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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節

  這一手是在眾目睽睽下施出的。由於事出突然,所有目睹者看到這裏,都不禁大聲呼叫了起來。

  眼看著這一雙明晃晃尖刀,幾乎已經紮在了海無顏背上的一刹那,海無顏身子霍地一個倒轉,險象萬端裏,幾乎與對方那個人成了臉照臉之勢。

  尤其奇怪的是,大夥這麽多雙眼睛,竟然沒一個看清楚這雙刀是怎麽到了對方手裏去的,那真是十分巧妙之事。

  這漢子刺人不成,一雙匕首反而到了對方手上,心裏一急,哪裏還敢再行出手,腳下用力一點,直向著水中躍去。

  雖然如此,他卻不能逃過了眼前這步劫難。就在他身子方自縱起空中的一霎,海無顏手上的一雙匕首已經擲了出去。

  “哧”的一聲,出手的一雙匕首化成了兩道銀光,一左一右,不偏不倚地並排插在了這漢子背後一雙氣海穴上。也像先前那幾個人一樣,隻聽見“撲通!”水響之聲,這人一頭紮落水裏,可就再也起不來了。

  這番情景看在了各人眼裏,自是驚心不已。

  手持獨腳銅人的秦大力,大吼一聲道:“小子你有幾個膽子,敢到這裏來撒野?還不跪下來向爺爺們磕個響頭,把你帶回去聽候發落,要敢哼半個不字,今天準叫你小子到海裏喂王八去!”

  海無顏在對方初來之一霎,已注意到對方的陣容,一眼已看出了秦、侯二人身份。隻要將這兩個人擊敗,其他人也就不戰而退。眼前這個秦大力看來一副火爆脾氣,倒是正好拿他來試試身手。

  同時,他也注意到,先時所見的一艘白色大船,已經越向這個地方接近過來,不用說,那艘船上必將有不樂幫上更高級一層的人物在內。

  海無顏實不願未入不樂島之前,花費許多精力在海上。雖然這些人無能對他構成威脅,到底惹厭,而且他也不欲過分濫傷無辜。基於如此,海無顏也就不打算傷人過眾。

  當下在秦大力交代過一番話後,他緩緩由位子上站起來,步向船頭,目注向對方朗聲道:“我姓海,是專程來拜訪你們三位島主來的,剛才情形諒你們也都親眼看見,憑你們這樣身手,還不是我的敵手,我勸你們還是早點兒回去,不要自己找死,要不然剛才那幾個人就是你們的榜樣。”

  話聲方住,就聽得秦大力一聲斷喝,陡地自對船上躍身而過。他身高體大,加以手上的那個獨腳銅入,怕沒有兩三百斤沉重,一跳一落,發出“嗞”的一聲大響,整個船身由不住霍地向下一沉,隨即劇烈地搖蕩起來。其勢極為猛烈,看起來整個船隻,都將要為之翻轉過來。

  站在船頭的海無顏,在這番劇烈搖動裏,看來就像釘在了那裏一樣,不曾有絲毫移動。

  忽然,他身子向前踏進一步。這一步踏距極大,就在他腳步落下的同時,那艘動蕩劇烈的船身,忽然間為之定住了,一任海波濺拍在四周船板上,其勢何等猛烈,這艘船竟能維持住一定的靜止。

  這等功力,簡直是不可思議。秦大力雖然是名副其實的大力,又練有二十年的橫練功夫,可是像對方這等“伏波神力”,卻是他不敢想象的。

  此人雖然外貌粗魯,其實心裏可一點兒也不愚笨,稱得上是粗中有細。

  這時,他眼見著對方這個姓海的展示了這一手“伏波”功力之後,心裏大為折服,先時的狂傲氣焰頓時為之瓦解冰消。

  由於這番氣勢化解得太過突然,與他此來的動作完全不能調和,一時之間,竟然隻管看著海無顏發起呆來。

  四周快船上的兄弟,原打算頭兒現身之後,定能將對方製服出氣,卻沒有想到秦大力登船之後,竟是隻管向著對方發呆,一時群情大嘩,紛紛嚷叫了起來。

  秦大力自覺著“虎頭蛇尾”有些臉上吃掛不住,偷眼再看,那艘白色大船已臨眼前。

  由船上旗幟所顯示,秦大力知道是自己頂頭上司“水管事”———“鬧海銀龍”李銀川來了。

  李銀川在不樂幫身為四大管事之一,手下統帥著兩百艘戰船,稱得上位高職重,這時接了消息,生怕有所失閃,隨即匆匆趕來。

  一名令旗手站在船頭,頻頻揮動著手上三角令旗,各船見狀頓時向兩旁讓開。

  秦大力正感有些難以下台,見狀反倒給他找了一個台階,正好用作借口。

  當下獨腳銅人往懷裏一抱,秦大力身子向邊上船舷跨進一步,大聲向著對方海無顏道:“姓海的小輩你注意了,李管事這就會你來了。”

  話聲方住,眼看著那艘大船,帶起了半丈來高的一個浪頭,陡地擁到眼前。

  操舵的漢子,不愧是好身手。大船來得疾,停得亦猛,一個浪頭打起來陡地在眼前刹住,四周浪花稀裏嘩啦響個不住,這番聲勢先自嚇人不輕。

  再看大船上,清一色的十名黑衣殺手,左右抱刀站立,中間站著二人,正是正副兩位管事:“鬧海銀龍”李銀川與“燕尾鏢”薛濤。

  是時,早先下水的巡海第七隊令主卓英,早已攀上了另一艘快船。由於他是此一事件的最先接觸者,自當由他向上回報,當下抱拳大聲道:“巡海第七隊令主卓英,參見二位管事!”

