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人檔案
姓名:嚴嵩
字:惟中
一字:介溪
生卒:1480―1567
享年:88歲
著作:《鈐山堂集》
名言:岐山丹鳳兩呈祥,雄鳴六、雌鳴六、六六三十六聲,聲聞於天,天生嘉靖皇帝,萬壽無疆。嚴嵩像
嚴嵩,明嘉靖朝首輔,官至大學士,把持朝政20年。為官期間,他貪汙納賄,陷害忠良,培植私黨,禍國殃民,使得嘉靖時期政治異常黑暗,國家的經濟、邊防也遭到極大的破壞。後罪行敗露,明世宗勒令其辭官,其子嚴世蕃伏誅。晚年他靠寄食墓舍,淒冷地度過了餘生。
少年才智自風流磨劍十年待封侯
明成化十六年(1480),嚴嵩出生在江西分宜的一個寒士之家。父親嚴準是一個窮秀才,靠在鄉裏教授幼童養家口。
嚴準醉心於功名但又久試不第,便把希望全部寄托在兒子身上。他對嚴嵩悉心栽培,苦心教養。嚴嵩沒有辜負父親的希望,憑借父親的教誨再加上自己聰明的天資,他八歲時就書史成誦,寫得一筆佳文,吟詩作對也屢出奇語。縣令曹忠很喜歡他,就讓嚴嵩跟自己的小兒子一起吃住,一同讀書學習。
一天,曹縣令看見嚴嵩手拿一把扇子,扇麵上畫著一群金魚在戲水,突然想到個對子的上聯。他對嚴嵩道:“我這兒有個上句,你來對個下句――畫扇畫魚魚躍浪,扇動魚遊。”這個上聯,把扇麵上靜止的金魚說“動”了,想象奇特,很有趣味。同時,這還是個複字聯,“畫”、“扇”重複兩次,“魚”重複三次。
嚴嵩聽了,就從“靜中有動”上動腦子,工夫不大,他對曹縣令道:“大人,我對出來了――繡鞋繡鳳鳳穿衣,鞋行鳳舞。”小嚴嵩確實才思敏捷,想象豐富,這個下聯不僅對得工整,而且把繡鞋上繡的鳳凰也說“活”了:人一走動,鞋麵上的鳳凰好像在上下“飛舞”。“好,對得好極了!”曹忠把小嚴嵩好好誇獎了一番。
另據《嚴氏族譜》記載,嚴嵩在讀私塾的時候,曾經和他的老師以及叔父對過幾副佳聯。如,“手抱屋柱團團轉,腳踏雲梯步步高”;“一灣秀水足陶情,流珠濺玉;四顧好山皆入望,削碧攢青”;“七歲兒童未老先稱閣老,三旬叔父無才卻作秀才”。一時之間,山村鄉野之人都驚歎他為“神童”。
弘治十八年(1505),26歲的嚴嵩考中了進士,一舉成名。他先被選為庶吉士,不久又被授以翰林院編修(正七品)之職。就在他躊躇滿誌,渴望大展宏圖的時候,一場始料不及的惡疾卻令他臥床不起。無奈之下,他隻得向朝廷乞假,歸鄉養病。江西新餘仙女湖的嚴嵩洞,嚴嵩曾在此讀書可是,連嚴嵩自己也沒想到,他這病假一休,就是十幾年。因為這期間,朝中出現了專權的宦官劉瑾。朝野上下,一片烏煙瘴氣。而明武宗朱厚照卻整日沉溺享樂,不問政事。朝中忠良難敵奸佞,大臣受辱於宦官,大小官員毫無作為,徒伴虎狼而已。如此險惡的局勢,遠在江西的嚴嵩不能不有所顧忌。權衡利弊之後,嚴嵩認為,此時出山,非但難以出人頭地,甚至還可能性命不保,於是他就繼續在家賦閑養病,過著默默無聞的隱居生活。
正德一朝,嚴嵩隻是空頂個七品職銜,在家鄉的鈐山堂中刻苦讀書。此時,嚴嵩已經打下了深厚的古文功底,並以一手漂亮的詩詞文章而享譽天下了。但嚴嵩磨劍十年,並不是為了善屬詩文之譽。他一直密切注意著時局的變化,耐心等待時機,想要實現自己的政治抱負。
