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慶皇帝駕崩後,高拱和馮保之間積蓄已久的矛盾,終於爆發了。高拱一向自負、急躁,他對戰勝馮保很有信心,因為,他位列三位顧命大臣之首,而另一位顧命大臣高儀又是他一手舉薦的,性格懦弱,高拱叫他往東,他不敢往西。
那段時間,高拱的府上,夜夜高朋滿座,好不熱鬧。一天,高拱與同僚喝得正高興,管家高旭神色慌張地進來,在他耳邊嘀咕了幾句。高拱邊聽邊皺眉頭,然後,對來客拱了拱手說,諸位,老夫有點急事,要失陪一會兒。
高拱來到書房,高旭掩上門出去了。見到高拱,垂頭喪氣的司禮監掌印太監孟衝忙迎上來請安。這孟衝也是高拱一手舉薦的,兩人的關係非同一般。高拱說,孟公公不必多禮。公公深夜來訪,定有什麽急事吧?孟衝歎著長氣說,真是一言難盡啊。高拱說,出什麽事了?孟衝說,這段時間,馮保經常往兩宮太後那裏跑,看來是要將我取而代之了。高大人,你可要給我做主啊。高拱憤怒至極,將手上的茶壺摔在地上,握緊拳頭說,馮保這隻老狐狸,分明是衝著老夫來的,老夫絕不會讓他得逞。聽到響動聲,在外麵候著的高旭推門而入。高拱說,筆墨侍候。高拱開始寫奏折,痛斥了馮保的種種劣行,要求嚴懲太監專政,消奪司禮監太監的權力,將權力集中於內閣。
第二天一早,李貴妃像往常一樣去慈寧宮給陳皇後請安。陳皇後剛吃過藥,躺在軟椅上,懷裏抱著一隻白貓,貓很溫順,縮成一團,閉著眼睛,享受著主人的撫摸。見到李貴妃,陳皇後關切地問,太子登基的吉日定下了嗎?李貴妃說,回姐姐話,定在了六月初十。陳皇後點了點頭。李貴妃說,這段時間可真讓馮公公受累了。陳皇後說,本宮有一個想法,不知道妥當不妥當?李貴妃揮了揮手,宮女們都退下了。陳皇後說,先帝說,要當好皇帝,隻要用好兩個人,一個是元輔大學士,一個是司禮掌印太監。高拱雖然脾氣暴烈,但向來忠心耿耿,是個可用之人,可現在的掌印太監孟衝隻會做菜,其他什麽都不會,怎麽能擔當輔佐新帝的重任呢?李貴妃心頭一喜,裝作吃驚的樣子說,姐姐難道是想另選掌印太監?陳皇後說,這幾天,哀家想得最多的就是這件事情,妹妹覺得誰是最好的人選?李貴妃本想直接說出馮保的名字,但又怕說不到陳皇後的心上,便說,這要姐姐欽點才行。陳皇後說,你覺得馮公公能勝任嗎?李貴妃說,馮公公對朝廷一片忠心,不管是才學,還是資曆,都應該是最合適的人選。陳皇後說,本宮也這麽認為。等太子登基之後,就讓馮保代替孟衝吧。
登基儀式的日子終於來到了。這天,天剛蒙蒙亮,文武百官便早已雲集皇極殿,恭候聖駕的到來。太子賴在床上不肯起來,馮保催了一遍又一遍,他才很不情願地爬起來。他先去宏孝殿朝拜先帝,太陽初升,他身穿特製的小龍袍,頭戴精致的大龍冠,來到了皇極殿。馮保將他抱上龍榻。
登基大典氣氛十分嚴肅,大殿兩旁陳列著龐大的儀仗隊。漏壺滴到吉時,隨著執事太監一聲吆喝,各種器樂長鳴,幾案上的銅爐冒起了香煙。大臣們一隊隊排著進來,行三跪九叩首大禮。太子朱翊鈞變成了萬曆皇帝。
本來,萬曆皇帝應該說“平身”,他卻突然從龍榻上跳下來。馮保走過去說,皇上,怎麽了?萬曆皇帝輕聲說,大伴,我要尿尿。馮保說,皇上,請再忍一會兒。萬曆皇帝輕聲說,我已經忍了很久了,怎麽還沒有完啊,再不完,我要尿褲子了。剛說完,就尿在了身上。萬曆皇帝哭了起來。諸位大臣滿是疑惑。馮保說,皇上這是在懷念先帝,情不自禁,所以才會如此動容,由此可見,皇上日後定是體恤民生,宅心仁厚的好皇帝,蒼生有福啊!說完,眾大臣又叩首,吾皇萬歲萬萬歲。
