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遼東經略熊大人深夜拜訪時任首輔的葉向高。葉向高說，熊大人，這麽晚來，定要急事相商吧？熊大人說，下官剛剛接到遼東駐軍的信，說他們糧食短缺，要快快發軍餉才行。葉大人說，老夫已經上了折，可皇上遲遲沒有回音。熊大人說，這事推遲一天，不知道有多少將士要餓死凍死。葉大人說，這個，我當然知道，可是我也沒有辦法。自從福王去了封地，皇上就一病不起了。熊大人說，這可真是急死人了。
遼東大雪紛飛。帳中，劉將軍憂心忡忡。副將說，將軍，你可得想想辦法。將軍說，我已經給熊大人寫了信，可是，他說皇上病了，不看折子。副將說，營中快沒有存糧了，如果軍餉一直不來，這樣下去，兄弟們都要餓死了。將軍說，我現在是束手無策啊。副將說，我倒是有個主意。將軍說，說。副將說，能否賣掉幾門大炮？將軍說，你說什麽，這怎麽可能？副將說，前些天有個鄉紳來，說他們府上經常有土匪騷擾，想裝幾門大炮，防土匪。將軍說，可這非同小可，萬一朝廷怪罪下來，是要殺頭的。副將說，鄉紳說願意用一千石糧食換一門大炮。將軍說，這可真是左右為難，如果不換，很多跟我出生入死的兄弟都要餓死。副將說，將軍，你下令吧。將軍一聲不吭。副將說，將軍，你忍心讓兄弟們暴屍荒野嗎？將軍還是一聲不吭。副將打開帳門，說，將軍，你看看，看看這些出生入死的兄弟。看到帳門外骨瘦如柴的兄弟，將軍的眼眶濕了，終於點了頭。
努爾哈赤帶著人在林間打獵。突然，他停了下來。前麵，有一隻黑熊。黑熊看到樹上有一隻蜂窩，眼睛裏充滿欣喜。努爾哈赤在下風口，黑熊聞不到他們的氣味。它開始爬樹。努爾哈赤一箭便射中了黑熊。隨從都擊掌。
正在這時，一個信使來了，信使說，大王，好消息。努爾哈赤說，快說。信使說，剛剛接到密報，劉將軍果然中了大王的計，將八門大炮賣給了陸從喜。努爾哈赤說，真是天助我也。信使說，陸從喜在信上說，這些大炮何時運來？努爾哈赤說，越快越好。張軍師說，大王，臣覺得這樣不妥。努爾哈赤說，怎麽呢？張軍師說，這容易引起朝廷的懷疑。努爾哈赤說，那你說該如何是好？張軍師說，過一段時間再運不遲。努爾哈赤點了點頭。
萬曆四十三年的一天早上，春兒像往常一樣給鄭貴妃梳頭。鏡子裏，鄭貴妃看到春兒的表情有些奇怪。鄭貴妃說，怎麽了？春兒說，奴婢不敢說。鄭貴妃說，說吧，本宮不怪罪於你。春兒說，奴婢發現了一根白發。鄭貴妃拿著白發說，歲月不饒人啊。春兒說，主子一定是思念小主子心切，才會長出白發的。鄭貴妃說，真不知道洵兒在洛陽住得習不習慣。去了那麽久，也不寫信來，真是急死我了。春兒說，主子放心，小主子已長大成人，不會有事的。鄭貴妃說，對了，最近，太子宮裏有什麽動靜？春兒說，沒什麽動靜。鄭貴妃笑著說，是該弄點動靜出來了。春兒說，請主子明示。鄭貴妃在她耳邊嘀咕起來。春兒一臉驚恐地說，主子，這，這，會不會有麻煩？鄭貴妃說，幹嗎大驚小怪，照我說的去做就行了。春兒說，奴婢怕做不好。鄭貴妃說，成敗就在此一舉了，隻要此事成功，洵兒就能回到京城了。春兒說，嗯，奴婢一定盡力而為。
