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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雪向赤霞叩拜道:“沒有及時向師傅說明,還望恕罪。”那赤霞仙姑會心地微笑,打量著靜閑道:“你師承何人?”靜閑回道:“小道的恩師是上清寺住持。”赤霞仙姑道:“我與你師傅有一麵之緣,不知道他現在如何?”“恩師已被官府謀害。”靜閑難過地說。赤霞仙姑在合州時已了解上清寺劫難,但不知清一天師已然遇害。聽靜閑此說,她感到朝廷似乎有個什麽大的陰謀在動作,便對靜閑和回雪說:“我們收拾開走,此地或許不可久留。”然後將三個人頭和六條手臂包裹後,吩咐回雪把三具屍身埋掉,靜閑便與回雪在山後草草地將屍身掩埋。兩人跟著赤霞仙姑走到山頂,見有一個大墳,上麵一塊石碑寫著母親大人、義父大人之墓。靜閑借著月色,看見上麵的字甚是不解,也不便問。卻見赤霞仙姑跪拜在墳前說:“娘,義父。今日大仇報得一半。”說著淚如泉湧。回雪也跟著跪在地上。過一刻左右,赤霞仙姑站起來,將三個人頭放在墳前,潑上油,然後點火焚燒。

  天色漸漸發白,此時赤霞仙姑才感到左臂受傷不輕。三人隻得退進洞來,靜閑與回雪一起扶著赤霞去石床上療傷後,兩人又出來把外麵能夠發現的洞口均掩藏好,然後打開昨夜西川三鷹送來的所謂食物一看,卻是少許幹糧和衣物,其中一包裏的銀子和銀票,倒是不少。靜閑問道:“平日那彭氏三兄弟也是隻送這麽一點食物來?”回雪過來挨著靜閑坐著說:“他們隻是把糧食放在山下的洞穴裏,然後上來給師傅叩安。”但轉而一想,又說道:“一年一般春秋兩次,卻有時間約定。本來我也有些詫異,但隻是他們晚上來,天黑又沒有看得很清楚。”靜閑說:“那假彭老大看我隻叫陸什麽的,過去這裏人很多嗎?”回雪道:“我來時就隻有我與師傅兩人,平日裏師傅教我學些防身功夫,其他事情我倒不知。這地方人太少,有時我在山上采菜,一天也看不到一個人影。”回雪說話時,眼睛總是非常深情地看著靜閑,而且臉隔靜閑的臉很近。靜閑隻得把頭轉開,然後問道:“你那天為何稱我為流風呢?”回雪一聽,哧哧地一笑道:“師傅那年帶我回這裏時,給我重新取的名,她當時說,是個男子便叫流風,女孩就稱回雪。我不解,就問師傅,什麽叫回雪?她說什麽洛水之女神,又說我是水邊長大的,就叫回雪,然後還吟著什麽飄飄兮若流風之回雪……”靜閑聽得也是似懂非懂。自幼除背誦《黃帝陰符經》、《道德經》和張天師《黃書》外,其餘就是聽師傅開悟,所學雖然多,但此時覺得不便再言。兩人山上山下,洞裏洞外,俱已偵察一片,確認無人來犯後,便退回洞裏,各自修煉功力。

  非止一日,這赤霞仙姑傷已療好,功已恢複,便欲向合州去一遭,摸清彭氏三兄弟的實情。這彭氏三兄弟是多能妻弟彭文寬的曾孫。是日晚,來到合州,直奔七澗瓷窯。但是一切如常,隻是打聽到多缽師父不知去向,彭氏三兄弟也已失綜多日。靜閑和回雪把所知情況,向在瓷窯約兩三裏的一座土地廟裏等候消息的赤霞仙姑報說。由於天色已晚,三人在土地廟裏隻好休息一夜。哪知半夜時分,隻聽到一陣腳步聲急促地向廟裏走來。此時隻有回雪睡熟,靜閑和赤霞仙姑叫醒回雪後,三人出廟埋伏在房上,卻見進來的是多缽和彭老大。而赤霞仙姑在洞內遇襲,此時仍怕官府故技重施,三人於是隻在房上輕閉呼吸,不敢亂動,聽下麵的話語。隻聽多缽說:“不知你那兩個兄弟現在如何,這些天一直未曾見到。”彭老大說話的口音很特別,像個女音道:“我想沒有什麽事,否則官府不把瓷窯搗毀?現在倒是巫教在找我們的麻煩。我父親為了幫中的事情也出去多時了。”多缽說:“你們幫裏的事情,自有你父親彭堂主操心。不過我們約好時間已經有這麽久了,但願他倆應沒遇到麻煩。”隻聽彭老大說:“那我們現在就不能在此等候,不如到重慶府去看情況。”

