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明和
一
那是1970年的11月。田裏莊稼早已收割幹淨,深秋的陽光灑滿了那赤裸的土地。
扛了幾趟穀草,大家便坐下歇氣。農婦們掏出隨身攜帶的針線,就在田埂上邊做邊聊。往日,我也是這架勢,盡量向貧下中農靠攏。而近來,悄然坐在她們身邊……彌漫心間的是焦躁、恐慌,還伴著沉甸甸的憂慮。
不久前,一些廠礦招工,對知青敞開了門,回城工作的憧憬激蕩著每個知青的心……然而,對於我,回城之路在何方?此時,我的父親既是“曆史反革命”,又是“現行反革命”,還是“反動學術權威”,而且還有海外關係(有親戚在美國和台灣)我是黑得不能再黑的“黑五類”子女。
我所在公社地處邊遠,可父親的“罪行”越過山山嶺嶺一直傳到了這裏。也許有一天,他會被從城裏押到我們這裏來批鬥,對此,我憂心忡忡。預感招工絕不會輪到我,最後的結局必然是別人都走了,隻剩下我留在這偏遠的小山村,如同秋後留在田裏的穀樁……
風,在田野上輕輕地吹,耳邊,田埂上絮絮的家常話仍在繼續。安靜、閉塞的山鄉啊,你接納了我,我也曾與你融為一體,成為你懷抱中一個地地道道的農人。
可是,麵對那最後的結局,一個22歲的女孩無論如何不能,也不該接受。
骨子裏蟄伏的叛逆逐漸蘇醒了:人家既然不招我,那就自己走吧,單槍匹馬去闖天下―盡管這非常渺茫而冒險。猶豫了半年,決心終於下定了。1971年5月的一個早晨,我背著簡單的行李離開了寨子。轉身望望逐漸隱沒在樹林背後的茅屋,我在心裏說:“別了,山鄉!別了,6年的農村生活!我要進工廠當工人,去追尋我的夢境。”盡管前方必經的那條山峽中的小路罩在濃霧裏,陰森可怕,似乎在阻止一個處於十八層地獄又沒有任何門路的“黑五類”子女進城去闖蕩,但我還是義無反顧地踏進了濃霧之中……
二
離開生產隊時,我行李中唯一有價值的東西是貧下中農給我的一紙鑒定。這鑒定曆數我的優良表現,與灰暗的家庭背景形成了強烈的反差。
我身高1.68米,社員們總說我“個大力不虧”,其實不是力大,是幹起活來舍得吃苦,舍得拚命。我一個人背過撻穀子的撻鬥,一個人扛過揚糠的風簸,插秧割穀堪稱能手,還嚐試過像男子漢那樣趕著耕牛犁田和耙田。夜晚,就著用墨水瓶做成的小煤油燈,我和女伴為全寨男女老少不知織過多少雙線襪子。
在農村入了團,被選為優秀青年,每年都被評為五好社員。一次火災中,冒著危險主動跑去救火,為搶救貧下中農的財產而負傷。
1969年,赴山西的安順縣學大寨參觀團中僅有兩名知青代表,我是其中之一。
這便是與自卑同時存在的我的自信。當時有“出身不由己,道路可選擇”之說,年輕單純的我對此奉若神明,虔信通過勞動和與貧下中農結合能夠脫胎換骨,能從那無可更改的“不由己”中走出一條“可選擇”的路。
三
我設法在安順郊區一所小學找到了落腳點,利用每天下課回城的時間打聽,奔走……成了在招工組麵前時不時冒出的文靜而頑強的不速之客。
第一次遭遇便讓我領略了現實的冷酷。
“父親有沒有什麽問題?”“有曆史問題。”“嗯?參加過國民黨嗎?”“參加過。”問話人的神經繃得更緊:“哪年參加的?集體加入還是個別加入?擔任過何種職務?其他還有什麽?”