黃昏時分。太陽像是紅紙剪出來的，貼在天空，但散發不出一點熱度。朱常洛正在宮中喝酒，宮裏烤著火，空氣裏彌漫著食物的芳香。守門的老太監正昏昏欲睡。這時，有一個男子進來，他手裏拿著一根棍子。老太監懶洋洋地說，你幹什麽？話音剛落，男子就掄起棍子打了他。老太監忙喊，來人啊，有刺客。老太監拖住男子的腿，男子使勁打他的頭。老太監暈了過去。朱常洛聽到聲響，問侍女，外麵怎麽這麽吵？侍女剛到門口，就尖叫起來。男子直奔前殿簷下。朱常洛見狀，知道不妙，撒腿就跑。男子拿著棍子在後麵追趕。朱常洛說，大膽刺客，你知道我是誰嗎？男子說，你是誰？朱常洛說，我是當今太子。男子說，那我打的就是你。朱常洛跑丟了一隻鞋。朱常洛喊，來人啊，來人啊。男子說，別喊了，外麵沒有人，要不，我怎麽進得來呢？朱常洛有些氣喘籲籲。這時，男子一伸手，抓住了朱常洛。男子說，我抓住你了。朱常洛一掙紮，衣服撕破了，人也逃脫了。男子繼續追。這時，聞聲而來的太監將男子拿下了。
萬曆皇帝也在宮中喝酒。鄭貴妃說，皇上，臣妾給你彈支曲子助助興吧。萬曆皇帝說，朕已經很久沒聽你彈曲子了。鄭貴妃來到古箏前說，皇上，你想聽什麽曲子？萬曆皇帝說，隨便。鄭貴妃說，要不，臣妾給你彈一曲《漁舟唱晚》吧？萬曆皇帝點了點頭。曲聲宛轉，萬曆皇帝很陶醉。這時，小順子進來說，皇上，太子求見。萬曆皇帝說，讓他進來。朱常洛進來說，兒臣參見父皇。萬曆皇帝說，過來坐。朱常洛說，謝父皇。萬曆皇帝說，你今日見朕所為何事？朱常洛說，啟稟父皇，方才，有一個男子持木杖闖進慈慶宮，打傷了看門的太監，眼看就要接近兒臣，幸好內侍韓本用聞訊趕到，與同來的七八名太監將陌生男子擒獲，交由東華門的守衛指揮使朱雄收監。萬曆皇帝大驚，這宮裏怎麽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朱常洛說，是啊，這宮中的侍衛實在太疏於防範了。萬曆皇帝說，小順子。小順子說，奴才在。萬曆皇帝說，傳朕的口諭，讓禦史劉廷元提審此人。小順子說，是，皇上。
劉廷元提審犯人。劉廷元問，堂下何人？刺客看了看身後，笑了笑。劉廷元說，問你叫什麽名？刺客笑了笑說，我有很多名，不知道大人想知道哪一個？劉廷元說，少廢話，快從實招來。刺客說，我大名張差，不過，大家都不叫我的大名，我媽叫我小寶，村裏人都叫我二傻。劉廷元說，是哪裏人？刺客說，井兒峪。劉廷元說，哪裏？刺客說，大人不會連井兒峪都沒有聽說過吧？劉廷元說，我問你哪個井兒峪。刺客說，薊州井兒峪。劉廷元說，是誰帶你進宮的？刺客說，我飛進來的。劉廷元說，休得胡說。刺客說，我沒有胡說，城牆這麽高，我不飛進來，還能怎麽進來？劉廷元說，你不招，本官可要用刑了。一聽到用刑，刺客竟然哭了。刺客說，大人，我招，我招，我全招。劉廷元說，說吧。刺客說，大人，你是哪裏人？劉廷元說，是我問你，不是你問我。刺客說，大人，你剛才問我什麽？劉廷元說，本官問你怎麽進宮的？刺客說，我，我忘記了。說完，傻笑起來。
萬曆皇帝召見劉廷元，問他刺客審得怎麽樣了？劉廷元說，闖宮的男子名叫張差，是薊州井兒峪的百姓，語言顛三倒四，看起來有點癲狂，看來要認真審問。萬曆皇帝說，那就讓刑部郎中胡士相再審吧。劉廷元說，臣領旨。
