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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梅梅把李秀秀應付走了之後,又滿臉不快的回到家裏,懶得往東廂房屋裏瞅張金鎖一眼,再返回上房北屋呆呆地坐下喘息。她有可做得營生,她無力去做,也無心去做。她的廁所在院門外的街上,糞便滿得很快流出,她的大兒子拴虎挖掘鐵礦石受傷,兒媳重感冒發燒躺在炕上,她急得一聲一聲的隻是歎氣。
張金鎖在白冰冰滿腔熱忱的關心下,吃了十多服中藥,病情已有所好轉。史梅梅不管如何勞乏,吃飯吃得多了,臉上有了喜色。史梅梅瘦臉上的不快起自昨天夜裏,昨天夜裏,張金鎖睡下不久忽然說起夢話,說得斷斷續續,時高時低,而聽得清楚,全是對他落選的不快和對白冰冰的憤怒。時間在半夜之後,睡熟的史梅梅陡然被張金鎖的夢話驚醒。史梅梅揉一揉眼睛,支棱起耳朵,將張金鎖的夢話全收攏在心裏。
“五十萬哩!五十萬哩!”張金鎖兩眼微閉,喉嚨沙啞,底氣不足。
史梅梅聽罷張金鎖的夢話,再睡不安穩,由不得苦思苦想:白冰冰一片好心,為了張金鎖尋來難以得到的中藥藥方,拿來自己的五萬塊錢,要她為張金鎖取藥治病,不會得到好報,張金鎖的病治好之後,張金鎖還不服氣,還要與白冰冰爭鬥,貪圖升官發財,直到像她的哥哥一樣,身敗名裂。
院裏房沿上早落下兩隻喜鵲喳喳喳的叫著飛走。院門口傳來腳步聲,史梅梅立刻從上房北屋裏迎到院裏。
“你可稀罕?!”史梅梅驚疑的說。
白冰冰說:“我的手髒,你給我往洗臉盆裏舀一瓢水,我洗一洗手。我聽人說你廁所裏的糞便滿得快流出來了,我往你村北的麥地裏挑了兩擔。”說著走往廚房。
史梅梅感動得緊走兩步,為白冰冰舀了涼水,又提起暖水瓶倒了些熱水。
韓美鳳在家裏照顧得了重感冒的婆母。白冰冰代韓美鳳在辦公室裏值班,解決了一戶人家的父子糾紛,得悉史梅梅無力排除廁所裏的糞便,又知史梅梅的大兒子拴虎在山上挖掘鐵礦石受傷,就拔腿來幫助史梅梅解決了廁所的糞便危機。白冰冰洗淨兩手,被史梅梅招呼到了上房北屋裏。
史梅梅請白冰冰坐下來,不說一句感激的話,張口埋怨白冰冰:“冰冰姐夫,你腦子裏裝著多少事情,忙得你喘不過一口氣來,還惦記著我的廁所!”史梅梅喘一口氣,倒給白冰冰一碗白開水,繼續埋怨白冰冰,而且火氣挺大,“你怎麽就和二百五攀下了姑舅親,撕扯不斷了?”
白冰冰惦著南山上每一個石窩裏的安危,每一個石窩裏出鐵礦石的數量和質量,惦記著每一戶人家的饑飽冷熱、婚喪嫁娶,腦子裏裝得事情太多,一時想不到史梅梅為什麽埋怨他,謙誠的笑笑說:
“拴虎媽,別攥著拳頭叫我猜,人的秉性難改,我很難不二百五,你看我哪兒又二百五了,和我挑著擔子進門——直進直出。”
史梅梅主裏咯噔一下,把對白冰冰的埋怨殺住,她舍不得再埋怨白冰冰一句。她與白冰冰近近乎乎地拉呱:
“冰冰姐夫,請你原諒我硬巴巴、冷冰冰的埋怨你。你忙得要命,我想去找你拉呱兩句,又怕耽誤你的時間,給你增添麻煩。今兒個,你既然到了我這兒,就多坐一會兒吧。”
“成,我坐一會兒。”白冰冰痛快地答應。
“我把我心裏憋著的話和你掏一掏,心裏也鬆快鬆快。除了你,我沒人說哩。你說這人,鑽到錢眼裏怎麽就非死到錢眼兒裏不可呢?人們常說,不到黃河不死心,不見棺材不落淚。現在,有的人,為了升官發財,看到黃河也不死心,見到棺材也不落淚,俺家拴虎爹和狗日的張石頭就是這種人。俺家拴虎爹不能說沒看到‘黃河’吧,不能說沒看見‘棺材’吧——摔得夠重夠慘吧?不能說沒有搬住閻王爺的腳吧?可是他……”史梅梅一激靈,“冰冰姐夫,拴虎爹在東廂房屋裏睡著了,又做夢說夢話,你跟我去聽一聽他說甚。”