馮保宣讀穆宗的遺詔。讀畢,百官下跪。馮保竟立在禦座之側,得意地看著眾臣僚。大典的最後要舉行頒詔儀式。詔書被儀衛官托在雲盤上,從官舉著黃蓋,護送雲盤出午門。午門外事先已停放著龍亭,儀仗人員也候命在此。詔書被安放在龍亭裏,鑾儀衛校尉抬著龍亭,在宮廷演樂機構和聲署的奏樂引導下,隨著皇宮禦仗,出午門、端門,然後沿著天安門北麵的階梯送上天安門城樓。
晚上,高拱在家與高儀、韓揖、雒遵三位同僚喝酒。菜過五巡,酒過三巡,言辭愈加激烈起來。韓揖說,這個馮保實在太猖狂了,竟然要眾臣向他參拜。高拱吃了一驚,說,有這樣事?馮保這狗賊吃了豹子膽了嗎?韓揖說,這是學生親眼所見,諸位大人可以作證。大家均點頭稱是。雒遵說,馮保如此明目張膽,定有謀反之心,爾等一定要聯名上奏。高儀搖了搖頭說,馮保這樣的小人當然要除掉,隻是,他現在是司禮監秉筆太監,所有的奏章,都要先由他過目,這可如何是好?韓揖說,高大人的意思是,他會扣留奏章?雒遵說,如果真是這樣,我們應盡早下手,否則後患無窮。高儀說,那又該如何下手呢?高拱一言不發。大家都看著他。高拱說,要想除掉馮保,必須要爭取一個人。韓揖問,誰?高拱笑而不語。
萬曆皇帝第一天上朝。馮保大搖大擺地進了乾清宮。萬曆皇帝一臉愁容地站在鳥籠前。見到馮保,萬曆皇帝像見到了救星,忙說,大伴,上朝時,我應該如何說話?馮保說,回聖上,奴才給聖上寫幾個紙條,聖上可放在袖中,如果不知道如何回答,就拿出來看一下。有什麽重大的事情,可以不急於回話,就問諸位大臣的想法,退了朝再做商議。萬曆皇帝高興地說,大伴果然想得周到。馮保說,這是老奴的分內之事。
上朝前,四名太監,四名侍衛,開始清殿,他們掌著燈向殿庭各處照看。清殿即畢,鍾聲再鳴,鼓聲繼起。王公大臣們進殿。四對紅紗燈,一閃一閃地從內庭禦道上出來。萬曆皇帝上早朝了。殿前的掌事監,把似篾竹紮成的鞭兒,在殿前拍了三下。
萬曆皇帝乘著鑾輦到了殿前,下輦上殿。小順子清了清嗓子說,皇上駕到。眾臣喊,吾皇萬歲萬萬歲,然後下跪。萬曆皇帝說,眾愛卿,平身。眾臣喊,謝萬歲。高拱第一個啟奏,稟萬歲,臣以為應革太監之專政,還權於內閣。說完,呈上奏折。站在一旁的馮保滿頭大汗,高拱的話,就像飛刀一樣刺向了他的心尖,他把牙齒咬得格格響。萬曆皇帝說,眾愛卿,有何高見?高儀接著說,微臣以為,元輔所言極是。如果讓太監幹涉朝政,後果堪憂。秦朝,太監趙高殺李斯,引來秦朝亡國之禍,嘉靖朝大奸臣嚴嵩勾結太監害死夏言等,就是最好的例子。韓揖說,太監擾亂朝綱,國之災難也,請皇上三思。萬曆皇帝打了個嗬欠說,張先生,朕想聽聽你的意見。張居正早就知道高拱會在今天早朝說起此事,於是,便附和道,臣以為諸位大臣所說,不無道理。萬曆皇帝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麽說了,他翻看了袖子裏的紙條,終於找到了一張比較合適的,便說,此事非同小可,待朕細細思量後,再做定奪。