我據實一一交代。對方的臉越來越陰沉,我的聲音越來越小。
“我們已招滿了,你去別處看看。”這是我得到的最後一句話。
所有招工組都是一開始便盤查家庭,我走到哪裏都得翻來覆去交代父親的曆史問題,有時隻要說出父親的名字,就會給我帶來厄運。
塑料廠招工組。見進來一高個女孩,組長很高興,正打算談話,旁邊有人神秘兮兮地捅了他一把,小聲說:“這是××的女兒。”組長一驚,立即冷冷地說:“我們這裏不招了。”我還未開口就被碰了回來。
幾經失敗後,我想隻有改換方式,若能在招工組多待、多跑,讓人家了解我本人……看看我的鑒定,或許會有希望。然而這毫無用處,隻要知道了我的家庭情況,一切努力就都化成了泡影。
一次次傷害後,欲哭無淚地拖著沉重的腳步走回家,真不想再出門。然而為了前途,我仍頑強地奔波在各招工組之間。那天,又去登一個招工組的門。
打著酒嗝的組長望著我,麵露喜色。“先談談家庭情況。”他吩咐我。我的心緊縮了,但不想談也得談。滿屋的人靜下來注視著我。
他的胖臉先是驚駭,繼而鄙夷,然後突然把身子轉了過去,和別人閑聊起來。我極其難堪地望著他的背影,咬緊嘴唇,站起身來,像在噩夢中那樣一步步走出房門。這時,傳來故意提高了的聲音:“這樣的人也想進城來工作?誰敢要?進廠來搞階級報複,炸毀了工廠我負不起責!”屋裏爆發出怪聲怪氣的哄笑。我強忍住在眼眶中打轉的淚水。被人公然這樣嘲弄和歧視讓我感到空前的憤怒與羞辱,蒙受冤枉,滿心委屈,麵對猙獰的現實卻又無能為力的痛苦深深地刺著我的心。
我發誓再也不去任何招工組,省得去受這份刺心戳麵的折磨。然而,隻要有新的招工消息,便有一股力量把我拉起來,再次捂上那仍在滴血的自尊心,用力去敲響那對我是如此森嚴的廠門。
四
樹葉開始發黃了,我的前途依然渺茫。眼見一次次招工無望,母親讓我去試試馬車社。可這裏的頭說:“我們專管分派馬車,現在正缺人手,不過你父親有問題……我們不敢收你。”
管馬車也要父親沒有問題?父親,父親,走到哪裏都是“父親”。可時時刻刻在影響著我命運和前途的父親,已經很久音訊全無了。我決定不顧一切去探望他。
步行二十多裏到了荒涼簡陋的農場,不敢找人詢問,隻知道幾年來父親一直在獨自放牛,就往山坡上尋找。終於,對麵坡上過來一群牛,後來跟著個駝背的、瑟縮的身影,兩手圍在胸前抱著一根長長的趕牛鞭。當放牛人終於來到我麵前,我已幾乎認不出他就是兩年多不見的父親了。他的胡子約有一尺長,在頦下雜亂地飄動,花白的頭發很長很亂。身上衣服破舊,背上披件蓑衣,外加一個鬥笠。臉龐十分消瘦,眼睛,最觸痛我的是那雙眼睛―那裏裝滿了深深的孤寂、屈辱、痛苦和對這一切的默默隱忍。這哪像一個20世紀30年代就從名牌大學畢業的科技人員,分明不如街頭的老乞丐!“爹……”我剛喊出一個爹字,喉頭突然一哽,眼淚便像開了閘門的水奪眶而出。在一次次求職的失望中,我沒有哭;在一次次直麵社會對我的歧視和打擊中,我強咽下眼淚。而此時,麵對如此受磨難的父親,目睹荒山上、牛群中父女相見的慘景,幾年來,尤其是進城找工作以來飽受的一切委屈、悲憤、辛酸,突然一齊向我襲來,我沒法承受而放聲慟哭,記憶中這種慟哭至今隻有這一次。