胡士相說，把犯人帶上來。刺客出來了。一見到官員便說，大人，大人，我冤枉啊。胡士相說，你叫什麽名？刺客說，我前幾天說過了，你們怎麽又問？胡士相說，快說。刺客說，我叫張差，小名……胡士相說，好了，後麵的不用說了。哪裏人？刺客說，薊州井兒峪。胡士相說，來京城做什麽？刺客說，小民因被人燒了柴草，要來京城申冤。胡士相說，申冤不去官府，跑到皇宮裏來幹嗎？刺客說，在城裏亂闖，有一個人說拿一木棍可以當做冤狀，我就信了，然後亂跑，到了一個宮裏，宮裏的一個老頭要抓住我，我就打了他。你們不去抓燒我稻草的人，反而把我抓了，這是什麽道理？師爺說，大人，我看這個人有點瘋癲。胡士相說，我看也是。師爺說，那如何處置？胡士相說，按照在宮殿前射箭、放彈、投磚石傷人的法律，對張差問斬。
萬曆皇帝詢問胡士相審查的情況。胡士相說，回皇上，張差有些瘋癲，他因被人燒了柴草，要來京城申冤，在城裏亂闖，又受氣癲狂，受人誑騙說拿一木棍可以當做冤狀，然後亂跑，誤入慈慶宮。萬曆皇帝說，慈慶宮雖然警衛不嚴，但又怎麽是一般人說進就進得來的呢？這背後肯定有隱情。還是讓刑部提牢主事王之再審審吧。胡士相說，微臣遵命。
王之在牢中為囚犯散發飯菜，見張差身強力壯，樣子絕不像瘋癲之人。王之說，招了就給飯吃，不招，就餓死你。他把飯放在張差的麵前。張差低頭說，不敢說。於是，王之命牢中其他獄吏回避，隻留兩名獄卒在旁，親自對他進行審問。張差的招供中說，張差小名張五兒，父張義病故。有馬三舅、李外父，叫我跟不知名的老公，說，“事成與爾幾畝地種！”老公騎馬，小的跟走。一老公把我領進一處大宅，並說：“你先衝一遭，撞著一個，打殺一個。”
萬曆皇帝說，審得怎麽樣了？王之說，皇上，根據張差的口供，他是由太監指使的，而且目標直指皇太子。萬曆皇帝大吃一驚，說，誰敢如此大膽？王之說，這個微臣就不知道了。萬曆皇帝說，改日再提審張差，說不定會有新的發現。王之說，臣領旨。
刑部郎中胡士相等官員再次提審張差。胡士相說，張差，隻要你如實招來，我們就免你的罪。張差說，此話當真？胡士相說，當真。張差說，我三舅，名三道，李外父名守才，同在井兒峪居住。又有姊夫孔道住在本州城內。不知姓名老公，乃修鐵瓦殿之龐保。不知街道大宅子，乃住朝外大宅之劉成。三舅、外父常往龐保處送炭，龐、劉在玉皇殿商量，和我三舅、外父逼著我來，說打上宮中，撞一個打一個，打小爺，吃也有，穿也有。胡士相一聽，喜出望外。胡士相問，是誰帶你進宮的？張差說，是劉成領進去的，他說：“你打了，我救得你。”胡士相問，你所言可屬實？張差說，小人萬萬不敢欺瞞大人。胡士相問，把犯人帶下去。張差說，大人，你方才不是說要放我出去的嗎，怎麽出爾反爾了？胡士相冷笑了一下。
萬曆皇帝再次召見胡士相。萬曆皇帝問，胡愛卿，有進展嗎？胡士相說，皇上，有進展。萬曆皇帝說，快說給朕聽聽。胡士相說，微臣不敢說。萬曆皇帝說，說吧，說錯了，朕不怪罪你。胡士相說，據張差交代，太監龐保、劉成是主使之人。萬曆皇帝說，他們是哪宮的太監？胡士相壓低聲音說，是翊坤宮的太監。萬曆皇帝說，大聲一點，朕聽不清。胡士相說，回皇上，是翊坤宮的太監。萬曆皇帝一聽，大吃一驚。萬曆皇帝說，朕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胡士相說，微臣告退。
胡士相來到了何府。何大人說，胡大人，案子審得如何了？胡士相說，原來是龐保、劉成兩個太監主使的。何大人說，兩個太監，沒有理由行刺太子，這後麵，肯定還有主謀。胡士相說，我也是這麽想的。何大人說，他們是哪個宮的？胡士相說，翊坤宮。何大人說，哦，這就很清楚了，肯定是貴妃幹的好事。胡士相說，話雖這麽說，可是貴妃是皇上的心肝，沒有證據，萬萬不能亂說。