正德五年(1510)八月,在滿朝文武的同仇敵愾下,武宗終於下令,將劉瑾“淩遲三日,?屍梟首”。但嚴嵩仍在悉心觀望,直到正德十一年(1516),他才北上進京,還朝複官。嚴嵩初還朝時,被派往舊都應天。他先在翰林院任侍講,後任國子監祭酒。兩職均為學官,品秩不高,前者正六品、後者從四品。此時,嚴嵩雖然沒擔任過什麽重要的官職,但宦海中的惡風險浪磨煉了他,他對權力的作用也有了進一步的體驗。同時,他也學會了厚顏無恥、口蜜腹劍、欺下媚上這一套官場惡習,開始四處鑽營,相機而動,一心想找個靠山,尋個門路。
青雲直上風借力上樓抽梯竊國權
正德十六年(1521),武宗歸西,由於身後無子,便由武宗的叔伯弟弟,興獻王的獨子朱厚?繼承帝位,是為明世宗,次年,改國號“嘉靖”。
世宗有兩個特點,一是迷信鬼神,幻想長生。即位後不久,世宗就在宦官崔文等人的引誘下,整日打醮設齋。盡管大臣們一再勸諫,他也不聽。搞齋醮這類儀式需要“青詞”(詞是寫給“天神”的奏章表文,要求寫成駢文的形式,並謄寫在一種特製的青藤紙上,因此稱為“青詞”)。由於世宗每天熱心齋醮,所以許多大臣都因擅長撰寫“青詞”而得寵。世宗的另一個特點是剛愎自用,專橫暴虐。他剛剛即位時還開點言路,但兩三年後就聽不進任何意見了。史書說他“厭惡言官,廢黜相繼”,中年“益惡言者”,使得朝廷內外,“相戒無敢觸忌諱”。
善於見風使舵的嚴嵩,摸準了世宗的嗜好與個性特點,對其曲意逢迎,並進獻“青詞”,逐漸取得了這位昏君的寵信。他曾寫過一篇讓世宗大加讚賞的“青詞”:
洛水玄龜初獻瑞,陰數九、陽數九、九九八十一數,數通於道。道合元始天尊,一誠有感。岐山丹鳳兩呈祥,雄鳴六、雌鳴六、六六三十六聲,聲聞於天。天生嘉靖皇帝,萬壽無疆。
就是這樣一篇荒唐可笑的阿諛奉承之作,卻讓世宗對嚴嵩另眼相看。
嘉靖五年(1528)七月,時任禮部右侍郎的嚴嵩,奉命到湖廣安陸祭祀世宗生父興獻王。知道自己升遷的機會終於來了,嚴嵩欣喜若狂。於是他處心積慮,想出了一個討好皇上的好辦法。
在極其認真、虔誠地完成祭祀禮儀之後,嚴嵩馬上給世宗寫了一份言詞懇切的上書,詳細匯報了祭祀的全過程:“臣下完全按照陛下的意思祭祀恭穆獻皇帝,其時,天氣非常的合乎人意,該雨即雨,須晴則晴。並且在祭祀前後,‘石產棗陽,群鸛集繞;碑入漢江,河流驟漲’。請求陛下令大學士們撰寫文章記載這些瑞兆,然後刊之於石,以示天下。”這一番胡言亂語,直說得世宗心花怒放。世宗當即下令升嚴嵩為應天吏部尚書、秩階正二品。這是嚴嵩得寵的開端。
雖然已是二品大員,可是遠離世宗,對升遷仍極為不利。故而嚴嵩決定要設法調至京城。嘉靖十五年(1536),嚴嵩以給皇上拜壽為由抵達京師。這一次,他尋機留了下來。過了些日子,果然等來了機會:當時朝廷正想集中人力重修《宋史》,而嚴嵩工於古詩文的名聲早已享譽京師,所以大學士們請求皇上留下嚴嵩協助辦理此事。不久,禮部尚書夏言入內閣,禮部尚書空缺,嚴嵩得以就任禮部尚書兼翰林院學士,正式留任北京。