探父歸來,我的心更沉重了,隻感到夜漫漫,路迢迢。
白天,我仍去郊區小學。放了早學,草草吃點東西,又等下午上課。這時,我唯一的去處是村邊山埡口。那裏有棵大樹,坐在樹下可以清楚地望見山下僅一路之隔的一個大工廠。我每天中午就那樣坐在樹底下,兩手抱著膝蓋長時間地深思默想,朝工廠凝望。雖可望而不可即也總要去望。廠裏的工人何曾知道,山埡口上有雙憂鬱的眼睛,天天在窺視他們,那淒涼的眼睛裏充滿羨慕,更充滿渴望……
沒有退路的事實逼迫著我,心中的自信依然鼓舞著我,連血管裏流動的血液也變成了擋不住的激流,讓我渾身隻燃燒一個字:闖。繼續闖。因此,我連那個時代最讓人向往的011、083等“秘密廠礦”招工組都去過。自然沒有結果。同伴善意地笑道,算了,你連管馬車的地方都進不去還想進造飛機的工廠?那時我一笑了之。因為我意識到,我已經不是在尋找一份工作,我是在尋找一個答案,那就是……出身不由己,道路究竟能不能由自己選擇?
五
這年8月,被稱為“九化九化,貴州老大”的燃化部第九化建公司到本城招工。我又躍躍欲試了。
踏進這個由東北遷來的九化公司招工組,便產生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
他們隨和,平易近人,沒有趾高氣揚的救世主作風,更不同的是無論對誰,開口問的第一個問題不是家庭情況,而是“有沒有推薦證明”?
我拿出那幾張從來無人過問的寫滿字的紙。沒想到他們忙不迭地打開,說:“來……來,看看貧下中農怎樣鑒定你的。”那純正的北方口音分外悅耳。姓叢的師傅和姓張的師傅埋頭看著,不時抬起頭端詳我,並不掩飾臉上的驚異和讚許:“你去參觀過大寨?還為救火負過傷?”“難怪你進門我就看見你腳上有塊疤,正尋思那是怎麽回事呢。”
熱血湧上了我的臉龐。他們是這樣地在意我用6年汗水寫成的這一紙鑒定啊。而且……我穿著塑料涼鞋的赤腳上那塊傷疤,竟一進門就在他們的視線中。臉紅了,是因為靦腆,更是因為朦朧感覺到了這世界上“我”、“我自身”的真切存在,而不僅僅隻有父親的曆史。
我覺得總算闖對了地方。
10月初,受到一場虛驚。下著大雨的一天上午,叢師傅突然冒雨來家告訴我將在本地招收六名工人,其中一名是我,要我等著。
既然準備招收我,就得到父親單位搞政治審查。能到政審這一步,是我朝思暮想的一關,也是我最擔憂害怕的鬼門關。果然,推開招工組的門,立即看到一張張嚴峻的陰沉沉的臉。我瞬時感到渾身發軟,這裏,我以為是講政策的,是重政治表現的,是我唯一能找到出路的地方,而現在這裏也“這樣”了。“沒想到問題會這麽嚴重,你希望不大了……”他們說。頓時我覺得仿佛有座大山在眼前橫空一擋,我和他們之間突然隔得如此遙遠。淚水猛地衝出眼眶,我再也無法抑製,第一次當著外人的麵無聲地痛哭了。
然而有幸的是,我碰到的是幾位不怕背黑鍋不怕受牽連的正直而善良的人。最終……叢、張二位師傅主張不管家庭情況怎樣,實事求是地依本人的條件來決定取舍……錄用我。這在當時,需要多麽大的氣魄與膽量啊。