勃然大怒的萬曆皇帝來責問鄭貴妃。鄭貴妃說，臣妾給皇上請安。萬曆皇帝說，愛妃可知道是誰指使刺客進入慈慶宮的？鄭貴妃說，皇上真會說笑，這個臣妾怎麽會知道。萬曆皇帝說，刺客都已經招了，你又何必再對朕隱瞞。鄭貴妃說，刺客都胡說了些什麽？萬曆皇帝說，刺客說是你宮裏的龐保、劉成兩人指使他幹的。鄭貴妃說，啊，竟然有這樣的事，臣妾怎麽什麽都不知道？萬曆皇帝說，愛妃，你就不要再裝了。鄭貴妃說，皇上懷疑是臣妾？萬曆皇帝說，朕還用得著懷疑嗎？鄭貴妃突然跪在地上說，皇上，臣妾是一時糊塗，萬望皇上開恩。萬曆皇帝說，你啊你，你怎麽可以做出這麽歹毒的事情來。鄭貴妃說，皇上，臣妾思念洵兒至深，才出此下策啊。萬曆皇帝說，現在滿朝官員都在議論紛紛，叫朕如何是好？鄭貴妃說，皇上，你無論如何，都要想想辦法啊。萬曆皇帝說，要想平息大臣們的議論，朕以為隻有一個辦法。鄭貴妃說，什麽辦法？萬曆皇帝說，所謂解鈴還需係鈴人。鄭貴妃說，皇上是說太子？萬曆皇帝說，隻要太子不追究，此事自然就可以平息。你跟朕一起去見太子。
萬曆皇帝和鄭貴妃一起來見太子。朱常洛說，兒臣向父皇請安，向貴妃娘娘請安。萬曆皇帝說，快快請起。朱常洛對侍女說，都下去吧。萬曆皇帝說，洛兒，宮裏加派侍從了嗎？朱常洛說，回父皇，加了。萬曆皇帝說，加了就好。朱常洛說，不過，兒臣時常被噩夢驚醒。萬曆皇帝說，指使刺客的主謀已經供出來了，是龐保、劉成兩位太監。朱常洛說，他們為何要刺殺兒臣？鄭貴妃說，洛兒，他們都是我宮裏的太監，都怪我平時管教不嚴，請太子諒解。朱常洛一時不知道說什麽。鄭貴妃下拜說，請太子諒解。朱常洛說，娘娘，快快請起。太子亦拜，且拜且泣。坐在旁邊的萬曆皇帝也“掩泣”，忍不住哭了出來。萬曆皇帝說，洛兒，朕害怕外臣猜忌，擇日在宮中召見諸臣。朱常洛說，兒臣謹聽父皇安排。
為了堵住朝中大臣的嘴，萬曆皇帝在慈寧宮慈聖太後靈前召見諸大臣。萬曆皇帝穿白袍戴白冠，西向而坐；朱常洛穿青袍，侍立於神宗右側；皇孫、皇孫女四人一字排列於左邊階下。萬曆皇帝拉著太子的手說，前不久發生了張差闖入東宮傷人案，外間傳說頗多。你們誰無父子，倒要離間我們父子兩個嗎？說著，讓太監們將皇孫、皇孫女引上石級，讓大臣們仔細瞧瞧，且說，朕諸孫都已長成，還有什麽說的！他回頭對朱常洛說，太子，有什麽話，跟大臣們都說出來，別顧忌。朱常洛道，我已經調查過了，張差瘋癲之人，決了便罷，不必株連。我父子何等親愛！外廷有許多議論，爾輩為無君之臣，使我為不孝之子。萬曆皇帝聞聽此言，心中大舒了一口氣，連忙問跪在下麵的群臣，太子說的話，你們聽見了嗎？方從哲立即叩頭承旨，說：“聖諭已明，人心已定，望皇上毋以此介懷。”小順子說，皇上，張差已被淩遲處死。龐保、劉成兩位如何處置？萬曆皇帝說，該怎麽處置就怎麽處置。小順子說，奴才這就去辦。
天牢中，光線昏暗，空氣裏彌漫著一種腐肉的臭味。龐保說，劉公公，貴妃娘娘什麽時候來救我們啊？劉成說，龐公公，你不要著急，貴妃娘娘很快就會送我們上路的。剛說完，牢門打開了。太監說，皇上，賜酒食。劉成說，龐公公，我猜得沒錯吧。龐保說，貴妃，你怎麽言而無信啊。劉成說，龐公公，不要怨天尤人，過來，咱哥倆好好喝一杯。龐保說，我要見皇上。劉成說，龐公公，算了，這就是當奴才的命啊。說完，劉成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太監說，龐公公，該上路了。龐保說，我不喝，我不喝。太監說，來人啊，送龐公公上路。兩個人把他挾住，將酒灌了進去。
