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人,要悟人悟己,這是做人正道。
曾國藩得意之時,強調“勢不使盡”、“弓不拉滿”,深得進退之道。
但是,藏鋒是為了出擊。如果一味“藏”也就談不到“鋒”了,因為沒有試驗的機會。曾國藩對其弟曾國荃的複出及幫助李鴻章穩定兩江總督一職,集中反映了他“有藏有露再試鋒刃”的高超謀略。
他在家書中寫道:
沅弟進退的決定,我以前的信中多次提到,說是臘月底的信才是確切的信息。近來深思熟慮,勸弟出山的意思隻占十分之三四,而勸老弟潛藏不出的意思竟占到十分之六七呢。
部中新立規矩很多。像我這裏遇到的金陵續保一案和皖南肅清保案全被駁斥,其餘小事也動不動就遭到駁回。主官等對於負責官員、有功之臣,責備極為苛刻,措辭極為嚴厲,讓人感到寒心。軍務方麵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頭緒極多。
……與我等共事的諸位,容易發生矛盾,稍微言辭臉色上有所表示,眾人就批評為倚仗有功、傲慢不馴。如果考慮出山,實在恐怕會嘔氣的時候多,舒心的時候少。如果考慮潛藏不出,也是要仔細籌劃的。大約才氣高起的人,一般都不甘於寂寞,如同孔雀開屏,喜好自己炫耀文采。林則徐晚年家居,好與方麵大臣談論時事,因此與劉製軍玉坡合不來,又想出山。近年徐鬆龕中丞與地方官不合,再次出山。這兩位都有超過常人的才幹,又受到在其老家的官員所排擠,所以不願意長時間在家隱居。沅弟雖然積久勞頓,而實際上並沒有能完全發揮他的才華,恐怕是很難久甘寂寞的。眼下李筱泉中丞待他很好,將來假設與地方官不能相安無事,難保不會靜極思動的。
依我觀察世事變化的豐富經驗,默默地分析時局,所以勸沅弟出山的占四分,勸沅弟隱居的竟占六分。因為長期隱居不易做到,所以這事要由沅弟心中自行做主。為兄與澄弟不能完全代替他拿主意。我以前所說的臘月再定確切消息的大致就是這樣。
可是不多日,朝廷下旨任命曾國荃為湖北巡撫,曾國藩又表示“大慰群望”,勸他趕快去赴任。
及時悔悟,是曾國藩趨吉避凶、主進主退的又一劑良藥。他說:我覺得近年來給我幫助最大的隻有一個“悔”字訣。前些年,我總認為自己有很大本事,能進能退,既可在朝為官,又能隱居田園,還常常盯著別人做得對的地方,自從丁巳年(1857)、戊午年大悔大悟以後,才知道自己並沒有什麽本事,許多事情上也能發現別人做得不對的地方。所以從戊午年到現在這九年,和四十歲以前大不相同,大致上是以能立能達為根本,以不怨不尤為表現。立,就是發奮自強,站得住的意思;達,就是做事圓融,行得通的意思。我這九年以來,努力戒除做事沒有恒心的毛病,看書寫字,從未間斷,選擇將領,訓練士卒,也很用心。這都是在自強自立方麵下的功夫。起草奏疏、公文,無不反複斟酌,從沒有一句過頭的話,一個自誇的詞,這都是在辦事圓融練達方麵下的功夫。至於怨天本是我所不敢的,尤人卻常常難免,但也都是隨時可以強製克服的。如果你想自我警戒,似乎可以學兄丁巳、戊午兩年的悔悟,然後努力鞭策自己,這樣一定會大有進益。
曾國藩在給家人的信中還說:“立”、“達”這兩個字,我曾經在己未年(1859)給你的手卷裏寫過,你也時時刻刻想著自強自立,隻是在做事練達之外還缺少一些體驗,在不怨天不尤人方麵還做得不夠。我信中的話都是勸導你努力自製的。趙廣漢原是漢朝的賢臣,以星相有殺戮大臣的征兆,而彈劾丞相魏相,結果災禍卻應驗在自己身上。這件事情應該引之為鑒。所以,心裏總暗自想著一個“悔”字,則沒有什麽不能挽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