然而,這僅僅是叩開了進廠的第一關,在我邁進廠門之前,竟差點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為能通過公司審批,他們讓我交出了保存多年的所有獎狀和證明,放進我的檔案帶回公司。還讓我也到九化公司去,住在他們的同事畢姨家中,以便審批中要見本人時好隨叫隨到。
第一次住進剛剛認識的北方人家中,僅這點就很令人不安。最不安的是每天都有人來“提審”我。那是熱心的畢姨到處托人遊說,這些人又總要找我親自細問父親的曆史,於是我每天都得不斷地重複敘說發生在幾十年前,我根本不在場,也根本與我無關,而現在卻要來決定我命運的那些事。
在這麽多熱心人的努力下,眼看審批就要通過了,沒料到正在這節骨眼上,一個出身據稱是工人而未被九化公司錄取的女知青由其潑悍的母親帶著,搶在審批前趕到九化公司興師問罪來了。她們斥責公司沒有階級立場,P股坐歪了!大方向錯了!這下如同晴天炸雷,公司有關方麵立即作出反應:“馬上把趙明和退回去……少收一個不要緊,別引來無窮的後患。”
從畢姨口裏聽說了這些。我隻記住了張師傅留給她的字條上的那句話:“一切都完了。請轉告小趙。”
“一切都完了。”我頭腦裏,不,整個世界裏都隻剩下這句話,一切都完了!有生以來沒體驗過這麽透骨的絕望,它幾乎讓人窒息。夜深了,躺在床上,在昏暗中我大大地睜著雙眼。沒有眼淚,甚至沒想到哭,疼痛的頭腦在思索:怎麽辦?
今後到底怎麽辦?我能做的都做了,能盡的努力都盡了,但現實冷酷地告訴我,根本就沒有什麽“出身不由己,道路可選擇”,根本就沒有什麽“有成分論,但不唯成分論,重在政治表現”,有的隻是唯成分論,道路不可選擇!信仰和決心全線崩潰,自信和勇氣喪失殆盡,我眼前的世界漆黑一團。天將亮時,閉了一會眼睛,即使在短暫的迷糊中,也清清楚楚地感受到那種浸透骨髓的絕望!
天亮了,坐起身來,不禁吃驚,白色的枕頭上竟有一層濃濃的黑發!僅一夜,我掉下了如此濃黑的一層頭發!我的心戰栗了……
告別畢姨,走上正下著小雨的滇黔公路,沒有車,隻能往回家的方向一邊走一邊等。衣服穿得不多,身上冷得發抖,但更冷的是我的心。
我不會忘記這絕望的一夜,也不會忘記這個早晨。群山隱在雨霧裏,寂靜的公路上沒有第二個行人。當聽見不遠處火車的鳴笛聲時,我想到了《安娜・卡列尼娜》,我衝動地想去臥軌自殺,想用結束自己年輕生命的方式給那些唯成分論者一記耳光。在淒風苦雨的曠野中,我哭喊著衝上一條草坎,想奔到對麵的鐵軌上去……卻又猛然趴在一棵樹身上,用雙手抱住了自己的頭……
六
母親已在家門前守望了很久。此去九化,家人都認為會成功,哪料到又是如此徹底地慘敗回來。為不讓母親難過,進門之前我盡量裝得平靜,坦然,但那壓抑不住的空虛眼神、徹夜未眠的倦容,一望便知結果。
在致命打擊麵前,親情以特有的方式安慰了我。母親不再多問,步履沉重而若有所思地走進裏屋坐下,哥哥則以輕鬆的口吻說:“不要去想這件事了,我給你講個笑話……”
“哈哈哈哈……”麵孔木然的我陡然爆發了長時間的大笑,笑得前俯後仰,使原本是想替我轉移情緒的哥哥擔心地盯住我的眼睛,生怕我一下子瘋了!剛剛經過一場災難,為什麽就能如此地大笑?連我自己都不理解。是神經質嗎?是因為哭得太多流幹了眼淚,以致本該大哭卻變成了大笑?