遼東大雪紛飛。帳中，劉將軍憂心忡忡。副將說，將軍，你可得想想辦法。將軍說，我已經給熊大人寫了信，可是，他說皇上病了，不看折子。副將說，營中快沒有存糧了，如果軍餉一直不來，這樣下去，兄弟們都要餓死了。將軍說，我現在是束手無策啊。副將說，我倒是有個主意。將軍說，說。副將說，能否賣掉幾門大炮？將軍說，你說什麽，這怎麽可能？副將說，前些天有個鄉紳來，說他們府上經常有土匪騷擾，想裝幾門大炮，防土匪。將軍說，可這非同小可，萬一朝廷怪罪下來，是要殺頭的。副將說，鄉紳說願意用一千石糧食換一門大炮。將軍說，這可真是左右為難，如果不換，很多跟我出生入死的兄弟都要餓死。副將說，將軍，你下令吧。將軍一聲不吭。副將說，將軍，你忍心讓兄弟們暴屍荒野嗎？將軍還是一聲不吭。副將打開帳門，說，將軍，你看看，看看這些出生入死的兄弟。看到帳門外骨瘦如柴的兄弟，將軍的眼眶濕了，終於點了頭。
努爾哈赤帶著人在林間打獵。突然，他停了下來。前麵，有一隻黑熊。黑熊看到樹上有一隻蜂窩，眼睛裏充滿欣喜。努爾哈赤在下風口，黑熊聞不到他們的氣味。它開始爬樹。努爾哈赤一箭便射中了黑熊。隨從都擊掌。
正在這時，一個信使來了，信使說，大王，好消息。努爾哈赤說，快說。信使說，剛剛接到密報，劉將軍果然中了大王的計，將八門大炮賣給了陸從喜。努爾哈赤說，真是天助我也。信使說，陸從喜在信上說，這些大炮何時運來？努爾哈赤說，越快越好。張軍師說，大王，臣覺得這樣不妥。努爾哈赤說，怎麽呢？張軍師說，這容易引起朝廷的懷疑。努爾哈赤說，那你說該如何是好？張軍師說，過一段時間再運不遲。努爾哈赤點了點頭。
萬曆四十三年的一天早上，春兒像往常一樣給鄭貴妃梳頭。鏡子裏，鄭貴妃看到春兒的表情有些奇怪。鄭貴妃說，怎麽了？春兒說，奴婢不敢說。鄭貴妃說，說吧，本宮不怪罪於你。春兒說，奴婢發現了一根白發。鄭貴妃拿著白發說，歲月不饒人啊。春兒說，主子一定是思念小主子心切，才會長出白發的。鄭貴妃說，真不知道洵兒在洛陽住得習不習慣。去了那麽久，也不寫信來，真是急死我了。春兒說，主子放心，小主子已長大成人，不會有事的。鄭貴妃說，對了，最近，太子宮裏有什麽動靜？春兒說，沒什麽動靜。鄭貴妃笑著說，是該弄點動靜出來了。春兒說，請主子明示。鄭貴妃在她耳邊嘀咕起來。春兒一臉驚恐地說，主子，這，這，會不會有麻煩？鄭貴妃說，幹嗎大驚小怪，照我說的去做就行了。春兒說，奴婢怕做不好。鄭貴妃說，成敗就在此一舉了，隻要此事成功，洵兒就能回到京城了。春兒說，嗯，奴婢一定盡力而為。
黃昏時分。太陽像是紅紙剪出來的，貼在天空，但散發不出一點熱度。朱常洛正在宮中喝酒，宮裏烤著火，空氣裏彌漫著食物的芳香。守門的老太監正昏昏欲睡。這時，有一個男子進來，他手裏拿著一根棍子。老太監懶洋洋地說，你幹什麽？話音剛落，男子就掄起棍子打了他。老太監忙喊，來人啊，有刺客。老太監拖住男子的腿，男子使勁打他的頭。老太監暈了過去。朱常洛聽到聲響，問侍女，外麵怎麽這麽吵？侍女剛到門口，就尖叫起來。男子直奔前殿簷下。朱常洛見狀，知道不妙，撒腿就跑。男子拿著棍子在後麵追趕。朱常洛說，大膽刺客，你知道我是誰嗎？男子說，你是誰？朱常洛說，我是當今太子。男子說，那我打的就是你。朱常洛跑丟了一隻鞋。朱常洛喊，來人啊，來人啊。男子說，別喊了，外麵沒有人，要不，我怎麽進得來呢？朱常洛有些氣喘籲籲。這時，男子一伸手，抓住了朱常洛。男子說，我抓住你了。朱常洛一掙紮，衣服撕破了，人也逃脫了。男子繼續追。這時，聞聲而來的太監將男子拿下了。