退朝後,馮保到東暖閣給皇上代批奏折。奏折有一堆,馮保先翻開高拱的,他看了看,冷笑一下,提起筆,思忖了良久,在他的奏折上,顫抖著寫下六個字,“知道了,遵祖製”。他又翻開一本奏折,他嚇了一跳,上麵寫道:“馮保雖然是個太監,卻精通房中術,給先帝‘誨淫之器’、‘邪燥之藥’,導致先帝因此生病致死。”再翻開一本,上麵寫道:“馮保假傳聖旨,建議皇上,將馮保逮捕審問,明正典刑。”這些可件件都是殺頭之罪啊,他嚇得臉色煞白,把這些奏折都收了起來,掏出帕子擦著冷汗。他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在房間裏來回踱著步,不知如何是好。突然,他感覺有人在他背上戳了一下,生氣地說,誰?他回頭一看是萬曆皇帝,便堆了一臉媚笑,馬上跪下道,奴才該死,奴才不知是皇上。萬曆皇帝很生氣。馮保拚命地磕頭道,奴才該死,請皇上息怒。萬曆皇帝終於說話了,大伴,你被我點了穴,怎麽還能動?看著萬曆皇帝一臉無辜的樣子,馮保不禁樂了,笑著說,皇上,誰教你點穴的?萬曆皇帝說,是小順子。馮保問,小順子為什麽要教你點穴?萬曆皇帝說,小順子說點了別人的穴,別人就不會動了。讀書的時候,如果朕要出去玩耍,就隻要點一下張先生的穴不就行了。馮保哭笑不得地說,皇上,請給奴才解一下穴吧。萬曆皇帝說,半個時辰後,我再回來給你解。
從東暖閣出來,馮保心事重重,邊走邊不停地用手絹擦著額頭的汗。正所謂紙包不住火,如果他扣了大臣的折子,死心眼的大臣們直接稟報兩位太後,這可就是滅頂之災了,要想逃過此劫,必然要先下手為強,隻要把高拱扳倒,他的餘黨自然就不敢囂張了。馮保第一個想到的救星就是李太後,他深知進攻就是最好的防守,要想躲過此劫,就必須倚仗李太後的勢力,扳倒高拱。他急匆匆地往慈慶宮趕去。
李太後在喝杏仁茶,小金子在給李太後剝核桃。馮保下跪道,老奴恭請太後萬安。李太後說,起來吧。馮保仍不起來。李太後說,公公為何不起?馮保痛哭流涕地說,太後,你可要給老奴做主啊!李太後說,馮公公,你怎麽了?馮公公說,我對主子忠心耿耿,不料,高拱聯合眾臣,處處與老奴為敵,參了許多折子,血口噴人,滿口胡言,分明是想要置老奴於死地啊!李太後一揮手,宮女們都退下去了。李太後說,別人不了解你,哀家還不了解你嗎?馮保說,這些奏折如果到了陳太後那裏,奴才的腦袋可就要搬家了。李太後說,你多慮了,哀家念你一片忠心,已與陳太後商定,提拔你做掌印太監。馮保大喜,趴在地上連連磕頭,說,謝太後,奴才誓死效忠太後,赴湯蹈火,在所不惜。李太後笑了笑說,好了,好了,你嘴上抹了蜂蜜,光會說好聽的。馮保說,奴才說的句句都是肺腑之言,若有半點虛假,定遭天打雷劈。李太後說,平身吧。馮保吃了顆定心丸,起身給李太後剝核桃。
高拱把目標放在了張居正身上,他認為隻有得到張居正的支持,才有可能除掉馮保。一天晚上,張居正在燈下讀閑書。下人來報,稟大人,元輔高大人求見。張居正的表情十分複雜,輕輕合上書,意味深長地說,他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啊!張居正來到堂房,見到高拱,拱手道,元輔大人真是稀客啊。高拱說,這麽晚來打擾,真是過意不去。張居正說,快快,請上座。高拱坐下來。張居正說,上茶。高拱吹了吹漂著的茶葉,喝了一口。張居正說,元輔大人深夜光臨寒舍,定是有什麽急事吧?高拱捋了捋胡子說,太嶽果然料事如神,我這個人不會拐彎抹角,我是為馮保的事情而來。高拱說,你覺得先帝的遺詔是否有不妥之處?張居正想了想說,有何不妥?高拱說,我朝從未有過宦官理朝政的先例,先帝立遺詔時,僅馮保一人在旁,他生性狡詐,什麽事都做得出來,依我推測他定是改了先帝的遺詔。