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無顏一聲冷笑,右手輕起,“噗”一聲,已抄住了長篙的尖端。
雙方力擠之下,這根竹篙頓時有如彎弓一般地彈了起來,侯騰哪裏挺得住這等力道?一下被彈起了半天之上,在空中他身子一個倒仰,成了頭下腳上之勢,原想將計就計,就勢拋進水裏,卻不知海無顏已防到了他會有此一手,右手抖處,這根長篙“嗤”地穿空直起,“噗!”一聲射了個正著。侯騰在空中慘叫了一聲,直直地墜落下來,吧喳一聲,水花四濺,大片的海水都被染紅了。
這條快船上共有五個人,剩下的三個人乍見此景,早已嚇得魂飛魄散,有了前車之鑒,這一次連向海裏逃的念頭也不敢再興,三雙腿幾乎是同時之間一齊彎下來,“撲通!”跪在了船上,一時叩頭如搗蒜般地討起饒來。
海無顏緩緩地走過去,打量著這三個人。
一艘船影已經移近過來,緊接桑氏母子縱身過來。
桑平道:“好了,都解決完了。”
桑老夫人看著地上跪著的三個人,冷笑道:“這群禍害留不得!”
說時正要縱身過去,海無顏橫身而阻道:“算了,就饒了他們吧!”
桑老夫人翻一下眼皮,忽然一笑道:“說得也是,此去不樂島還有老長的一段路,非得有人帶路不可!”
海無顏道:“那就正好。”遂向跪著的三個人道,“你們都站起來!”
三人聽說饒了他們,都喜出望外,紛紛叩頭站起。
海無顏遂道:“我們要去不樂島,你們就幫忙操船帶路吧!”
三人連聲說是,忽見桑老夫人縱身而前,各人大吃一驚,還來不及作出反應,每人背上又著了一掌,當時隻覺得身上一麻。三個人早已是驚弓之鳥,猝然遭受如此,俱都由不住鬼也似的叫了起來,相繼賴倒在地,鼻涕也似的,不肯起來。
桑老夫人嗬斥道:“再不起來,都活不成!”
這聲喝叫倒是真有用,三個人嚇得一個骨碌都爬了起來。
“你們聽著,”桑老夫人道,“我已經在你們每個人身上都點了死穴,十二個時辰之內,如未經我親手解救,都活不成。你們隻要好好聽話,小心把船駛到不樂島,一路上不生別的事,不玩花樣,我就為你們解開,要不然你們自己心裏明白……你們可聽明白了?”
三個人聽她這麽一說,嚇得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哪裏還敢說個不字,紛紛叩頭討饒,聲言不敢違背,這才退了下去。
這艘船就在他們三個人駕駛操作之下,離開了現場,直向不樂島方麵駛進。
由於這是一段相當長的水程,三個人遂轉向內艙坐定,三個小盜巴結十分盡力,不待招呼即為各人獻上香茗,快舟以相當快的速度直向前進。
海無顏坐定之後,重向桑氏母子見禮,說道:“此行蒙老夫人與桑兄義助,真是感激不盡,不知道老夫人下一步如何打算?”
桑老夫人才收斂起嬉笑怒罵、玩世不恭的神態,輕歎一聲道:“海大俠你有所不知,這件事我也就不仔細說了。總之,我母子與不樂島結下的仇是不共戴天,今天我們來原就打算成功固然好,不成功也絕不活著離開,你不必為我們擔心,也談不上謝,我們是同仇敵愾,理當聯合起來!”
海無顏點頭道:“這就太好了,但不知老夫人與桑兄此行之計劃如何?”
桑平道:“小弟與家母原來計劃混入島上,想法子與島上的單老前輩取得聯係,看看他老人家的意見如何,再謀下手之策,隻是眼下這條計看來是行不通了!”
海無顏奇怪地道:“你剛才說到什麽單老前輩……”
桑老夫人一笑道:“這個難怪你不知道了。隻怕當今人世,知道這個怪人的還不多,他的出現,對不樂島來說,算得上是一個致命的打擊!”
於是他母子隨即把單老人的生平向海無顏說了一個大概,海無顏大是驚異,一時喜形於麵。
“哦!”他目放異彩地道,“若非老夫人提起來,我幾乎忘記了這個人,我一直認為這位老前輩早已不在人世了,想不到他老人家依然活著。這麽多年來他忍辱偷生,誠如老夫人所說,過著無異於蛇鼠一般的生活,他的遭遇未免太過淒涼了!”
桑平說道:“正因為這樣,他老人家才成就了一身無所不能的武功造詣。哼哼,高立那個老賊,這一次大概是萬難幸免了!”
海無顏歎一聲,喃喃道:“但願如此,這麽多年來,不樂島所犯的罪也實在太多了!”
桑平忽然想起來,好奇地打量著海無顏道:“外麵傳說,這一次高立在海兄你手裏吃了大虧,不知詳情是否如此?”
桑老夫人聽兒子提及這件事,似乎甚是注意,一雙眸子向海無顏注視過去。
海無顏點點頭道:“我們曾交過手倒是真的,但是說到他吃了大虧卻不盡然,事實上那一次交手,我們之間似乎並沒有分勝負。”
桑老夫人的臉上立刻現出了驚異的表情。
“我懷疑,”海無顏思索著這個問題,緩緩地說道,“那一次高老頭兒他並沒有施展出全力,他可能別有用心。”
“你的猜測很有道理!”桑老夫人喃喃地道,“事實上高立這個人正是如此,那一日他很可能留了一手,你要對他特別注意!”