萬曆皇帝也在宮中喝酒。鄭貴妃說，皇上，臣妾給你彈支曲子助助興吧。萬曆皇帝說，朕已經很久沒聽你彈曲子了。鄭貴妃來到古箏前說，皇上，你想聽什麽曲子？萬曆皇帝說，隨便。鄭貴妃說，要不，臣妾給你彈一曲《漁舟唱晚》吧？萬曆皇帝點了點頭。曲聲宛轉，萬曆皇帝很陶醉。這時，小順子進來說，皇上，太子求見。萬曆皇帝說，讓他進來。朱常洛進來說，兒臣參見父皇。萬曆皇帝說，過來坐。朱常洛說，謝父皇。萬曆皇帝說，你今日見朕所為何事？朱常洛說，啟稟父皇，方才，有一個男子持木杖闖進慈慶宮，打傷了看門的太監，眼看就要接近兒臣，幸好內侍韓本用聞訊趕到，與同來的七八名太監將陌生男子擒獲，交由東華門的守衛指揮使朱雄收監。萬曆皇帝大驚，這宮裏怎麽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朱常洛說，是啊，這宮中的侍衛實在太疏於防範了。萬曆皇帝說，小順子。小順子說，奴才在。萬曆皇帝說，傳朕的口諭，讓禦史劉廷元提審此人。小順子說，是，皇上。
劉廷元提審犯人。劉廷元問，堂下何人？刺客看了看身後，笑了笑。劉廷元說，問你叫什麽名？刺客笑了笑說，我有很多名，不知道大人想知道哪一個？劉廷元說，少廢話，快從實招來。刺客說，我大名張差，不過，大家都不叫我的大名，我媽叫我小寶，村裏人都叫我二傻。劉廷元說，是哪裏人？刺客說，井兒峪。劉廷元說，哪裏？刺客說，大人不會連井兒峪都沒有聽說過吧？劉廷元說，我問你哪個井兒峪。刺客說，薊州井兒峪。劉廷元說，是誰帶你進宮的？刺客說，我飛進來的。劉廷元說，休得胡說。刺客說，我沒有胡說，城牆這麽高，我不飛進來，還能怎麽進來？劉廷元說，你不招，本官可要用刑了。一聽到用刑，刺客竟然哭了。刺客說，大人，我招，我招，我全招。劉廷元說，說吧。刺客說，大人，你是哪裏人？劉廷元說，是我問你，不是你問我。刺客說，大人，你剛才問我什麽？劉廷元說，本官問你怎麽進宮的？刺客說，我，我忘記了。說完，傻笑起來。
萬曆皇帝召見劉廷元，問他刺客審得怎麽樣了？劉廷元說，闖宮的男子名叫張差，是薊州井兒峪的百姓，語言顛三倒四，看起來有點癲狂，看來要認真審問。萬曆皇帝說，那就讓刑部郎中胡士相再審吧。劉廷元說，臣領旨。
胡士相說，把犯人帶上來。刺客出來了。一見到官員便說，大人，大人，我冤枉啊。胡士相說，你叫什麽名？刺客說，我前幾天說過了，你們怎麽又問？胡士相說，快說。刺客說，我叫張差，小名……胡士相說，好了，後麵的不用說了。哪裏人？刺客說，薊州井兒峪。胡士相說，來京城做什麽？刺客說，小民因被人燒了柴草，要來京城申冤。胡士相說，申冤不去官府，跑到皇宮裏來幹嗎？刺客說，在城裏亂闖，有一個人說拿一木棍可以當做冤狀，我就信了，然後亂跑，到了一個宮裏，宮裏的一個老頭要抓住我，我就打了他。你們不去抓燒我稻草的人，反而把我抓了，這是什麽道理？師爺說，大人，我看這個人有點瘋癲。胡士相說，我看也是。師爺說，那如何處置？胡士相說，按照在宮殿前射箭、放彈、投磚石傷人的法律，對張差問斬。