  秦大力、侯騰等人也都上前抱拳見了禮。

  卓英搶先道:“二位管事來得正好,這個人自稱姓海,八成兒就是跟咱們作對的那個人,卑職手下已有多人死在了他的手上,二位管事作主。”

  “鬧海銀龍”李銀川乍見對方隻是孤單單的一個人,已知來者不善,這時再一聽對方姓海,由不住為之一驚,哪裏敢掉以輕心!

  上下打量了對方幾眼,李銀川抱了一下拳,道:“朋友你報個萬兒吧!”

  海無顏冷笑道:“我名海無顏,與貴島島主高立、宮一刀不久以前都見過麵,這一次是專程來訪,想不到貴島竟是如此待客,這位卓朋友更把我的小船弄翻海裏,說不得隻好借助貴島的船一用了!”

  李、薛二位管事,一聽來人自報姓名,證實了正是島上日夜提防擔心的人物,彼此對看了一眼,心裏有數,越加不敢有所失閃。

  李銀川嘴裏“哦”了一聲,慢吞吞地又拱了一下手,微微笑道:“失敬,失敬。原來閣下就是海壯士,請恕在下來遲,手下多有開罪,尚請足下勿怪才好!”

  李銀川嘿嘿一笑道:“在下李銀川,職掌這裏水戰營管事,這位是在下的副手,人稱“燕尾鏢”薛濤的就是!”

  海無顏莞爾一笑道:“失敬!”

  李銀川道:“我手下不識足下高人,多有失禮,請不要怪罪,足下既要拜訪三位島主,可否即請移駕到在下座船,由在下一路護送尊駕入島可好?”

  海無顏一笑道:“閣下太客氣了,恭敬不如從命,有勞閣下了。”

  話聲方住,人已如風飄絮般地蕩起,卻又似平沙雁落,翩翩地落在了李銀川所乘坐的大船之上。

  李銀川看在眼中,心中暗暗吃驚,一笑抱拳道:“久仰足下身懷蓋世身手,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此去東島,約莫有半日行程,時間還早,足下一切自便吧。”

  說罷舉了一下手道:“擺陣回航!”

  副管事薛濤即重複了一下他的口令,站立在船頭的旗手,立即揮動手上三角旗幟,將號令傳出。

  李銀川雖然隻說出“擺陣回航”四個字,可是這個旗手打出的旗號卻不單純。

  各船接收之後,隨即由秦、侯二位分隊令主,一時在海麵上排開陣勢。

  頃刻間,海麵上眾船擺出了一個梅花形圖案,海無顏等所乘坐的大船,居中而立,有如花中之蕊。

  海無顏在那名旗手舞動令旗時,已微微覺出有異,再看眾船隻在水麵上一番部署調動,心裏已明白了是怎麽回事。但他藝高膽大,自忖著以眼前這幹人物,決計難成大害,他著實沒把他們看在眼中。

  大隊船隻眼看著已布成了梅花陣勢。

  “鬧海銀龍”李銀川正待吩咐開船,忽然間聽得手下一陣喧嘩聲。

  卻見一艘漁舟從側方硬闖過來,經過手下一陣子嗬斥,這艘漁船才停了下來。

  這地方原是不樂島的禁區,一向是嚴禁外來舟舶靠近,更遑論在此處撒網打魚了。

  其實他們其中許多人早已發現了這艘船在附近撒網,隻是當時全部注意力都在海無顏身上,雖然覺得有些奇怪,卻是無暇顧及,現在對方竟然硬闖到自己船陣之中,那便不能等閑視之了。

  李銀川見狀大怒,厲聲嗬斥道:“這是怎麽回事,秦令主你過去看看,怎麽不相幹的船都來了,成何體統?”

  秦大力原為海無顏生得一肚子悶氣,無從發泄,一股腦兒,把所有悶氣全都發在了這艘不知天高地厚的船上,嘴裏罵了一句,一連幾個飛縱,借踏著附近船板,一徑向來船上躍身過去。

  來船上總共就隻是母子二人,一個腰杆兒挺直白發蒼蒼的老貧婆,一個青衣長身的瘦高少年。母子二人似乎不畏眼前陣仗,直眉豎眼地向這邊看著。

  秦大力一肚子邪火,根本無心多說,身子飛縱過來,手上的獨腳銅人一招“橫掃千軍”,直向著眼前母子二人胸前疾掃了過來。

  以秦大力之“大力”,再加上兵刃獨腳銅人本身的重量,這一揮何止千斤?

  眼看著這母子二人勢將要被這重重一擊之力,掄向半天之上,四周各人都忍不住發出了一聲驚呼。

  就在此要命的一刹那,即見那個白發蒼蒼的老婆婆,忽然掄起右手,竟然硬接硬抓地直向著當前獨腳銅人身上抓了過去。

  “噗!”一聲,抓了個正著。

  老婆婆看來蒲柳之身,非但沒有被這千斤一擊之力擊飛半天,事實上她直立的身子,簡直連彎也沒有彎一下,竟然憑著單手之力,實實在在地接住了對方的獨腳銅人。

  秦大力一驚之下,用力向後就拉,這一拉依然仍是白拉,對方依然是一動也不動。

  秦大力簡直紅了眼,怎麽也想不通一時之間竟然會遇見了兩個奇人。

  眾人目睹之下,秦大力可就越覺得這張臉無處可放,情急之下,腳下一個上步,另一隻手“黑虎偷心”,照著對方老婆婆心上就抓。

  白發老嫗麵色一沉,口中怒聲道:“無禮!”