  兩人出廟趁黑趕路。赤霞仙姑三人聽得清楚,下得房來,赤霞仙姑說:“我們且跟去。”

  多缽和彭老大非止一日來到重慶府,他倆的一舉一動完全在赤霞仙姑三人的監視中。哪知這天,多缽和彭老大徑自走進曾實開的飯店。赤霞師徒倒不知道清一天師曾在此避難。靜閑道:“你們不必進去,那兩位不認識我,但我又認識這家店主。”

  靜閑進得店來,見多缽和彭老大坐在一角正在找店堂倌點菜,便走至櫃台前。那曾實先是一驚,然後使個眼色,靜閑便上樓去,曾實也跟上樓來。兩人走進房裏,曾實道:“上清寺毀後,官府又把塗山寺洗劫了,重慶城內各道觀道士已逃得沒有了。說也奇怪,現在官府又放鬆了,前些天各城門口,見道士就抓,現在雖然在市上找不到道士,但打聽說上麵放話,不抓道士了。”

  靜閑道:“我那靜虛師兄呢?”曾實道:“你師父羽化之前,他就出去了,到現在我也不知。你師父的墳墓卻不知道被誰挖開,我現在把他轉移到我的祖墳邊了。”靜閑道:“太感謝你了。”此時想起當時清覺怕人發現,還把寫有清一天師仙人之墓的木牌埋了,就想起清覺來。就說:“金剛寺裏情況如何?”曾實道:“聽說無相法師在閉關,整個寺廟也沒接待香客。”靜閑聽後傷感不已。他想自己受大師之恩,現在應該去涪州尋清覺和尚,把念珠奉還。主意定後道:“我還要出去一些時間,倘若有我師兄他們的消息,你可告知他們我過些時日還回來此。”

  這靜閑出得店來,過街口去找赤霞師徒,哪知尋了半晌,均無二人消息。他又轉回店裏,已無多缽和彭老大的影蹤。便向曾實相托道:“如有一老一小兩個女師傅來找我,你可告知他們,我晚上回來。”說後往金剛寺尋去。隻見寺門緊閉,四周無人。靜閑一個騰字訣,躍上一棵老黃桷樹,往寺內探望,見寺內無人走動,便飛身進寺,尋找人跡。哪知裏裏外外均無人影。這一驚非同小可,他分明記得無相法師吩咐不可以武功恃強,並未讓七大金剛出走。靜閑見此,隻得回到巴香飯莊,得知並無人找自己。當晚千思百慮不能入夢,五更已過才起身,租船沿長江東下,第二天來到涪州。涪州城位於長江南岸,城垣若重慶府城一樣依地勢而建,從漢代至此,各代不斷加固、擴修,也算是長江邊上又一重鎮。

  靜閑從未單獨出門,此次到涪州,他隻記得無相法師叫清覺到涪州避禍,但去涪州什麽地方卻是不知。此時,他有點埋怨自己,也沒打聽好地址便來,顯然非常唐突。

  他正欲下船,忽然一眼往北岸望去,見對岸黃旗山北山坪南麓的北岩峭壁上,岩頂鬆屏列翠,一排樓宇甚是莊嚴。岩畔還懸泉飛瀑,岩下一排翠竹。沒想到自己剛才一直往南看涪州城鎮,卻不知對麵這個好所在是什麽地方,便問船家。那船家答道:“此地是個讀書的所在。經常有人到此拜謁。”靜閑聽得是個讀書的所在,便想起清覺帶著文僧躲禍,也許可能去裏麵了。便讓船家橫渡向北,船家卻讓靜閑另乘渡船。來到了江對岸後,不一會兒便上到岩頂,見岩東一匾上寫著普淨院三個金色大字。走進去一看,才知是程頤反對王安石新政被貶來涪的故居。走近岩壁,黃庭堅所書“鉤深堂”三個奇崛縱橫的大字,奪人眼目。