萬曆皇帝詢問胡士相審查的情況。胡士相說，回皇上，張差有些瘋癲，他因被人燒了柴草，要來京城申冤，在城裏亂闖，又受氣癲狂，受人誑騙說拿一木棍可以當做冤狀，然後亂跑，誤入慈慶宮。萬曆皇帝說，慈慶宮雖然警衛不嚴，但又怎麽是一般人說進就進得來的呢？這背後肯定有隱情。還是讓刑部提牢主事王之再審審吧。胡士相說，微臣遵命。
王之在牢中為囚犯散發飯菜，見張差身強力壯，樣子絕不像瘋癲之人。王之說，招了就給飯吃，不招，就餓死你。他把飯放在張差的麵前。張差低頭說，不敢說。於是，王之命牢中其他獄吏回避，隻留兩名獄卒在旁，親自對他進行審問。張差的招供中說，張差小名張五兒，父張義病故。有馬三舅、李外父，叫我跟不知名的老公，說，“事成與爾幾畝地種！”老公騎馬，小的跟走。一老公把我領進一處大宅，並說：“你先衝一遭，撞著一個，打殺一個。”
萬曆皇帝說，審得怎麽樣了？王之說，皇上，根據張差的口供，他是由太監指使的，而且目標直指皇太子。萬曆皇帝大吃一驚，說，誰敢如此大膽？王之說，這個微臣就不知道了。萬曆皇帝說，改日再提審張差，說不定會有新的發現。王之說，臣領旨。
刑部郎中胡士相等官員再次提審張差。胡士相說，張差，隻要你如實招來，我們就免你的罪。張差說，此話當真？胡士相說，當真。張差說，我三舅，名三道，李外父名守才，同在井兒峪居住。又有姊夫孔道住在本州城內。不知姓名老公，乃修鐵瓦殿之龐保。不知街道大宅子，乃住朝外大宅之劉成。三舅、外父常往龐保處送炭，龐、劉在玉皇殿商量，和我三舅、外父逼著我來，說打上宮中，撞一個打一個，打小爺，吃也有，穿也有。胡士相一聽，喜出望外。胡士相問，是誰帶你進宮的？張差說，是劉成領進去的，他說：“你打了，我救得你。”胡士相問，你所言可屬實？張差說，小人萬萬不敢欺瞞大人。胡士相問，把犯人帶下去。張差說，大人，你方才不是說要放我出去的嗎，怎麽出爾反爾了？胡士相冷笑了一下。
萬曆皇帝再次召見胡士相。萬曆皇帝問，胡愛卿，有進展嗎？胡士相說，皇上，有進展。萬曆皇帝說，快說給朕聽聽。胡士相說，微臣不敢說。萬曆皇帝說，說吧，說錯了，朕不怪罪你。胡士相說，據張差交代，太監龐保、劉成是主使之人。萬曆皇帝說，他們是哪宮的太監？胡士相壓低聲音說，是翊坤宮的太監。萬曆皇帝說，大聲一點，朕聽不清。胡士相說，回皇上，是翊坤宮的太監。萬曆皇帝一聽，大吃一驚。萬曆皇帝說，朕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胡士相說，微臣告退。
胡士相來到了何府。何大人說，胡大人，案子審得如何了？胡士相說，原來是龐保、劉成兩個太監主使的。何大人說，兩個太監，沒有理由行刺太子，這後麵，肯定還有主謀。胡士相說，我也是這麽想的。何大人說，他們是哪個宮的？胡士相說，翊坤宮。何大人說，哦，這就很清楚了，肯定是貴妃幹的好事。胡士相說，話雖這麽說，可是貴妃是皇上的心肝，沒有證據，萬萬不能亂說。
