也奇怪,正自左顧右盼這繁華街市時,卻見著田其寶正被人前呼後擁地向招牌上寫著“醉春樓”的地方走去。靜閑見狀,喜不自禁,心想天下竟然有如此之巧事。看來田其寶當日在杭州所言並不虛妄,這陽都監真的就在成都府衙了。隻要自己跟蹤了田其寶的蹤跡,殺陽都監為師傅報仇是指日可待。因此,靜閑也跟著走進了醉春樓裏。
其實靜閑跟蹤田其寶時,早已有人一直在監視著他。自芳煙離開後,靜閑雖然自己易容,但手段不精,早已讓人看出破綻,正所謂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靜閑運功聽著田其寶的動靜,然後躍上房頂。哪知才躍上,就被一標打來,這靜閑聽力極好,隨即翻身躲過,並借勢發掌,隻聽到對方一聲:“哎呀。”轟隆一陣聲響,房頂瓦礫也被靜閑的掌力掀起一片,頓時人聲嘈雜起來。在慌亂的人群中,靜閑哪裏還尋得到田其寶的影子。這田其寶雖入房與一女子T情,卻時時警惕著。為此,當聽得房頂掀瓦之聲,便火速奔出樓去,隱於夜色。靜閑深感自己冒失,不該回敬一掌。在人們的驚慌中趁勢躍過幾個房頂,然後下到路上,又返回醉春樓門前,見除了裏麵的客人陸續奔出大門,沒有人再往裏走。靜閑見狀非常無奈,隻得重新尋店休息。
卻說在房頂向靜閑發標之人是誰,靜閑一夜也沒有想清楚,早上起來,用膳後,在鏡前重又化了裝,雖無芳煙在旁,但認真起來,也還算可以障人眼目。便出門到外遊走,由於天色尚早,見到處茶樓生意卻還可以。便尋個大的茶樓,名叫蜀茗香,這茶樓分為三等。一曰茶館,大廳開放寬闊,市井凡夫閑談之處,道聽途說之所;二曰上茶樓,精美包間相隔,生意相談之室,求人、受托之屋;三曰上好茶堂,書畫古樸裝幀,風騷斯文之廳,貴客大雅之堂。這靜閑站在門前之時,早有人招呼裏麵請坐,便在大廳裏尋個位坐了。跑堂倌提了壺開水,放下茶碗,泡了後說聲:“客官請了”。靜閑獨自在離眾人較遠的一張八仙桌旁,左顧右盼,見喝茶之人非常多,甚是不解。而且各自談話,竟互不幹擾。大家都輕言細語,是乎都在談論著一個話題,就是什麽謀逆之人,何時砍頭的事。靜閑在這嘈雜的大廳裏,卻很難分清某一人的話語,於是端著茶碗,向茶客較多的地方走去。見一桌有三人正談得麵紅耳赤,似與整個大廳不大協調,便挪凳坐下道:“各位請了”。
這三人均把目光向靜閑上下打量,靜閑道:“我見你們談得甚好,故來聽教”。然後對堂倌說:“來碟花仁、黃豆。這桌茶錢我出”。然後麵帶笑容對三位點著頭。一個坐在靜閑對麵的幹瘦老頭,用手撫了滿臉長須說:“有甚事情相托,莫找錯了我們。”靜閑也撫了一下自己的假須說:“老哥,沒什麽事,隻是個人悶的慌,與你們一起奏個鬧熱。”右旁邊坐的穿一身綠袍的中年漢子,兩道劍眉一揚說:“你莫謙虛了,在這成都府,不,就是東、西兩川之地,有你黃老員外和我包德行辦不了之事?”左座的人,雖其貌不揚,但雙目精明,說話更快:“你二位都休再說,我張五看這位老哥,是初次到成都來,無非要尋些耍處罷了。”靜閑聽後也不置可否,隻是笑笑說:“且聽你們說笑,有空也想去走走。”黃員外問道:“老哥口音是重慶的吧。”