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司張啟明聽說夢去想從家裏搬出來住,第二天上午就在夢去辦公桌的玻璃台板放下一片明晃晃的鑰匙。
夢去抬起頭來問:“你什麽意思呀你?”
她的眼球上布滿血絲,看上去像哭過的樣子。
“沒什麽意思。”張啟明用手摸摸梳得一絲不亂的頭發,說,“我那房子空著也是空著,借給你住正好還可以幫我照看一下房子。”
“我憑什麽要幫你照看房子?”
“那好,算我幫助你還不行嗎?”
你以為我會接受你的幫助嗎?
夢去,我真的沒別的意思,我隻是想幫你。
那片鑰匙在夢去手裏攥了一會兒,然後被她裝進兜裏去。
搬家那天是個星期六,街上楊絮飄飛,滿城都是輕飄飄不知要落到哪兒去的白絮,它們就像這座城市裏亂紛紛的女人心,飄浮不定,無所歸依。
母親一言不發地坐在一把椅子上,看夢去走來走去忙著把自己的東西歸攏成一堆,然後裝到一隻色彩異常鮮豔的旅行袋裏去。
媽,我走了。
非得要走嗎?
是的。
先是你姐姐走了,然後是你爸爸走了,現在輪到你了,連你也要走。告訴我,我就真的那麽難相處嗎?
直到出租車開出很遠,夢去心裏仍在進行這段對話,她不能確定母親是否真的跟她說過這番話,她和母親一直都在對話,不管母親是否在場,對話始終都在進行著,這種對話有時是舒緩的,有時是急促的,有時是相互猜疑,有時是對抗、較量。這種對話在夢去內心深處一刻也沒有停止過。
夢去用力抱著她膝上那隻色彩鮮豔的旅行袋,像抱著她的未來。既然這一步她走出來了,就得硬著頭皮走下去,她現在已經沒有後悔的餘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