張居正的臉色驟變,繼而又擠出一絲微笑說,這,他應該沒有這個膽量吧?高拱說,不管怎麽說,宦官理朝政肯定是國之災難,這樣的事情在曆史上數不勝數。你我都是先帝托付的顧命大臣,當為江山社稷著想,如果讓這樣的無恥小人把斷朝政,後患無窮啊!我以為馮保不除,天下不得安寧。張居正說,元輔大人所言極是,老夫完全讚同。高拱說,明日上朝,我將痛斥馮保,讓他死無葬身之地。張居正說,除掉馮保這個閹宦,就像除掉一隻死老鼠。高拱大笑著說,有太嶽這句話,我就放心了。高拱說,時辰不早了,我先回了。張居正起身,送他出門。高拱說,請回吧。張居正親自幫高拱拉開轎簾。夜已深,天色很黑,伸手不見五指。從某個巷子裏傳出一聲狗吠,接著,又被風吹散了。整個街道,隻有轎子發出的吱吱嘎嘎的聲音。
第二天,豔陽高照,高拱一臉得意,在他看來,張居正站在他這邊,那麽,這次,馮保是死定了。下午,高拱正在內閣與大臣們喝茶。中午,他喝過酒,臉色通紅,像一顆紅棗。太監小順子進來。小順子說,聖旨到,高拱接旨。高拱下跪。小順子宣,從即日起,解除孟衝司禮監掌印太監職務,著馮保接任,並繼續兼提督東廠。內閣知道。欽此。高拱吃了一驚,馮保行事之快,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他接過聖旨,然後憤怒地往桌上一扔。小順子說,高大人,這叫我如何回去複旨?高拱生氣至極,中旨,哼!這中旨到底是誰的旨意,老夫倒要弄個清楚明白。皇上才十歲,年齡小得很呢,他知道什麽叫中旨?按照以往的慣例,掌印太監的人選,都是由內閣舉薦的,這次繞過內閣,分明是有人在從中使詐,老夫絕不會就此罷休。小順子一臉驚愕,他沒想到高拱會口出狂言。小順子走後,大臣們對高拱的話議論紛紛。高拱自言自語道,一個十歲的小孩,怎麽能處理一個國家的事務呢?此話一出,大家都愣住了。高儀謹慎地說,元輔大人,你喝多了。高拱說,老夫比誰都清醒。高儀說,可你怎麽滿嘴酒話?高拱說,老夫難道說錯了嗎?老夫說的句句都是實話!這時,大家都不說話了。高拱接著說,這一切,都是馮保這個奸人的詭計,我倒要看看,他還能囂張多久。高儀也不敢勸說,隻好在一旁無奈地搖頭。
在這場角逐中,張居正確實是個關鍵的人物,高拱想拉攏他,馮保也要拉攏他。當天晚上,張居正正準備洗腳入睡,下人來報,馮公公求見。張居正得意地說,果然不出我所料。見到張居正,馮保說,這麽晚打擾先生,真是實屬無奈。張居正一笑說,公公剛剛升任掌印太監,正是春風得意啊,何出此言?馮保說,先生可不能見死不救啊!張居正跟下人說,關上大門,如有人來訪,就說老夫已經睡下了。馮保歎著氣說,我也不知道哪裏得罪了高大胡子,他處處跟我過不去,每張折子都要將我置於死地。張居正笑著捋了捋胡子說,公公不用擔心,老夫自有辦法。馮保說,先生有何妙計?張居正說,俗話說得好,捉蛇要拿七寸。你說,誰能除掉高拱?馮保說,當然是兩宮太後了。張居正說,她們最擔心的事情是什麽?馮保想了想說,她們最怕大臣說皇上的閑話。張居正說,說得沒錯。今天下午,高拱就在內閣說了一句話,很多大臣都聽到了,憑這句話,就可以除掉高拱,這個話,你要添油加醋地說給李太後和皇帝聽。馮保說,高拱說的是什麽?張居正在他耳邊嘀咕了幾句。馮保喜形於色地說,這個高大胡子,我看他真的是活膩了。