白冰冰跟史梅梅很快走進東廂房屋裏,同史梅梅一起在張金鎖睡的床前坐下來。
張金鎖仰麵躺著,臉上已透出紅潤,麵色較前些日子好看許多。他睡得很熟,又做夢又說起夢話。夢話如昨天夜裏一樣,說得斷斷續續,時輕時重,而聽得清楚,夢話的內容與昨天夜裏的夢話大體相同。
“……我的五十萬,不……不是三萬五萬,全……全都是我的心……心血啊!飛啦!飛啦!全他奶奶的飛啦!……喂……喂了狼啦!我……我張金鎖並不是個吝嗇鬼,可我沒有舍得花在嘴上一元一角,沒有花……花給孩子老婆一元一角……”張金鎖停頓五六分鍾,轉身扭向右側,響兩聲呼嚕,夢話說得更帶氣帶火,“張……張金鎖沒有讓人耍過,讓人耍啦,耍啦!……人……人心隔肚皮,看不真……看不透……萬萬沒有想……想到會摔得……日他娘十八輩祖……祖先!說……說一百遭,你張金鎖倒了姓白的手裏……姓白的要……要有良心,按照他原先答應你的,他不參加村裏兩委班子換屆選舉,支書、村長當然是你張金鎖了!……他口是心非……掛羊頭賣狗肉,偽君子一個!你……你決不能對一個偽君子服氣……你……你說麽也還得和他較量較量……要不……你就不配是……是張家的子孫……”張金鎖的夢話說到這兒,嘴唇繼續蠕動,而史梅梅和白冰冰再聽不清楚他說的是什麽。
史梅梅再次聽到張金鎖的夢話,越發傷心,越發惱火。她把白冰冰讓到上房北屋裏,等白冰冰坐下來,就淚漣漣地同白冰不發泄她心中的不快:“冰冰姐夫,你聽見了拴虎爹的夢話。我按照你交給我的中藥藥方,用你拿給我的你的五萬塊錢為他抓了藥,他吃下十多服之後,他的病有了好轉。要沒有好轉,他的臉色沒有那麽好看,更不會說開夢話。她的夢話是他心裏的真話。”史梅梅傷心地歎一口氣,“冰冰姐夫,我真為你難過,你的人品擺在大家眼前,你對拴虎爹可以說是一百一的好心眼兒!可他對你還恨之入骨。他照舊做他的美夢:不怕像我哥哥身敗名裂,一心還想升官發財。我想我的好心也白費了,氣得我都不想伺候他了!”
“拴虎媽,你可別這麽說,我不難過,我不惱火。”白冰冰立即接話。白冰冰心裏也並不好受,他沒有想到當前的拜金主義的思潮在張金鎖頭腦裏這樣有效,幾乎被升官發財之夢毀掉了性命,還照做升官發財之夢。而他很快把他的不好受抑製住,苦口婆心地勸說史梅梅。“拴虎媽,你不伺候拴虎爹誰伺候?靠拴虎和他媳婦靠不上,隻有你才能從陰間把他拉回來。你要不伺候他,我就擠時間來伺候他。”白冰冰毅然地站起來,與史梅梅嚴正地說:“我相信好心成不了驢肝肺,好心終究會得到好報!”停一停再說,“今兒個,我在辦公室值班,我該走啦,改天咱倆再嘮叨成不成?”
史梅梅不再挽留白冰冰。
2
白冰冰回到辦公室,P股還沒坐穩,就瞅見街上有一位遠來的男客朝著辦公室的院門走來。他看不清男客的相貌,他想,反正又是來向他送錢送物,通過他向縣委楊秋江書記向上爬的。他照老法子辦,一躲為妙。而無處可躲,隻好還藏進坐櫃裏受憋。
白冰冰未看清男客的容貌,男客卻看清了白冰冰,又看清了白冰冰鬼鬼祟祟地往坐櫃裏藏躲。男客不怒不火,不喊不叫,穩坐在坐櫃上掏出紙煙抽煙。男客抽罷一支煙,再放進口裏一支煙慢悠悠的抽下一口又一口,低頭睜大兩隻眼睛,前後左右地瞅一瞅坐櫃的大小,把坐櫃看為大鼓,以兩個後腳跟敲打坐櫃,敲打出武術會上的鼓點,咚得隆咚伊咚咚……
白冰冰在坐櫃裏一動不動,無聲無息。
男客不再用腳後跟敲打坐櫃,不由自主的笑一笑,做一個鬼臉,輕聲輕氣的開口,“我說躲藏我的老哥,坐櫃裏大概夠美的吧?今兒個下午,你就在坐櫃裏美夠吧。”
白冰冰用力能脊背頂撞坐櫃蓋,頂的男客一趔趄倒在地上。白冰冰火速從坐櫃裏鑽出,又很快地跳出坐櫃,用力將男客拉起,扶男客在一個木椅上坐下來,忙不疊地向男客道歉:“原諒老哥,老哥沒有看出是你,要看出是你,老哥絕不會躲藏起來不接待你!”