  原來北宋紹聖二年,著名哲學家、教育家程頤被貶涪陵,在北岩的石洞中點《易》立說,曆時六載,寫成理學代表作《易傳》。南宋理學家朱熹繼承和發展了他的學說,形成了我國古代哲學史上有名的“程朱理學”。洞口上方尚有“點易洞”三字。洞內有朱熹遊此的題詩:“渺然方寸神明舍,天下經綸具此中,每向狂瀾觀不足,正如有本出無窮。”這“點易洞”背岩麵江,係石砂岩上人工鑿成的石洞,現今有對聯一幅雲“洛水溯淵源,誠意正心,一代宗師推北宋;涪江流藪澤,承先啟後,千秋俎豆換西川”。在長120丈、高6丈的摩崖石刻上,有黃庭堅、朱熹、陸遊、王士禎等曆代名人書法手跡,崖上有佛塔一座、佛龕若幹。

  這靜閑胸中文墨不多,也不懂裏麵斯文。他便向門人打聽,有無和尚在此修行。門人上下打量著靜閑,見他衣冠楚楚,氣宇軒昂,忙回道:“公子怕是問錯了地方,此處非和尚廟,是程大人和讀書人的祠堂。”靜閑道:“那陳大人的後人有個叫陳公子的現在可在此處?”“我們這裏程公子多,不知你找的是哪一個?”靜閑其實並不識陳公子相貌,隻是聽說。便說:“前不久去過重慶府,又和一個道士回來的那個。”那門人看了看周圍,又重新打量了一下靜閑,然後搖搖頭說:“不曉得,不清楚。”靜閑心想這門人也許是知道,而不願說出來。想上清寺被毀的消息可能早已傳到此地,何況自己竟說有道士來。為此,也不好再多問,隻是在園中碧雲亭、鉤深堂、致遠亭、三畏齋、三仙樓、四賢堂、北岩書院、流杯池等遺跡觀瞻了一番。然後出得院來,欲坐渡船到涪州城裏,打聽佛寺、道觀。忽然一個婦女走近靜閑身旁,輕聲說:“公子要找陳公子可跟我來。”那靜閑一聽,喜上心頭,正想熱情地感謝,哪知那婦女並不說話,徑直向上遊方向走去。走到一大岩石下,人煙稀少之處,那婦女突然轉過身來,對靜閑說:“你在此等候,我一會兒就出來。”然後消失在竹林之中,靜閑等得片刻,正自猜疑,突然上麵一張大網從天而降。靜閑忙一轉身,躍上竹林,揮手如劍,一片青竹被齊齊削去,正好破了網陣。這時尋視出路,隻見茂林修竹,山岩上的小道隱約可見。便又飛躍了幾杆竹,剛欲下地,卻聽到幾聲暗標,直飛過來。一個翻身,讓開過去。這時心裏怒氣頓起,運氣功來,那雙掌忽然一揮,大力金剛指幻化為利劍,若大片翠竹紛紛倒地,如韭菜被割一樣。這時隻見五個黑衣打扮之人,拚命向山岩下逃去。這靜閑哪裏敢停留,幾個躍步,飛奔到了五人之前,擋住去路。這五人一驚之後,又分散逃開。那靜閑雙手一揮,一個圓弧電光,隻聽到五人撲倒之聲。靜閑抓住一個黑衣人正欲相問,卻見這黑衣人把頸一伸,嘴角流出血,然後垂下頭來。那四個黑衣人見此,俱也如此自斃。靜閑心中愕然,大步往書院奔去。哪知那門人已不知去向,靜閑也不敢多問,退下山岩,乘渡船直奔涪州城而來。

  靜閑對剛才發生的一切覺得非常奇怪,那五位黑衣人是何方神聖,那女人和門人又是誰。自己隻打聽了陳公子,這些人就暗施殺手,要不是自己武功長進,真是不可想象。靜閑越想越覺得不對,立刻想到自己應該再打聽一下,於是靜閑走進路邊一小店裏,向老板問道:“不知道此處可有道觀?”