勃然大怒的萬曆皇帝來責問鄭貴妃。鄭貴妃說，臣妾給皇上請安。萬曆皇帝說，愛妃可知道是誰指使刺客進入慈慶宮的？鄭貴妃說，皇上真會說笑，這個臣妾怎麽會知道。萬曆皇帝說，刺客都已經招了，你又何必再對朕隱瞞。鄭貴妃說，刺客都胡說了些什麽？萬曆皇帝說，刺客說是你宮裏的龐保、劉成兩人指使他幹的。鄭貴妃說，啊，竟然有這樣的事，臣妾怎麽什麽都不知道？萬曆皇帝說，愛妃，你就不要再裝了。鄭貴妃說，皇上懷疑是臣妾？萬曆皇帝說，朕還用得著懷疑嗎？鄭貴妃突然跪在地上說，皇上，臣妾是一時糊塗，萬望皇上開恩。萬曆皇帝說，你啊你，你怎麽可以做出這麽歹毒的事情來。鄭貴妃說，皇上，臣妾思念洵兒至深，才出此下策啊。萬曆皇帝說，現在滿朝官員都在議論紛紛，叫朕如何是好？鄭貴妃說，皇上，你無論如何，都要想想辦法啊。萬曆皇帝說，要想平息大臣們的議論，朕以為隻有一個辦法。鄭貴妃說，什麽辦法？萬曆皇帝說，所謂解鈴還需係鈴人。鄭貴妃說，皇上是說太子？萬曆皇帝說，隻要太子不追究，此事自然就可以平息。你跟朕一起去見太子。
萬曆皇帝和鄭貴妃一起來見太子。朱常洛說，兒臣向父皇請安，向貴妃娘娘請安。萬曆皇帝說，快快請起。朱常洛對侍女說，都下去吧。萬曆皇帝說，洛兒，宮裏加派侍從了嗎？朱常洛說，回父皇，加了。萬曆皇帝說，加了就好。朱常洛說，不過，兒臣時常被噩夢驚醒。萬曆皇帝說，指使刺客的主謀已經供出來了，是龐保、劉成兩位太監。朱常洛說，他們為何要刺殺兒臣？鄭貴妃說，洛兒，他們都是我宮裏的太監，都怪我平時管教不嚴，請太子諒解。朱常洛一時不知道說什麽。鄭貴妃下拜說，請太子諒解。朱常洛說，娘娘，快快請起。太子亦拜，且拜且泣。坐在旁邊的萬曆皇帝也“掩泣”，忍不住哭了出來。萬曆皇帝說，洛兒，朕害怕外臣猜忌，擇日在宮中召見諸臣。朱常洛說，兒臣謹聽父皇安排。
為了堵住朝中大臣的嘴，萬曆皇帝在慈寧宮慈聖太後靈前召見諸大臣。萬曆皇帝穿白袍戴白冠，西向而坐；朱常洛穿青袍，侍立於神宗右側；皇孫、皇孫女四人一字排列於左邊階下。萬曆皇帝拉著太子的手說，前不久發生了張差闖入東宮傷人案，外間傳說頗多。你們誰無父子，倒要離間我們父子兩個嗎？說著，讓太監們將皇孫、皇孫女引上石級，讓大臣們仔細瞧瞧，且說，朕諸孫都已長成，還有什麽說的！他回頭對朱常洛說，太子，有什麽話，跟大臣們都說出來，別顧忌。朱常洛道，我已經調查過了，張差瘋癲之人，決了便罷，不必株連。我父子何等親愛！外廷有許多議論，爾輩為無君之臣，使我為不孝之子。萬曆皇帝聞聽此言，心中大舒了一口氣，連忙問跪在下麵的群臣，太子說的話，你們聽見了嗎？方從哲立即叩頭承旨，說：“聖諭已明，人心已定，望皇上毋以此介懷。”小順子說，皇上，張差已被淩遲處死。龐保、劉成兩位如何處置？萬曆皇帝說，該怎麽處置就怎麽處置。小順子說，奴才這就去辦。
天牢中，光線昏暗，空氣裏彌漫著一種腐肉的臭味。龐保說，劉公公，貴妃娘娘什麽時候來救我們啊？劉成說，龐公公，你不要著急，貴妃娘娘很快就會送我們上路的。剛說完，牢門打開了。太監說，皇上，賜酒食。劉成說，龐公公，我猜得沒錯吧。龐保說，貴妃，你怎麽言而無信啊。劉成說，龐公公，不要怨天尤人，過來，咱哥倆好好喝一杯。龐保說，我要見皇上。劉成說，龐公公，算了，這就是當奴才的命啊。說完，劉成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太監說，龐公公，該上路了。龐保說，我不喝，我不喝。太監說，來人啊，送龐公公上路。兩個人把他挾住，將酒灌了進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