海無顏冷冷一笑道:“老夫人所見極是,因為那一天,他並沒有施展出他最負盛名的‘醉金烏’手法,我因此懷疑他別有用心!”
桑平“哼”了一聲道:“話雖如此,他的醉金烏手法,如果遇見了單老前輩,諒他也難以施展!”
“你知道什麽?”桑老夫人直斥兒子的無知輕敵,“高老頭兒的那一身功夫,豈是你所能了解的,他如果沒有十分出類拔萃的造詣,豈能稱雄於天下數十年之久?”
海無顏雖不恥高立之為人,可是論及對方一身武功造詣時,卻不敢存絲毫輕視之心,聆聽之下,也不禁點頭附和,認為老夫人言之有理。
桑平被母親一斥,顯得有些不服,卻是不敢頂撞。在他感覺裏,那位一直藏匿在肇慶行館的單老人,該是無所不精的人,高立的武功即使再高,也難以勝過他,可是桑老夫人似乎卻並不如此認為。
看著海無顏,老夫人道:“如果你認為高立最稱拿手的是那一套醉金烏的手法,可就錯了!”
海無顏聽得一驚,說道:“難道不是嗎?”
“哼!”桑老夫人冷冷地道,“這你就不清楚了,醉金烏確是他深藏不露的手法之一,但是還有一門更厲害的功夫,我揣摩著他這幾年大概也已經練成功了!”
桑平聽母親這麽說,顯然大為驚奇地道:“啊!還有這件事?”
老夫人看了兒子一眼,像是在譴責說“你知道什麽”。
她隨即注視向海無顏,喃喃地道:“武林中有一門失傳已久的功夫叫做‘鷹翅功’,不知少俠可曾聽說過?”
海無顏一驚道:“老夫人說的是‘先天無極門’失傳的那門功夫?”
“不錯!”桑老夫人含著微笑點了一下頭道,“你果然見多識廣,這是一門失傳已久的冷門功夫,居然你也知道,我倒要再請教少俠一下,你可知擅長這門功力的人是誰麽?”
海無顏點點頭道:“老夫人指的是‘無極先生’李元春?”
老夫人十分嘉許地連連點頭道:“就是他,這位李先生在生平隻練成一種功夫,卻是走遍天下難逢其敵,這門功夫,就是剛才我們所談到的鷹翅功!”
桑平道:“可是怎麽又會和高老頭兒扯上關係的?”
老夫人哼了一聲:“這當中當然有關係。”
她看著海無顏道:“自然,這些都無關宏旨,不過談談也是無妨。據我所知,無極先生李元春生平沒有傳人,隻有一女,卻又嫁到遠方為商人之婦,像鷹翅功那種深奧的絕學,是不適於傳授她的,李元春無奈之下,才將他這門武林絕學書刻在他家居後院的假山石上,哼哼!”
說到這裏,桑老夫人一連冷笑了幾聲道:“表麵上看來,似乎人人可以學得,其實那可就錯了,除非有極深武學造詣和極高聰明智慧之人才得悟透!”
“高立就是這麽得到的!”桑老夫人對於這件事知道得十分清楚,“據說,他是最早得到消息的一個,當時他在李家後院苦思三天仍未能悟出,一怒之下,竟然持紙墨,將石上留字抄下,當場將假山石震碎,使後來者無從著手,這個老兒用心之卑劣誠可想知了!”
海無顏點點頭道:“原來如此。雖然如此,老夫人怎麽知道他已練成了這門功夫?”
“我知道他已練成了。”
桑老夫人緩緩地說著,神態充滿了自信:“雖然我說不出為什麽,但是我確信他已經練成了這門功夫。你知道練習這門功力,最重要的在於兩肘兩膀。一旦成功,這雙膀臂堅若鋼鐵。哼哼哼,你可曾見過這高立老兒攜帶過兵刃麽?”
桑平點點頭道:“娘這麽一說,果然有些道理,有一次我聽青荷說,高大爺的手比鋸子還快。”
海無顏與老夫人同時一驚。
所謂“知彼知己,百戰百勝”,這一次出擊,他們都抱有必勝的意念,敵人的虛實關係至為重要,能夠事先多一分對敵人的了解,一旦上陣就減少了一分本身的危險。
是以在聽到了桑平所說之後,海無顏不禁大為警覺,目光向桑平注視過去。
桑老夫人也一樣有同感,冷笑一聲,看著桑平道:“既然你早有聽獲,為什麽一直沒有聽你說過?”
桑平怔了一下,尷尬地笑了笑。
那是因為桑老夫人聽從單老人之言,曾禁止桑平與青荷來往,是以桑平才不願出口。
桑老夫人自然明白,望著海無顏的麵,她也不便麵斥,倒是有關高立以手鋸樹之事,提起了她的興趣,因為這件事可以進一步證明她的猜測是否正確。
“你說高立的手比鋸子還快?”
“是,人家這麽說的!”桑平喃喃道,“據說高立平日常喜用手鋸樹,他所居住的嶺上古樹極多,而多少年以來差不多都快被他鋸光了!”