  忽然間,她身子向後一沉,施展出凹腹吸胸的絕技,整個上胸足足向後收縮了半尺有餘,秦大力這一式“黑虎偷心”敢情是差著兩寸沒有打著。

  白發老嫗顯然技不止此,隨著她一個閃身之勢,右手用力向後一拉,借著對方所出的力把對方給摔了出去。

  秦大力再也站立不穩,一個踉蹌,通通通,一連向前衝了七八步,眼看著到了船邊,才拿步站穩。

  隻聽得一人斷喝道:“大膽!”

  人影乍閃,一條身影,極其快速地來到了老嫗麵前。

  現身的這個人,乃是“燕尾鏢”薛濤。他雖然看出來人母子不是好相與的,到底不樂幫聲威不容侵犯,決計與對方一個厲害。是以,他身子乍一欺近,猛然間一個下腰,雙掌同時遞出,待向對方老嫗胸腹之間按去。這一式劈掛掌十分厲害,薛濤大概是恨極了對方的無理取鬧,決計取對方性命,雙掌之間運足了力道。哪裏想到,掌勢才劈了一半,卻被一隻有力的臂膀擋住,敢情是那個青衣少年,不欲母親吃虧,突地橫身攔阻,硬接硬架地施了一招“橫架鐵門栓”,將薛濤的一雙胳膊架住。

  “你?”

  薛濤怒眼看著對方,一時竟不知說些什麽才好。

  白發老嫗“咯咯”一笑,一口南腔道:“這可真是大水衝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識一家人了。怎麽著李大管事,你是不讓我們母子上船是不是?”

  薛濤聽她這麽一說,一時怔住了。

  另一條船上的水管事“鬧海銀龍”李銀川,不禁被對方這番話弄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聆聽之下,他呆了一下,冷冷地道:“這話是怎麽說的,光棍眼裏揉不進沙子。嘿嘿,實在抱歉,請恕在下眼生,賢母子是?”

  白發老嫗未及答話,那個青衣少年已朗聲道:“在下桑平,這是在下的母親,我們母子一直住在肇慶行館,負責那邊行館的工作。”

  李銀川聽到這裏,“哦”了一聲,這才明白過來。

  他久仰桑氏母子武功了得,為本幫之傑出手下,一直分發在外壇服務,由於對方從來也未返回過本壇,是以彼此並不相識,

  話雖如此,李銀川卻也不敢怠忽職守,還需問個明白。

  “這麽說,倒是卑座失禮了。”李銀川抱了一下拳道,“請恕冒昧,賢母子既在本幫服務,可有什麽證明?”

  自稱桑平的少年立刻從腰間取出了一麵玉玦,冷冷一笑道:“貴管事可要目覽否?”

  就手一拋,這麵玉玦直向李銀川麵前飛來,後者信手一抄,接在手裏。

  那是一方正麵刻有一隻展翅梟鳥的令符,反麵是一張哭臉的圖案,顯示著“不樂”之意。

  “鬧海銀龍”李銀川認得這個令符,並且知道在本幫也隻有管事職級以上的人物才能擁有,自然這麵令符除了可以證明擁有者本人身份之外,也可以持以自由出入,實在無可刁難。

  “抱歉,抱歉!”李銀川一臉堆著笑道,“自己人也就不客氣了,二位如下見棄,就請上船吧!”

  一麵說,隨即向另一隻船上的侯騰招呼道:“侯令主好好接待,這是本幫外壇的兩位管事。”

  他原意請桑氏母子登上侯騰的座舟,實在是自己這條船負有特別使命,隻是不便明宣而已。偏偏桑氏母子不明白,一聽說上船,便各自騰身而起,雙雙已落在李銀川正中座舟之上。

  桑老太太看了船上海無顏一眼,嗬嗬笑道:“幸會,幸會,敢情還有貴客。”

  李銀川想不到對方母子,竟然冒失地登上了自己座舟,自不便再遣向別船。

  當下向著桑氏母子又抱了一拳,臉上堆笑道:“請恕在下冒失,本幫外壇弟子,按律是不能返回本壇,賢母子莫非有什麽特別事故麽?”

  桑平冷冷一笑道:“自然是有特別事故,在下這裏並有行館高總管托呈大島主的密劄一封。”

  一麵說自懷內取出了黃緞子包紮的一封密函,遞向李銀川,冷冷一笑道:“怎麽,貴管事要拆開一看麽?”

  李銀川頓時臉上一紅,退後一步道:“在下不敢。”

  既言“密劄”,李銀川自然不敢擅自拆開。

  忽然,他腦子裏轉念忖思:眼前大敵海無顏在舟,自己這邊雖已布下了厲害的船陣,但是充其量,到時候也隻能困住對方而已,憑自己能力,實在難望能是對方敵手,桑氏母子一來,倒是時候。

  他久仰桑氏母子為“南劍”桑太和之遺孀後人,武功一流,正因為如此,在“南劍”桑太和死後,高立才收留了她母子,長時奉養,給以厚祿,以期她母子能感恩圖報,好為不樂幫效力。

  由此而觀,桑氏母子的武功顯然非同小可了,眼前如能得到她母子加以援手,合力對付海無顏,豈非大稱理想?這麽一想,李銀川反倒大放寬心。

  當時故意示意桑氏母子,手指海無顏道:“我來與二位引見一下,這位便是名滿當今的海大俠,海無顏!”