靜閑剛點頭時,張五就搶話說:“你重慶府那謀逆之人,就快砍頭了。”靜閑聽後,不解地問:“誰個是謀逆之人?”張五道:“原是朝廷命官,做了都監的。”靜閑心裏一驚,但假裝不知,把頭一搖,滿臉茫然狀。黃員外道:“張五,你這德性,就是搶話,一樁一件的說不出來?”張五立刻搶白:“這等事,城中還有誰人不知?都傳了幾個月了。現在隻待今上一道旨,人頭落地。”這靜閑更是裝著什麽事也不清楚地問:“小老兒孤陋寡聞,實是不知,願聽細說。”黃員外道:“據說重慶府陽都監要起兵造反,被道士、和尚進京告密,這陽都監縱兵毀寺燒廟,今上派欽差把他一幹人押往成都府過堂,說是問了死罪,報刑部核準。”張五道:“當官的犯死罪,欽差也不能就地處置,還得今上下旨?”靜閑聽得莫明其妙,要不是自己親身經曆此事,這等故事誰敢不信?便問道:“這陽都監現關在什麽地方?何時砍頭?”張五又搶答道:“在成都府衙大牢,又說四川路還派兵幫忙把守。也有說就在明晨布告,哎,沒個準信。”包德行看來已不耐煩張五的回答:“我說,張五,莫急著搶答,不減稅的。這陽都監關在哪兒,你親見的麽?我打聽的是,關在哪兒不重要,重要的是何時殺頭,我們一飽眼福,似這等反賊,早殺一日是一日。”靜閑聽了半晌,誰也沒有一個準信,突然靈機一動道:“三位,我們來打個賭,不過賭資由我出。你們三位誰先獲得準信,我出十兩銀子作獎,另拿錢喝酒。誰先得到準信,經證實後,其餘二位要被罰酒三杯。”三人一聽,完全是喜從天降,一齊對靜閑說:“此話當真?”靜閑道:“我在此等候各位三日,如果三日都沒有準信,我也不罰大家,隻是大家每個人給我講個笑話了事。”然而黃員外又低聲對靜閑說:“這位老哥,我看你與這樁案子有些淵源,出手這麽重。不妨直說,看我們真能幫上什麽忙。”靜閑聽後,才覺得自己有些冒失,沒有把銀子當回事,但隻得裝著不懂,且說道:“你老這是哪裏話?誰與此事有什麽瓜葛?如三位確實不能說出準信,罰三位說個笑話罷了。”黃員外見靜閑不緊不慢,又不失風趣。才說:“我們是怕你與此事真有什麽牽連。現在看來,純屬閑聊無事。”包德行和張五害怕黃員外多疑,攪了此局,忙一起道:“好了,好了,我們這就去來。”說完拉著黃員外告辭而去。
靜閑在茶館等了兩日,均未見三人影蹤,也覺自己很可笑,居然相信起茶餘飯後的談資。已快傍晚,自己回到旅店。剛走進大門,見掌櫃正與三個公人交談,運功聽後,發現有個人內力深厚,就低頭走進去。哪知剛路過櫃台時,這三個公人一起轉身過來,這靜閑不看則已,一看則深感驚奇,隻見當中一個人卻是霍成峰。靜閑兀自心中一震,迅即倒退一步。正要伸手推掌,卻見霍成峰一個擒拿大手出來,那兩個公人更是揮手一出,一張大網從天而降。靜閑伸腳一勾,把個方桌騰空而起,衝向那張大網,然後回手一掌,劈向霍成峰。霍成峰轉身一避,又一個擒拿大手,直指靜閑頸項。靜閑把身住後一仰,一個圓弧大掌,逼退霍成峰三人。然後又一個連環出掌,把個櫃台和附近桌凳,震得粉碎。頓時人聲鼎沸,整個旅店之人左右奔跑躲避。靜閑也趁勢一躍而騰上房頂匆忙奔走,見無人追來,過了三條街後,見一切如常,便在附近又尋個旅店住下。