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最後一批出關部隊,左宗棠回到督府,剛進門,親兵來報:肅州道台劉陽社前來求見。
左宗棠問劉陽社現在何處。
親兵答,劉道台正在後園和小尚小方逗著玩。
都力剛要叫親兵去喚劉道台,左宗棠製止道:“讓他和小孩玩吧,都力,你差人收拾行裝,我們日後就起程出關。”
都力領命去了。
左宗棠對虞紹南說:“走,我們去後院看看。”
來到後院,見道台劉陽社正和小尚小方玩得興起,遲富財站在一邊看著,幾個人沒發覺左宗棠和虞紹南過來。虞紹南要張口喊劉道台,左宗棠擺了擺手,輕步走到他們身後。他要看看這個劉道台和小尚小方怎麽個玩法。
劉陽社背對著這麵,正指手劃腳地要小尚小方用兩手食指往一起對著。
小尚和小方年幼又弱智,一臉傻笑,在劉道台指點下,兩個手指往一起直對著,怎麽出對不到一起,兩指不是一個高了,就是一個低了,食指尖總也對不上。
“對,這樣,這樣子才行。”劉道台做著示範,一邊被小尚小方的癡態逗得哈哈大笑。
小尚大點,手上有些勁,幾次差點就對上食指了,劉道台就拉著小尚的手往一起對,可待他放開手,小尚又對不上了。急得劉道台嘴裏不斷說道:“咋這麽笨,笨到這種程度,長大了怎麽娶媳婦?”
這時,一旁的遲富財看到了左宗棠,剛說個“左”字,被左宗棠用手勢製止了。
劉陽社一點也不覺,還接過遲富財的話說:“對,左手高了,低點兒,對。”
終於,小尚的一雙食指尖對在了一起。
劉陽社高興了,似要鼓掌的樣子,卻一時忘形,兩隻手掌交叉,手腕抖動,沒有拍響巴掌,像得了軟骨病,嘴裏還發出“好,好哎,好哎”的叫好聲。似欣賞弱智者表演,受了感染,也變得弱智了,手上的動作,比弱智還要弱智。
左宗棠一見,火氣“蹭”地躥起,怒道:“劉陽社,你在幹什麽?”
劉陽社一驚,轉身一看,見是左大帥,慌了,低頭看自己還沒停住的兩隻手,忙垂下,一臉尷尬,紅著臉上前參拜:“原來是左大人回來了,卑職正逗小尚小方玩呢,這兩小孩好玩,很有……”
“胡鬧!”左宗棠生氣地丟下一句,返身走了。
劉陽社趕緊跟著左宗棠,進到大廳,一臉訕笑地說道:“大人,卑職是奉命前來接小尚小方的,大人公務忙,卑職就在這一直等候著。”
左宗棠冷著臉,看都不看劉陽社,他對劉陽社這樣逗弄一對癡傻孩童很生氣。正常的人把不正常的人當作一種玩物戲弄,他受不了,又是樣的一位州官,他能不生氣麽?
劉陽社見左宗棠一臉怒容,也不敢多解釋,便小心地說道:“大人,卑職這就帶上小尚小方回衙門,卑職會盡力照料,撫養兩個孩童成人。”
左宗棠劍眉一豎:“你,撫養他們?算了吧。”
“大人……”
“劉陽社,你回去吧!”左宗棠揮了揮手。
劉陽社還要解釋,見左宗棠根本不再理他,也不知怎麽著就惹怒了左大人,愣站了一會兒,望著虞紹南,想看師爺的意見。
虞紹南沒表態,他不明白左宗棠為什麽動這麽大的氣,也不好開口。
劉陽社心裏忐忑不安,站了一會兒,自知沒趣,便小聲說了句:“大人,卑職走了。”打拱退了出去。
左宗棠待劉陽社走了,才氣呼呼地說:“劉陽社這個狗東西,怎麽當上的官?”
虞紹南小心地問:“怎麽了,季高,發這麽大的火?”
“你看劉陽社那手上動作,比弱智還弱智,我還想把小尚小方交給他呢,他還不如小尚小方哩!”
虞紹南一聽,忍不住笑了:“季高,你真是小孩脾氣,原來為這。”
“這還不夠?要不是西征事大,非罷了劉陽社的官不可!”
這時,遲富財兩手牽著小尚小方進來,往地上一跪:“大帥,如大帥不嫌奴才粗老,奴才願一直撫養小尚小方。奴才沒有孫兒,願將小尚小方當親孫兒一樣照顧。”
左宗棠說:“遲富財,你快起來,本帥答應你就是了。”
遲富財歡喜地爬起來,用手摸著小尚小方的頭。
“遲富財,你幹脆留在肅州,帶著小尚小方,在此安度晚年,我吩咐人給你安排生活,不受流動之苦了。”
遲富財又往地上一跪,說:“大帥,奴才求大人不要拋下我等,奴才願隨大人出關,奴才的兒子出關打仗了,我們一家人願一生追隨大人。”
左宗棠心生感動,起身扶遲富財起來,說:“遲富財,本帥有你這樣忠心的兵勇,是本帥的福分,你不願安享晚年,一生征戰,本帥就答應你一同出關。不過,你已年老,又要照顧兩個孩童,夠你受的了。”
“大帥,隻要奴才跟著大人,就心滿意足了,兩個孩童能把我累成啥呀,我喜愛他們呢。”
“好了,你去打點行裝吧,後日就要起程,到時我叫都力派人駕車與你和小尚小方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