  那老板:“公子要去道觀,應該在對岸北山道觀,這邊隻有個聚雲寺(俗稱天子殿,現法雨寺),是和尚的所在。”

  這靜閑謝過店家,不一刻來到聚雲寺。這廟宇在長江邊的聚雲山上,甚是雄偉,但靜閑沒有心思觀瞻,隻一口氣攀登上九百九十九級石梯。進山門後,立即來到知客房前打聽:“有無重慶金剛寺的僧人在此掛單。”

  知客僧道:“不知施主訪他們何事。”靜閑誠懇地說:“我受人之托,要與金剛寺來的清覺師傅謀麵,有事相告。”知客僧道:“請施主在客堂相候,我去問過回話。”一會兒知客僧與一個老僧進來。那老僧執禮道:“施主是來晚了,十日前他們便回去了。”

  靜閑道:“他們?那麽所有的師傅都走了?”那老僧回道:“正是。”靜閑心想,當時無相法師曾告訴清覺,不見手珠不回。這手珠現在我這裏,然後隨手摸了一下衣袋裏的佛珠問道:“是有人帶信讓他們回去的,還是他們自己想回去?”老僧道:“這個我們不知,隻是清覺來告辭說,他要帶他們走。”靜閑又想,自己來此時,曾在金剛寺裏尋找過,裏麵沒有一個僧人,留在寺裏的武僧們也不知怎麽就蒸發了一樣。靜閑見老僧一臉的慈悲,便作揖退出:“若師傅能有緣告訴清覺師傅,無相法師有物相贈。”

  那老僧道:“敢問施主何方人氏?”靜閑原本想直說,但這些天發生太多事,也不妨多個心眼道:“小的是帶話之人,如他再來,請他找上清寺的靜閑道士。”

  靜閑出得聚雲寺來,心裏想著金剛寺裏所有僧人的安危,便馬不停蹄返回重慶。他忘記一路征塵,又來到金剛寺,依然見寺門緊閉。他躍身進到裏麵,仔細搜尋一番,仍然沒有人影。又摸進廚房,看是否用過齋。但除蛛網擾身外,哪裏有人跡!這靜閑失落不已,躍牆而出,徑直到曾實的店裏,見曾實依然坐在櫃台裏,便走上樓去。這曾實跟上樓來,兩個進得一間房,隻聽曾實說:“昨晚上聽說,朝廷來人,要押陽都監回京治罪。”靜閑道:“他也有今日,不知犯了何事?”曾實說:“聽說是謀逆之罪。”四川路的兵丁都調來重慶了。靜閑道:“他武功了得,怎麽就束手就擒了?”曾實道:“他受人施暗手,這朝廷也會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今上雙重喜慶後,朝廷沒派人任重慶知府。據說前些日,有欽差到重慶傳口諭,讓他先代知重慶府事。這陽都監把這欽差奉得如再生父母,每日請安、陪遊。哪知過得幾日,欽差去成都府後,陽都監就生起病來,後來得知是著那欽差的道兒。待這欽差從成都帶兵回重慶府時,把他一府上下,打入死牢,聽候朝廷發落。”靜閑問道:“那陽都監人呢?”曾實道:“據說關在府內。”靜閑聽後,頓時心花怒放,心想:我要擒得此凶,為我一觀人眾,報仇雪恨。當晚,正欲去都監府,忽然路過那次著人道兒的巴鮮山貨店,便停下腳步來。見無動靜,躍上巴鮮山貨店二樓露台,隻見一間房裏燈火明亮,點開紙窗看,有兩個人正在唱著酒,再一掃屋內,見門前站著兩個護衛。自己隻得在露台上蹲下身聽裏麵說:“這陽都監不知是否真正冤枉,但那上清寺的兩件寶物,他不可能一件也沒搜著。又沒走漏消息,證人又都指認。”這說話的便是那日出手傷靜閑的幹瘦老頭。“我那三個徒兒明是尋訪到了消息,但此時還沒有現身,否則便可證明陽大人是非。”這靜閑聽他倆說到此,已然猜出了兩人的身份,特別是看到那點他要穴的幹瘦老頭,怒氣自然上心。哪知一上心,氣息便發出聲來。那屋內兩人正是西川三鷹的師傅,大鷹手朗吉祥和吊頸鬼霍成峰。隻聽到哧的一聲,那陽台上關著的兩扇門兀自打開,這霍成峰和朗吉祥一前一後,跟出門來。靜閑不敢怠慢,一個騰字訣,飛上房頂,奔馳不已。此時靜閑感覺自己身手已有較大進展,但曾經著過霍成峰的道,知他出手之快,又見赤霞仙姑不是朗吉祥徒弟的對手,因而隻是一路奔騰,就在重慶城內比起輕功來。三個在城內房頂上奔馳,靜閑一會兒一個騰字訣,一會兒一個躍字訣,但始終沒有把身後兩人丟開。恰好此時,快到東水門城樓,那守門官兵見三個人要飛躍上牆,喊聲頓起。靜閑躍上來,推翻幾個官兵,從城牆上逃出城外。那朗吉祥和霍成峰正要飛躍上牆,見官兵喊聲大起,又怕城外中埋伏,便退回城內,趁黑回到巴鮮山貨店。