男客是白冰冰的貼心摯友武不強。
武不強習慣廣交朋友,與朋友東拉西扯。他消息來源廣泛,他已知白冰冰同縣委楊秋江書記多有接觸,特被楊秋江書記看重,利已主義者就一個又一個向白冰冰討好獻媚送錢送物,讓白冰冰苦不堪言,東躲西藏。他不怪白冰冰躲藏進衣櫃裏。
“哈哈哈,用不著向我道歉,我知道你不會躲我。我心裏裝著你的苦辣。我要不裝你的苦辣,我還不來看一看你。你沒看出我是哪位,我可看出了是你。”武不強朝白冰冰伸一伸右手,“我今兒個來見你,第一,請你歸還我的七十五萬,我準備給兒子在縣城開辦一個百貨小店;第二,同你開開心心,天南海北的拉扯拉扯。”
特愛交談的武不強遞給白冰冰一支名牌紙煙,就要拉開架勢與白冰冰無邊無際的東拉西扯。白冰冰不等武不強開口,拉起武不強就往家走。“你怎麽也得先吃了飯再和我拉扯。”“拉扯第一,吃飯第二。”“沒有這麽一說!”武不強沒有白冰冰的勁大,白冰冰不鬆手的把武不強拉拽回家裏,很快擀了麵條,炒了雞蛋,燙了一壺紅棗老酒,武不強吃得滿麵紅光。武不強推開酒杯,放下飯碗,就要同白冰冰天南海北地海扯,白冰冰先向武不強提出一個請求:
“老弟,我先向你提出一個要求……”
“什麽要求?”武不強喝酒喝得稍高搖頭晃腦的問白冰冰。我心裏不大寬綽,咱兄弟倆今兒個隻說樂不說憂,隻說甜不說苦。成不成?
“老白哥,不虧咱兄弟倆親密無間,你張口就說到我心裏。我不是牢騷專家,把牢騷當酒喝,把牢騷當飯吃。牢騷隻能傷害自己的心肝脾肺。你也了解,我一向樂觀。我不愁吃不愁喝,房子寬綽,老婆賢惠,兒子挺孝順,我手裏又捉住了一百多萬錢票,不就是上了天堂,還有什麽不樂的,還有什麽不甜的?老白哥,我今兒與你海闊天空的東拉西扯,你就盡管放心,我保證隻給你送樂,不給你送憂,隻給你送甜,不給你送苦,你心裏再不寬綽,我也讓你寬綽了。”武不強喝酒喝得稍多,話也就開口無邊。
白冰冰很高興同武不強在一起開心,他不怕武不強話多,他痛快的向武不強點一點頭。
武不強拉扯起來無邊無沿,而他不會無中生有,如同走街串巷的貨郎擔,擔著什麽吆喝什麽。近來,他為給兒子籌劃百貨小店,多走縣城,常在縣城姑夫家寬房大屋中住宿。他的姑夫曆任辦事員、科員、縣委辦公室副主任、鄉長、鄉黨委書記、縣委副書記。退休時任縣人大主任。他的姑夫人緣極好,也善於交際,每到周六周日,他姑夫家裏就賓客盈門。賓客們言語自由,無拘無束地談古論今,有時遇到一些事情也要高談闊論一番。賓客們常常關注的是縣裏的一把手。近來,賓客們的熱門話題是縣委楊秋江書記,有的甚為楊秋江書記的前途擔憂。
武不強沒說幾句話就把話題落到了楊秋江書記身上。
“老白哥,我心裏有了你和楊秋江書記的關係。看當前,你的運氣相當不錯,我聽說之後,我特為你高興!楊秋江書記要不把你看成他的心腹,狗雜種蔣希文絕對不會孫子似的把他欠你的百萬給你送來。哈哈哈,這也是我的運氣,蔣希文歸還不了你百萬欠款,我也難在你手裏拿回我的七十五萬。楊秋江書記要不把你看成他的心腹,你的貧窮不堪的槐樹坡就不會有今兒的轟轟烈烈,鄉親們就難有今後的富裕,享受現代化的美好生活兒。你說是不是哩?”