  桑氏母子微微一笑,各自為禮。

  桑平道:“海大俠大名,如雷貫耳,久仰,久仰!”

  桑氏老太太也頻頻點頭道:“老身久仰得很,海大俠這一次西藏之行,除暴安良,仗義捐財,四海同欽,佩服,佩服!”

  李銀川嘿嘿一笑,拿眼看了她一眼,蓋因為桑老太太這“除暴安良”四個字說得太過刺耳。誰不知道宮二島主這一次西藏之行,叫人給廢了胳膊,就連高立大島主也沒有討了好,铩羽而歸,這是不樂島有史以來最丟人現眼的事情,桑老太太居然自己還好意思提出來,豈非太過糊塗?

  對於桑氏母子,海無顏確是心裏充滿了好奇,當下點頭微微笑道:“賢母子是?”

  “鬧海銀龍”李銀川咳了一聲道:“我來為海朋友介紹一下,本幫實力浩大,這位老夫人就是人稱‘南劍’桑太和桑老前輩的夫人,武功確是了得!”

  海無顏心裏微微一動,蓋因為南劍桑太和的大名,他確是早已聞名。想不到眼前這個老婆婆,竟是他的遺孀,莫怪看起來她的身手如此了得!

  “原來是桑老夫人,在下久聞南劍大名,想不到在此幸會。”

  一麵說,海無顏目光隨即轉視向一旁的桑平,抱拳道:“這位想必是桑前輩的哲嗣了?幸會之至!”

  桑平抱拳道:“海大俠客氣了。”

  他們雙方乍見之下,竟然像是一見如故地論起家常來了。

  一旁觀看的李銀川越加地不是味道,嘿嘿一笑,特別點醒海無顏道:“桑老夫人與其令郎,皆在本幫外壇服務,為本壇實力人物,海朋友大概沒有想到吧?”

  海無顏冷冷一笑道:“說真的,確實沒有想到,有這麽多能人異士為貴壇效力,怪不得不樂幫勢力非凡,能在武林中風發一時了!”

  李銀川哈哈大笑道:“海朋友說得好,托福,托福。這就要開航了,海朋友請向艙中落座吧!”

  海無顏點點頭道:“正要打攪!”遂老實不客氣地直向大船正艙中步入。

  “燕尾鏢”薛濤是時也已返回了本舟,見狀搶上幾步,拉開了正艙門口,側身道:“請進。”

  海無顏道了聲謝,隨即進入。

  桑氏母子也隨後跟上。

  桑老太一張嘴可從來也沒停過,嗬嗬一笑,向兒子道:“這是李大管事的鐵甲快船,咱們娘兒倆今天可是開了眼啦,嘻嘻,坐上也過過癮!”

  一麵說她拉著兒子正要往艙門步進。

  李銀川忙上前一步,輕咳道:“老夫人……”

  桑老太止步道:“怎麽?”

  李銀川一麵向她母子施了個眼色,一麵後退了幾步,掩向船舷;桑氏母子對看一眼,十分納罕地跟過來,不知是怎麽回事。

  “大管事有什麽吩咐麽?”桑平的臉色很冷。

  “不敢!”李銀川一麵說,頻頻向大艙注視著,還好,海無顏這時正由副管事薛濤在對付,看茶敬水十分熱絡。

  李銀川這才有機會向她母子進言。

  “老夫人有所不知,”他的聲音越說越低,“這個海無顏目前是本幫的大敵,兩位島主都在他手裏吃過大虧,是一個相當紮手的人物。”

  桑老太點點頭,冷冷地道:“這個我知道,哼哼,大管事見召,就是要跟我母子說這些麽?”

  “不不!”李銀川尷尬地笑了笑,“是這麽回事的,兄弟奉有劉總管的傳令,要弟兄……”

  “怎麽樣?”桑老太的嗓門像是天生的大,“李管事敢情是負有使命來的?”

  李銀川見她嗓音這麽大,嚇了一跳。

  “噓!”李銀川忙向前走了一步,苦笑道,“老夫人輕著點,可別叫‘那話兒’聽見了。”

  輕聲!桑老太這才想明白過來,點點頭道:“啊,是是是,我就是喉嚨大,天生的,怎麽,大管事有什麽重要的事麽?”

  “是這樣的!”李銀川小聲道,“在下奉有使命,要在返島的中途,就地解決了這個小子。”

  “哦?”這一次該輪著桑平吃驚了,“這……怕不能吧……”

  言下之意,二位島主尚且在對方手上吃過大虧,你李管事又能有多大的能耐,居然要就地解決對方?

  “這個正是兄弟要向二位報告的!”李銀川的聲音放得更小了,“等一會兒船行中途,兄弟借故離船,水上有點兒花樣,還要請老夫人與桑小哥大力幫助。”

  “嘻嘻,李大管事是在說笑話了。”桑老太的嗓音又開始大了,“水上有花樣,什麽樣的花樣?”

  李銀川嚇了個魂飛魄散。

  這等機密大事,桑老太居然口無遮攔,一個傳到對方海無顏耳中,那還得了?

  若非是肯定桑氏母子確是在本幫服務,李銀川真由不住當場就跟她翻了臉。

  當然現時情形之下,是不容許他們自家先窩裏反的。

  李銀川這口氣吞下了,隻氣得臉色焦黃,偷偷地打量了那邊船艙裏一眼,薛副管事還算應付得體,正與姓海的一來一往,相談甚歡,想是沒有聽見桑老太說些什麽。

  李銀川冷笑一聲,冷冷地道:“老夫人,你的嗓子大概是有毛病吧!”