說話間,下人進來了,他跑進來在張居正耳邊輕輕嘀咕道,高大人來了。張居正臉色突變。擅長察言觀色的馮保從張居正的臉上感覺到一絲為難,便說,張先生,怎麽了?張居正笑了笑說,沒,沒什麽。馮保說,先生是不是有不便之處?張居正說,老夫隻是覺得,我們的見麵還是不要讓外人看見為好。馮保說,這個,我自然明白。張居正說,要委屈一下公公了。時間緊急,你從後門出去,務必將此話連夜轉給皇上和太後。馮保說,多謝先生,我先告辭了。
送走了馮保,張居正這才叫下人開門。張居正一邊出來,一邊故意打著嗬欠。高拱說,太嶽今日這麽早就安寢了?張居正說,身體微恙,無所大礙。高拱說,那,那你休息吧,我不打擾你了。張居正說,無礙大妨。
馮保從張府出來之後,十萬火急地趕回乾清宮,想到馬上可以把高拱這塊絆腳石處理掉,他格外興奮。萬曆皇帝正在挑燈習字。小順子進來說,啟稟皇上,馮公公求見。萬曆皇帝馬上放下筆說,快讓他進來。見到馮保,萬曆皇帝說,大伴,你跑哪裏去了?朕到處找你。馮保說,皇上為何找奴才?萬曆皇帝說,你不在,沒人陪我玩。馮保說,老奴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萬曆皇帝說,大伴,你不必如此拘於禮節。馮保說,皇上貴為一國之君,不能整天想著玩,不然,會有人在背後說你不會治理國家。萬曆皇帝說,誰這麽大膽?馮保說,此人一手遮天,氣焰囂張,老奴不敢說。萬曆皇帝說,大伴不必吞吞吐吐。馮保說,是高拱。今天,他竟然在內閣說皇上,什麽‘十歲的孩子如何治理天下’。不僅如此,而且他還擅自偽造陛下禦批。如果聽之任之,那……萬曆皇帝十分生氣,高拱身為托孤大臣,怎麽如此放肆,竟然連朕都不放在眼裏。馮保說,奴才覺得此事非同小可,應該盡快稟報太後娘娘。
萬曆皇帝和馮保一起來到李太後的寢宮。李太後正在念經。萬曆皇帝跑了進來,偎依在李太後懷裏,委屈地哭了。李貴妃說,皇上,怎麽了?萬曆皇帝說,母後,有人欺負兒臣。李貴妃說,馮公公,這是怎麽回事?馮保說,老奴不敢說。李太後說,說吧,說錯了哀家不怪罪你。馮保說,高大胡子實在太過囂張,不僅不把老奴放在眼裏,就是……李太後說,就是什麽?快說,別吞吞吐吐的。馮保說,老奴受點委屈沒有關係,但是他竟然……李太後說,竟然什麽?你倒是快說啊。馮保說,他仗著自己是顧命大臣,竟然連太後和皇上都不放在眼裏。李貴妃一驚,說,哦,到底是怎麽回事?馮保說,今日,高拱在內閣口出狂言,斥太子為十歲孩子,如何做人主?李太後一聽,臉色陡變。她心裏暗暗地想,按理說,新帝剛剛登基,國家還處在一種不安定的階段,作為首輔的高拱應該全心輔佐幼帝才是,他竟然倚老賣老,不把皇上放在眼裏,不把自己放在眼裏,如果聽之任之,長此以往,他必然更加囂張,如果其他大臣都效仿高拱,這國家不就全亂套了嗎?看著一言不發的李太後,馮保的心狂跳不止。這時,李太後發話了,她問,這話你從哪裏聽說的?馮保說,當時張先生和其他大臣都在,他們都可以作證。李太後說,真是豈有此理。馮保說,老奴聽說高拱還想廢黜聖上,擁立周王。李太後閉著眼睛,轉動著手裏的佛珠說,依你之見,該如何處置?馮保說,此事非同小可,奴才不敢信口胡言,請太後定奪。李太後撥動手中的念珠。馮保不敢說話。突然,李太後扯斷了念珠,珠子稀裏嘩啦撒落一地。李太後說,小貴子。小貴子跪倒在地,奴才在。李太後說,宣張居正火速進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