白冰冰以笑作答,笑得臉色極為好看。
“老白哥,楊秋江書記要不把你看成香餑餑,抬高不了你的名譽地位,也就沒人把你看成‘二縣委’,來向你討好,給你送錢送物,惱火得你像看見鬼子一樣緊躲快藏;讓我把你看得更加高大,對你更加欽佩,急著來看一看你,和你東拉西扯一番。”
白冰冰不言不語,依舊笑容滿麵。
“老白哥,現在不再搞運動,丟開了階級鬥爭為綱,人們也不再提起階級矛盾,階級鬥爭。甚至也不再提起出身。其實,叫我看,雖然一價目人的出身和他的一生大有關係,但是環境是可以造就人的。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同意我的觀點?”
白冰冰笑笑,發自內心的說他當然同意武不強的觀點。武不強就與白冰冰拉扯得越來越有勁。
“在田裏受過苦的,不論走到那裏,就愛看一眼莊稼,如同看到花一樣高興;在工廠裏出過力流過汗的,聽到機器隆隆響,就如同聽到歌一樣高興。我爺爺在舊社會受過剝削壓迫,就早早參軍入黨,後又吃苦耐勞,英勇善戰,揍得小日本鬼哭狼嚎,打的蔣介石的兵馬屁滾尿流,抗美援朝是打的美國佬也不含糊。現在落到我身上,我也就忘不了爺爺的意願,我也就忘不了常到烈士陵園裏走走;到了清明節,給爺爺墳前放一個花圈,我也就淡忘不了爺爺的骨氣。哈哈哈,你看我和你拉扯到哪兒去啦,我們再回到楊秋江書記的話題上來。楊秋江的爺爺在舊社會房無一間,地無一壟,土改分得了房分得了地,是正兒八經的翻身戶。楊秋江的老爹是無比勤奮的農民,為了讓楊秋江念書成才,不到去署的年齡就累得直不起腰來。楊秋江也對起他的先輩,拚命讀書,在中學裏就出類拔萃,考試沒有下過前三名,考進大學,就在報紙上發表文章。老白哥,你相信不相信,我這絕不是給他戴花兒!”
白冰冰笑笑說:“我知道你沒影兒的話不說,更不會給人戴花兒,對誰也實事求是。”
武不強緊抽一口煙,就又喜眉笑眼地娓娓而談:“楊秋江拿到大學畢業證書就往報社當了記者,寫下一篇又一篇出色的文章。楊秋江精明過人。也許是由於他的精明,也是由於他的時運,有人請他為離休的人大主任寫了一篇報告文學,報告文學大寫特寫了此人一生的突出貢獻,一生不尋常的艱苦奮鬥。報告文學發表之後,楊秋江受到賞識。離休的人大主任與和書記交情深厚,他把楊秋江引薦給了程書記。碰巧楊秋江又是程書記的老鄉,楊秋江就又得到程書記的重識。不久,楊秋江離開報社,下到金光縣來掛職副縣長。不到半年,楊秋江就被任命為副縣長,後來又升任縣委副書記、縣長、縣委書記。楊秋江對得起離休的人大主任的賞識,不忘程書記的提拔。他求真務實,開拓創新,埋頭苦幹,銳意進取,抓班子帶隊伍以身作則,千方百計不遺餘力的謀發展。他任縣委書記剛剛三年,縣財政收入就翻了一番,在全市二十一個縣裏名列前茅。計劃五年完成的綠化荒山的任務三年完成。計劃五年完成村村通公路的任務三年完成。計劃五年完成修建兩座小水利發電站的任務也是三年順利完成。水漲船高,縣裏財政收入翻番,多半的貧困村脫貧,脫貧村裏的村民百分之八十以上告別了舊窯,住進了新房。在一次洪水中,他一人救出兩個老人一個孩子,而後他又趕往另一個重災村裏救災,公路被洪水衝斷,救濟糧難以運到,村民兩天斷食,他也挨餓兩天。一個幹部跑鎮上為他搜羅來三個芝麻燒餅,他一個不吃,讓鄉幹部把三個芝麻燒餅送給了烈屬。”
白冰冰心田裏寬敞得如同大海,臉上興奮得似落滿陽光。惱也愛吼一嗓秧歌,樂也愛吼一嗓子秧歌的他見武不強停頓下來抽煙,再管不住他的興奮,找見白酒喝下幾口,臉朝武不強放開喉嚨唱起秧歌:
我張口就把秧歌吼
是因為快樂在心頭
驚走樹上黑烏鴉
嚇跑坡裏老黃牛……