“怎麽樣?”桑老夫人轉向海無顏冷冷道,“這麽說,我的猜測就是完全沒有錯了,他的鷹翅功看來已有十分的火候了!”
海無顏微微皺眉道:“既然如此,在西藏高原我與他邂逅那一次,他卻是藏拙得厲害,這又為了什麽?”
“這就是高老兒最陰險狠毒的地方了!”桑老夫人冷哼了一聲,“等著看吧,這一次他就會對你施展出來了,他要你對他鬆弛了注意,然後才會出其不意地對你下毒手!”
海無顏微微一笑,嘴裏沒有出聲。
誠然,他對高立前此一戰裏,也有相當程度的保留,很多險招也都沒有施展,尤其是得自邵一子的鐵匣秘笈,更是他打算用以來製勝高立的關鍵。
現在當他聽說到高立也已練成了“先天無極門”的絕技“鷹翅功”時,內心之震撼,誠可想知,未來之一場大戰孰勝孰負,卻是未可頂卜了。
窗外海風陣陣吹進來。汪洋大海裏,竟然不見一片帆影,意味著此去不樂島似乎還有一段路途。
海無顏感覺到有些氣悶,站起來慢慢踱出艙外,海風甚大,把他身上一襲長衣揭起來,吹得獵獵有聲,桑氏母子也陸續跟了出來。
日影偏西,顯示著天將黃昏,桑老夫人忽然跨前一步,站立在海無顏的右後側方。
“海少俠,久仰你一身內外功夫都甚了得,老身不才,想要討教一二,可施得麽?”
桑老夫人嘴裏說著,足下已緩緩地向前跨出一步。
海無顏當然已感覺到了對方驚人的“無敵罡氣”,對於老夫人的這一突然舉止,令他頗為吃驚。
武林中越是具有非常身手的人,越是不甘居人之後,桑老夫人莫非因為如此而向海無顏出手?除此之外海無顏實在想不出什麽別的理由了。
“老夫人您太客氣了!”
嘴裏正說著,海無顏已緩緩回過身子來。
桑老夫人微微含著笑道:“隻是印證一下手法而已,倒無惡意,你可不要介意!”
海無顏道:“豈敢。”
說話之間,他已感覺到對方身上逼傳過來的那陣子勁道節節逼人,很顯然地她已展露了她強者的姿態。
海無顏早已體會出桑老夫人對自己的隱隱敵意,當然這種故意與對付真正的敵人是大有差別的,隻是某種程度的不信任而已。
也許在桑老夫人的意識裏,海無顏的真實武功還是一個謎,有進一步了解的必要。
雖然這樣,她可沒有一點點膽敢輕視對方的心意。海無顏隨即立刻明白了對方的心意,內心不由暗暗好笑,雙手微微抱起,道了聲:“請!”
桑老夫人一笑道:“足下這一拉開架勢,已就顯著不凡,這大概是‘龍虎雙抱拳’的式子吧!”
海無顏心頭一驚,著實佩服,點點頭道:“不錯,老夫人進招吧!”
一麵說時,他的身子已經緩緩蹲了下去。
就在這一霎,桑老夫人已迎風陡地掠身而起,起勢之快如風飄絮,驀地已臨近到海無顏眼前。帶著一聲長笑,桑老夫人的一雙腳尖,霍地直向著海無顏一雙眸子上直踢了過來。
那真是既快又險的一招,雷霆萬鈞,冰雪一片,然而對方海無顏卻已胸有成竹。
一來一往,勢若走馬模樣,桑老夫人的一雙天足陡地踢出了一半,海無顏已挾著一片旋風,“呼”地來到她的背後。
這種挪移的身法,觀諸今日武林,已是不多見,桑老夫人立刻就覺出了身後強風襲背,禁不住大吃了一驚,嘴裏驚呼一聲,腳下猛地向前搶進一步,施了一招“犀牛望月”之勢。“呼!”強勁的大片掌風,滑著桑老夫人的背脊後腦穿了過去。
雖然沒有被擊中,可是這一擦之威卻也令桑老夫人感覺到皮層奇熱如焚,一驚之下,這才知道對方敢情不是易與之輩,顯然是懷有罕世身手,真正名不虛傳。
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沒有,按說既是彼此印證,到此大可休矣,奈何桑老夫人卻還沒有罷手的意思。
桑老夫人鼻子裏哼了一聲,右腳尖力點之下,身子向前一個猛撲。
“海大俠,接掌!”
張開的五指,活像是一把鋼鉤,一掌直向著海無顏當胸擊來。
也不知是這個老婆婆動了真怒,抑或是她存心試試對方的實力,總之這一掌力道極猛。
強勁而充實的掌力,形成了一道無形的力柱,這種情形之下,對方躲閃便是不智,隻有實力一接了。
海無顏怎敢怠慢,他知道藏拙是不行的了,對方既以單掌來,說不得以單掌相迎。一念之興,海無顏已陡地自丹田之內提吸一股真力,由於桑老夫人所發出的這股勁道十足,海無顏亦隻得以十足勁道相迎。
算得上是少見的一次實力接觸。兩隻手掌初交的一霎,整個船身忽然間起了一陣子震動,那種情形就像是船行淺水,忽然觸了礁岸一般,船身在一陣沙沙的疾烈震蕩之後,兩側船舷邊,霍地揚起了滔天大浪。
嘩啦啦!船上灌滿了水。
海無顏與老夫人亦不能幸免,猝然揚起的浪花,把他們全身都打濕了。
也虧了這一大浪花,兩隻交接的手掌,總算分了開來。
海無顏神色自若地一揖道:“老夫人,承讓了!”