  靜閑出得城來,急促地向江邊走去。他見官兵並未開門來追,非止一刻,便繞道回到巴香飯莊。躍身上房,見曾實卻在等他。曾實見他回來,放心地問:“不曾遇到麻煩?”靜閑道:“還好。”兩人從窗外望去,見鎮西門城樓上有火炬在遊動,然後相視而笑。靜閑道:“我在都監府對麵的巴鮮山貨店,聽到有兩人在談陽都監的事,看來朝廷動了真格,至少要治他個濫殺無辜,毀我道觀之罪。”曾實道:“怕不是這樁罪吧,朝廷會為道觀說話麽?”靜閑道:“那也未必。我師傅曾說大宋朝有道君皇帝,政和三年(1113年)眷禮虛靖天師張繼先,改上清觀為上清正一宮。”靜閑自豪地接著說道:“雖然那虛靖天師是江西上清觀,但與我們也是同宗。”曾實望著靜閑的神情,也為上清觀的道士自豪,又的確認為這陽都監心太黑,讓一觀道眾盡且奔亡,因而憤然道:“他也該有此報應,隻不過我們不能親手為清一道長報仇。”說著忿忿不已。“待我明日去取了他首級,向師傅祭拜。”靜閑把雙手一拍,說道。

  一夜無語。是日清晨,靜閑從鎮西門進得城來,見守城軍門非常仔細地詢查著出城之人,對進城的人倒也不甚過問。因所感昨夜遭遇,不得不小心地在城裏玉和彩綢莊挑一身新衣換上,又來到西大街上的明德茶樓,要了細食茶果,獨自坐在窗前,拿眼望著斜對麵的都監府。見大門未開,門前有官軍把守。坐得一刻站起身來,見街口處巴鮮山貨店照常開門營業,無事一般。然後叫堂倌道:“下樓請掌櫃來問話,昨夜發生何事,各城門都在查出城之人。”那堂倌一臉苦相:“客官有所不知,昨夜官兵折騰了一夜,說是有人搭救都監大人,在我店裏都有十來個官兵把守,好在平日我們臉熟,隻是白送點銀子讓他們打尖,掌櫃陪了他們半夜喝茶,現在還在睡覺。”靜閑拿出一點碎銀給堂倌道:“你樓下門口外巴鮮山貨店的主人是哪裏人氏?”堂倌把銀子盯了一眼然後悄聲說:“是官爺開的。客官要買什麽山貨,我去買了便來。”靜閑道:“現在不必。”

  店堂倌見靜閑出手給賞,歡喜下樓去了。靜閑環顧整個廳堂,除自己之外,竟無一人在此喝茶,便算賬出店,從街口巴鮮山貨店對麵低頭而過。然而,過了會兒,他感到有人在跟蹤自己,便進了一間店,也未過問店裏什麽營生。隻側眼往外盯,哪知打掃清潔的人抬頭望有客來,便吆喝起來:“來客了!您請上座。”

  靜閑見外麵跟蹤自己的人,一共是兩個,現在裝著相互拉話,在對麵不時地注視著這邊大門。突聽店裏招呼自己上座,忙把眼轉回,卻見是買春之所醉花軒。靜閑見一老鴇領了兩個年約二八,容貌嬌好的女子蓮步而來,頓時嚇得不知所措,兩眼有些發呆。見那兩女子要走近時,便爭先恐後地把纖纖玉手向靜閑雙手摸來。靜閑一驚,甩開手,快步出門,惹得那老鴇好一陣罵街。