  “毛病?”桑老太怔了一下,搖搖頭道,“還好,還好,就是嗓門兒大了點兒罷了!”

  “能不能暫時不說話呢?”

  李銀川一麵壓低了嗓子,氣得聲音發抖,要不是眼前用人心切,實在要借重對方,這口氣他無論如何忍受不住。

  桑老太嘿嘿一笑道:“要我不開口,還真不容易。好吧,我就忍著點兒吧!”

  桑平倒是一副泰然,當下心平氣和地道,“李管事剛才說要我母子效勞,還請直說的好。”

  “豈敢!”李銀川隻得壓下氣頭,言歸正傳地道:“是這麽回事,這個姓海的武功了得,雖然等一會兒可用水上陣勢把他困住,到底難卜全勝,賢母子來得正是時候,若肯加以援手,與兄弟等聯手出擊,便萬無一失了!”

  桑老太正要出聲,李銀川生怕她把這番話又照樣翻版了過去,忙即以手按唇,暗示對方不要出聲。

  這一次桑老太總算明白了他的意思,點點頭算是把到口的話咽到了肚子裏。

  桑平道:“這個,我母子理當出手,隻是關於出手的時機,還要請定下事先暗示,以免臨時不及,失了先機,誤了大事!”

  李銀川點頭道:“當然,當然,這一點桑兄不必擔心,到時候,我自會通知你們!”

  桑老太嘿嘿笑道:“好極了,別的事也許我母子幫不上什麽大忙,要叫我們打架殺人,可在行得很。”

  李銀川忙道:“小聲,小聲!”

  桑老太傻笑了笑道:“小聲,小聲,總不能讓我當啞巴呀。就這麽說定了,那個小子包在我身上了,到時候,他跑不了的!”

  聽她這麽一說,李銀川倒是真的放心了。

  “果真要是解決了那小子,老夫人論功行貴,當是大功一件。”

  忽然間來了兩個得力助手,這倒是李銀川事先所沒有想到的,心裏大是快慰。

  “好了,我們就過去吧,不要讓那小子看出來,起了疑心,可就不妙!”

  接著他又囑咐桑老太說話要千萬當心,一行三人隨即向前艙步進。

  不知何時,大船已開始起航了,嘩嘩水響之聲,不絕於耳,站立在艙邊即可見打向船身的滾滾白浪。

  五艘船作等距離地在水麵上移動,拚成了一朵梅花圖案,桑老太嗬嗬笑道:“好美的一朵梅花。”

  海無顏正在飲茶,放下茶碗微微笑道:“是麽!我卻隻看見騰騰的一片殺氣!隻怕眼前將要興起一片兵戈了,是麽?”

  一麵說,兩道鋒犀的目光,已直直地向著一旁的李銀川臉上逼來。

  李銀川沒有想到海無顏竟會有此一說,不禁頓時為之一愣,心裏暗自忖道:不好,莫非方才與桑氏母子對答之話果真為他聽見了?抑或是他已認出了這個陣勢的微妙?無論如何,對方這番話絕非無因。

  李銀川這麽一想,可就坐不住了,他故作泰然地哈哈一笑道:“殺氣已過,眼前一片祥和,海朋友真會說笑話了!”

  一麵說他隨即由位子上站起來,轉向桑氏母子道:“在下和薛副座還要到別船走走,這裏就麻煩老夫人與令郎代為接待嘉賓了!”

  一麵說一麵向桑氏母子遞了一個暗號,意思是一待二人離船之後,即可向海無顏出手。

  桑老太嗬嗬笑道:“你放心吧,錯不了的!”

  李銀川隨即招呼薛濤說道:“我們走吧!”

  薛濤自然知道是怎麽回事,當下向著海無顏抱了一下拳道:“海朋友你稍坐,我二人去去即返。”

  海無顏微笑道:“不送!”

  李、薛二人正待向艙外步出,卻聽得桑老太怪鵝也似的笑了聲道:“大管事的要走了,桑平你代為娘好生送客吧!”

  李銀川一笑,說道:“老夫人太客氣了!”

  一言未畢,即見空中桑平的人影“呼”地一閃,已自由空而墜,不偏不倚地正好攔在了李、薛二人身前,這份輕功,甚是了得。

  不僅僅如此,隨著桑平落下的身勢,一雙手掌,隨著他的一個進身之勢,貫足了力道,直向著麵前的薛濤前胸之上擊了過來。

  這一手簡直出乎李、薛二人意外,薛濤一驚之下,身子霍地向後一縮,嘴裏叱道:“反啦!”

  桑平既已出手,當然技不止此,隨著他足下的一個上步,兩隻手霍地向兩下一分,直向著對方小腹上力插了過去,這一手由於施展得快,簡直是不給人以措手之機。

  薛濤上身驀地向後就倒,卻是慢了一步,被桑平一雙手掌擦著兩肋劃了過去。

  雖然是“擦身而過”,薛濤這個苦子卻也是夠瞧的,隻覺得兩肋間一陣子發熱,卻已是皮開肉綻,隻痛得他咬牙切齒地哼了一聲,再也收不住勢子,通通通通!一路踉蹌了出去。

  整個船身在他這個勢子裏,禁不住前後劇烈地搖蕩起來。

  桑平一聲喝叱道:“姓薛的,你還想跑麽!”