嘉靖十七年(1538),世宗準備將生父興獻王神主移入太廟,遭到了群臣的反對。開始,嚴嵩也追隨眾議。但後來,他看到世宗很不高興,就馬上改變主張,並精心策劃了興獻王神主入太廟的儀禮。世宗對此感到很是滿意,後來特意賜嚴嵩金幣作為獎賞。
嚴嵩題“弘佑天民”牌坊匾額次年,皇城上空出現祥雲,嚴嵩便借此大做文章,請世宗入朝,接受群臣朝賀,又特意作《祥雲賦》及《大禮告成賦》,其中極盡諂媚之能事。其後不久,嚴嵩與夏言隨世宗去安陸,謁興獻王陵墓。謁陵完畢,夏言請求回京,世宗很不願意。嚴嵩則請世宗接受群臣賀拜的表章,好大喜功的世宗欣然同意,道:“禮樂自天子出,可。”於是在那裏又行了一番群臣賀拜的儀禮。之後,世宗更加寵幸嚴嵩。
嘉靖二十年(1541),有人以3000兩黃金賄賂嚴嵩及有關官員,被東廠發現,其他受賄的官員均被充軍邊疆,惟嚴嵩安然無恙。不久,永壽王庶子與嫡孫爭位,該庶子以黃金3000兩厚贈嚴嵩,嚴嵩表態支持其即位。永壽王妃知曉此事,派人進京擊鼓奏訴。禦史葉經參劾嚴嵩有貪汙罪。世宗一心偏袒,道:“即位之事,交有關部門處理,嚴嵩仍然安心任職,勿以介意。”嚴嵩受寵若驚,此後更是有恃無恐。
禮部尚書夏言極受世宗器重。他和嚴嵩是同鄉,嚴嵩便把他認作一棵好乘涼的大樹,百般巴結,曲意逢迎。其實,按科分算來,夏言是明武宗正德十二年中的進士,比嚴嵩整整晚了四科十二年,屬於晚輩後生;但夏言的職務現在比嚴嵩高,權力比嚴嵩大,又是皇上眼前的紅人,嚴嵩便顧不了許多,千方百計要打通這條門路。
借著老鄉的機緣,嚴嵩時常找機會討好夏言。有一次,嚴嵩在家裏擺好了酒宴,派人去請夏言,不想卻遭到了拒絕。情急之下,嚴嵩決定親自出馬,他手持請柬前往夏府。夏言雖然為人方正,辦事認真,卻又恃才自傲,剛愎自用。嚴嵩深知夏言的秉性,便打定主意以柔克剛。嚴嵩將請柬交給門子,惴惴不安地等在門外。這次,夏言幹脆給他一個閉門羹,就是不見。嚴嵩於是撩起衣袍,跪倒在夏府門前,雙手展開請柬,和聲朗誦。他的語調誠摯動人,聲音又委婉動聽,夏府的仆人都為之感動了。夏言見嚴嵩長跪在自己府前,態度如此謙卑、恭敬,不由得也心生感動。他連忙出來將嚴嵩扶起,連連抱歉說:“不敢當!不敢當!”爾後隨嚴嵩一同赴宴。嚴嵩終於為自己爭取到了巴結夏言的機會。
酒宴上,嚴嵩傾盡平生看家本領,竭力討好奉承夏言。他一邊頻頻勸酒布菜,一邊大灌迷魂湯,千言萬語,句句都說在夏言的心坎兒上,逗得夏言十分開心。酒宴一直持續到深夜,夏言才興盡而歸。此後,夏言把嚴嵩視為知己,與他無話不談,還多方為其引薦。這樣,嚴嵩巧使苦肉計,達到了自己的目的。
後來,當嚴嵩終於謀至高位,認為自己已經勢力強大、羽翼豐滿之時,便把矛頭指向夏言,開始了陷害他的陰謀活動。嚴嵩發現,夏言有兩件事令世宗很不滿意:一是世宗明令閣臣們入宮時可以以馬代步,這本來是一種特殊待遇,但夏言不善騎馬,總是坐著轎子進進出出;二是世宗不喜歡舊式帽子,就命匠人製作了幾頂香葉道冠,不僅自己戴在頭上,還賞給那些善寫青詞的大臣們,但夏言覺得,身為人臣,頭戴這種稀奇古怪的帽子有些不合禮儀,所以不戴。這兩件事情世宗嘴上雖未說,但嚴嵩早已猜到世宗心裏去了。一次,嚴嵩得了香葉道冠,他立刻就戴上去見皇上,還在上麵又罩了一層薄紗以示愛惜。世宗見後非常高興,認為遇到了“知己”,特意將嚴嵩留下閑聊。言談之間,嚴嵩忽然垂下淚,隨後忍不住抽泣起來。世宗大驚,細問之下,嚴嵩便痛哭流涕地編造了夏言對自己的種種淩辱。世宗聞言暴怒,馬上下令革去夏言官職,並將他趕出了朝廷。