一宿無話,待早上起來,在大廳裏用膳,才聽見旁桌之人正與店裏夥計擺談著昨天傍晚之事,不論其怎樣的添鹽加醋,此時靜閑已無多少興趣聽。飯後,徑直往茶館而來。算了今天是第三日,那三人多少有些消息來說。依然在角落裏尋個座,給黃員外、包德行、張五三人也留了茶座,隻一人靜靜地喝茶靜候。幾乎已到午時,見茶館裏的茶客都已慢慢地走了一些,還未見他們一人進來。靜閑用手一招,一堂倌提壺過來。靜閑道:“你此處可有飲食之物?”堂倌道“此廳沒有,在上好茶堂裏有細食瓜果。你老或者換個樓位。”靜閑正要回話,卻聽張五大呼一聲“我先到矣。”靜閑心裏一喜,對堂倌道:“你給他泡碗茶來吧。”這張五還沒有坐下就說:“這一向,我是東街西巷、三親六戚,盡皆動員,探得一個準信,說是朝廷要殺這陽都監,幾乎是鐵板定釘,沒得走展。隻是這日子選在何時,說是今上沒有定旨。”靜閑一聽,頓覺這張五甚是可笑,這些言語,與三天前無異,一點新意也沒有。靜閑見此,也不好說明,隻是拿出碎銀對張五說:“你在附近買些食物來,我們在此等黃員外他們。”張五見此,眉開眼笑地拿著碎銀去了。不多時,居然三人一起走進茶館裏來。靜閑站起來,熱情地招呼著他們坐下,張五先開口道:“我見他兩人還在食店裏打尖,故招呼了他們一起來,卻不知他們有何新消息。”黃員外便笑著說:“我也說下這兩日情況。雖前日回去吩咐下去,至昨晚都沒有什麽新的消息。卻不想今早晨,我一個女婿,在衙門裏做公的,與我傳過話來說,現在外麵來救那姓陽的人,在成都已來了多起,昨天還有一個在旅店裏跑脫了。現在各關卡都布起了密網,要把陽都監的餘黨一一殲滅,然後一刀了他性命,以絕後患。”包德行說;“隻是不知這陽賊有多少餘黨,現在朝廷也投鼠忌器,以至現在還不下手殺他。”靜閑聽後,仍有不解,想嶽家軍這麽多,那高宗仍下殺手,豈管你屬下是否起兵來反。想來這裏麵唯一能解謎的,隻是在臨安聽見的話,也許是真切的,當官的權力爭鬥而已。看來這欽差還沒有能力殺得了陽都監,否則哪會延至今日?既然如此,近期殺陽都監已是無望,而且還不知有哪些人想救他呢?於是便問黃員外道:“你侄子在公門裏可有一官半職?”黃員外道:“他隻是一個捕快,其姐夫是一個都頭,習得個好功夫。”靜閑一聽,心裏一喜,但仍裝著無事一般地說:“這年頭,習武之人難得重用,還是習文的好。”黃員外道:“可不能這樣說,在軍中,哪有不習武之理?”靜閑聽後,也不去爭辯,權當閑聊。便說:“若你侄女婿有了殺陽都監的準信,我可拿錢請大家豪吃一番,以酬我們打賭一回之樂。”包德行和張五一聽,高興得眉飛色舞,不約而同地說:“此話當真?”靜閑用手撫了撫胡須:“不敢有半句相戲。”包德行和張五都把眼齊望著黃員外道:“這個全仗老員外安排。”黃員外眼中自帶得意之色說:“小侄女婿最是看重我這個三叔。隻是先頭這兩日,公事忙卻沒親來問安。莫不等今日,我親個去他家訪問了來,明兒此時,也在此把話來說,怎樣?”包德行和張五聽後拍手稱快,靜閑想來,也隻得如此,便說道:“有勞你老哥。”於是四人出來,各自走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