  話聲出口,霍地一個殺腰,箭矢也似的撲到了薛濤身前,第三次進招“排山運掌”。

  桑平大概是惱了,當著海無顏與母親麵前,連一個不樂幫三流角色都製不住,簡直太丟人了。

  是以這一次他決計施展全力,要力斃對方於雙掌之下。然而,這個薛濤顯然亦非易與之輩,他身上還有一根軟兵刃,“蛇骨索子槍”,平常就圍在腰上,一直都沒機會出手。此刻在足下踉蹌之際,右手已抓住了槍柄,隨著他身子的一個後坐之勢,掌中槍刷拉拉已甩起了一片銀光,直向著桑平喉結之間點紮了過去。

  這一手敢情陰險得緊,桑平一驚之下,正待滾身一旁,桑老太卻已先代她兒子解了眼前之危。

  這個桑婆婆敢情十足的火爆性子,動作之快,也是出乎尋常。

  先時,她手裏正自端著一碗熱茶待飲,說一聲出手,但隻見右手倏翻,碗中熱茶,倏地傾底而出,化為千百點水珠,全數向著薛濤背上照顧了過來。

  不要小看了這碗茶水,在桑老太內功力道貫注之下,端的非同小可。

  薛濤身子原已不穩,哪裏還有能力再去閃躲,頓時被對方這一碗茶水潑了個正著。

  千百點水珠,其實無異於千百支箭矢,全數中身後果可想而知。

  頓時,即聽得薛濤一聲狂呼,身子半旋著,一個踉蹌倒了出去,“撲通!”栽倒就地,人事不省,整個身乍看起來,簡直像是一個血人。

  現在最感到驚訝的莫過於“鬧海銀龍”李銀川這個人了,對他來說,眼前所發生的這一切,簡直是不可思議。他怎麽也沒有想到,桑氏母子竟然會向自己人出手,這一切又是為了什麽?

  在急切之間,他是難以想通這個問題的。

  “你……”李銀川看看桑平,又看向桑老太,“你們這……是……”

  如果桑氏母子與海無顏連成一體,聯手來對付李銀川,那麽眼前便是以三敵一之勢。

  李銀川一念觸及,不禁嚇了個魂飛魄散,哪裏還敢在此多逗留片刻?

  想到了不妙,李銀川絕不片刻猶豫,足下一點,倏地向著門外就撲。

  桑老太早就防著他會有此一手,見狀一聲怪笑道:“老兔崽子,你給我留下來吧!”

  這個老婆婆年紀雖然一大把了,可是動作還是真快,話聲出口,坐著的身軀驀地如風飄絮般“呼”地蕩空而起,“此”起“彼”落。其勢有如電閃星馳,快極了,隻是閃了一閃,已攔在了艙門當前。

  李銀川怒驚之下,厲叱道:“閃開!”掄拳照著對方臉上就打。

  桑老太哼了一聲,脖子微微一轉,李銀川這一拳竟然搗了個空。

  這個老婆子敢情手下有真功夫,自從丈夫死後,她含辛茹苦,不惜忝顏事仇,以化解對方對自己的猜忌,多少年來她一直在苦練功夫,今朝機會終於來了,一經出手,焉會再絲毫留情?

  李銀川一拳搗空之下,陡然感覺到由對方身上霍地傳來一陣氣機,初一接觸之下,似乎隻有些兒微熱,並無奇特之處。然而,那隻是極短的一瞬,緊接著那陣子氣機立即變得極其剛韌,倏地向外一彈,足足把李銀川撞出了三尺開外。

  原來凡是武功練到了自成一家的境界之後,都有一門屬於自己本身的護體內功。

  桑老夫人所練的這種內功名叫“無敵罡氣”,已有近二十年的功力,一經施展出來,李銀川如何當受得住?

  然而,既然身為不樂幫四大管事之一,李銀川當然絕非無能之輩。他顯然有放手一搏的勇氣,隻是卻更警覺到眼前情勢對他的不利。

  不可否認,眼前三個人,姑且不論海無顏身手如何了得,就隻是桑氏母子二人來說,隻出其一,自己已非其敵,更遑論以一敵三了。

  李銀川心念及此,哪裏還敢在此再作逗留?

  當時隨著他後退的式子,霍地就地一個疾滾,左手揮處發出了一掌暗器“黑狗釘”。

  那是一種短粗尖銳,由生鐵打製而成的暗器,出手一片,和“鐵蓮子”“菩提珠”有異曲同工之妙,卻較前二者更具有殺傷之力。

  李銀川由於對一直未曾出手的海無顏心存顧慮,是以這一掌暗器,除了對付桑老太太之外,也照顧到了一旁的海無顏。

  暗器一經出手,他身子由船板上一個“鯉魚打挺”霍地彈身而起,卻是快如箭矢地直向窗外縱出。窗外即是大海,李銀川一身水功,前文亦曾表過,如果容得他縱身入水,無論如何再想擒拿他可就是妄想了。

  桑老太一驚之下,拱身如怒鷹般地撲了過去,足下一經著地,右手倏地掄出,待向李銀川背上抓去。

  可是斜刺裏卻飛來了小小一枚物件,其勢竟然遠較她更快。

  “突”的一聲,正好打在了李銀川背後“誌堂穴”上,由於所施展的是武林罕見的“暗器打穴”手法,李銀川身子方自縱起一半,頓時血路閉塞,身上一麻,一個發軟,“砰”一聲栽了下來。

  桑老夫人微微一愕,就勢用腳把倒在地上的李銀川身子踢得翻轉過來,卻見一枚“黑狗釘”緊緊嵌在他背後“誌堂穴”上,顯然手勁奇大,二寸釘身,已幾乎全身沒入肉裏。

  李銀川非但被點了穴道,看樣子這條命八成兒也是活不了啦。

  發暗器的絕非桑平,他沒有這個手勁兒,也沒有這手隔空暗器打穴的能耐,那麽,就隻有一個可能了。

  桑老太回過身子,向著倚窗閑坐、手端香茗的海無顏點了點頭,算是承了他的情,當然她心裏也難免有幾分不自在。

  桑平匆匆趕向李銀川屍體旁邊,看了一眼,才算明白過來,心裏著實欽佩。

  當下他向著海無顏抱了一下拳道:“佩服,佩服!”