嘉靖二十一年(1542)八月,嚴嵩被拜為武英殿大學士,並兼以禮部尚書的身份入值文淵閣。這時的嚴嵩已60多歲,但他裝出精力過人,十分勤勉的樣子,朝夕在西苑板房值班,連洗沐都不回去,以騙取世宗的好感。
入閣以後,嚴嵩的地位仍在另一閣臣翟鑾之下。夏言去職之後,閣臣按資序應以翟鑾為首輔。嚴嵩便把翟鑾視為他竊權的重要障礙,必欲去之。嘉靖二十三年(1544),翟鑾的兩個兒子翟汝儉、翟汝孝同舉進士。嚴嵩誣其有弊,唆使給事中王交、王堯連日上疏參劾翟鑾。世宗聽信了讒言,將翟鑾罷去首輔,削職為民。這樣,嚴嵩便順理成章地取代翟鑾,坐上了首輔的交椅。
奸相持政滿廿載朝野黑暗二十年
掌握內閣大權之後,為了鞏固自己的地位,嚴嵩極力排斥異己,對敢於揭露自己罪行的大臣,更是不擇手段地予以打擊。不少仗義執言的官員紛紛遭到迫害。
嚴嵩的獨子名叫嚴世蕃,嚴嵩對之萬分溺愛。嚴世蕃從未參加過科舉考試,但卻憑借父親的關係,一路扶搖直上,從尚寶少卿遷為太常少卿,又升遷為太常卿,最後竟當上了正三品的工部右侍郎。他生活散漫、放蕩不羈,成日擁娼抱妾,與狐朋狗友們在家中縱酒玩樂。有時,身居要職的官員或父輩官員有事前來,他也不講禮節,拉住他們,直至把官員們灌醉了才罷手;心煩之時,他還會在同事的臉上畫上五顏六色以取樂。他每日縱情享樂,公然叫囂:“朝廷哪有我快樂!”嚴世蕃的仆人爪牙們也個個如狼似虎,時常在主子的慫恿下打家劫舍,欺男霸女,無惡不作。這些惡行引起了許多正直大臣的不滿,時常有人上書控告嚴世蕃。但在嚴嵩的庇護下,嚴世蕃安然無恙,反倒是那些敢於直言的忠臣,最後都被嚴氏父子以各種手段陷害。
嘉靖二十七年(1548),給事中厲汝進因參劾嚴嵩父子恣行奸惡,被貶為典史,不久又被削籍為民。次年,給事中沈束上疏請求朝廷給屢建兵功、積勞成疾而去世的大同總兵以恩恤,同時指斥嚴嵩誤國。嚴嵩大怒,將沈束廷杖後下獄。
嘉靖三十年(1551)正月,錦衣衛經曆沈練針對蒙古族俺答部的騷擾,上疏世宗請以萬騎護陵寢和通州軍糧庫,並聯合各路勤王的部隊攻擊俺答疲憊之師。該疏先至嚴嵩手中,他壓下不報。沈練知道後,無比氣憤,再次上疏,指斥嚴嵩父子奸行,揭露嚴嵩納賄、擅權、陷害言官、嫉賢妒能等十大罪,要求世宗“去此蠹國害民之賊”。但是一向拒諫護短的世宗接疏後大怒,下詔將沈練廷杖後貶謫保安。沈練至保安後,當地老百姓知道他因參劾嚴嵩而獲罪,對他十分敬重,很多人都派出自己的子弟向他問學。沈練教他們以忠義大節,師生經常在一起咒罵嚴嵩,並紮了李林甫(唐朝奸相)、秦檜(南宋奸相)、嚴嵩三個草人作靶子練習射箭。嚴嵩知道後十分惱恨,不久就指使黨羽捏造罪名將沈練殺害了。
