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舌藍坐在落地大玻璃窗前手裏拿著手機,一刻不停地往外撥電話。他麵前的圓桌上放著一杯可樂,吸管斜插著,他並不去碰它,而是眉飛色舞地打電話。這是一座購物中心的頂層,龍舌藍坐在那裏等人,他已經跟夢去約好一起去遊泳,順便聊聊那個他們共同認識的失蹤的男人郭東立。
夢去穿過一大片遊戲機海洋來到冷飲廳的大玻璃窗前,她看到龍舌藍坐在那裏打電話的背影竟然有點像郭東立。過了一會兒,他轉過身來又變了一張臉,衝她笑了一下,用手指指電話,意思是“我接個電話馬上就完”,夢去在旁邊一張椅子上坐下來,衝著窗外縮小了比例的卡通車流愣了一會兒神,這時候,龍舌藍終於合上電話衝夢去很燦爛地笑了一下,說:“嗬,這身衣服真漂亮。”
“你是說我人難看,不配這衣裳嗎?”
你怎麽這麽想呀?
“不這麽想,那怎麽想?”
你這麽抬杠就沒意思了吧。
又說:
“想喝點什麽?”
“不喝。”
龍舌藍一日喝光杯子裏的冰可樂,站起來說:“那咱們就走吧。”
晃動的水中倒影使夢去的敘述變得恍恍惚惚,當時的人和景物都變得模糊不清起來,夢去不知道是自己的記憶出了問題,還是在這種晃動不安的環境中無法講述一段離奇的故事,坐在遊泳池邊的桔黃休息椅上,夢去向龍舌藍一五一十地講述了她和郭東立那段以為會天長地久其實卻像兔子尾巴一樣短暫的戀愛經曆。
遊泳館就像一個巨大的玻璃魚缸,鑲嵌在巨型購物中心的中間,外麵有人走來走去,裏麵是行走的或者遊動的魚。
龍舌藍的體形很好,比例勻稱,肌肉也較發達,他會遊各種花樣,——表演給夢去看,他的蝶泳遊得像那麽回事兒,自由泳也能遊得水花四濺,他笑嗬嗬地告訴夢去,他做記者大概並不怎麽合適,要是早幾年或許能當個遊泳健將奧運會冠軍什麽的,說完他自己就先自嘲地笑了起來。他的生活是飄忽不定的,愉快都是表麵的愉快,在這個城市裏,有什麽好吃的好玩的他全知道,他今天在五星級的飯店裏溜達,明天又在一個高級得不得了的地方晃悠,他滿嘴時髦用語,穿的戴的用的玩的也都是最酷最前衛的,可夢去總覺得他內心深處有一個空瀨,在他笑容背後,有一種苦不堪言的寂寞和不滿足。
夢去渴望安定下來。
飄得太久,越飄人越空。
這時候,灰衣人的形象逐漸從水麵上升騰起來,他代表著夢去安靜穩定的後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