  海無顏放下了手上茶碗,微微一笑,目注向桑老太道:“老夫人對於眼前突發之事,當有所澄清,你我才好說話!”

  桑老夫人嘿嘿一笑道:“海少俠你以為呢?”

  海無顏定了一下,道:“賢母子既屬不樂幫門下,又何以向自己人出手,這一點尚見明示!”

  桑平正要說話,卻為桑老夫人一串冷笑之聲打斷,隻見她幹枯的臉上興起了一片悲切憤怒之色,說道:“這話說起來,可就遠了。”

  桑老夫人用手指了一下一旁的桑平:“要問起這件事,怎麽和不樂幫結下的仇,可就要從平兒他爹身上說起,哼!隻是現在還不是說話的時候!”

  海無顏正在凝神靜聽,忽然側窗似有異動。

  這番情景自是難以逃開桑氏母子觀察。

  桑老夫人話聲一停,右手翻處,“撲”地打出一物,隨聽得窗外一人“喔”了一聲,一條人影猝間由船篷翻落,“撲通!”一聲,落向水裏。

  與此同時,桑平霍地拉開艙門。

  艙門乍開,一個人正在作狀竊聽,還來不及閃開,即為桑平快出一劍,正中前胸。

  這個人“哇呀!”大叫一聲,身子一翻,“撲通!”倒臥地上,轉了個身,頓時了賬。

  連同李、薛二人在內,不過是片刻之間,四人已斃命。

  桑老夫人看向海無顏,冷笑道:“怎麽樣,海少俠,這一次總可以信得過我母子吧?”

  海無顏微微一笑,略含歉意地道:“老夫人不必見責,既是同舟之人,往後尚多彼此關照,海無顏失禮了!”

  桑老夫人嗬嗬笑道:“言重了,言重了,老實跟你說吧,我老婆子含辛茹苦,等待的就是這一天,這一次前往不樂島,早已抱定必死之心,打算先以本幫同僚身份混進島上,然後再聯係島上的無憂公主,伺機發作,想不到中途遇見了你,也就沒辦法再按照原定計劃行事,隻好提前發作了!”

  海無顏肅然起敬道:“這麽說,誠是在下莽撞,壞了賢母子大計了!”

  桑老夫人又是一聲大笑:“什麽話,什麽話!”

  桑平縱身艙外,觀看了一下,隨即轉回,冷笑道:“這些賊子都已發覺,眼下怕要有一場大戰了!”

  老夫人獰笑道:“怕他們什麽?李銀川跟薛濤已死,那個勞什子‘海星陣’八成是施展不開了,我們正好以逸待勞,看看他們還有什麽施展?”

  海無顏微異道:“什麽海星陣?”

  桑平插嘴道:“海兄有所不知,不樂幫為了對付外敵入侵,特別演排了一些厲害船陣,這個海星陣又叫‘鐵梅花”,當於適當時機,在大霧中展開。他們有意要用這個陣勢將海兄困於海上,然後火焚大船,你說毒也不毒?”

  海無顏倒是沒有想到對方還有此一招,猝聽之下,卻也不禁吃驚。

  桑老太道:“你的本事剛才我們見識了,確是高明之至,正因為如此,我們才怕你藝高膽大,著了他們的道兒,所以迫不及待地趕來這裏,想暗中助你一臂之力。我這麽一說,你總該明白了吧!”

  海無顏抱拳道:“承情,承情!”

  話聲方住,即見他坐在位子上的身子猝然向上一挺,“嗖”地掠身而出。幾乎與他身形不差先後,“嗖”的一支火箭,亦向著這邊射來,卻被海無顏縱出的身子迎了個正著,探手一抄已接在了手中。

  桑氏母子見狀亦迫不及待地雙雙由艙內趕出,三個人分三個方向站定。“老家夥!”桑老夫人大聲叫著,“說到火,可他娘的真的就來了!”

  說話之間,“嗖嗖!”一連又射過來了兩支火箭,一支正好被桑平用劍劈落海水,另一支卻又被海無顏巧妙地接在了他的手中。

  這才見四條快船,作等距離地已把桑老夫人等座舟困在中間。

  四船船尾,各有一人手持彎弓,正在一支支向這邊放著火箭,隻是在三人嚴防之下,卻是沒有一支射中。

  先時在海無顏手下幾乎喪命的侯騰與秦大力、卓英等三人,又複神氣活現地在船上督戰,四條船上總共有二三十名水手,各人身著油綢子水衣靠,手持分水刀,擺出一副準備要水戰的樣子。

  秦大力手持獨腳銅人獨立在船頭大聲喝道:“姓桑的母子給我好好聽著,你母子要是知道時務進退,還不趕緊把姓海的擒下來,也好將功贖罪,要不然火攻之下,燒得你們片甲不留!”

  話聲方住,隻見一條人影忽悠悠直由對麵船上飄起,敢情是快到了極點。

  雙方距離少說也在五丈開外,況乎船上運功比不得陸地。對方如無絕對的把握,豈能如此施展?