同年三月,朝廷對京官進行考查,嚴嵩授意吏部將反對他的大批官員削職。後來,世宗了解到這一情況後,覺得嚴嵩處理得實在過分,令吏部保留他們的原職,這些人才得以幸免。
原兵部員外郎楊繼盛對嚴嵩奸行早已痛恨多時,嘉靖三十二年(1553),在升任兵部武選司一個月後,出於為國除奸的一片忠心,他憤然參劾嚴嵩。他一針見血地指出:“方今在外之賊為俺答,在內之賊為嚴嵩。必先除內賊然後外賊可除。”楊繼盛在上疏中數列了嚴嵩的十大罪與五大奸。十大罪主要是:明朝自太祖起即廢除了丞相製,而嚴嵩一直以宰相自居,壞祖宗成法;將皇上所行善政盡歸於己,掩主上之治功;縱子竊權;子孫未涉行伍,卻冒領軍功;納賄營私,任用奸人;阻止抗擊俺答,貽誤國家軍機;中傷、陷害言官;嚴嵩柄政以來,朝野上下貪汙賄賂成風,以至失天下人心,壞天下風俗等等。五大奸主要是:厚賂皇帝身邊的太監,使之成為嚴嵩的耳目;控製了負責向皇帝呈送奏章的通政司,使之成為嚴嵩玩弄陰謀的機構;勾結、拉攏廠衛官員,使之成為嚴嵩的心腹;籠絡言官,使之成為嚴嵩的走狗;網羅官員,結成私黨。
這本奏章將嚴嵩的罪行揭露得淋漓盡致,忠憤之情,溢於言表。怎奈世宗一意寵信嚴嵩,他接疏後大怒,加之疏中有勸世宗“或召問二王,或詢問閣臣”等語,便認為楊繼盛有意挑撥自己與諸王的關係。於是下令錦衣衛將楊繼盛逮捕,廷杖一百下獄。因受廷杖重刑,楊繼盛入獄時傷勢很重,經常夜半痛醒。疼痛難忍之時,他敲碎瓷碗,用瓷片割去腐肉。腐肉割盡,再割腐爛的筋膜。獄卒見此情景,拿燈的手都直打顫。楊繼盛每次出庭受審,內臣、士民都夾道圍觀,異口同聲稱其為義士。有人指著他戴的枷具道:“為什麽不將它戴在嚴賊的頭上?”
楊繼盛被在獄中關了三年。世宗本來無意殺他,但嚴嵩認為,如果讓楊繼盛活下去,無異養虎為患。在後來的另一個重要的案件中,嚴嵩無中生有地把楊繼盛扯了進去,終於將其殺害。楊繼盛的妻子張氏得知丈夫被判死刑的消息時,曾上書世宗,涕泣陳詞,並請以己命代死,但這封信也遭到了嚴嵩扣壓。
楊繼盛壯烈死節的事跡使士民感歎不已。文壇巨將王世貞曾向楊繼盛問學,對楊繼盛的學問與品德均十分景仰。楊繼盛被捕後,他曾多方設法營救;楊繼盛遇難後,他參與料理了楊的後事。這些被嚴嵩知道後,《宋史》書影他立刻授意禦史捏造罪名將王逮捕,隨即將其殺害。
在陷害忠良的同時,嚴嵩又大樹私黨,在重要部門遍插親信。其子嚴世蕃任工部右侍郎,因嚴嵩年老,大事均委他辦理。嚴嵩義子趙文華任工部尚書,並把持負責向皇帝呈送奏章的通政司,凡官員呈給世宗的奏章,必先由趙文華交副本給嚴嵩過目,經他批準的方能上奏。吏部文選郎與兵部職方郎也分別由嚴嵩的親信擔任。前者負責官吏的升遷,後者負責有關軍製的具體事宜,二人被稱為嚴嵩的文武管家。此外,如尚書吳鵬、歐陽必進、高耀、許熗等也都是嚴嵩的死黨。由於有嚴嵩做後台,這些人一個個都氣焰衝天。俺答入侵時,司業趙貞吉請兵抗敵,為趙文華所阻,趙貞吉氣憤不過,罵了他一句“權門犬”。趙文華便告到嚴嵩那裏,結果趙貞吉遭廷杖後被貶謫嶺南。