桑老夫人顯然已經退了好幾步,臉色顯現著無比的驚異,卻又似有些駭然。
從她頻頻起伏的上胸,可以看出她喘息得多麽厲害。
她總算接下了海無顏十足勁道的一掌,誠然是十分的不容易了。
閃爍的燈光,照著死者那一半黃黃焦焦的臉,另一半卻是血肉模糊,慘不忍睹。
死者,劉嫂。在她死後數日,屍體才被人發現,由深澗寒穀裏搬移出來。
現在她就直挺挺地躺在門板上,她的左腕折失,右膝碎斷,瞠目,咬牙,顯示著在她臨死以前,還經過一陣子痛苦的掙紮。
守候在她身邊的丈夫劉公,一句話也不說,隻是睜著一雙紅眼,靜靜地打量著她。
伉儷數十年,這還是第一次夫妻離別,應該說是“死”別,從此天各一方,算是“緣盡於此”了。
陳列的屍體還有好幾具,隻是全由白布蓋著。
大廳裏由於多了這幾具屍身,立刻就顯現出那種陰森森的氣息。包括高立在內,每一個人的臉上,也都像是罩了一層霧那樣的不開朗。
在征得高、風二位島主首肯之後,劉公向著站立一旁的侍役揮揮手道:“抬下去裝棺,候期發葬!”
於是,那一具具的屍身也都被抬了下去。
偌大的堡壘裏,靜悄悄的沒有一點兒聲音。偶爾傳來的隻是夜風疾叩著桑皮窗戶紙的噗噗聲音。
“這是敵人的陰謀,一個個地分開來消滅,讓我們的實力消失於無形!”
說話的是負責不樂島整個山區布防的“野老”婁空,他似乎顯得怒不可遏,說完之後,上前一步,單膝跪地,向著在座的高立、風來儀、吳明、劉公等抱了一個拳,十分沉痛地道:“屬下部署不當,才會讓對方有可乘之機,請島主降罪!”
高立冷冷哼了一聲,陰陽怪氣地道:“這個罪是你擔當不了的。說到罪,哼哼,從我開始,在座的每一個人都免不了,敵人居然混到了島上,我們還被蒙在鼓裏,真有點兒令人不可思議!”
風來儀微微冷笑了一下,沒有說話。
劉公十分懊喪地道:“這個人極為狡猾,而且武功必然是出奇的高。”
高立忽然冷笑插口道:“而且他是無孔不入,就好比現在我們在這裏的說話,很可能他就在窗外偷聽。”
話聲一頓,緊接著一聲輕叱,整個身子已如同鷹隼也似的騰了起來。
與此同時,風來儀、吳明也雙雙飛身而起,齊向窗外撲去。
高立最先,風、吳二人緊跟著相繼撲出,身法之快,疾若飛星。
三個人先後的顯現,有如旋風一陣,隻是窗外靜悄悄的,什麽也沒有發現,風吹草動,一片長草正在冷月之下婆娑輕舞。
最早出來的高立,眉尖微聳,瘦高的軀體,霍地拔起,落向草叢之間。
風來儀跟著襲過來,這裏草長幾可過人,兩個人分別施展極上輕功,踏立草上,稻草人也似的隨風輕擺不定。就在這片長草地裏,他們發覺了一些蹊蹺,但隻見前方草叢,中分為二,似為巨蛇所經過,留下了一道鴻溝,風來儀細眉微挑,霍地振衣而起,循著這條溝跡一徑地追了下去。月色之下,她的動作極快,刹那間去而複還,又複回到了眼前地方。
是時,室內各人都來到了眼前地方,燈光火把照耀得一派通明。
劉公奇怪地察看著麵前的草叢,一麵向怒容滿麵的高立請示道:“大爺莫非是發現了什麽?”
高立先不答他的話,冷笑一聲,目注向風來儀道:“三妹,你發現了什麽?”
風來儀搖搖頭道:“沒有追上,難道不是人,是一頭野獸?”
“不會的!”高立肯定地道,“是一個人!”
他冷峻的目光接著注視向劉公:“殺死劉嫂,傷害晏管事的這個人就是他!”
各人聆聽之下,頓時神色為之一變。
高立冷笑了一聲:“這個人我已經注意他很久了,由種種零星所顯示的跡象來看,這個人很可能是個殘廢,是一個奇怪的人……”
吳明一驚道:“一個殘廢人,竟然會有如此武功?真是不可思議!”
劉公恨聲道:“大爺所見極是,賤內遇難之處嶺上,有很多奇怪的足跡,似人非人,卑職看了半天,亦不能確定是人是獸!”
高立冷笑道:“豈止是劉嫂遇難的現場?隻要留意,這個島上到處都是,晏管事遇害的現場也有,我可以斷定他是一個人,不過是一個什麽樣的怪人,可就不得而知了!”