  來者正是桑老夫人,那個難纏的老女人。

  像是一隻碩大無比的海鳥,順著一陣海風,陡然間來到了秦大力所乘坐的這條船上。秦大力一驚之下,才忽然明白過來。

  桑老夫人手下可是更不含糊,身子方一上船,兩隻手已陡地探出,各自抓著一隻長及尺許的鐵棒槌,掄施之下,“砰砰”兩聲,已把站在船邊的一雙漢子打落水中。

  敢情她手勁兒奇大,而且出手奇準,每一棒都擊中對方頭部要害,被擊者頓時腦漿迸裂,死於非命。

  秦大力大驚之下,足下連著幾個墊步,已經躥到了她近前:“老東西,去你的吧!”

  嘴裏嚷著,獨腳銅人忽悠悠蕩起了一陣狂風,直向著桑老夫人身上揮了過去。

  他滿心以為桑老太太必將會以手上一雙鐵棒槌去迎接,那可就著了他的道兒,非把她給震飛了不可。

  哪裏知道這個老婆婆機靈得很,隨著對方獨腳銅人力揮之下,全身滴溜溜一陣子打轉,秦大力由於用力過猛,臨時想收住式子哪裏還來得及?隻聽得“哢嚓!”一聲,船板上被打了個大洞,木屑紛飛裏,這條船霍地向前一伏,繼而高高躥起,濺起了大片浪花,簡直都快要翻了。

  桑老太太臉上現著不屑的怒容,一任這條船顛沛起伏得多麽厲害,她的兩隻腳,就像是釘在了船上一樣結實,絲毫也不見移動。

  秦大力霍地自船板上提起了“獨腳銅人”,卻見桑老夫人單足點地,目注自己,由其神態器宇觀來,儼然大家之風,敢情這個老婆婆具有非常身手,自己今天遇見了她,看來是凶多吉少了。

  形勢既已如此,除了一拚之外,別無善策。

  秦大力嘴裏喝叱一聲,身子第二次撲過來,獨腳銅人改直為橫,直向桑老夫人腰上掃去。

  “王八羔子!”

  桑老夫人一開口就是刺耳的粗話,話聲出口,隻聽見“當”的一聲,手裏的鐵棒槌架在了對方的獨腳銅人上,借著這一架之勢,桑老夫人整個身子“呼”地直躥而起,像是一片雲也似的已落在了秦大力的背後。

  秦大力原已三分心虛,自知不是對方對手,這時見狀哪裏再敢留片刻?

  手裏的獨腳銅人往船上一丟,足下用力一點,“嗖!”地縱身而起,直向著大海裏縱去。打不贏就溜,倒也有他一手,可是偏偏這個十拿九穩的一手,這一次竟然會失了靈。秦大力身子已縱了出去,所施展的是“燕子抄水”一式,眼看著一頭已經紮進了水裏,以為他進了水裏,可就無可奈何他了。

  就在此千鈞一發之際,一條人影直向海麵上抄了過來,姿態之美,簡直美妙絕倫。

  秦大力還不知道是怎麽回事,隻覺得背上一緊,像是著了一把鋼鉤似的,已被對方一隻手淩空抓住。隨著這人“海燕掠波”般的一個起勢,秦大力跳是跳出去了,卻又被人家戲劇性地給帶了回來。

  來人正是那個可怕的、年輕的主兒海無顏。

  其實在他來此之前,先已在鄰船上施展了一番手腳,六七個漢子,連同那位巡海第七小隊的令主卓英在內,不過是轉眼的工夫,竟然全部被他擺平在船,一個個活死人似的,直直地站在船上。

  完成了以上任務之後,他才有餘興又管了這邊的閑事,秦大力已經縱出去的身子,竟然又被他自空中給提了回來。

  隨著他落下的身子,右手抖處,秦大力偌大的身子忽悠悠給摔了出去,“撲通!”一聲摔倒在船板上,頓時就像一具屍體般直挺著不再動了。

  桑老夫人嗬嗬笑道:“真有你的,趁熱打鐵,還有幾個小子就一並解決了他算了!”

  說話之間,這個老婆子霍地振臂拔起,直撲上五六丈開外的來時座舟,緊接著第二次騰身,卻撲向另一艘快船之上。

  桑平直揮動一口長劍,在那條船上力戰數人,他母親的猝然加入,自是如虎添翼。母子二人聯手之下,區區幾名小盜又算得了什麽?轉眼之間俱已被紛紛製服,點穴在船。

  四條快船,轉瞬間已去其三,剩下的一艘,在巡海第九小隊令主侯騰暫時指揮之下,發覺路數不對,哪裏再敢多作逗留?掉頭就走。

  雙方距離已經遠拉十丈,偏偏海無顏竟是放他不過,眼看著他縱出的身子,在水麵上一連點了三次,輕如鴻鳥也似的已撲上了那艘快船,快船上起了一陣大亂。

  海無顏一隻腳方自踏向船邊,弓弦一響,一支箭弩已迎麵射到。

  然而這支箭來得快去得亦快,在海無顏力封之下,倏地反彈了回來,“噗”的一聲正中發箭人前胸,當場仰身倒斃而亡。

  侯騰早已是驚弓之鳥,意欲不戰而退,又恐落下一個罪名,將來遭受幫規處置,打吧,實在等於送死,少不得應付一二招再說。一念之興,當下順手由地上操起了一根長篙,當下一個箭步,抖起兵器,照著海無顏身上就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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