嚴嵩還利用手中的權力貪汙納賄,賣官鬻爵,牟取私利。早在他剛剛遷至京師任禮部尚書時,就開始利用手中之權大肆搜刮錢財。當時,他主理重修《宋史》事宜,此項工作需選譯字諸生,入選者榮光無比,說不定又可得一官半職,所以應選之人很多。選擇權由嚴嵩一人掌管,而嚴嵩之意又全在於錢。於是,大家都爭先恐後地前往嚴府送禮行賄,嚴嵩便大撈橫財。
隨著地位的提高,嚴嵩索賄的對象和數額自然也有了變化,甚至一些宗藩乞封之時,也要向他納賄。入閣之後,他索賄的借口越來越多,不僅升官要向他交錢,犯了錯誤也要交錢。明廷國難當頭,嚴嵩不固邊防敵,索賄的本領卻很高,範圍竟擴至北部邊疆。當時北邊有“臊子在門前,宰相還要錢”之謠;趙文華則在南方為他出麵大肆搜刮――他回朝時帶給幹爹的禮物是珍寶數萬。
嚴嵩鄉探親時,竟然有“輜車數十乘、耕車四十乘、樓船十餘艘”,都滿載著家資。他不僅在北京購置院落三四個、人工湖數十畝的豪華府第,在江南的揚州等風景如畫的名城也各有“別墅”。他的家中到處是金銀財寶,女孩子們都穿著龍鳳繡衣,滿身珠寶金玉,甚至連仆人嚴年都擁有家資數十萬!嚴世蕃一次喝醉後口吐狂言,曾道“朝廷無我富”。後來嚴嵩事敗後,人們才知此言並非虛誑,因為官府從其家抄出黃金三萬餘兩、白銀二百零五萬五千兩,珍寶珠玩更是數不勝數!
嚴嵩富可敵國的家產看似刮自百官,但說到底是來自民間。百姓不堪其苦,憤而作謠:
介溪介溪,好不知幾。
福禍到頭終有報,隻爭來早與來遲!
日落西山善惡報淒涼晚景儆後人
嘉靖四十年(1561),嚴嵩已經年過80了。自嘉靖二十一年(1542)入閣以來,他在朝野中叱吒了20年,如今已經是風燭殘年,精力不濟了。但嚴嵩沒有見好就收的念頭,依舊把持著朝政。
其實早在嘉靖三十七年(1558),世宗就對嚴嵩的專橫產生了不滿。那年三月的一天,刑部給事中吳時來、刑部主事董傳策同時上書參劾嚴嵩。他們分別揭露了嚴嵩柄政以來的種種罪行,請求世宗“除惡務本”,“亟去嚴嵩父子”以謝天下。吳時來是朝中閣老徐階的學生,董傳策為徐階的同鄉。嚴嵩懷疑徐階是幕後主使,他密奏世宗:“三人同日構陷,必有人主使。”世宗於是下詔將二人下獄拷問,但他們都不承認有幕後主使,隻說是“太祖神靈教臣等為此言”。迷信神靈的世宗開始對嚴嵩產生了反感。
根據明代製度,凡朝廷重要文書,由內閣首輔先擬好,寫於票簽之上,然後送呈皇帝批準,這稱為“票擬”。嚴嵩年老體衰,已不能勝任這一工作,往往要兒子嚴世蕃入內閣值房,但此時嚴世番卻常常同諸妾在一起淫樂。嚴嵩沒有辦法,隻得硬起頭皮自己來寫。但他已老眼昏花,反應遲鈍,所擬之文往往詞不達意。有時送上去了,他又派人追回修改。這樣,世宗對嚴嵩的不滿日趨加深。
嘉靖二十一年(1542),宮中發生了“壬寅宮變”,十幾個宮女想要勒死世宗,終因過於緊張而沒能成功,但世宗從此卻再也不敢回大內居住,一直住在萬壽宮中。到了嘉靖四十年(1561)正月,萬壽宮因失火被付之一炬,世宗仍不想回大內,隻得住在另一處很小的宮殿玉熙宮中,他心中很不滿意,於是征詢嚴嵩的意見。