  靜閑隻裝著不知,加快腳步。走到人煙稀少處,猛然一轉,到一條巷內,卻並不走了,專等兩人跟來。這兩人正加快腳步走進巷口,卻被靜閑拿住穴位,癱倒在地。靜閑蹲在地上抓起一個問道:“誰叫你跟蹤我來?”這人吃痛,忙說:“大爺解開了穴位回話。”靜閑道:“快說,否則再拿了你死穴。”這人忙回:“小的叫晉財,他叫莊節,我們是明德茶樓的堂倌。”靜閑一聽道:“胡說,剛才去茶樓未曾見你兩人。”晉財回道:“是你把銀賞了譚六毛,我倆合計,想看大爺做什麽買賣。”靜閑聽後:“此話當真?”晉財忙說:“當真當真。”靜閑道:“你兩人既然想領賞,我也先把點銀子與你們,不過你們若是打聽到陽都監的近況,我自來茶樓給你們一個一兩銀子。”兩個一聽,歡喜不已。靜閑替兩人解了穴,兩人千恩萬謝歸去。

  見他倆走後,靜閑自覺得好笑,又反跟蹤回來,果見兩人回到明德茶樓,也就放心往巴香飯莊回趕。走著走著,突然見多缽和彭老大迎麵而來。靜閑心裏一喜,待他倆走過一會兒,忙回身跟蹤而來。兩人並不認識靜閑,卻發現後麵似乎有人跟著,但依然不懼,且大搖大擺地走進先前靜閑誤入廳堂的醉花軒。靜閑想起那老鴇的搶白,自覺得麵紅耳赤,哪裏還敢跟進門去?隻在對麵剛才晉財和莊節站的地方監視著。站了一會作,又覺無聊,本應該直接打聽赤霞仙姑師徒情況的,自己卻裝神弄鬼一路跟來。現在進去,怕已說不清楚,或許還平添誤會。想到此,靜閑也不回巴香飯莊,隻在附近,尋個旅店安歇了。

  次日上午,緩步來到明德茶樓,果見晉財與莊節在忙活,今日的店堂與昨日完全兩樣,特別是樓上茶客甚多。一個說書先生,正拉開架勢眉飛色舞地說著《狄公案》。那晉財眼尖,早看見靜閑走進店來,正沿著樓梯上樓,忙跟上去,便接過了門前知客的話,大聲吆喝:“樓上請。”穿過二樓大堂,在裏麵選個小包間服侍起來。靜閑見堂上聽書茶客聽到興奮處,還山一樣呼叫。

  這包間裏也算清靜,晉財低頭哈腰地詢問:“大爺喝點什麽茶。”靜閑道:“先不要說茶,昨日之事怎樣?”晉財道:“包大爺滿意,待我沏一壺好茶,拿了果點再來稟報。”靜閑見他說完,一溜煙出得門去。一會兒與莊節端著茶壺、果點進來。那莊節一見靜閑忙說:“給大爺請安。”靜閑道:“休來閑禮,快把實情說來。”莊節道:“昨日喝茶的人又少,許是說書先生走了幾日之故。我們回來無事,小的們就去都監府把風。平日裏,我可以隨時進出,哪知昨日大門閉的緊。我認識府裏一個張虞侯,便去找他。把門軍見我是茶樓的,便問,有甚急事?我把原因說了,下午請張虞侯到茶樓相見。待得快吃晚飯時,這張虞侯才到茶樓問我何事。我便說今日說書先生已回,讓他不要漏了聽書。結果他大發怒火,把腳放在長凳上說,那欽差先前把他們也關起來,好在過去與都監陽大人沒有私人幹係,前幾日才把我們放出,現隻關了陽大人一家二十餘口在牢裏。昨夜不知哪路賊軍的擾城,讓我們一夜不成合眼。他說著猛喝一口茶,又接著說,今天大睡一場,方才醒來。聽把門的傳話,是以才來。我又問他那陽大人呢,他說要押解進京,聽說已安排了船。我問什麽時候走,他說不曉得,或許是今日也有可能。”晉財插話道:“若是坐船,也得早晨才行,晚上行船,除非渡河,否則哪個敢走。我原來就拉纖走船的,隻是太苦,才幹這泡茶營生。”