風來儀微微一笑道:“不要急,他就要現出原形了。”
高立微微一怔道:“原來你也注意到了?”
“我早就注意到了,隻是還不敢十分認定罷了!”
“三妹你以為呢?”
“很難說!”風來儀揚了一下眉毛,“信不信由你,我已經注意到了一條他平日出入的道路,隻可惜有兩次都被他逃脫了!”
劉公驚異地道:“這……這又為了什麽?”
風來儀笑了笑,目光向現場各人一轉道:“你們都退下去吧!”
各人領命躬身告辭而去,現場隻剩下劉公,吳明,風、高等四個核心人物。
高立道:“三妹現在可以說了!”
風來儀道:“大哥說得不錯,這個人多半是個殘廢,我猜想他必然與我們不樂幫結有深仇大恨……”
劉公喃喃道:“這又會是什麽人呢?”
高立冷笑道:“何必傷這個腦筋?見麵就知道了,三妹,你有什麽計劃吧?”
風來儀看了這位長她許多年歲的師兄一眼。多年以來他們誠所謂相知甚深,彼此都把對方的習慣脾氣摸得十分清楚,就像現在,高立隻憑察言觀色,就猜出風來儀腹內機關。
“是這樣的!”風來儀說,“這幾天我細心觀察,找到了一條那個怪人經常出入的道路,隻可惜兩次都沒有堵住他,也許是時間不對。”
說到這裏,她微微停了一下,點點頭道:“大哥,你來看看。”
說罷縱身而起,一路騰馳如飛,頭前帶路。
高立等三人,各自展開輕功緊後跟隨,轉瞬間來到了另一現場。
那是一片頗有斜度的向陽山坡,坡間生滿野草,草長與方才相仿佛,一直衍生到嶺上。
這裏地當全島之中,細察四方,島內最重要的陣勢設計“放射八道”,盡收眼底。
劉公首先“啊”的一聲,喃喃地道:“這麽看起來,這個人連本島的一幹陣勢,也都了解了。”
高立哼了一聲,用很快的速度沿著嶺下踏行了一周,隨即又轉了回來。
“不錯,這是本島最虛弱的一處,當初設卡布陣之時,顯然疏忽了這個地方。”
劉公道:“那倒也不盡然,大爺不要忘了,這裏是‘青奇八象’的入口之處,一旦陣勢發動起來,八陣與八象影象疊合,這裏就首當其威了。”
高立悵恨地歎息了一聲道:“可惜晏七受害,要不然,這裏大可施展,那廝也就沒有這麽便當進出了。”
說話之間,風來儀已同著吳明登上嶺陌。此刻,他們正自點手相招,高立同著劉公忙即趕上去。
風來儀手指一處道:“大哥你看。”
情形較諸先前草地裏所顯現的更為清晰。很清楚的,一片草叢被壓了下去,蜿蜒著一路蛇行而上。
四人很容易地順著這道痕跡找上去,直到一片上坡為止,由於坡上寸草不生,也就失去了痕跡。
風來儀冷冷地道:“我猜想,這個人八成就藏在這裏了。”
劉公恨得咬牙切齒地道:“這裏地方不大,且容卑職喚婁管事的來!發動各人大事搜一搜,不怕他插翅而飛。”
高立冷冷一笑道:“那可是最笨的法子了。”
風來儀道:“大哥說得不錯,那麽一來,豈不打草驚蛇?我對這個人已經留意了很久,他卻是狡猾極了。曾經有兩次,這人故布疑陣,幾乎把我騙到了另一座山上;最近的一次,更埋伏了一條山豬,想讓我以為一切的痕跡,都出之那個畜生。哼哼,這一切總算都被我看穿識破,最後我才確定他藏在這裏。”
高立一雙精銳的眸子頻頻在四下注視著,點點頭道:“他選擇這個地方藏身,是因為這裏有四個出口,必要時可以方便出入。”
“我也是這麽認為。”風來儀道,“所以這一次我們出動四個人,把每一個出入口都守住,倒要看看他如何進出了。”
高立冷笑著點點頭道:“這個法子很好,就這麽辦。”
隨即點手相召,四人聚集一處,細細商量了一陣,風來儀對此原已有了腹案,是以很快地就有了方策結果,當下按策行事,隨即四下分開。
眼前旋即又恢複了寂靜,隻有風吹草叢所發出的一片輕微沙沙之聲。
像平常一樣,朱翠來到了這裏。
即將黎明的天。
即將隱失的月亮。
一天似乎舉手可攀的星鬥。
浪花靜靜地打上來,在那一堵凸出的礁石上碰碎了,灑下大片的珍珠,然後又收了回去。
遠處海天一線之間,是那麽灰慘慘的,滾滾的雲氣咆哮著浮沉於海天之間。
可以預見,即將來臨的一天,是個多雲、多風而不太平靜的日子。
踐踏著沙地裏的鵝卵石塊,朱翠一徑來到了眼前,這個近山又多岩石的沙地。
單老人似乎早來了。坐在一堵礁石上,把一雙斷膝泡在海水裏,老人的目光裏顯示著一些焦慮與不安的神色。
朱翠一直走近到了他的身邊,他似乎都沒有發現。
“嗨!”