嚴嵩心裏隻想著皇上不願回住大內,就奏請世宗移居南宮,但他疏忽了一個細節:正統年間,蒙古軍隊大舉進犯,明英宗在太監王振的挾持下親征,被蒙古擄去,他的弟弟監國?王朱祁鈺被主戰派大臣擁立為帝。次年,英宗南歸,但朱祁鈺拒不讓位。為防英宗與大臣合謀複辟,他就將英宗監禁在南宮。盡管英宗後來複辟成功,但是南宮總歸給人一種不祥之感。
世宗不滿意嚴嵩的建議,就轉而詢問徐階。徐階於是奏請世宗立即重修萬壽宮。世宗聽後非常高興,馬上準奏。徐階也馬上行動,次年三月,萬壽宮重新建成。之後,徐階被加官為少師;而給嚴嵩隻是多發了100石俸祿而已。兩人在世宗心裏的位置,在悄悄地發生變化。
此時,嚴嵩也覺察到世宗對他已大不如從前了。念及自己當權20年中所作惡事太多,嚴嵩怕日後終會身敗,便也想籠絡徐階,給自己留一條後路。
一日,嚴嵩在家中置宴,請徐階前往。酒酣之時,他將家人全都喊出來,同他們一起向徐階匍匐下拜,然後喟然長歎道:“我說死就要死了。我的這些家人,還要仰仗先生照顧。”徐階表麵上對嚴嵩大加勸慰,並指天發誓,道:“沒有嚴大人的提拔就沒有我的今天。我若是忘恩負義與嚴氏作對,天打五雷轟!”但徐階心中明白,除奸的時機已經到了。
一次世宗問道士蘭道行:“方今天下為何不太平?”蘭道行知道世宗已對嚴嵩不滿,便假借占卜列舉嚴嵩父子的罪行。世宗道:“如果這樣,上仙為什麽不除掉他們?”蘭道行又用扶乩之口道:“上仙要待皇帝親自除掉他們!”
禦史鄒應龍也認為除奸的機會已到。他上疏世宗,數列嚴嵩父子及嚴氏家族的種種罪惡,指出他們一家如此作惡,“民安得不貧,國安得不竭,天人災警安得不迭至”。疏上,世宗心動。他雖有意庇護嚴嵩,但對嚴世蕃的種種劣跡早已不滿,便降旨將嚴世蕃充軍雷州,命嚴嵩退出內閣,但每年仍給他發祿米百石。
嚴嵩去後不久,世宗心中鬱鬱不樂,傳諭徐階,要退居西內,專祈長生。徐階力陳不可。世宗道:“卿等不要我傳位,須奉君命,一同輔佐修煉才行。嚴嵩既退,其子嚴世蕃已服刑,敢再勸說於嚴氏父子不利的,和鄒應龍一起斬殺。”
嚴嵩知道世宗還眷念自己,便想奮力一搏。他賄賂世宗左右,揭發蘭道行的隱私,將其押往刑部,誘使他牽連徐階。但蘭道行拒不承認有罪,後得以釋放。
嚴嵩回到南昌時正逢萬壽節,他讓道士藍田玉建醮鐵柱宮。藍田玉善於招鶴,嚴嵩取了他的符瑞和自己的祈鶴文進呈世宗,世宗優詔褒獎。嚴嵩進而又道:“臣年八十有四,隻有一子世蕃及孫鵠,都遠戍邊陲,乞陛下將他們轉移到近地就養,終臣餘年。”但世宗沒有準許。思來想去,嚴嵩想到一個可以為他說情的人,那就是他的孫女婿――孔子第64代嫡孫、世襲衍聖公孔尚賢。他想,孔子是聖人,把他的後人搬出來,世宗不會不給個麵子。想到這裏,嚴嵩也不顧年老,風塵仆仆地來到孔府。
孔府門人見一個老頭來到門前,低著頭就要往裏進,馬上將他攔住:“此乃何地,豈容你隨意亂闖?”嚴嵩還在擺他的官架子:“老夫乃孔夫人祖父嚴嵩嚴惟中,你個小小孔府,老夫有何進不得?”門人冷笑一聲:“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你自稱‘祖父’,又有何憑證?”嚴嵩執政20年,除了皇上,誰見到他都得趕著奉承,哪裏受過這種冷眼?他立時怒火中燒,大聲道:“你叫孔尚賢出來見我,看我嚴嵩是真是假!”