  莊節還把都監府的環境一一道來,靜閑聽後,默默點頭。給了賞,回旅店裏等候新的信息。

  是日傍晚,靜閑正獨自在房內運氣習練,忽然聽得一陣腳步聲,急促地上樓來。靜閑住的旅店不算很大,客房不多,忙立起身,站在門口。隻聽得來人走進隔壁房裏說:“裏麵傳出話來,老爺今晨已經送走。”又聽另一個問:“是水路還是旱路?”先前那人說:“說是走旱路。”另一個道:“我們快去報告小姐。”靜閑隻聽得說話的人是兩個女的,立刻想到可能是陽都監女兒的丫鬟。心想陽都監女兒難道沒有被捕?聽到她倆出門,便小心地跟出門來。這兩個女子確是陽都監女兒的丫鬟,先前進到屋裏的一個叫小翠,打聽消息回來的那個叫小玉。兩個身上均帶著武功,走起路來也較為快捷。

  這靜閑此時的輕功也較了得,一會兒奔在她倆前,然後在視線內等,待兩人走過後,又啟步跟來。見兩人出城,乘船過江,自己也隻得跟了上船。一會兒船過江來,各自上岸,靜閑依然跟蹤。哪知走近寫著“玄壇別院”的一個莊子,兩人奪門而進。靜閑也隻得趁天黑躍牆而入,見兩人走上一閣樓,靜閑急跟上去,伏在門外聽得小翠說:“黃二姑,怎麽小姐沒在?”隻聽黃二姑道:“小姐帶人已先走一步,隻等我們最新的消息。”

  小翠把情況說後,黃二姑道:“我們先用信鴿去涪州,今晚我們就往涪州去。”靜閑聽後,立刻退出。心想,段香兒外公處離此不遠,眼下正好前去想法租借匹馬先到涪州。思慮已定,快步來到婉府。敲門進來,小廝領他去見管家胡鬆,路過一個小院,見一個人正在打拳。走近見是段明,抱拳執禮道:“段老爺有禮了。”這段明正在運氣練拳,卻聽有人招呼,住手望來,見是靜閑,忙道:“林恩公來否?”靜閑道:“你的傷已全愈否?”段明熱情地拉著靜閑的手道:“已大愈,林恩公在什麽地方?”靜閑道:“委實不知,我也是多日未見,思念不已。”兩人說著走進客堂,分賓主坐下。段明見靜閑一身書生打扮,俊秀得很,心下非常高興。見丫鬟上茶後,便說:“去請小姐來此說話。”見丫鬟自去,段明接著說:“那日見你落江後,甚是著急。”靜閑道:“承蒙惦記,還謝小姐相救之恩。”段明道:“我那香兒,自幼在洱海中長大,渾名喚著水仙。”靜閑道:“這便是真的,那日不是她施手,我命休矣。今天來府,又有事相求。”段明道:“但說無妨。”靜閑拿出銀票說:“我想買匹快馬,連夜去涪州。”段明見他拿出銀票就說:“見外了,來人。”隻見一個小廝走進堂來,段明道:“你快準備一匹好馬,然後叫胡管家到堂上來。”靜閑見此,感謝不已,忙說:“謝段老爺抬愛,小道這就告辭。”段明說“事情很緊急嗎?我讓胡管家派幾個幫手去。”靜閑道:“不礙事,我一人便行了。”正欲站起身來,隻見段香兒飄然若仙地進堂來,非常深情地望著靜閑,嬌聲地問:“真的那麽忙?”靜閑哪敢對接她那如電的目光,低頭道:“小道事急,還望見諒,事成後再來拜謝。”說後告辭,卻見胡管家已站在廳堂外。段明說:“人不需要了,隻拿銀票送上。”靜閑道:“銀票也不必了,我這就告辭,多謝。”段明哪裏肯依,無論如何讓靜閑收下了一千兩銀票。靜閑心想,下次來回話時,正好如數奉還,而自己身上還有西川三鷹的上萬兩銀票。

  告辭出來,趁著月色,一路向涪州而來,一口氣跑了三個時辰,那馬乏力,才走得慢了。靜閑無奈,隻得牽馬走路,此時天色已經慢慢發白,山道上清霧繚繞。翻過這大山下去,就離涪州城不遠了。此時已是春暖花開、滿山遍野桃紅李白,使得這綠水的烏江上的青山,更加多姿多彩。靜閑讓馬休息,便在山頭上的一塊石板上坐下來運功息氣。一會兒便身心舒暢,疲勞俱無。取得幹糧吃了,更覺神清氣爽。忽然聽山岩下馬蹄聲碎,六騎飛速上來。待看清是段香兒後,心裏頓時一股甜意湧動。他知道段明怕自己武功不行,路上吃虧,是有此舉,但也用不著段香兒跟來。待段香兒走近,見靜閑後,下馬說道:“終於追上你了。”