幾乎習慣了,朱翠總愛用這清脆的聲音來招呼這位亦師亦友的老前輩。
接著她隨即把帶來的滿滿一葫蘆酒遞過去。
老人接過酒來,眼睛依然是盯視著遠方。
“看見了沒有?今天變天了,多怪的天,多怪的雲。”
他的手配合著指劃著,最後落在酒葫蘆上,拔開塞子來,仰首滿滿地灌了一大口,這才回過臉來,打量著麵前的朱翠。
“你今天來早了!”
“是呀!”朱翠在他身邊一塊較矮的礁石上坐下來,“不知怎麽回事,半夜就醒了,睡又睡不著,幹脆就早點兒來了,是怎麽回事,你也沒睡覺?”
單老人搖搖頭,用手分理著亂草也似的須發。
“我早來了,一直都沒回去,”他又灌了一口酒,咧著一張大嘴笑道,“他們發現了我了,全島上都在搜我,想想!我能讓他們給搜著?幹脆就到這裏涼快來了。”
朱翠吃了一驚:“你說他們發現了你?誰發現了你?”
“高老頭兒!”單老人又灌了一口酒,得意地笑道,“幸虧我警覺得早,差一點兒給他照了盤兒,這老小子果然厲害,居然由呼吸聲音發現我藏身在窗外,要不是我跑得快,可就麻煩了。”
朱翠道:“他們在談些什麽?”
單老人嘿嘿笑道:“左不過是我殺的人太多了,他們覺出了不妙,商量對策罷了。”
微微一頓,他哼了一聲,接下去道:“他們已經知道有人藏在島上,還猜出了是個殘廢,就差一點兒沒有說出我的名字就是了。哼哼,看起來,我與高老頭兒見麵的時候大概不會太久了。”
朱翠道:“這兩天不知怎麽回事,我的心煩得很,而且每一次見風來儀的時候,都發覺到她的表情怪怪的,也許她已經對我起了疑心。”
單老人咕嚕嚕把一大葫蘆酒喝了個精光,霍地扔下葫蘆道:“來,明月當頭,趁著我這三分酒興,咱們把那套‘醉金烏’的手法演一遍。”
朱翠笑道:“好是好,隻是你老人家酒今天喝多了,喝醉了。”
“你這就不懂了。”
單老人身形一挺,嗖地縱落沙灘:“醉金烏,醉金烏,有了幾分酒意,才能更顯出這種功夫的真髓,姑娘,你仔細地看著吧!”
一麵說著,這個老頭兒可就一招一式地演了開來。
月影之下,隻見單老人蹣跚的身子,把這一路至今仍不為外界所深知的武林絕學施展了出來。
這套身法朱翠原已學會,隻是在若幹關節處,還不能暢通,難得老人今夜興起,帶著三分酒意,把這一套不樂幫的罕世絕學演了個淋漓盡致。
朱翠自不會放棄這個機會,在旁全神貫注,一五一十地都記在心裏。
也不知是他酒喝多了抑或今夜興趣極高,這一趟“醉金烏”身法演習得暢快極了。
滾滾風雲,滔滔海浪,在他演習之時,竟然為之相繼失色。單老人倏地收住,氣吞山河,此時此刻,天光雲影,蕩漾綠波,卻是歎讚無數,追尋已遠。
人、天、海、地,似乎都已混為一體,凝固住了。
單老人一聲狂笑,身形驟轉,已到了朱翠眼前。
“妙極了!”朱翠由衷地讚賞道,“這才是武林不世的身法,太好了!”
單老人沙啞地一笑道:“這麽說,你都記熟了?”
朱翠感激地點頭道:“放心吧,我都記熟了。”
單老人連聲道:“好好好,這套醉金烏身法就到此為止,今後不再演習了,今天就到這裏了,我走了。”
話聲一落,弓身一挺,已躍出三丈開外。
朱翠由地上拾起了葫蘆,意外地卻發覺到對方仍站在原處未去。
“你醉了麽?”她恍惚地覺著有些不對,“我背你回去吧!”
“用不著,翠姑娘,你……你過來……”
“啊,怎麽了?”一麵說,朱翠不由自主地走了過去。
單老人那雙斷了腳的腿,幾自插立在沙地裏,身子卻不時地前後搖晃著,看樣子真像是有些醉了。
“過來,孩子……讓我……讓我好好看看你……”
說著,他抓了朱翠的雙手,上上下下地打量著她,瞳子裏閃爍著異光,卻是那麽的朦朧,就像是空中隱約在雲際的月亮。
“你真的喝醉了……來……讓我背著你回去。”
朱翠一麵說時,彎下身子來,真的作勢要背起他來,單老人頻頻後退著,發出了一陣大笑。
“胡說……胡說……我喝醉了……我隻是太高興了,今夜我太高興了……太高興了……”
一麵說,他遂即轉過身來,踐踏著一天的月色,揮舞著雙手,前行了一程,身子又倒下來,仍舊施展地行之功,扭曲著蛇也似的在沙地裏穿行著。
朱翠目送著他,一直到他的人影完全消失,才回身自去。
說不出是什麽原因,今夜對單老人的離開,她偏多依依之情。
像是平常一樣,單老人一路蛇行著穿山越嶺,來到了居住的那座山丘。
黯淡的月色之下,那片長草地在微風裏簌簌地顫抖著,搖曳出一片沙沙聲。
單老人今夜真的興致甚高,全然不曾想到自己兀自處身於虎穴之間。
他一路疾行,有如巨蟒行波,確是輕車熟路,身過處草叢自分,一徑地來到了當前石丘之下。
忽然一個人擋在正前方,不偏不倚地正好堵住了他的出路。原有幾分酒意的單老人忽然為之一怔,停身,抬頭,由不住吃了一驚。
一個白發皤皤的高大老人,正自用著既驚又怒的目光在打量著他。
由於事發突然,單老人焉能不為之大吃一驚。
畢竟他武技湛精,尤其是反應更要較常人快上許多,一有警覺,身子自然後縮,一顆大頭也就慣常地像是眼鏡蛇也似的直立起來。
那真是險到了極點。猝然現身的高大老人自然不會放過迎頭的一擊,隻是卻沒有料到,地麵上爬行的大頭老人,簡直較蛇更為滑溜。就在那個高大老人舉足迎頭一腳踏下之同時,單老人竟然巧妙地後縮昂首,躲過了這足以致命的一踏。
雙方眼睛都交織著無比的驚異。
“你是誰?”