這一夜,身心交瘁、疲憊不堪的我沉沉入睡,而我的母親,就那樣呆呆地坐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她把我叫到跟前,緩緩地說:“我一直在想,你的事不能就這樣算了。你今天得去找到招工組,對他們說,他們九化公司招收你本來是正確的,是按黨的政策的,如果因為有人‘告狀’就把你退回來,就等於向世人承認他們做錯了。”
是呀,母親說得對,完全應該是這樣的道理!我馬上就朝住在市西飯店的九化招工組走去,路上碰見張師傅,我重複了母親的話,他不言語,隻緊緊地咬住了下唇。
中午,我在家洗昨天淋濕的衣服,一抬頭竟見張師傅一臉笑容地立在門前,和善的細眼睛笑得眯成了兩條縫。未等我開口,他便朗聲宣布:“小趙,你被批準進廠了!人家軍代表給你簽了字,保送你!”我心裏猛的一亮,人卻怔怔地站住,呆了,揚著眉毛,微張著嘴,足足有幾分鍾。
原來,叢、張二位感到自己雖沒做錯,但顯得力量不夠,若能尋得地方上的支持和推薦,估計公司會重新考慮。他們立即去找了當時地方上的最高權威機構―安順縣革委軍管會。素昧平生的軍代表李殿祥詳細聽取了情況介紹,審閱了我的所有材料和那一疊獎狀後,拍案而起:“這樣的青年,我們可以保送!”當下揮筆寫下意見,簽了名,蓋上了縣革委軍管會的大紅印章。叢、張二位隨即向公司掛了長途電話,公司回答:“既然地方上願意保送,當然就可招收。隻是工種上要考慮。”
招工組給我看過軍代表的簽署。我淚眼模糊了。保送,曾被說成會去炸毀工廠的牛鬼蛇神的女兒,卻由頭頂五角星的軍代表保送進“中央級工廠”。我甚至不相信這是真的,然而這又是千真萬確的事實。一張公函上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
為了全麵體現黨的階級政策,像趙明和這樣的青年不僅可以推薦,而且可以保送給第九化建公司。
安順縣革委軍管會李殿祥
一顆受盡冷遇和屈辱的心,驀然得到這樣的信任、理解和有力的護衛時,隻有四個字能表達心曲:終生難忘!
那時的社會風氣與現在大不一樣。軍代表拯救了我,而我的回報不過是由張師傅領著到他的住處說了幾句感謝話,表態說進廠後一定好好工作,臨走倒讓人家立正還我們一個軍禮―這就是我與軍代表的全部交往。從此再沒有見過他,就是現在他來到我麵前我也認不出。但他的這張簽署,卻永遠留在我心底,並永遠激勵我,鞭策我。
1971年11月23日,九化公司派來汽車接新工人進廠。從此,我有工作了!盡管飽經劫難,我仍很激動。太陽照耀著前方,未來的生活在熱情地呼喚,我正一步步走近離開生產隊時所追尋的夢境。我的親人,還有不是親人如同親人的軍代表。
叢師傅、張師傅、畢姨……我永遠感激你們!
四十多年過去了,我的父親早已平反,並連續擔任過三屆市政協委員。那拋灑過青春與汗水的山鄉,那如同一場噩夢的“文革”,還有那熱烈神往過的工廠,隨著時間的流逝越去越遠。而從田野走進工廠的這些經曆,以及在那種年代能夠堅持真理,堅持正義,心靈閃爍著真善美光芒的平凡而難忘的人們,卻深留在我的記憶之中。
作者簡介
趙明和,筆名萌禾,女。1965年下鄉至貴州安順舊州區、雙堡區,六年後進入燃化部第九化建公司。1986年調入高校,先後擔任貴州財經學院院報編輯、常務副主編、貴州財經學院黨委宣傳部副部長、部長,現為調研員。曾發表作品20餘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