聲音驚動了孔府的啟事廳長官。他出來見一個老頭正指手畫腳地大罵,隧道:“吵什麽!此乃聖人府邸,何人如此放肆?”嚴嵩一看,不過一個小小的六品官,就又擺出官架:“老夫乃嚴嵩是也。……”話沒說完,便被啟事官打斷了,“嚴大人嗎?此處是孔府,不是你的內閣,況且你已歸老鄉野,還是循章為事的好。”說罷,轉過頭去,不再理他。
嚴嵩這才嚐到失勢的滋味。他忙換了一副笑臉,好說歹說,方讓這個一臉冰霜的啟事官答應去稟報孔尚賢夫婦。啟事官指著孔府大堂後麵與二堂相連的走廊間的兩條高腳長椅道:“嚴大人先在這裏歇息,一會再請您進去喝茶。”嚴嵩無奈,隻得忍氣吞聲,老老實實地坐在了板凳上。
孔尚賢夫婦聞報後,心知嚴嵩來意,頗感為難:要見吧,這位祖父在位之時飛揚跋扈,橫行一時,可謂作惡多端,怎好在皇上麵前為其求情?搞不好還會遭萬民唾罵;不見吧,他又是自己的長輩,既已來到府上,拒之不見,又不近情理。
權衡了一番之後,孔尚賢道:“三綱五常君為上。祖父如此,我們晚輩也無可奈何,由他去吧。”遂決定不見嚴嵩,但又不好直接駁了他的麵子,便告訴啟事官,不要理睬嚴嵩。
等了好久,嚴嵩也不見來人將他請入,而下人們又個個對他冷眼相待,連杯水都沒有。來來往往的孔府家人,知道他就是當朝奸相,更是連正眼都不看他一下。眼見西山日落,一天水米未進的嚴嵩實在堅持不住了。他終於明白,孔尚賢是不肯見自己。一聲長歎之後,嚴嵩灰溜溜地離開了孔府。“坐冷板凳”一說,從此在民間流傳開來。
嘉靖四十一年(1562),嚴世蕃在充軍雷州的路上逃跑回鄉。嚴嵩大驚失色,連呼“兒誤我多矣”!嚴嵩的這句話沒說錯。同年,南京禦史林潤上奏:“嚴世蕃遣戍後,逃回家鄉,與人天天誹謗時政。為建造宅第役使四千人,據傳還私通倭寇,恐發生不測之變。”世宗聞之大怒,馬上下詔再度緝捕嚴世蕃。嚴世蕃再入牢籠後仍舊氣焰囂張,振臂高呼:“任他燎原火,自有倒海水。”他仍愚蠢地將希望寄托在父親身上。但是這一次,他低估了徐階的能力。此時的徐階已是今非昔比,他下定決心要將嚴世蕃置於死地。仔細籌劃後,徐階最終利用皇上痛恨倭寇的心理,誣奏嚴世蕃通倭謀反並企圖逃往日本。世宗終於下詔殺掉嚴世蕃。
嘉靖四十四年(1565)三月,嚴世蕃被斬首於西市。是日,朝野彈冠相慶,舉國人心大快。同年同月,嚴嵩被削籍、抄家。
被抄家後的嚴嵩一無所有,他住到墓地,靠吃別人祭祀先人的供品艱難度日。兩年之後,即隆慶元年(1567),惡貫滿盈的嚴嵩終因老病而死,終年88歲。
嚴嵩把持朝政的20年。是明朝國力迅速衰退的20年,他沒有什麽治國的雄才偉略,隻懂得一心尋寵,竊權侵利,同其子及義子廣結黨羽,操縱國事。令士大夫側目屏息,不仁者奔走其門,行賄者絡繹不絕;令朝內紊亂,邊防迭險,舉國黑暗,人民疾苦。這個老賊的晚年,也終應了那句古語:“善惡到頭終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