白首老人說時身子快速地向前踏進一步,在這個姿勢裏一旦動手,他大可采取主動。
單老人的酒可說完全醒了,借著稀薄的月光,他已把對麵這個皓首紅顏、身材高大的老人看了一個仔細。
“原來是你?劉一龍。”
一霎間,單老人那雙眼睛瞪得又大又圓。
然而,被他稱呼為劉一龍的“劉公”,顯然比對方更處於驚嚇之中。“啊,你是誰?怎麽會知道我的名字?”
當然令他吃驚,如今全島都是“劉公”這麽稱呼他,要不就是叫他“劉總管事”,劉一龍這個稱呼,簡直太古老了。
“嘿嘿!”單老人在確定了對方的真實身份之後,由不住發出了一陣子低沉的笑聲,口涎連連滴下不已。
“很好,很好,我們是老朋友了。”他好像是有太多的感觸,這幾句話說得十分淒涼:“人生何處不相逢。劉一龍,想不到我們還會見麵,還能見著了,足證老天爺那雙眼睛還沒有瞎。”
劉公天不怕地不怕的膽子,想不到在聆聽見對方這幾句話後,竟然會打心眼兒裏生出了一股子寒意。
一番心神交戰裏,劉公腳下由不住向後退了一步,不由自主地放棄了主動的攻勢。
“你到底是誰?”劉公睜大了眼睛,“我們以前見過?不不不,我不認識你。”
“可是我認識你!”單老人這幾個字簡直像是由牙縫裏迸出來的,“你就是燒成了灰,我也忘不了你,劉一龍,你看清楚我吧!”
話聲一輟,這個人身子向後一收,竟然為之霍地人立了起來。
月影偏西,冷風颼颼,長草地裏一片沙沙聲。此時此境,再加上單老人這麽一個人,看在了劉公的眼睛裏,簡直就像是看見了鬼。他身子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哆嗦,幾乎又要後退。
然而畢竟他是身上有功夫的人,所謂“丹田有氣人自壯”,劉公在一驚之後,本能地提起了一股勁道,霎時間全身已充滿了勁道。
一聲冷笑,劉公雙手交叉地握著,十根手指的關節發出了咯咯連聲的一陣子串響。
“說,你是誰?劉某人這雙照子還不花,要有一字不當,我就叫你橫屍當場。”
“哼哼,你有這個能耐麽?劉一龍!”
這“劉一龍”三個字,再次傳到劉公耳中時,著實又令他吃了一驚,其實包括對方的口音,現在聽起來都似曾相識,簡直熟得很劉公腦子裏一刹那有如一團亂絲樣的混亂,要想在如此一團的亂絲裏,找出那個絲頭來,可真是談何容易?
對於這個不知名姓,形同鬼魅的陌生人,他越是想要知道他的底細,是以也就遲遲不肯出手。
雖然如此,他卻已做了必要時出手一搏,取對方性命於閃電之間的準備。
“你到底是誰?為什麽不報出你的名字來。”
一麵說時,他再一次地提起了內家真力,十根手指上的力道,足以猝然間插入堅硬的青石。
“嗬嗬!”
對方那個形如鬼魅的大頭怪人,偏偏竟不把這些看在眼睛裏,笑聲裏充滿了狂傲卻也有淒涼的意味。
“好吧,你再看清楚一些!”
一麵說時,單老人已伸手入懷摸出一物,迎風一晃,“吧嗒!”一聲亮著了火,敢情是一個火折子。大股的火苗子躥起來,非但照亮了單老人的臉,就連附近的一切,也都清晰可見。
劉公的一雙眼睛一下子瞪大了,在閃閃的火光裏,他再一次地仔細觀察著對方的這張臉。
太長的頭發,太長的胡須,然而除此之外,那麵孔、輪廓,卻依然有一些跡象可尋,可供追憶回思。
劉公的眸子睜大了,又縮小了,縮小了又睜大,幾度開合之後,他心裏忐忑著舉棋不定。
“噢,你……你是……”
“我姓單……單昆。”
多少年了,他還是第一次報出自己的名字,自己聽起來都覺得陌生。
“啊!”劉公霍地後退了一步。
忽然,他張大嘴巴,“單昆,你……你是單大爺?單大爺?”