武不強伸手把白冰冰拉得坐下來:“你先別吼秧歌,我還沒有給你拉扯完了。”然後又遞給白冰冰一根紙煙,忘記白冰冰提出的“今兒個隻說樂不說憂,隻說甜不說苦”的要求,心兜裏裝著什麽就又抖摟什麽:“哈哈哈,老白哥,你不會想到,平民百姓們也都不會想到,被人誇為開拓書記、務實書記、愛民書記的楊秋江書記不是一掛腸子,而是兩掛腸子。怎麽說楊秋江書記是兩掛腸子呢?狗雜種蔣希文,在鳳凰嶺掛著修建愛國主義教育基地的招牌,到處行騙,苛扣工人工錢,任意揮霍,是個五毒俱全的家夥。是個早該被關進監獄的家夥。而楊秋江書記卻做蔣希文的保護傘:第一,楊秋江書記把鳳凰嶺愛國主義教育基地看成了他的麵子工程,認為給金光縣增了光彩,給他爭了麵子;第二,楊秋江書記跟蔣希文也撈得實惠:蔣希文送給了縣委、縣政府兩輛進口小車;楊秋江書記的小舅子不務正業,在首都玩洋小姐被公安人員抓住,被罰款十萬,楊秋江書記擔心傷損他的名譽地位,就悄悄地從蔣希文手裏拿到十萬,跑到首都把他的內弟保出來。老白哥,別說老實巴交的你想象不到,就是你想象得到,你也想象不到楊秋江書記會與蔣希文小子不清不白吧?”武不強急忙飲一口茶,放下水杯就又大嗓門的與白冰冰拉扯:
“哈哈哈,老白哥,你也不會想到你為麽時來運轉——楊秋江書記把你看成他的心腹,完全在於你和糊糊司令的關係。楊秋江書記善於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他的消息來源很廣,消息十分靈通。他了解到程書記賣官受賄,有人檢舉,對人打擊迫害,又腐化墮落,將受到中紀委查辦。他害怕受到牽連,官職不保。他又打聽到糊糊司令的二子要來接替程書記。你碰巧撿到了他女兒的愛犬,幸運地見到了他,他知道了你和糊糊司令的關係,就抓住你不放,想再讓糊糊司令做他的靠山。”
武不強口歇心不閑,他知道他拉扯到楊秋江的弊端,就會讓白冰冰難免不悅,難免別扭。他掃白冰冰一眼,喘兩口氣就盡情的再與白冰冰拉扯:
“老白哥,你別和我沒事人似的,我沒你心細,我的心眼也不是太少。你不樂意讓老百姓對我們黨有半點不滿,我知道,我說出楊秋江書記的腐敗,你的心氣就會不順,就會感到痛苦。我大大咧咧,忘記了我答應了你隻給你送樂不給你送憂,隻給你送甜不給你送苦的承諾。現在你要看開一點,看寬一點,沒必要鑽進牛角尖裏退不出來,消極悲觀,自己折磨自己。我們倆能在飛揚跋扈、橫行霸道的老外麵前挺直腰杆,把老外的胡作非為看得狗屁不值,還有什麽苦惱能讓我們怵頭!天不早了,我再提醒你一句,你習慣對誰都是一副菩薩心腸,人,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你對蔣希文就不能不防備著點。他很可能害怕你再向糊糊司令告發他。這個不屙人屎的魔鬼,無惡不作,什麽壞事都幹得出來。”
白冰冰心裏沒有武不強激昂慷慨的勸慰和嚴肅的提醒,他的心落在了楊秋江書記的兩掛腸子上。他沒有想到楊秋江書記會與腐敗沾邊。他坐得穩實,臉上慣有的笑容依舊,他的心裏卻是狂風暴雨、翻江倒海。他不由自主地問摯友武不強:
“老弟,你……你說得全是真的?”
武不強臉上變色,眼裏冒火,胸膛起伏。白冰冰沒有同他道過一句虛,他與白冰冰也沒有說過一句假。他沉默三五分鍾,等起伏的胸膛平息下去,嗬嗬嗬地笑笑:
“親愛的老哥,你同我實厚,我和你有過玄乎?你懷疑我和你信口開河,蛋不球,比扇我兩巴掌還讓我受不了!我相信我告訴你的絕不是人家捏造,故意為楊秋江書記抹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