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訓偃旗息鼓之後就是國慶長假。我慌慌張張地薈萃行裝準備回家,好像在武漢多待片刻,就會平白無故蹦出一個大人物,宣布取消我的假期似的。我想換個花樣回家,於是坐公共汽車到了長途汽車站,突然發現自己仿佛置身於一個龐大的難民營。汽車放著正門不走,像個膽怯的小偷,從一個小巷口進站,而且不掛牌子,沒人搞得清它何去何從。乘客像是狂熱的追星族,簇擁到駕駛室旁邊,各種方言一擁而上,其實問的是同一個問題:車上哪兒?司機隻是那句緋聞明星敷衍娛樂記者的老話,無可奉告。但他一嘴地方口音,紙包不住火。轉眼間乘客就像蒼蠅一樣紛紛從車窗飛了進去,我看到的是隻有童話中才寫過的情景。十分鍾一趟車,但我在兩個小時後才坐上車。售票員不停地宣講:買票,買票,票價三十,的確是平時的兩倍,你們有權不坐,有意見可以投訴,交警運管消協派出所,隨便什麽地方;買票,買票,票價三十……
十一期間,符號天南地北逛了一圈,帶回來一具有氣無力的身子和旺盛的表達欲,在我十月七日返校之後,符號給我打了這個電話,使我覺得她那種在路上的激情意猶未盡。
……九月二十九號,當時還在補課,法律規定的。東拆西借,湊足七天,這就是國慶長假,真是寒酸。我離開了學校,不是孤身一人,跟兩個男生和兩個女生,我們去旅遊,像是一次冒險,我們揣足了錢,上了火車,一輛慢車,十分得慢。我們要去廣西桂林,就是那個桂林山水甲天下的桂林。火車開了十五個小時,停下來就再不走了,說是到了桂林,來回坐了三十個小時。說實話,桂林的女孩不漂亮,用賈平凹描寫西部女子的那句話來說,就是歪瓜裂棗。她們的皮膚很粗糙,而且還很黑,像是罩上了一層陰影。我們在漓江邊上玩,漓江的水隻有兩米深,它居然膽敢叫作江,我都替它覺得丟臉。一條木船租金二百,半天,我的一個同學來自江南水鄉,他說他坐這個玩意兒渡河隻要一塊錢,我相信他說的話,長江輪渡不才一塊五嗎?我們開了一個雙人間和一個三人間,兩女三男嘛!每人每晚五十塊錢,一個小旅館。簡陋,整潔,晚上安靜,我很滿意。我們遊到第三天時,出現了內訌,錢的問題,人與人之間的矛盾,還有別的嗎?大家奔波在外,累得一塌糊塗,心情不是很好。反正是一筆糊塗賬,我現在不想多說。當時我一言不發,我保持沉默,是因為我口腔潰瘍,很少吃東西,常常肚子餓,像是喝流汁養命的重病號。我不發表看法,讓他們四個人勢均力敵,這樣更精彩。有個地方叫陽朔,很發達,它的周圍一點也不發達,所以發達得有點兒莫名其妙。有個西餐一條街,街道不是很短,價格不是很貴,食物不是很壞,外國人不是很少。人人都講英語,好像事先約好了,包括賣小商品的。陽朔的風氣不錯,沒有娼妓。我們回來的時候,碰見了小偷,在火車上,偷了一個女生的包。有人告訴我們誰是小偷,穿紅T恤的。幾個人上去打了小偷一頓,我沒有上去,我站在一邊指責小偷,為了維護我的端莊形象。小偷把錢包扔在地上,幾個人打得正高興,沒有想到去撿,小偷的同夥撿走了。沒有多少錢,但是有銀行卡,還有不少證件,證件一個比一個重要,辦起來一個比一個麻煩,那個女生把所有的雞蛋都放在一個籃子裏,真是一個笨蛋,她有被盜的天賦。回校之後,已經是十月六號,同學告訴我,我被老師記名了,今年的獎學金泡湯了,不過我的目標隻是一門也不掛……