  靜閑見段香兒眼裏帶著牽掛般的喜色,心裏非常過意不去。他與段香兒兩個走在一片樹林裏,靜閑感激地說:“非常感謝你們的情誼。”然後回頭見五個夥計沒有跟上來,又說道:“我這次是要刺殺陽都監,為我師傅們報仇。雖然陽都監要押解進京治罪,但恐皇帝饒他不死。”

  “你一個人是官兵的對手嗎?我們還以為你是去報個信什麽的。這麽大個事,你一個人就能幹成嗎?”段香兒有些責怪地說。

  “這個事人去多了,反而不利。我隻要一掌即可斃了他,然後取了人頭祭典師傅們。”

  段香兒聽他說一掌便能斃了別人性命,可想起那日在真武山下,靜閑的身手並沒有什麽高招。心想他也許是不想連累我們,故有此說。但我們已經跟來,此時不可能能就這麽回去。心想自己假意答應,隻在暗中接應他就行了。便道:“既然你一掌可解決事情,我們去也是多餘。我們隻在前麵尋個旅店,等你功成而回。”靜閑聽後,心裏寬釋道:“這樣甚好。我尋上他們,得手就回。”

  為此,七人騎馬下山。靜閑見段香兒六人在山下尋個旅店住了,自己騎馬繼續往涪州城追來。是日午時,快進城時,見官道上一輛囚車空著,顯然有打鬥的痕跡。連忙左右觀看,卻一切如常。隻得進城尋個食店,招呼堂倌,要了飲食後問道:“今天怎麽這麽多官兵進出?”那堂倌道:“說是有犯人被救,有人看見乘船走了。官兵還派軍船追了去。這不,今天官兵在城裏還吵鬧不已。”

  “知道是什麽人救起走了?”靜閑問道。那堂倌說:“是誰就不清楚了,聽剛才顧客說是兩個武功高手,有一個骨瘦如材,武功可不得了,那官兵哪是他們的對手,一行人把他救上船去了。”

  靜閑想來比較奇怪,也許是霍成峰和朗吉祥出手,但他知道這兩人本是朝廷鷹犬,那為何又要出手施救,顯然費思慮。靜閑想到此,自也無心飲食,付了賬自來到聚雲寺,重新打聽清覺師兄的消息。他還未走攏聚雲寺下麵的牌坊,便見有官兵站在牌坊下,也沒看見有任何人進出。靜閑看就近有個鍾記茶樓,便進來,但眼睛卻死死地望著聚雲寺的牌坊。心想,難道聚雲寺的僧人出事了?便問堂倌道:“這廟裏請官兵把門了?”

  堂倌道:“哪有此說,聽說知府小妾生子,今兒個來還願。聽說城外有強人打劫,故派兵來保護。”靜閑聽後,稍放心。不一刻功夫,那兵卒前呼後擁抬著三乘轎子走下來,三名長老和尚站在牌坊門前雙手合十相送。靜閑見有位是上次相見的知客僧,忙出門跟進。不一刻,登上山頂,進入寺裏,跟著知客僧走進客堂。靜閑道:“請問長老,清覺和尚未回重慶,不知還來此否?”知客僧:“上次走後,不曾再來,一向未知消息。”靜閑聽後,心裏歎息,正欲告辭出來,哪知一回首,見小翠和小玉走了進來。見靜閑自是不認識,也未作理會。靜閑見此,也裝著不知,走出門來,忽見黃二姑也在後麵跟進來,兩人擦肩而過。聽見小翠和小玉恭迎黃二姑的聲音後,隻默默地在心裏盤問道:怎麽她們與聚雲寺有聯係?我且細心查訪,我清覺師兄是否已被聚雲寺僧眾相害?心想隻要跟蹤她們,就能找到陽都監的下落,便不作聲,隻走出大門來。在神仙洞外麵立著,一雙眼不停地望著通往山門的路,等了大半晌,仍然沒有看見三人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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