“不敢當,”單老人聲音裏充滿了悲憤,“一個百劫不死的老鬼,豈敢當大爺二字?”
劉公陡然地僵立住了。
就在他想到了“單大爺”三個字時,單大爺的影子立刻就出現在眼前,拿來與目前這個怪人一經印證,立刻就斷定了這個幾近神話的真實性。
“單……大爺……不錯……是你……”劉公一下子似乎嘴裏的舌頭都變短了,“你……老人家怎麽回來了?”
“吧嗒!”一下,火折子的火又熄滅了。
“我為什麽不能回來?”
單老人冷森森地笑著:“這是我的家,我的島,我為什麽不能回來?”
“這……你老人家當然是能……能回來……”
劉公的眼睛奇怪地轉動著,隻是卻沒有發現足以接應他的人手。當然,他已意識到對方單大爺回來的意圖與打算,不用說自己那個老婆也是死在對方手上了。
一想到這裏,劉公眼睛充滿了恨意。
其實在剛才火光大亮時,他已經注意到了對方的那一雙失足的腿,有此一證,已足可說明眼前這個人正是昔日不樂島主單昆無誤。
然而,此時此刻這個島上是無論如何不能容下他了。
劉公把一番利害得失,瞬息之間在腦子裏閃過,決定了他眼前的對策,似乎除了與對方一拚之外,別無選擇。恨的是方才四人組合,偏偏分散四個方向,否則聯手之下,對方絕無活理。即使這樣,劉公也打算不讓對方逃開手去。
“單大爺!”劉公聲音裏充滿了冷峻,“邀天之幸,你竟然會沒有死,說一句冒昧的話,今天的不樂島已不是你所能左右的了,這裏你是不該來的。”
單老人由鼻子裏哼了一聲,但沒有說話。
劉公嘿嘿連聲冷笑:“我妻區氏,可是你下的毒手?”
“不錯!”單老人眸子裏精光閃爍,“這一次該輪到你了。”
劉公先是一怔,緊接著狂笑一聲道:“好!”
話聲一輟,整個身子如同鷹隼也似的拔了起來,身上長衣,迎著空氣發出了噗嗤嗤一陣疾風,卻是乍起即落。
劉公因見對方雙足盡失,誤以為轉動不便,是以一上來即向對方背後下手。
好快的身法!隨著他下落的身子,劉公雙掌乍吐,用雙撞掌的一招,直向著對方後背上疾吐了過去。
劉公因知對方絕非易與之輩,下手也就唯恐不重,這一手雙撞掌,力道用得極猛,掌勢一出,一奔“誌堂”,一奔“氣海”,如此沉重的掌力慢說是被他打實在了,即使為指尖拈著了一點兒也是不得了。
哪裏知道對方這個老殘廢,身法比他所想的更快得多,簡直是不可思議的快。劉公的雙撞掌不過才遞出一半,單老人的身子卻已風車般轉了過來。四隻手掌竟然是不期而遇。
“噗”的一聲,掌心對掌心地緊緊貼在了一塊兒,接下來就是一陣子簌簌的顫抖。
劉公忽地雙目怒凸,顯然是挺受不住,背脊向後微弓著蹌出了三四步。
隻見他上胸頻頻起伏著,卻硬把升起來的一口氣壓向丹田之內,緊接著前身微伏,卻施出了一個虎撲之勢,直向著單老人身上撲了過去。
單老人在與對方四掌交接之際,已自施出了他習練有年的五行真力,滿以為對方萬萬當受不住,勢將當場噴血而亡,卻沒有料到劉公竟然實實在在地承受了,卻使他大大意外,由此而觀對方顯然不可輕侮。
越是這樣,越加地激發了單老人的仇惡之心。如此,劉公第二次運功力撲,竟然為之撲了一個空。
像是鬼影子一般,對方的身形忽然不見了。
風聲嗖嗖,長草地上曳出一片陰森,此時此刻,由不住使人乍然感到一陣徹骨的冷。
劉公一式撲空之下,頓時就覺出了不妙。
此時此刻,但隻見月影當空,四野蕭蕭,蟲蛙聲遠近呼應,敢情竟然已失去了單老人的蹤影。
劉公心頭一震,卻不會就此作罷。
“老怪物,你跑不了的。”
一麵說,這位不樂幫的大管事探手腰間,把一口難得輕易一現的“緬刀”給亮了出來。“呼”地刀勢一彈,閃爍出一道銀芒。
劉公緬刀在手,膽子無形中也大為增強。
“上窮碧落下黃泉,就算你鑽到了地底下,我也要把你給揪出來。”
說時,他似乎發覺到右麵草叢有些兒搖動,冷笑了一聲,老實不客氣地揮刀而出。
這一刀灌注了他的真力,當真是厲害得緊,隨著他的刀勢之下,大片的草叢倒了下去。
劉公身子輕躥,已到了現場草地,緊接著他灌注真力,運用刀氣之功,揮出了第二刀。
一片刀光,由那口緬刀上再一次噴卷而出,這一次卻向著眼前草叢裏平揮而出,刀氣平吐之下,兩丈方圓內外的長草齊腰而折,紛紛倒卷了過來,自然,在這個範圍之內,果真藏得有人,這個人決計是活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